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严格地命令西尔维亚回到家里以后要睡一觉,因为上午的活动会损伤她的精力。
接着的两个小时我坐在办公室里,力图做好准备,以回答她必然会问到的扫描结果。当然,我不能告诉她实情,可是我又向来不善于说谎。我只能希望,我们正在准备给她进行治疗的这个事实会给我的支吾搪
带上一点可信的色彩。
最后,我给她打了电话,她怂恿我尽快到她那儿去,并带着戏弄的口气解释说:“我这儿有个会特别让你惊喜的东西。”
10分钟后,我到了她家门口。
我走进住宅时,她拉着我的手,把我领到平台上,那儿已经准备好了精致的茶和茶点。
“坐下,马修,你不会相信命运给我们带来了什么东西。”
对我来说,保持平静是很不容易的,特别是现在,当我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她其实是多么虚弱候时的。
“你永远也不会请到,今晚在大都会歌剧院里上演什么节目。”
“猜不到,”我开玩笑地说“《三个男高音歌手》吗?”
“不是,马修,别开玩笑了,哪个是‘我们的’歌剧?当然是《茶花女》啦。今天晚上,乔治乌和阿拉格纳在那里演出。道知你吗,他们在生活中也是一对情人?”
“看来你在那里也有一个包厢了?”
她笑了“恰巧真有一个。作为我的医生,你同意我去,并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同意,在两点上都同意。”我答道,为还有能给她带来这样巨大幸福的事而从心底里感到十分高兴。
“尼科什么时候回来?”我问道。
“明天早上,”她毫无热情地答道“我从医院回来后不久他来了个电话。”
“听上去是个很关心你的丈夫。”
“是的,”她含糊地说“我相信他很爱我。”
“你的孩子们呢?道知我你有两个男孩。我是说,对你们的生活有很多报道。他们在哪儿上学?”
“在英国的伊顿公学。实际上什么有没都变化,我们对他们的安全更加提心吊胆。尼科派人24小时保卫他们,不过现在都是高科技手段了,而且只要不妨碍他们的社
生活,他们好像也并不在乎。我希望你将来会见到他们。他们人个两外貌很像,但实际上很不一样。老大吉安·巴第斯塔和他父亲一模一样,没有哪项运动他不精通。就我所知,他子辈这从没有打开过一本书。然而,他和尼科一样能使人无法抗拒。自然,我父亲最宠爱他。我想法玛王朝的未来有了保障了。”
“你父亲一定是含笑九泉的了。”
“是的,他希望的就是这个。还有就是我的小达尼埃莱,特别腼腆,爱钻书本。”
“他会成为医生,呃?”我联想道。
“我想不会的。他太
感。他会成为诗人,这在我们两家都是没有先例的。他极富于同情心,非常关心人。他总是在为波斯尼亚和卢旺达受
迫的人奔走呼号。”
我能感觉到她很疼爱小儿子。
“我想,如果时代不同,他会成为一个牧师。”
“他多大了?”我问道。
“到2月份就满16岁了。”
我一阵心酸,因为道知我她看不见这个日子了。
“你有几个孩子?”
“我的
子和她前夫有两个女儿。我很喜欢她们。”
“是啊,我能够想像你会是一个可爱的父亲,特别是对女儿来说。她长得什么样?”
“谁?”
“你的
子。”
我道知不从哪儿说起,也道知不是不是愿意说。我只是简单地答道:“她是个大提琴手。”
“啊,”西尔维亚说“这一定很方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们一定可以进行二重奏了。”
我突然感到我的隐私受到了侵犯,根本不想回答她,然而,道知我最聪明的办法似乎是简简单单地说声是的,然后转变话题。
这时,她说了声起不对,要离开房间去为晚上的活动换装。
“你一定需要打电话——你的其他病人,还有实验室。”
“是的,”我以恰如其分的职业口气说“我和实验室联系一下,看看情况如何。”
只剩下我人个一时,我只拨了一个号码。
“谁啊?”
“你好,埃维。”
“你到哪儿去了?呼你也不回电话。”
实情是,我故意把寻呼机关掉了,其他一切与西尔维亚无关的事也全都被关在了门外。
“起不对,我忘了。听着,关于今晚的安排。”
“你忘了今天是星期四了吗,马特?”她责备我道“我有研究生的课,最早也得10点半才能到家。我现在得赶快去接戴比了。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没有,我只是想听听你音声的。”
“好吧,你现在听见这声音说再见了。回头见。”
西尔维亚走了出来,漂亮而高雅。
“毫无疑问会是巴黎那夜的重现,”我说“我又穿得不够体面了。”
“别说傻话了,快点,我们要晚了。”
我们下了楼。她的汽车已经等在那儿了。我们向林肯中心驶去。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我才开始意识到我将冒什么样的风险。歌剧院离朱利厄德学院不过100码之遥,如果在整个这座城市里有什么地方撞上埃维的可能
最大的话,那么就是这儿了。
仿佛预先安排好了似的,当我们的车子在百老汇街口的红灯前停下、我向车窗外看去时,正好看见她拿着大提琴等在65街的拐角处。“该死。”我低声咕哝道。
西尔维亚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别担心,马修,这种窗子从外面是看不到车子里面的。”然后她回过头去又看了一眼,说:“大提琴几乎和她一样大。啊,她也很漂亮。”
我盯着埃维的脸,没有说话。
我原来一直以为,优雅美丽的西尔维亚胜过我的
子,因为埃维真正的美是内在的,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今晚埃维比任何时候都要漂亮可爱。也许是由于她温柔的淡褐色眼睛中那忧郁的神色。我感到一阵强烈的冲动,想要跳下汽车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啊,埃维,我伤害了你,我是多么难过啊。
情人演情人。
这也许是《茶花女》最令人难以忘怀的一场演出了,但我却几乎未被打动。这出歌剧对我已经失去了它的魅力。我对阿尔弗雷多那神魂颠倒的
恋已不再同情,也不再相信薇奥列塔的牺牲。我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一直到她唱完最后的咏叹调。当年在巴黎使我们人个两
出了眼泪的那个部分现在有了新的含义:“啊,上帝,这样年轻就死去…离幸福这样近候时的。”
我看了看西尔维亚,注意到她没有哭。
相反,她的脸上有着奇怪的宁静神情。她那晚第一次握着我的手低声说:“我也曾离幸福很近。”
半小时后,我们的汽车停在了她家门口。
“今晚过得好极了,马修。你进来喝一杯吗?”
“不了,西尔维亚,不行。”
“来吧,尼科不在,我的护士今天休息。我实在受不了就自己人个一。”
了解了我现在了解的情况,我无法拒绝她。
“好吧,那就呆一小会儿吧。”
上了楼,我清楚地看到,这不是她突然心血来
请我进来,在她的餐厅里已经放好了供两人享用的精美的夜宵。我开始有被人摆布的感觉。
女佣人立刻倒好了香槟酒。我喝得也许太快了一点儿。
在吃夜宵的过程中(我注意到她简直什么也没有吃),她突然向我弯过身来,激动地说:
“马修,有一件事我要道知你。不管今后怎样,我决定离开尼科。我现在明白了,生命太宝贵了,不能浪费在无益的空想上。如果你肯要我,我愿和你在一起。”
求你了,西尔维亚,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努力尽量和缓地摆
这个局面,平静而决断地说:“我很遗憾,但是已经太晚了——对我们人个两都太晚了。你不可能让18年的婚姻就这么消失掉。我的生命中也已有了一个对我来讲十分宝贵的人。”
“马修,我在你心中已不再有任何意义了吗?”
“西尔维亚,你现在是,而且永远会是一个美好的记忆。”
我站起身来。
“我真的得走了。”
“别走,请你别走——”她的眼中充满了泪水。
我愚蠢地停住了脚步,她走近到我身边。
“这事你不能拒绝我。”她扑过来,双臂搂住我的脖子,把我拉向她。
正在这时,门开了,尼科走了进来。
一时间,我们全都呆住了。
“晚安,”他说,显然在克制着心中的狂怒“很遗憾我回来得早了,打搅了你们。”然后他严厉地说:“再见,大夫。”
“别走。”西尔维亚生气地反对道。
尼科转过身子驳斥她:“走。”
“我反正是正要离开。”我说“晚安。”
我按铃叫电梯时仍处于震惊之中。紧接着,我听见西尔维亚在房间里的叫声:“尼科,你不明白。”
然后,突然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沉闷响声。
随后,套间的门开了,尼科脸色惨白地对我喊道:“大夫,快来。”
我奔回房间里,西尔维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俯身查看,并命令尼科:“叫救护车——快!”
我听见他打电话慌乱地召唤急救人员。我看着西尔维亚,第一次看到了一张不仅美丽,而且终于获得了安详与平静的脸。
她将永远这样留在我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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