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节
“啊,请原谅我,”中尉突然说,把他那包香烟朝西尔斯本太太递去。
“不,谢谢你。我不抽烟。”西尔斯本太太马上说——简直有点惋惜的神气。
“大兵?”中剧略为迟疑了一下,简直叫人难以觉察,便伸手把香烟朝我递来,一边说。说实话吧,这请客的举动,这—般礼节战胜等级观念的举动,使我对他着实好感,但我谢绝了这支香烟。
“让我看看你的火柴好吗?”西尔斯本人太用一种极端胆怯而几乎像小姑娘的声气说。
“这个吗?”中尉说。他爽快地把那盒火柴递给西尔斯本太太。
西尔斯本太太仔细察看这盒火柴。我呢,带着全神贯注的表情旁观着。纸盒外面,大红地上印着金字,是这些字样:“这火柴从鲍
和爱迪•伯威克家偷来。”“真逗人喜爱,”西尔斯本太太摇头晃脑地说。“真正逗人喜爱。”我想法用面部表情来表明我不戴眼镜似乎看不大清楚这行字;我抱着中立态度乜斜着眼睛。西尔斯本太太似乎舍不得把这盒火柴还给它的主人。等她还给了中尉,他把它重新放进上装的
袋,她说“我记得以前从没见过这个。”她这时已在中座上几乎朝后转了—百八十度,只顾坐着亲切地凝视着中尉的
袋。
“我们去年定制了好多好多这种东西,”中尉说。“实在叫人惊奇,这一来我们就此不短少火柴了。”
伴娘转身对着他——说得更确切些,是转身去对付他。“我们并不是为了这个才定制的啊,”她说。她对西尔斯本太太用眼色表示“男人就是这么回事”并且对她说“我可说不上。我无非认为这是怪逗人的。俗气,不过多少有点逗人。你明白。”
“真逗人喜爱。我以前可从没——”
“实在说,这是不也什么别出心裁的玩意儿。今天人人都有这个了,”伴娘说。“老实跟你说吧,我当初是从穆莉尔的爹妈那儿学来的。他们屋里总是处处放着这东西。”她深深地
了一口烟,在接着讲话时,讲一个字吐出一点儿烟来。“天,他们真是呱呱叫。关于这号倒霉事,就是这一点使我最受不了。我是说,干吗这号倒霉事不发生在世上所有的混帐东西身上,而偏要发生在好人身上?这是我想不通的。”她望着西尔斯本太太,等她回答。
西尔斯本太太微微一笑,这种微笑既老于世故,又微弱无力,而且莫测高深——我以为,这是种汽车中座上的蒙娜•丽沙式的微笑。“我常常感到纳闷,”她若有所思地小声说。她接着提了—句,讲得很模棱两可“穆莉尔的母亲是我已故丈夫的小妹妹,你们知道。”
“喔!”伴娘饶有兴味地说。“这么说,你是知情人罗。”她伸出一条长得出奇的左臂,把香烟灰弹在她丈夫身边车窗近旁的烟灰缸里。“我真诚地相信她是我子辈这碰到的有数几个真正才华横溢的人之一。我是说,她简直把凡是印刷出版的东西全都看过了。我的天,但愿我读过这女人读过并且已经忘掉了的书的十分之—,我就心满意足啦。我是说,她曾经教过书,在报馆工作过,她设计自己穿的衣服,她自己干每桩家务事。她的烹调技术人间无双。天!我真诚地相信她是最最了不——”
“她当初赞成这婚事吗?”西尔斯本太太打岔道。“我这样问是有道理的,我到底特律去了好几个星期。我嫂子突然去世了,我去——”
“她太忠厚了,不愿讲,”伴娘直截了当地说。她摇摇头。“我是说她太——你明白——小心谨慎什么的。”她回想着。“老实说吧。差不多直到今天早上,我才第一次听到她关于这问题说一声不好听的话,真是的。再说,这也无非是因为她为了穆莉尔感到太难受了。”她伸出胳臂,又弹弹香烟灰。
“她今儿早上说了些什么?”西尔斯本太太贪婪地问。
伴娘好像沉思了片刻。“哦,实在也没有么什说,”她说。“我是说,根本没么什说小心眼儿或者真正有意损人的活。或者其他诸如此类的话。她实在不过说,在她看来,这个西摩是个潜伏的同
恋者,打心底里害怕结婚。我是说,她并没有么什说恶毒的话,不是这么回事。她说得——道知你——很通情达理。我是说,她本人多年来就常常去请教精神分析专家,接受治疗。”伴娘望望西尔斯本太太。“这算不上什么秘密。我是说,费德尔太太本人也会你诉告的,所以我这并不是在
什么机密啊。”
“这我明白,”西尔斯本太大急忙说。“她呀,是全世界最不——”
“我要说明的是,”伴娘说“她可不是那种会不假思索地说出这种话来的人,除非道知她说的是有
有据的。而且是不要可怜的穆莉尔那样——道知你——那样悲伤什么的,她本来是绝对不会,绝对不会讲出这种话来的。”她一本正经地摇摇头。“天,你看到这可怜的妞儿就明白了。”
毫无疑问,我应该在这里打断了故事,把我对这伴娘在讲的话中的主题思想的总的反应描述一番。然而,眼前我情愿把它搁一搁,如果读者肯耐心等待的话。
“她还说了些什么?”西尔斯本太太问。“我是指雷亚①。她还说过别的话吗?”我没有对她看——因为我舍不得不看伴娘的脸——但我多少有个仓促而胡乱的印象,西尔斯本太太几乎坐到这主要报告人的膝盖上去了。
——
译注:①这是穆莉尔的母亲费德尔太太的名字。
“没有。实在没有了。简直没什么别的话了。”伴娘回忆着,摇摇头。“我是说,正如我刚才说的,是不要可怜的穆莉尔难受得够戗,她才不会当着周围站着的那许多人开腔说上一言半语哪。”她又弹弹香烟灰。“她另外只说了一句话,就是说这个西摩实在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因此,如果你用正确的眼光来看待这事的话,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实在对穆莉尔是桩好事。这样说我认为很有道理,不过穆莉尔是否也这样看,我就说不大准啦。他把她胡弄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这使我最——”
她讲到这里,被人打断了。被我。我还记得,我当时的嗓音不大平稳,我心烦意
时总是如此。
“凭哪一点使费德尔太太得出西摩是个潜伏的同
恋者和精神分裂症患者这一结论的呢?”
所有的眼睛——简直全像探照灯光——伴粮①的、西尔斯本太太的,甚至那中尉的眼光都刷的集中在我身上了。“什么?”伴娘对我说,声调刺耳,微带敌意。又有个刺人的想法在我头脑中一闪:她明知道我是西摩的弟弟。
——
肖
注:①伴粮:应写作“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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