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节
莫斯卡让-个德国搬运工给他提着箱子走出机舱,他看见埃迪-卡辛沿着机场的坡道走来
接他。他们握了手,然后埃迪-卡辛说:“又见到你很高兴,沃尔特。”他说这话时,声音温和,充满诚意,着意调节语调,每当他有些不自然时他都这样说话。
“谢谢你把工作给我安排好,办了通行手续。”莫斯卡说。
“没什么,”埃迪-卡辛说。“为老伙计回来办点事也值得。咱们有过一段愉快的日子,沃尔特。”他提起莫斯卡的一个箱子,莫斯卡提起另外一个和蓝色运动包,两人一起走上坡道,离开飞行区。
“到我的办公室去,喝点什么,跟那几个家伙见见面。”埃迪-卡辛说。他用那只空着的胳膊搂着莫斯卡的肩膀,过了儿会一,嗓音自然地说:“老伙计,见到你我确实高兴,你懂吗?”莫斯卡感觉到了他回美国时没有感觉到的东西,一种真正的到达最终目的地的感觉。
他们顺着铁丝网来到一幢不大的砖房前,这幢房子与基地的其他设施之间有一段距离。“在这儿我当家,我说了算,”埃迪说“这是雇员处,我是主任的助理,主任老坐在飞机上,五百个德国佬把我当作上帝,其中有一百五十名妇女,干我这一行样么怎,沃尔特?”
这是一幢平房,外面的大办公室里德国职员们匆忙地进进出出,还有一大堆德国人耐心地等候接受工作申请的口头审查。他们中有相貌
鲁的男人、上了年轻的妇女、年轻小伙子、也有妙龄少女,有的还蛮漂亮。他们申请当车场的修理工,食堂帮工和随军代销店的售货员,埃迪走过去时。他们的目光全都跟着他。
埃迪打开里面办公室的门。这儿两张办公桌面对面放着。这样,两人坐着可以互相看见对方的脸,其中一张桌子上只有一块绿底白宇的小牌子,上面写着“福特中尉,雇员处”还有一小擦放得整整齐齐等着签署的文件,另外张桌子上有两个两层的文件筐堆得满满的,一块小牌子几乎被桌上的文件盖住了,上面写着“埃迪-卡辛先生主任助理,雇员处。”房间的角落里还有一张办公桌,一个相貌丑陋的大个子姑娘正坐在那里打字,她停下手头的工作,说:“下午好,卡辛先生,上校来过电话,要你回电。”
埃迪朝莫斯卡挤挤眼,抓起电话,他打电话时,莫斯卡点燃一支烟,想放松一下。他望着埃迪,极力使自己不去想海莲。他觉得埃迪一点儿也没变样。灰色的卷发围着他细
但却是健壮的脸,他的嘴
看上去象姑娘的那样
感,可是鼻子直直的很威严,下巴的形状给人以意志坚定的感觉。他的眼睛显出
的本
,浓密的灰发似乎使他的皮肤也染上了灰色。他给人的印象是充满青春活力,坦诚热情购表情近乎天真,不过,莫斯卡知道,埃迪-卡辛喝醉候时的,他那
感的线条纤细的嘴
就会扭成一道的看难口子,整个脸发灰,变得苍老而带有凶相。可是那种凶相背后并没有力量,跟莫斯卡一样,大家都经常嘲笑他,所以他只好朝女人发
,用口头和
体的方式朝那个当时是他妇情的女人发
。莫斯卡对他有一个定了型的看法:狂热的
鬼加上讨厌的酒鬼。不过在其他方面他确实是个为了朋友什么都做得出的好人。再说,埃迪很明智,他从未对海莲有过非分的举动。莫斯卡想问问埃迪他是否见过海莲,或是他是否知道海莲的情况,却感到难于启齿。
埃迪-卡辛放下电话,拉开办公桌的一个抽屉,拿出一瓶杜松子酒和一听葡萄果汁。他转身对打字员说:“英奇博格,把酒杯洗洗。”她拿了几只酒杯和几个盛涂
酪的小刀的容器走出办公室。埃迪-卡辛走到了扇通往内室的门口。“过来,沃尔特,来见见我的几个朋友。”
隔壁房间里,一个矮矮胖胖脸色苍白的人穿着跟埃迪一样的草绿色制服站在桌边,他的一只脚搁在椅子的横档上,身子往前弯曲,肚子便贴在大腿上。他正在看手里拿的一张调查表,他的面前直
地立正站着一个矮墩墩的德国人,那顶必不可少的军帽夹在胳膊下。靠窗坐着一个神情专注的美国雇员,长着那种
经风霜的美国农场主特有的长下巴、有棱有角的小嘴,看上去有一股我行我索的力量。
“沃尔夫,”埃迪朝那个矮胖子说“这是我的一个老兄弟,沃尔夫。莫卡辛。沃尔特,沃尔夫是这儿的安全员。德国人来基地工作以前都由他审查。”
他们握过手以后埃迪继续介绍:“坐在窗边的伙计是戈登-米德尔顿,他是个阑员,所以分到这儿来帮忙。上校不想要他,所以他没有固定的事情做。”米德尔顿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握手,所以莫斯卡只是点头致意,对方挥挥他那又细又长的胳膊算是答礼。
沃尔夫用他的大拇指往门口一指,告诉那个还立正站着的德国人到门口去等着。那德国人脚跟啪地一声立正鞠了躬就快步出去了。沃尔夫大笑起来,把那张调查表轻蔑地往桌子上一扔。
“从来没入过纳粹
,没入过冲锋队,没入过希特勒青年团。哼,我跟纳粹分子不共戴天。”
他们都笑起来,埃迪知情地摇摇头“他们都是这样说。这个沃尔特正对你的心思,沃尔夫。那时我同他一起在军政府时他就对德国佬特别强硬。”
“是吗?”沃尔夫扬了扬沙
的眉毛“这是唯一办法。”
“对,”埃迪说:“我们在军政府时遇到件麻烦事。德国佬给所有的德国住房送煤,可是一到星期六该绘格罗思的犹太难民营送煤时,不是卡车坏了,就是那个管煤的德国人说没有煤了。是这家伙解决了这个问题。”
“我倒想听听这事。”沃尔夫说。他说起话来不紧不慢,一派逢
讨好近乎油滑的姿态,听人说话时他不住地点头,表示完全理解。
英格博格端来了酒杯,酒瓶和果汁。埃迪配了四杯酒,其中一杯没有倒杖松子酒。他把那一杯给了戈登-米德尔顿,占领军里唯一不赌钱、不喝酒、不追女人的,所以上校要撵走他,他给德国人留下的印象很坏。
“还是说说那回事吧,”戈登说。他那低沉的慢
音声的是一种谴责,不过这是一种温和的、乎心静气的谴责。
“好,”埃迪说“是这样,莫斯卡每个星期六都得跟车到难民营、看着把煤送到那儿。有一个星期六,他正在玩掷骰子,就让卡车自己去了,煤没有送到。莫斯卡着实挨了一顿臭骂,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开车把他送到卡车抛锚的地方,他把那几个司机教训了一番。”
莫斯卡伏在桌子上,点燃一支烟,不安地
着。他记起了那回事,道知他埃迪会大加渲染,把他说成一个残暴的家伙,可事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对那些驾驶员说,如果他们不想开车他可以释放他们,并保证不伤害他们。但是,如果他们还想吃这碗饭的话,最好还是把煤送到难民营,哪怕是自挑背扛也要送到。有一名驾驶员走了,莫斯卡记下他的名子,然后给大家发了香烟。可是埃迪却把这事说成听上去象是莫斯卡一对六把他们打得落花
水。
“接着他到那个管煤的官员家里去找他,我听见他用英语跟他谈了儿会一。那德国人到家后正在大吹大擂。从那以后,星期六下午莫斯卡放心掷镊子,煤自然会送到难民营。真是个出色的行政官员。”埃迪赞许地摇了摇头。
沃尔夫一直点着头,表示理解和满意。“我们这里就需要这样的工作人员,”他说:“这些德国佬干了坏事受不到惩罚。”“你现在那样干不大好,沃尔特,”埃迪说。
“是啊,我们正在教那些德国佬什么是民主,”沃尔夫说,挤眉弄眼的样子把莫斯卡和埃迪都逗笑了,连米德尔顿也
了笑脸。
他们慢慢她呷着酒,过了儿会一,埃迪站起来看着窗外经过的一个妇女,她正往出口处走去“这儿也有好事,”他说“你想不想乐一乐?”
“这是调查表上的问题,”沃尔夫说,他正要再补充点什么,通往走廊的房门啪地打开了,一个高高的亚麻
头发的男孩被推了进来。他的手腕上镑着手铐,还
着眼泪。他后面跟着两个穿深
宽松衣
的矮个男人,其中一个走上前来。
“多尔曼先生,”他说“我们抓到了这个偷肥皂的人。”沃尔夫失声大笑起来。
“肥皂大盗,”他告诉埃迪和莫斯卡“我们丢失了很多按规定要发给德国儿童的红十字肥皂。这人个两是城里来的侦探。”
两人中的一个动手打开手铐了。他把食指点在那孩子的鼻子下面,摆出一副当老子的姿态说:“不许装哑巴,嗯?”那孩子点点头。
“别去掉铐子!”沃尔夫突然喊到。那个侦探往后退去。
沃尔夫走近那男孩,用手把他的头往上一拨。“你知道知不这肥皂是发给德国小孩的?”
那男孩垂着头,没有答话。
“你在这里工作,我们信任你。以后你再也不能给美国人服务了,不过,你要是写一份检查,签上你的名字,我们就不办你。同意吗?”
那孩子点点头。
“英奇博格中沃尔夫喊道,那德国打字员走了进来。沃尔夫朝那两个矮个男人点点头。“把他带到那间办公室去,这姑娘知道该怎么办。”他转过来对着埃迪和莫斯卡“太简单了,”然后他表示友好地微笑了一下。“大家都省事,那小家伙要关六个月。”
莫斯卡有意无意地说:“见鬼,你答应饶了他的。”
沃尔夫耸耸肩“不错,可是德国警察逮住他在卖黑市。不来梅的警察头子是我的一个老朋友,所以我们俩是合作的。”
“依法办事的话,”埃迪喃喃地说。“这孩子偷了肥皂该怎么处理他?给他个改过的机会吧。”
沃尔夫语气尖刻地说:“不行,那样的话,他们会越偷越凶。”他戴上帽子“唉,我今晚还忙着哪,所有的炊事人员离开基地前都要进行全面授查,这里面有点儿名堂。”他朝他们例嘴笑笑。”我们从不来梅找来一个亥警察搜女人,她来时带了一副大橡胶手套和一块美军用的肥皂。你们真道知不那些女人把黄油块藏在哪儿,呸。”他吐了口唾沫。“我希望我永远不会饿到那种程度。”
沃尔夫离开后,戈登-米德尔顿站起来用他那深沉简洁的话说:“上校喜欢他。”他对莫斯卡善意地笑笑,好象他说的是什么有趣的事,他并不感到不满。在他走出办公室前他对埃迪说“我想搭头班车回家,”然后对莫斯卡简短却友好地说:“再见,沃尔特。”
是下班候时的了。莫斯卡透过窗子看见德国苦力们都聚在出口处的大门口,等着让军警做离开基地前的搜查。埃迪走到窗前,站在他的旁边。
“我想你要进城去找你的姑娘吧?”埃迪说着微笑了一下,他笑得那么甜蜜,纤巧的嘴
显得犹豫不决,真象女人的微笑。“所以我收到你的信后费了很大劲给你在这儿找了个工作。我猜想你一定是为了那姑娘来的,对吗?”
“我道知不,”莫斯卡说。“我觉得不完全对。”
“你是想把城里的宿舍安顿好再去找她呢,还是现在就去找她?”
“咱们先把宿舍安顿好吧,”莫斯卡说。
埃迪放声大笑。“如果你现在去,一定会在家里找到她。等你安排好宿舍起码要等八点钟,那时她可能出去了。”他说这话时眼睛紧盯着莫斯卡。
“真不走运,”莫斯卡说。
他们一人拎起一只箱子走出屋子来到埃迪停放吉普车的地方,埃迪发动引擎前转身对莫斯卡说:“你意愿不问,可我还是要你诉告。我从来没见过她到军人惧乐部去过或跟美国兵在一起。我简直就没见过她“稍停一下,他狡黠地补上一句:“不过,我想你也不想让我去拜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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