第七章
走出练功房的杜娟是兴奋的,她不再去想林彬转业不转业的事儿,反正人个两永远在一起,就够了。
想到林彬在练功房外的路边上等她,杜娟的脸忽地红了,兴奋地跑过去,一脸欣喜。林彬正在出神地想着心事,没有看见杜娟跑来,直到杜娟在他面前站住,他才将目光移过来,死死地盯住杜娟,眼睛一眨不眨。
杜娟愣住,眼前林彬和前天晚上完全换了人个一。他满脸严肃,近乎冷漠,还有这个地点,光天化
之下,路人来来往往。
两人距离一下子拉开了。杜娟傻呆呆看着林彬,林彬眼神越来越冷,杜娟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变了。她脸上的喜悦在一点一点消失。
两人就站在路当间,任凭人来人往。杜娟憋不住,问站在这干嘛。林彬说就讲几句话,他表情冷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杜娟心里一凉,说不出话来。
林彬说,他的事儿办完,明天一大早就走。杜娟说要去送他。林彬说,不用了。忍耐了半天的杜娟发作道:你怎么了?说完,她的眼睛
润了。
林彬心里一疼,迟疑着说:我就是想你诉告…我走了。
林彬转身就要走,被杜娟叫住。杜娟倔强地说: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杜娟在前面走,林彬默默地跟在后面。
杜娟在一棵树下停住,回过身瞪着林彬。林彬离开她几步远站住,还是不看她,像在刻意保持距离,杜娟心
着,道知不自己想么什说。
“我已经跟叶团说了,我准备打结婚报告。”
林彬紧盯着杜娟,声音很冷静:杜娟,大梅说的不是假话,我在今年内定的转业名单上,我很可能回邛莱!
“那又样么怎!”
林彬的头低下去,又抬起来:杜娟,你真能跟我回邛莱吗?”
杜娟刹那间犹豫了,她还小,她没经过这些,回邛莱意味着什么道知她,她子辈这最喜欢的事儿是跳舞,但她更想和他在一起。
“能。”杜娟下定决心说。
林彬看着眼前女孩儿,像看进她心里:别说违心的话了,你我都明白,你不能。杜娟,你离不开舞台,你的舞台在文工团,在北京,我们还是…
杜娟愣住,问林彬是什么意思?林彬说,他俩应该冷静一段时间,好好想想。杜娟气恼地质问,想什么?林彬一咬牙说,杜娟,现实一点吧。杜娟让林彬看着她的眼睛,林彬把头扭转,就是不看。
杜娟拽着林彬问:你爱我吗?她反复问着,林彬就是不说话,也不动,任凭杜娟使劲摇晃他的身体。杜娟情绪激动,猛推着林彬:你究竟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好了,想断了!是不是!
林彬终于失去了理性,他回过头看着杜娟,眼中一点表情也没有:道知你白杨他说我什么?他说我配不上你,他说你跟我很委曲,他说我…让你痛苦!
杜娟愤怒大嚷:你干嘛管别人说三道四!
“他说得对,杜娟,你的梦想是舞蹈家,跟着我会毁了你的梦想,你不幸福,我更难过!杜娟,让我们都现实一点…我是要回邛莱的…”
杜娟大喊着:邛莱就邛莱,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上哪我跟你到哪儿,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杜娟推搡着林彬,打着他,直到把林彬上衣拨拉开,杜娟看着那些伤疤,哆嗦着:死你都不怕,么什为要怕这些!你说!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爱我!
林彬攥住杜娟手,不看她,声音非常理性:我不怕死,可我怕毁了你。
杜娟眼泪已经下来,边哭边喊:什么毁了不毁了的,你
么什说!
林彬看着杜娟,他心疼着,但狠心掉过头:杜娟,我觉得我们…
杜娟厉声喝道:不!
林彬回头看杜娟,他已经痛得没有感觉了。杜娟一把擦掉眼泪,嘴巴哆嗦着,像个委屈的孩子。
“道知我,你现在情绪很差,我们…以后再谈。”杜娟说完就走。
林彬咬住牙,他必须像个男人一样做决定:杜娟…
杜娟回头,盯着林彬,声音严厉:你现在什么也不要说,我不想听。
林彬横下一条心,说出的话冷漠如冰:杜娟,我们再考虑考虑吧。
“考虑什么!”杜娟瞪着他问
林彬看着杜娟,还想么什说,但他嘴
哆嗦着,再说不出,他猛地转身离去。杜娟傻傻地看着林彬背影,突然大叫:你回来,你什么意思?
林彬头也不回地走了,杜娟眼泪哗哗地往下
,她恨恨地用手背抹眼泪,一个劲自言自语:我才不为你哭呢!但她眼泪
涌而出。
进文工团后头一回,杜娟练功时没有了感觉,她只是机械跳着舞动着,完全道知不自己在么什干。
叶团怒喝道:“杜娟,你在梦游吗!”
杜娟茫然听着,她突然感到一阵心痛,她弯下
,捂住
口。突然,众目睽睽之下,杜娟穿着一身练功服,拔步奔出练功房。
林彬坐在吉普车里,面无表情,这次离开也许不会再回来。他很想回头再看一眼军区大院,但他没有动,后视镜里军区大院在渐渐远去。
忽然传来一阵喊声,林彬茫然回头,从后视镜中一眼看见杜娟。吉普车加速了,带起一片尘土。杜娟跟着吉普车跑,她跑不动了,她踉跄着,声嘶力竭喊:林彬…林彬…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林彬猛地转过头,心狂跳着,他不能正视她,不能!身后杜娟越离越远。
司机看着林彬问:林连长,要停车吗?
林彬咬住牙:不!
司机踩油门。林彬就那么笔直坐着,任凭吉普车摇来晃去。杜娟的身影在尘土中越来越小,渐行渐远,一点儿一点儿消失,林彬的脸色也越来越冷…
杜娟完全换人个一,那个单纯爱傻笑的女孩儿忽然就不见了。这个晚上,大梅、大海、白杨和杜娟在一起,希望她能高兴起来。
白杨坐在一丛灌木下低头拨弄吉它,唱着歌: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杜娟听着,眼睛开始
润。白杨抱着吉它走向杜娟,坐在她身边,开始唱一首老歌:从前是这样,到如今还是这样…那勇敢的哥萨克之鹰啊,你么什为又来到这个地方搅
我的心…
杜娟默默听着。白杨停下来,看着杜娟,眼神忧伤。
“你唱啊,我喜欢听你唱。”
“可我不喜欢你眼中的忧伤。杜娟,我第一次唱这歌候时的,你在笑;杜娟,我希望你一辈子都那样笑。”
“我…还能笑吗?”
“能…”白杨鼓励说。
夜
中的杜娟是忧伤和美丽的,白杨克制不住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这是他的女孩儿,是他的…杜娟
着白杨的目光,眼神却是恍惚和涣散的,她沉浸在自己痛苦中,没有注意到白杨眼中的情感。
表态候时的终于到了,林彬反倒显得平静。林彬越是平静,主任却越是担心。这么多年处理复转工作,他见得太多。林彬对部队感情他是知道的,这家伙不可能顺顺当当办理手续,这是一次攻尖战,主任神经绷得紧紧的。
“林彬,团里现在正在研究今年转业干部名单,你表个态。”
“我的态度很明确,当然是坚决要求留队啊!我受部队教育这么多年,又打过仗
过血,还进过教导队,我不留队谁留队啊。”
“嗳,别把打仗
血挂在嘴边上啊,咱们是整个团拉到南疆的,谁没上战场,谁没
血!”
“不是让我表态嘛,我就是表一下态,平时我有足够的谦虚。”
“林彬啊,理是这么个理。不过,今年情况你也清楚…不错,你上过前线,立过功,是战斗英雄,可咱们这个团是英雄团,排级以上干部都上过前线,人人都是功臣,个个都是骨干,英雄营长、英雄连长、英雄排长一大把,你说留谁不留谁呢?”
“那…我也应该在留队范围内啊!”“你看你这个态度!要不说今年咱们团工作难做呢,上级下达的转业指标必须完成,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固执,我们工作怎么做啊?”
林彬到这个时候也没忘记军人身份,他不能抗上,他只能无言。
“样么怎,林彬同志,英雄更应该服从命令听指挥,起到英雄模范的表率作用嘛。否则,不是徒有其名吗?”
“您什么意思?”
“连职干部里,只有你是编外的,还刚刚受到军区通报批评,林彬,我们很为难…”
林彬起身,一脸茫然:让我想想。
“明天团里就要开会,我需要你一个明确的态度,林彬,你是军人!”
“我服从组织决定!”林彬立正,这句话说得干脆,他大脑已经停止工作,说话全凭本能。
“嗳,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同志,不愧英雄称号,回地方好好干,也会成就一番事业的。”主任欣喜地笑着,一桩心事总算放下。
林彬走出办公室,一脸茫然,他忘了敬礼。
林彬思量再三,给杜娟写了分手信:杜娟,团领导今天找我谈话了,正式通知我转业。我想过很久,我们在一起是太不现实了,让你跟我回邛莱对你是极大的不负责任,和你在一起候时的我很愉快,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我们还是分手吧,以后我们还是革命战友。你回老家探亲,可以来看我,我以后到北京,也去看你。祝你全军汇演得大奖,祝你舞蹈事业取得重大成功…
杜娟忍死理,回信说:我不管你怎么说,我要跟你在一起。我是喜欢跳舞,可是,我可以先不转业,我们可以晚一点结婚啊,反正,我不能离开你…
想起白杨的那番话,林彬心如刀绞,他不能耽误心爱人,咬牙回信说:杜娟,长痛不如短痛,我马上就要回家了。以后,别再给我来信了,来了,我也不会回。另外,我外婆知道我要回家,已经帮我务
了一位本地姑娘。照片我见过了,
朴实的一位劳动妇女,我也同意了,我回家后就准备结婚,祝你幸福!
杜娟垮了,她一直没拿他那些话当回事儿,道知她他在说气话,她怎么可能离开他,他们在一起那么幸福。可他已经找了别的女孩儿,她了解他,他说这种话就意味着他真的要和她分手了。
她受不了,在
上躺了一天。白杨来看她,坐在
边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透着哥哥般怜悯。杜娟受不了这种目光,翻过身,背冲白杨一动不动。
“想哭,就哭吧。”白杨轻声说。
杜娟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得天昏地暗。
白杨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像现在这样耐心,这样为一个女孩伤心难过。他弯下
,轻轻抚慰着杜娟的肩膀,他的举动里带着兄长般真正的关切。
杜娟边哭边说:他有别的女人了!他要跟那个女人结婚,他这么快就背叛我了,他怎么这样啊…白杨只是安抚着杜娟,说不出话。
杜娟越说越怒,越怒越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白杨伸出手,杜娟哭着倒在白杨怀里。杜娟在极度痛苦和失落中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白杨,抓得死死的。白杨那久被压抑的情感被点燃,他开始还试图以一个兄长姿态关怀杜娟,但在杜娟这种强烈情感刺
下,他终于失控,他的拥抱开始热烈,开始带了
情,但他仍不敢有更明确表示。
杜娟路过传达室就要去翻信,明明知道不会有他的来信,却已经成了习惯。她胡乱翻着,突然愣住,举起一封信,信上写着:林彬收。是她写的信,信封一角盖着公章:查无此人,原信退回。
杜娟道知不自己在想什么,只是那样茫然走着,他怎么这样,怎么这样啊!她道知不自己坐了多长时间,天暗了下来,人个一影站在她面前,她下意识抬头。
白杨默默地看着她,仍是那样一脸怜悯,杜娟眼睛一下子红了。
白杨看着杜娟手中的信问:他来的?
杜娟麻木伸手,将信递给白杨。白杨接过信封,看了一眼还给杜娟。杜娟呆坐着,面如死灰,没有表情。
“他有他的难处,你应该体谅他。”
“他么什为不体谅我?”
“要不…你给他打一个电话,何必自己人个一在这儿生闷气。”
“打电话…么什说?”
“说你在信里要说的话。”
杜娟犹豫着,她有点怕。白杨鼓励着她,强拉着她往团部走。
白杨与总机联系,一层一层转接,从军区到军到师到团。杜娟紧张地不敢看那电话,她脑子里嗡嗡直响,听不清白杨在么什说,只是直盯盯地看着窗外黑夜发呆。
长途线质量很差,白杨喊电话:请找一下林彬,双木林,文质彬彬的彬,对对对…谢谢啊…白杨叫杜娟:杜娟,林彬接电话了。
杜娟好像没有听到,白杨拿着听筒,急得大喊:杜娟!赶紧接电话。
杜娟打了个冷战,回过身,匆匆接过话筒。长途电话音质很差,线路中充满载波传导空空的交流电声。
“喂…”杜娟声音怯怯的。
对方却扯长声音:喂,听不清,你大点声!完全不像林彬音声的。
杜娟不由自主放大声音:喂,你…是林彬吗?
白杨已经走到走廊另一个方向,但他仍住不忍回头看杜娟,而杜娟喊电话音声的想不听也不行。
“你找林彬啊?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儿?”
杜娟一时说不出话来,本来打电话就是件很私人的事儿,这么扯着嗓子喊,她又如何表达感情?
“喂,你说话呀,找林彬的,林彬儿会一就来…林彬,快来,你的电话,是个女同志。”
“喂…”声音很小,完全听不出是谁,杜娟愣住。
“喂,哪一位?”如果是林彬也法办没么什说了,他在喊电话,杜娟呆呆地听着,完全说不出话来。
白杨在一边看着杜娟,也是呆呆的,他弄不清此时此刻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林彬喂喂喂喊着,杜娟慢慢放下电话…
白杨盯着杜娟一举一动,杜娟
着白杨的目光,恍恍惚惚地说:他音声的听起来好陌生,好奇怪,根本不像他…
“长途电话就那样,声音失真,你把你的意思表达清楚就行了。”
“我怎么跟他说?我听不清他音声的,他也听不清我的,我们在喊电话,能么什说?”
“那就再写信,或者
个时间去看看他。”白杨态度是真诚的,他确实关心这个女孩儿。
杜娟看着白杨,眼中透着一份感激。
“别说谢谢啊,我是受大海老婆大梅之托关心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一切都会好的。”白杨声音很温和,他子辈这还从未对别人这么耐心。
白杨告辞离开,杜娟看着他的背影问:我再给他写信,成吗?
白杨回过身,百感
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沉
半晌说:行,不么怎行?
杜娟继续给林彬写信,差不多每天都写,像写
记一样,什么吃喝拉撒都跟他说。那些信一封一封被退回来,她终于法办没再坚持下去了。
她躺在
上,
头柜上堆满被退回来的信,有没都拆封,上面盖着红色的三角章。大梅拿着林彬退回来的信
到杜娟手里:你们结束了,别再想他了!
杜娟抓起那几封信,泪眼模糊,她松开手,信散落在地上。
杜娟趴到
上大哭起来。
白杨拎着饭盒来看杜娟。那几封信仍然散落在地,白杨将饭盒放到桌上,拣起信,看一眼满脸泪痕的杜娟,明白发生了什么。
白杨拉把椅子坐到杜娟
边。杜娟不抬头便知道是白杨。
“你说,我该怎么办?”
“先洗脸,然后吃饭,散步,睡觉…都会过去的。”白杨拿过杜娟
头的
巾递给她。
“不会的,我试过,我怎么都忘不了他。他那时候说的那么好,他给我写的信像诗,他看过多么那美好的书,知道那么美丽的故事,我不相信他会这么绝情。白杨,你说我要不要请假去看他?我想跟他当面说清楚,转业就转业,邛莱就邛莱,邛莱有什么了不起。”
杜娟脸冲着白杨,但眼睛没有看他,她心神恍惚,一个劲唠叨着,完全没注意白杨越来越无法忍耐。白杨起身,他动作很僵硬。
杜娟停下来,看着白杨问:你怎么了?
白杨不看杜娟,但声音透着委屈:没怎么。
“你是不是烦我了?”
“男同志不能进女同志房间,我已经违反条例,我必须走。”白杨声音漠然,朝外走去。
“你别走,你怎么啦,你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没想…”
“不对,你生我气了、、”
“不。”白杨拉开门。
“别走!”杜娟声音里透着凄楚和委屈,白杨不由地停住,回身冲着杜娟,但他法办没正视她。
杜娟颤抖着:别走,你是我的朋友,你答应大梅要帮我。
“我帮不了你,杜娟。”
“因为你生气了。”
“是,我是生气了,我不应该吗?你让我怎么办?都一个多月了,每天看着别的男人伤你的心,我却无能为力;每天看着你为别的男人哭泣,我束手无措…杜娟,我也是男人,我心也是
长的。我对你什么感情你是知道的,你就算不爱我,也不必这么折磨我…”
杜娟听了这话愣住。
“我不会再来了,我受不了…”白杨呆了片刻,然后转过身。
“可你说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会帮助我。”
白杨背对杜娟,声音无比忧伤:杜娟,你是一个多么自私的女孩,我也是人,我也需要帮助,我的感情也受到伤害…你能帮我吗?
杜娟呆呆地:起不对,我一直以为你真的关心我…看来我错了。
白杨推门走出。杜娟低下头,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门响了一下,杜娟抬头,宿舍门被推开,白杨走进来,他脸色苍白,走得很慢,他走到杜娟身边,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
“杜娟,我爱你,我不管你怎么对待我,我要对你好,你听清楚了吗?”
杜娟摇头:我根本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爱情。白杨,你要真对我好,就别说爱!
“好,我不说,你要只让我在你身边陪着你。”
“真的不要说。”
“真的。”
白杨追杜娟已经是舞蹈队公开的秘密,叶子莹这一次却认真了,她问白杨是不是在追杜娟?白杨企图调侃几句蒙过去,叶子莹却不依不饶,几句话说得白杨有点难堪。
“杜娟是我最看好的苗子,我法办没阻拦她成
谈恋爱,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痛苦,看着她毁了…她和林彬怎么回事儿我不清楚,但你我是了解的,你妈妈对舞蹈演员有很大的偏见,你对杜娟要是认真的,你应该想清楚这些!”
白杨愣住,他确实没有考虑母亲的意愿,还没来得及。
这边大梅已经劝得不耐烦了,她直率地告诉杜娟,和林彬吹了是好事儿:这种男的我见得多了,心眼比针别还小,玻璃似的一碰就碎。这种男人啊,长得再帅,奖章再多,如果遇到了,赶紧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还敢正儿八经谈情说爱…伤筋动骨的,没折磨死你就算不错了!
“懂什么呀!”
“你懂,我告你,爱情这个东西啊其实对一个女人的一生来说,不重要。”
“不重要你从十五岁就一天到晚谈恋爱。”
“是不那谈恋爱,是找婚姻对象。”
“有什么区别?不恋爱能结婚吗,你和大海不是恋爱结婚吗?”
“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杜娟,说实话我有一点嫉妒你,你和林彬这种撕心裂肺的感情,我没有经历过,大海对我其实就是一种选择。”
“你别为了安慰我,把自己说得那么庸俗。”
“什么庸俗啊,我说有一点点嫉妒,不是说我做不到,我只是不想做而已。你们的结局我早就料到了,我妈说爱情和婚姻根本就是两回事儿。”
杜娟烦,接下去大梅么什说,她都背
了,道知她大梅不能理解她对林彬的感情,可除了大梅,她内心的痛苦向谁诉说?
“接受白杨吧。”大梅突然说,俩大眼珠子盯住杜娟,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把两人都说愣了。
杜娟瞪着大梅:你胡说些什么?
“道知你我在么什说!白杨是你最好的选择,错过了,你会后悔。”
杜娟不再理会大梅,这个俗人!找白杨,怎么可能!
然而白杨已经不管不吝了,爱谁谁吧,反正白杨是认定这个老婆了。他下了班就往杜娟宿舍跑,杜娟不出来,他就进去。
杜娟在写决心书,白杨大大咧咧说他帮她写,白杨说着凑到杜娟跟前。他后来一再申明他是无意识的,他就是想看她写的决心书。他伏下身去,凑到身边,两人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几乎贴到一起,他能嗅到她的呼吸。
有那么一秒钟两人停了一下,杜娟嗖地起身,差点撞着白杨脸,她赶紧后退,带翻了椅子。
白杨去看杜娟,杜娟却根本不看他。白杨脑子里现在一片空白,只听见那丫头平静音声的:起不对。
“道知我你烦我…”
“我说过,我子辈这不想再谈恋爱,你要再这么说,你就走开,我烦你说这种话,这种语气。”杜娟声音很冷,白杨到底是要脸的,他转身就往外走。
杜娟没有表情。白杨走几步,突然一脸坏笑,转过身走到杜娟
前坐下:我还偏不走了,我还偏不信我就感动不了你。
“白杨,团里多么那漂亮女孩,你去哄她们玩吧,我真的不想跟你玩。我没这个心情。”
“什么玩啊玩的,我是在跟你玩吗?我你诉告,我这叫爱你,真心爱你。”
杜娟无动于衷。白杨子辈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看不起自己,但他不管不顾了,只要眼前女孩儿不再这么哭丧脸,只要她笑,她高兴,他装傻充愣没问题啊。
白杨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虚张声势地说:我跳了啊,摔死了也就算了,残疾了,你得养我一辈子。
身后没有动静。白杨回头,杜娟已经出门。
杜娟不乐意那种亲昵的隐私的追求方式,白杨就专拣大庭广众下表达他的感情,这下那丫头闭嘴了吧?
外人看来白杨是痴了疯了,白杨其实清醒得很,他在谈恋爱,在追女朋友,有什么不可以?他正大光明,不偷不摸,襟怀坦白,世上再没有比白杨更单纯更坦率的人啦。白杨就这样大张旗鼓死
烂打,虽然杜娟没有回应,他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吃饭时间,只要他看见杜娟,一定跟过去,凑到杜娟身旁,杜娟身边团员们
头接耳,笑个不停,白杨却是大模大样,混然不吝。
“嗳,你爱吃芹菜,我多要了一份…”
团员们起哄:嗳,白干事,体贴入微啊,我们都嫉妒死了…
杜娟是气得坐不是站不是。
白杨却是一派自得其乐:吃吧,不够了,我再去打,我刚买了菜票。
杜娟站起,咣当一声,将菜碟子里菜全扣到白杨碗里,拿着空碗扬长而去。
白杨愣住,团员们开始跟着愣,然后哄堂大笑。白杨却无所谓,推开碗,跟着杜娟走出食堂。他现在没有自尊,暂时把自尊收起来了。
他在路上拦住她,路上都是人,他就那么大模大样挡在她面前。
杜娟不理白杨,绕着他走,怎么绕也绕不过去,白杨跟鬼上身似的,转来转去都在眼前堵着道。
“你到底想么什干?!”
“想和你聊聊。”
“有什么事儿,办公室说!”
“私事儿!就得私底下聊!”
“别讨厌了行不行?”
一群女团员走来,一看两人便都笑嘻嘻,表情暧昧,话里有话:白干事,和杜娟散步啊,是不是要钻小树林啊?说着就笑成一片。
杜娟气得要命:你们
么什说,他不是找我的!
“那找谁呀,一天一次,跟上班似的。”团员们说着跑掉,老远还一片笑声。
杜娟气不得恼不得,回头一看更气,白杨没事儿人似的,笑嘻嘻的。这种人就不能理,越理越难
,杜娟转身就走。她走哪儿,白杨跟到哪儿。
“别跟着我!别人还以为我和你怎么了呢。”
“以为就以为吧,全军区都以为才好呢。”
“你厚脸厚皮的,我可受不了!”
“我没说喜欢你啊。”
“白杨,你以前不是
潇洒嘛,那个郑媛媛被你弄得快神经病了,你现在怎么这样!”
“你就可着劲儿损我吧,我在心爱的女孩子面前,没有自尊心。”
白杨说着上前抓住起杜娟的手,白杨动作其实很轻微,没有冒犯的意识。杜娟跟火烫着似的,狠狠甩开,她不看白杨,声音很冷:白杨,要做朋友就别这样,我现在只想好好跳舞,什么都不想。
“难道你真想步叶团后尘,她是什么时代人啊,你才多大。”
“别这么说叶团!”杜娟说完要走,白杨却上前一把抓住杜娟胳膊,这一回抓得比较用力,杜娟吓了一跳。
“你么什干?!”
“我…想亲你。”白杨这句话就是随口一说,他真是成心想气这犟丫头。
杜娟脸红了,猛地甩手:你疯了…
“我没疯,我就是想爱你,想抱你,想吻你,怎么啦?”白杨其实并没有强迫动作,他的动作更像一个
着大人的孩子,不具威胁
,但就是不撒手。
杜娟却快气疯了,兔子一样拼命挣扎,白杨就是不松手。
“你么什干呀!你疯什么疯!”
“我想和你谈恋爱,不行吗?”
“你这是乘人之危,道知你吗?”
“乘就乘了!你可以不爱我,但你没有权力阻止我爱你!”
“你简直…简直…”
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一声断喝:谁?杜娟和白杨同时停止动作,回过头去。
教导员走来,见人个两纠
在一起也愣住,赶紧转过头:你们吵什么呢,老远就听见,还以为么什出事儿了。
杜娟甩开白杨手,边走边说:没事儿!
白杨冲着教导员瞪眼:“这还不明白什么事儿?”
白杨说完跟上前。教导员看着两人背影直发愣。
杜娟听说白杨
了恋爱报告,真气疯了,人厚脸皮能厚到这份上也是奇迹。她冲到白杨宿舍,推开门,一步跨到屋当间,气冲冲的:你跟教导员
么什说?
白杨本能要关门。杜娟“啪”的一下又把门敞开:开着,就这么说!
嚯,这谁怕谁啊,白杨脸冲着走廊,声音大得全走廊都能听到。杜娟气得脸红,只好又把门关上,不关死,虚掩着。
掩耳盗铃,白杨看着好笑,他靠在墙上不紧不慢道:道知你了还问什么问!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聊啊,谁说过要和你谈恋爱啊。你自己自作多情,把别人拉下水干嘛,现在全军区都在传,你去替我劈谣!”
“好啊,我明天就去军区广播站,宣布我和杜娟同志不是恋爱关系。”
“白杨,我跟你说这些是认真的,我不可能和你好!”“那你想和谁好?”
杜娟转身就走。白杨一把拉住杜娟,杜娟啪地打掉白杨手。
“打吧打吧打吧,我在你面前是豁出去了,要杀要剐随你便。反正,你早晚是我老婆!”
“你…你…真厚颜无
。”杜娟气得夺门而出。
白杨也气得一
股坐下。
杜娟和白杨都找大梅夫妇诉苦。大梅和杜娟说来说去,话题老是兜圈子:你还真想守身如玉,步叶团后尘啊。
“是,我已经看破红尘,除了舞蹈,没什么能让我动心的!”
“说得我汗
倒立,有那么严重嘛,你看人家林彬八成早结婚了,定不说还…”
杜娟不能听林彬这两个字,听了就变个人,大梅赶紧道歉,接着说白杨:白杨被你折磨得没人样了。以前多狂啊,现在这种泼皮无赖行径也做得出,可见爱情能让人
胎换骨啊。杜娟,这么死
烂打你还不动心啊。唉呀,大海对我要有白杨对你一半,我就幸福死了,你心是什么做的?”
杜娟那儿劝不动,转过身又去说白杨,就算了吧,凭你白杨条件什么样姑娘找不到啊?干嘛在一棵树上吊死?
“你就别跟林彬赌气了,人家那是初恋,女孩子初恋是很难忘记的。”
“那我就等,五年十年,我等,我看她有没有动凡心候时的。”
“你究竟是和林彬赌气还是真爱杜娟?”
“这要不算是真爱,那我子辈这就不会再爱了。”
“我嫉妒死杜娟了。”这句话是冲着大海说的,大海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死
烂打过?”
“女孩子不都讨厌这样吗?”
“嘴巴说讨厌,心里美着呢,白杨,你坚持下去,肯定成功。”
“一会放弃一会坚持的,么什说都是你。”
风声传到黄雅淑耳朵里,那就意味着全军区人都知道得差不多了。黄雅淑大怒,找到白杨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黄雅淑能容忍儿子吊儿郎当没个正型,但决不容忍儿子找个跳舞的媳妇,她不能接受!
“你是成心啊!道知你我最不喜欢跳舞的女孩子,你偏偏…”
白杨却是没心没肺,完全不懂母亲么什为如此大动肝火。
“妈,这种事是不也理性能决定的。我当然不想惹您生气,可感情上的事儿,我也法办没。”
黄雅淑气得一拍桌子,打翻了一杯水,碎玻璃片洒了一地。白杨愣住,这点小事儿母亲么什为发这么大火:您这是么什干?
白部长赶紧出来劝架,并主动扫地。白杨看着奇怪,今天这事儿,摆明了母亲不对,怎么父亲倒像做错了事儿,抬不起头,低三下四的。白杨心凉了,惹不起躲得起吧,他赶紧往外溜。但母亲不放过他:你们父子都在这儿,今天就把话说清楚!
“妈,您别这么激动行不行?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白杨心里嘀咕着,怎么还要当父亲面说啊?
黄雅淑尖声叫道:这不么怎是大事儿!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到大,你的事儿我什么时候没上过心?你么什为要这么让我伤心!你是不是成心啊!
“不就是打个恋爱报告吗?您至于那么生气!”
“事先么什为不征求我的意见!”
“您对舞蹈演员有偏见,我怕刺
您。”
“你…你是不是我儿子啊,人话你怎么一句也听不进啊。杜娟这种女孩子
个朋友也就算了,怎么能认真谈婚论嫁!”
“跟您说实话,什么谈婚论嫁只是我自己这么想,人家杜娟根本就不同意。不过,我确实想娶杜娟,我喜欢她。”
“你真是要气死我啊!”“妈,您一天到晚教育我要认真,我现在认真了,您又这样!我就不懂,杜娟您认识,您也说她不错,您么什为反应这么强烈呢!”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能找舞蹈演员!”
“么什为?”白杨气咻咻问。
白部长终于法办没装没事儿人了,一旁喝斥道:白杨,你先出去!
黄雅淑火了:别转移话题,么什为?问你爸!
白部长怒道:胡搅蛮
些什么!说完,一走了之。
黄雅淑看着白部长背影,怒气腾腾往上窜:你爸气了我一辈子,你现在接着气我,你们父子俩是不是想气死我啊。”
白杨也生气了:您生我爸气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觉得您简直有点蛮不讲理!
黄雅淑大喝一声:那个杜娟有什么好啊,人蠢头蠢脑的,一身土气。么什说拒绝你,我看是有意*你,弄得满城风雨的,是不那给咱们家施加压力嘛,你个傻东西就上当受骗!
白杨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能忍受别人诬辱他心爱的姑娘,哪怕是他妈,啪地将桌上茶壶扫到地上。黄雅淑吓了一大跳。
白杨铁青着脸道:妈,是我在追杜娟!我想不到您会说这种话,这么小市民,庸俗无聊。”
黄雅淑气疯了,尖叫道:给我滚,滚!我没你这个儿子!
白杨拔脚就走!黄雅淑气得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她找不到儿子,找老子长账。但看到白部长一本正经的样子,又道知不怎么发
,几十年老账啦,都老了,实在不好意思当面翻了,虽然那痛跟刺似的,还扎在那儿,一动就疼。
白部长跟没事儿人似的,递过水:白杨这小子吃软不吃硬,你要有点方式方法,别硬来。
“道知我你心里想什么!我你诉告啊,你不能为了圆你那美梦,害儿子一辈子。”黄雅淑这句话说得并不理直气壮,几乎牙齿
里挤出来的。
白部长果然火了,他没法儿不火,他将水杯重重一墩,怒道:你胡说八道够了没有!
黄雅淑见丈夫真生气了,反倒不说话了,好像丈夫发火,她目的就达到了。两人僵了片刻,还是黄雅淑主动和解。
“白杨根本还不定
,一天到晚招惹是非,你看光咱们这院里就有多少女孩子恨死他,现在兴头上要恋爱要结婚,可我看也就两三天的热火气,候时到真出点什么事儿,不是害了人家女孩子嘛。”
“那你也不能硬来,我看让他们两个分开一段吧,大家都冷静冷静。”
“怎么分?又不能把白杨关起来。”
“你就别出面了,我来处理。”白部长冷静地说。
黄雅淑要的就是这句话,她点头。
白杨看到调令就知道肯定是父母捣的鬼。
调令上写着军区司令部政治部联合工作组,下部队考察基层干部。这种事儿,白杨从前争取都争取不过来,上头人不信任吊儿郎当的白杨能考察什么干部,可现在主动派他去?搞什么明堂嘛,现在可是他和杜娟进展的关键时刻!但他是军人,军人就得服从命令。
白杨要走了,杜娟没半点反应,走就走吧,谁不是经常下部队啊,婆婆妈妈的。
“祝你一路顺风。”杜娟说着转身就走。
“嗳,我会想你的,每到一地儿,我都要给你写情书,你不用回,收着我的信就好。回来,我和你一起看。”
杜娟气得回过头,狠狠瞪着白杨:你敢给我写信,我全烧了!
“好啊,烈火熊熊正象征我对你的纯洁爱情…”
杜娟无奈跺脚,一走了之。
白杨气馁,靠在树上,看着杜娟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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