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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三话:沦落人

 我不得哈哈大笑,也不得刨问底,只好尽职尽责地为庄盛打掩护:“他姓庄是没错,但绝对不叫小强。”于是,那二人视我为无物,展开窃窃私语:“我就说吧,他绝对不是小强,全天下姓庄的海了去了。”

 “可我看着像啊,你看那身材长相,‮定不说‬他改了名字。”

 “他这中等身材,中等长相,一抓一大把。”

 “也对。再说了,小强是多淳朴,多低调的一孩子啊,可干不了主持这么油腔滑调的活儿。”

 庄盛从化妆间出来后,神色凝重,脊梁拔,好似胎换骨。我在随他离去之前,偷偷瞄了一眼朱晓芳,她端坐在白纱之中,圣洁无暇,活一尊观音菩萨。而后,庄盛的主持可谓是字斟句酌,可圈可点,空前绝后的恰到好处。朱晓芳的父母和新鲜出炉的丈夫对庄盛毫无二心,而我竖着耳朵,既听不到手机的响动,也再也没捕捉到朱晓芳那两个朋友的闲言碎语。她们已相信此庄非彼庄了。

 众人推杯换盏,庄盛大功告成,跌跌撞撞向我扑来:“我的慧,快带我走,给我疗伤,我的心伤。”

 “小强,离我远点儿。”我有理由相信庄盛已无大碍,他的“德”都复活了。

 “靠,有人认出我了?”庄盛猫,往墙角缩去。

 “险些,不过我已替小强哥你作保,说小强哥你自打出了娘胎,就叫庄盛。”我频频戳他的痛处。

 第九十四话:房顶

 而我掐指一算,我才不过等待了一天的光

 车子驶下了高速路,庄盛聚会神:“这黑灯瞎火的,幸亏有我为你保驾护航。”“我可不是胆小鬼。”我如刺猬般反驳。

 “女人就该胆小,不然要男人干嘛?”庄盛教育我。

 “女人不该患得患失,狗皮膏药牛皮糖,宾利男神通广大,逢凶化吉,犯不着你跟着起哄架秧子。”庄盛继续教育我,好在他后半段关于周森的吉言,倒让我颇为受用。

 这次,周家的两扇大门虽依旧紧闭,但院墙之里,却隐约发出灯光。我连敲门的步骤都省了去,迫不及待地推开一扇,那我虽只见过一次,但却仿佛深烙于心的青灰色砖房便映入了我的眼帘。周森就是在这房子里度过的童年,如今的他仪态堂堂,举手投足间贵气耀人,但儿时的他却千真万确在这里喂过,刷过马,剥过玉米,晒过红薯。我忍俊不

 “慧,你疯了?”庄盛向后倒退一步。

 这时周森出现了,这远比我期待得要快太多,顺利太多了。我以为我需要走进院子,去敲房门,运气好的话,周森在家,或者只是见到周森的爸妈,由他们为我指点津。然而事实上,这些都太繁琐了,周森径直出现了,英依旧,却更加令人仰视,因为他居然站在房顶上。

 他之前应该是坐在房顶上的,面朝屋后,听到了门口有人闯入,才站起身,上前查视。而我们都还来不及开口,他的身后便又多余出一条身影,而那是大眼短发的郭妮。

 僵持之下,第一个发言权居然叫庄盛拿下:“郭小姐,我专访的事儿,没什么差池吧?你‮不么怎‬接我电话啊?”

 第九十五话:笑话

 周森终于舍得下房了,他矫健地走到房檐一角,顺着矗立在一边的梯子三两下就落了地。郭妮小心翼翼地紧随其后,一条紧身的牛仔怎么看,怎么像是要爆裂了一样。周森在梯子下对她伸出手,于是她爬到一半,就纵身跳入了周森的怀抱。

 而这时我才注意到,她上身穿着的那件肥大的运动衣,和周森的运动,正好成套。

 我出奇的镇静,对比得身边的庄盛,反倒像猴子一般躁。孔浩和李真也曾这样双双在我眼前摇曳,一副情投意合的姿态,那时我怒火中烧,全身的关节似乎都在咯咯作响。而这次,却不然,我只感到一股力量在紧我,以心脏为中心,蔓延到喉咙,以至于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家里什么也没准备,没法招待二位了。”周森下了房,就是为了对我和庄盛下逐客令。

 “这么大的房子,总能让我们借宿一晚吧?今天我们就体验一把‘农家乐’,对吧慧?”姓庄的客人开始耍无赖,并伸手勾住我的肩膀,作状亲密无间。

 我一声不响。那张躺椅依旧在周家的院子里,而那马扎也依旧在躺椅的旁边。我和周森曾在这里亲吻,他在躺椅上,却并不高高在上,而我在矮小的马扎上,却也并没有弱了气势。我命令周森吻我,于是他向我俯下身来。我们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继续亲吻。

 我结束回忆,不可避免地望向周森。如果说庄盛的所言所举是为了怒周森,那么他失败了。周森连湖面都不是,他连一丝的涟漪‮有没都‬,他是牢固的冰层,任你上蹿下跳,也不为所动,甚至滑不留足,更凸显你的滑稽。

 “一晚上多少钱?只要我们慧喜欢,多少钱我都出了。”庄盛还在锲而不舍地加强火力。

 “二位还是去住旅馆吧。”

 第九十六话:小型卡车

 “佳园旅馆”的条件的确还算不错,至少没有扑鼻的霉味或消毒水的味道,而且褥蓬松。但庄盛却皱着眉,捂着口鼻:“一股子乡下味儿。”

 我用力气:“我怎么闻不见?”

 “牛粪屎味儿,闻不见?慧,你怎么跳过痛哭的步骤,直接鼻?”

 “你吃的米面蔬菜,都是牛粪屎灌溉的,而且那叫绿色食品。”我此时巴不得可以就一个无关痛的问题跟庄盛讨论到天明。庄盛订的房间在旅馆的顶层,但也只有三层。我站在窗口,玻璃被细密的灰尘覆盖,眼前还依稀可见半只血模糊的蚊子的尸体,窗外的夜浓重极了,像万年不穿的锅底。

 “你‮人个一‬OK吧?”庄盛自然是订了两间房。

 “从三楼跳下去也摔不死吧?”我继续研究那半只蚊子。

 庄盛打着呵欠告退了。今对他而言,也是漫长至极。之前是神经紧绷,预感无数,而后事实还凌驾预感之上,重逢朱晓芳,数年的爱情观乃至人生观在弹指间被颠覆,再而后,还好死不死成为我的后盾,千里迢迢热脸贴人冷股。此时他有权就寝了。

 我一直没有注意到楼下那辆白色的小型卡车,而其实在夜中,它白得耀眼。我甚至‮道知不‬它是本来就停在那里,还是后来才开来的。直到它的车门打开,周森下了车,我才知道我不该将全部精力放在一只猝死的蚊子身上,在这花花世界中还有无数本来不可能的可能。

 周森并不是为了抽烟而下车的,因为下车时,他手中的烟已是燃着的了。我以最快的速度躲到暗红色的化纤窗帘后,然而周森并没有抬头,而且从始至终,一下都没抬。他似乎就是为了透透气,活动活动筋骨,于是在一支烟之后,他利落地回到车上,绝尘而去。他还是穿着那条该死的运动,那使他的一切动作都异常矫健。

 我突然就闻到了庄盛所说的那股子“乡下味儿”但并非家禽牲口排物的味道,而是玉米杆和泥土甚至夹杂着驴火烧的气息,沁人心脾。

 第二天早上,庄盛依旧哈欠连天,头发油腻得呈绺状。见我神清气,他不赞叹:“毕心慧,你复原的速度可歌可泣。”“我没失恋。”我言简意赅,退钥匙退房。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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