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番外·尘埃落定(A-1)
上午,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余乐乐起
候时的觉得阳光已经茂盛到要把人燃烧掉的样子,顺手推开窗,看见宿舍楼下已经有学生三三两两地下课回宿舍。回头看看闹钟:9点38分。手机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余乐乐看看显示的姓名,很高兴接起来。
“神仙,你醒了?”徐茵拖腔拉调音声的传过来,余乐乐很高兴。“刚醒。”实话实说。徐茵忍住了没爆发——打了一早晨电话,这人居然刚起
!可是还是住不忍絮叨:“睡!你就睡死吧!我每天睡6个小时就谢天谢地,你倒好,哪天不睡到中午就
门了!”余乐乐笑:“我是不也总在睡觉好不好?你没见研一那年我为了看导师布置的书目,每天点灯熬蜡的,一年瘦十斤!”徐茵也笑:“你那是晨昏颠倒,晚上学习白天睡觉,诈尸啊你?”余乐乐哈哈笑两声:“我昨天晚上忙着给岱
的孩子们编辅导卷子呢。对了,你找我有事吗?”
徐茵咳嗽一声:“我们想做一期你导师的专访,名人嘛,所以想委托你这个关门弟子帮我们联系一下。”“丁老师!”余乐乐倒
一口冷气:“他从来不接受电视采访,你道知不?”
“所以才找你,白痴,”徐茵嘿嘿笑:“他不是一向很看好你?我听连海平说他差点就要封你为从教生涯中最有天分之女弟子了?你就求他这一件事,他不会不答应吧?”“这个,我试试吧,”余乐乐踌躇:“我不保证能完成任务啊!”徐茵视防疫针于无睹:“你看着办,反正我还没确定要给你当伴娘,你别怪我候时到突然落跑,打你个措手不及!”“徐茵你这个小人!”余乐乐咬牙切齿。“交给你了啊,你办事,我放心!”徐茵得意洋洋:“今天是9号,你最好在11号之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哈哈!”余乐乐顿时觉得周围
风怒号…放下电话,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是9号?9月9号?多好的日子!余乐乐抓紧洗漱完毕,打开电脑,找出前阵子徐茵那个八卦女发给自己的《黄道吉
表》,迅速找到9月9
,呀——农历居然也是双数,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日子!好大一行字写在9月9
的下面——宜嫁娶!余乐乐很高兴,拿出手机给连海平打电话。响了三声,终于接起来,就听见连海平无奈的语气:“神仙,你醒了?”
“咦?怎么你和徐茵都用同一句话打招呼?”余乐乐很纳闷。连海平在电话那边低低地笑:“那是因为我们都太了解你了。”余乐乐翻个白眼:“你们倒是很默契啊!”连海平心情不错:“千载难逢,你是在吃醋吗?”余乐乐笑得十分狡猾:“我为徐茵吃醋呢,居然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比我跟她更有默契。”
连海平猛咳嗽两声,显然被水呛着了。余乐乐想想连海平的样子,更住不忍笑。
“晚上爷爷让你去我家吃饭,”连海平好不容易不咳嗽了:“我正准备给你发短信呢。”
“好啊,我也打算你诉告,我妈昨天还说让你晚上来我家吃饭。”余乐乐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啊?”连海平愣一下:“那怎么办?”“什么怎么办?一起吃不就得了,”余乐乐表情很自然:“正好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连海平反应不过来。“今天是9月9号,你发现了吗,”余乐乐很得意:“前阵子我妈还有你爷爷不是让咱们找日子去登记么?干脆今天吧,风和
丽、鸟语花香的黄道吉
呢,你看怎样?”连海平正在喝水,这次显然被呛得更厉害,余乐乐就听见听筒里一阵天翻地覆的咳嗽声,还有办公室里其他同事亲切的慰问:“海平你没事吧?”余乐乐听连海平咳嗽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终于也开始担心:“海平?你没事吧?”
“乐乐,”连海平好不容易
住咳嗽:“你得觉不这句话我来说比较合适么?”
“什么话?”余乐乐想想,恍然大悟:“我没事,我很好,你放心吧。”
“不是这句,是前面那句。”连海平头疼地看着办公桌上的台历,9月9
,果然是个好日子。
“前面?”余乐乐又开始反应迟钝了。连海平好心提醒:“乐乐,要求婚也要我来啊,你这样,太亏了。”余乐乐猛地反应过来,一张脸迅速涨红,四下里看看宿舍里空空的
位,确定其他人都已经出门,这才
口气,恶狠狠地答:“你到底去不去,不去就算了,当我没说!拜拜!”
随手就打算挂电话,就听里面一迭声地:“等等,别挂别挂,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余乐乐得意地笑:连海平,就知道你不敢不去!其实哪里是敢不敢,根本就是舍得或者不舍得——连海平怎么舍得不娶余乐乐呢,这根本就是一个不需要猜的谜底。所以,当余乐乐在学校里四处招摇撞骗地拐带自己的户籍卡时,连海平则在主任办公室里接受同事们此起彼伏的祝福。半小时后,请假成功的连海平离开单位,先回家拿户口本,再开车赶往余乐乐学校找她会合。因为还是上班时间,滨海路上车不多,灿烂的阳光把大海照耀成一片湛蓝,空气中有清冷的秋天气息。连海平住不忍摇下车窗深呼吸几下,可是
口还是“怦怦”直跳,有压抑不住的激动翻滚着上涌。
似乎,这么多年的时光,就在眼前。他刚认识余乐乐候时的,并得觉不她有什么特别。那时候都是十八九岁的男女生,懵懵懂懂,也不修边幅。她不漂亮,掉在中文系的美女堆里,不仔细找还真找不着。偶尔,他也很奇怪,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或许还真是托徐茵的福——尽管她每天都以媒人自居,而连海平和余乐乐从未肯定过她的历史功绩。那是大一第一学期,开学不久学校举办
新晚会,按照惯例,晚会后是舞会时间。某天课间,徐茵找到连海平:“你,给我做舞伴吧!”也是太
了,连海平眼皮都不带抬,还是看他的报纸:“我不跳,无聊。”
因为是课间,徐茵不方便拳脚相见,就好脾气地动员他:“帮帮忙,我个子太高嘛,咱系男生又少,你不帮我,我就只能跳男步了。”看她说得可怜,再想想刚过去的那个暑假里自己对她以及她全家的精神摧残,连海平终于还是决定“委屈”自己一回:“那你得请我吃饭!”想了想,补充一句:“我要吃‘巴蜀人家’的水煮鱼。”徐茵头皮都疼,口气相当无奈:“连海平,你够狠!”连海平终于很得意地笑出来,一回头,看见徐茵身后的女生看着他笑,那笑容很干净明朗,他住不忍就又多看了一眼。可是就这一眼也被徐茵看到了,她还没忘取笑连海平:“你依然是看见美女就眼发直啊!”连海平气服不:“美女?哪里有美女?我怎么没看见!”话一出口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口无遮拦,急忙抬头看刚才的女生,却见她在抿着嘴微笑。视线在空中相撞的瞬间,他看见她黑漆漆的眸子里那些淡定从容的光芒。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坏掉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虚荣要面子候时的,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可是好像就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徐茵指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女生给他介绍:“余乐乐,我们宿舍的,一中毕业的,你敢说她不是美女?”连海平狠狠瞪徐茵一眼:“我是说你不是美女。”徐茵一脸无所谓:“那就委屈你和不是美女的我一起扫盲吧,拜拜!”她转身看余乐乐:“走,乐乐,咱们去上厕所。”连海平笑:“徐茵同学——素质!注意你的素质!”话音未落,一本厚厚的《中华文化史》从天而降,砸在他脑门上。他挣扎着抬头,看见徐茵的手起手落间,那个叫余乐乐的女孩子依然微笑着,从容不迫地看眼前的人个两疯闹。那瞬间,连海平有点恍惚了——似乎,看见那双眼睛,就会中了魔。
几天后,
新晚会终于如期举行。晚会正式开始前是简短的
谊舞培训时间,连海平难得不穿休闲装,而是穿件衬衣来配合徐茵的长裙子,住不忍抱怨:“闷死了,也就你们女生喜欢这些附庸风雅的玩艺儿!”徐茵不理他,还是一步两步认真地学,他一边拉着徐茵的手转圈,一边四处看热闹。猛地就看见余乐乐坐在观众席边,表情平静地看着眼前舞池里转来转去的人们。她手里拿一杯免费提供的果珍,一口口地抿。连海平住不忍指指余乐乐的方向,问徐茵:“余乐乐不么怎跳?”徐茵回头看一看,答:“别提了,她昨天把脚扭了,现在走路倒是没事,跳舞肯定不行。”
“那你还拖她来?”连海平看徐茵:“果然是我的青梅竹马,越来越没人
了啊!”徐茵笑:“少胡说八道,今晚的主持词是她写的,本来任老师想让她直接主持,她不干,说自己不漂亮,应该找个漂亮女孩子来主持。她宁愿当活雷锋,帮大家准备主持词。”
“几个节目?”连海平住不忍问。“十二三个吧,还有个诗朗诵,也是她写的词。”“真的假的?”连海平难以置信:“她文章写得很好么?”“说你有眼不识金香玉呢,道知你她发表过多少文章?”徐茵白他一眼:“估计比你看过的书还多。”连海平没好气:“徐茵你当真是损人不吐骨头啊!”也是那晚,连海平认真听了主持人的主持词,还有那首叫做《远方》的诗朗诵。
至今,他都可以背出来其中的句子:纵然远方没有路途/可是还有希望/纵然弄丢了希望/可是还有爱/还有方向…简单的句子,不花哨,不晦涩,绝对算不上“诗”或许叫“散文诗”也只能算是勉勉强强,可是,还是让他心里有什么东西,撞击着发出声响。他一直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好奇地观察她:并不是漂亮到可以让人惊叹的女孩子,可是面容清秀、神态安然,眼神干净而明亮,微笑着,与旁边的人开心地说话。在她身上,有种隐约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平静温和、理智大气。这样的女孩子,其实自有她的美丽之处。或许,他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关注她的吧。只是,他的存在、他的关注,余乐乐未必记得住,甚至于可能全无印象——因为那时候,她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都是别人。而后来,那些痛,那些失落与伤怀,那些故作坚强,那些矛盾挣扎,他更是历历在目。对于这所有的一切,他后来发誓,要永远隔绝于她的世界之外。他要给她的,是永远淡然温存的幸福,哪怕,她心底永远有另人个一的影子,他也不在乎。
因为,道知他,假使她真的可以很快忘记曾经的那个人,那么,她也就不是他所爱的那个余乐乐了。遇上红灯,连海平拉了手刹,在清冷的风里盯着信号灯看。又信手打开CD,听里面
淌出和煦的音乐声。是余乐乐放在车上的碟片——她喜欢的维瓦尔第,以及他的《四季》。
他还记得每次听这张碟候时的她都会直接将“
?快板”越过,从“极轻声广板”开始听。开始他不明白原因,就很纳闷地问她:“开头部分不好听么?”她瞪他:“好听!太好听了,都耳
能详了。”“对啊!”连海平点头:“我就听着前面那段很
,多好听啊!”余乐乐往往也不管连海平是不是在开车,伸手就拧他胳膊,连海平住不忍“哎呦”一声:“就是很
啊,我说错什么了!”“么什为耳
?”她板着脸问他。他想想,想不出来:“反正就是很
,
好听,好多人的手机都是这个铃声呢。”
余乐乐叹口气:“你都没发现这段音乐是英语四级听力试考的配乐么?”
她苦着脸,指着CD:“你听听,就是这段,这段前奏之后就会有一个女人音声的半死不活地响起来,说‘大学英语四级试考听力测试现在开始’…”连海平仔细一听,果然!终于住不忍哈哈大笑,余乐乐就表情很悲哀地窝在副驾驶的座位生闷气。这到想里连海平住不忍微笑了:英语——果然一直都是余乐乐的死
啊!她在这方面全部的聪明才智似乎都在考研中被消耗殆尽,现在她都研二了,可是英语六级还是没通过。如果不是硕士学位仅与硕士英语试考挂钩,就余乐乐这英语水平,怕是很难拿到学位证了。这时候绿灯亮起来,偏偏电话也响了。连海平左手拿手机,右手松手刹、挂档,一边忙活一边听见里面是余乐乐音声的:“你在哪?”连海平看看路两边:“快到了,5分钟。”“我在校门口等你。”她音声的脆脆的,听上去心情很好。连海平住不忍再微笑。
最后5分钟的路程其实并不长,只是要穿过热闹的街市和熙熙攘攘的海边广场。自余乐乐支教回来后,他们时常在这里散步。因为转学教育心理学的缘故,余乐乐的研一读得极为辛苦,常常看那些素未谋面的专业书到深夜。他有时候加班到很晚,就在回家前赶来看她一眼。她总是一副睡眠不足的表情,常常在聊天过程中就睡着了。他见她这样拼命就觉得很心疼,可是她醒来会笑着反问他:“读书哪有不累的?”终于熬过最辛苦的时间,她开始准备毕业论文开题,教学任务和科研任务都有所减轻,时常可以睡到
上三竿。他偶尔也取笑她,却又舍不得打扰她的睡眠。因为她太瘦了,他希望她能胖一点,健康一点。他不舍得她辛苦。这一年多来,他们的爱情就好像一壶温水:到了这个年纪,他们似乎再也做不到像更年轻的孩子们那样肆无忌惮地在大街上表达彼此的爱与热情。他们常常就是肩并肩坐在沙滩上聊天,或者回家陪两家的长辈。他一直很纳闷余乐乐怎么那么招爷爷的喜欢:爷爷喜欢拖着余乐乐下棋,虽然余乐乐是个象棋盲,可是爷爷还是不厌其烦、诲人不倦。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余乐乐做饭的手艺居然相当不错,而且每到周末双休她总会拿出一天时间到连海平家给他和爷爷包饺子、做炸酱面或者炖
汤鱼汤排骨汤什么的。偶尔父亲或母亲回来,看见余乐乐也都是很欣喜的样子。连海平似乎也到想没过:余乐乐那么轻松就过了自己家里的这一关。
有时候,他看着面前这个系着围裙忙来忙去的女孩子,会恍惚回想起这8年的时光,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好到难以置信。他住不忍把她搂在怀里,也不说话,只是把她抱紧了不松手。她惦记着那罐
汤,手里始终捏着汤勺忙忙碌碌。他对这种待遇很不满意,就轻轻咬她的脖子,她笑着反手拍他:“早先怎么没来出看你是属狗的?”他住不忍笑。时光就这样
过去,炉子上的砂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是若隐若现的背景音乐。当然,偶尔也有情不自
候时的。冬天的夜晚,北风从海面上呼啸着吹过来,只听那声音就知道是刺骨的冷。她在他家吃完晚饭,又陪爷爷下了棋,看看时间不早了,就准备回家。他揽住她,轻轻吻上她的脸颊。她笑笑,也回吻他一下。他比她要投入多了,她似乎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候时的就被他
倒在沙发上,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而窗外北风的呼啸声渐渐听不到。可是,他又总是在自己的意志快要崩溃候时的醒过来。要咬着牙才可以不把那句哀求她留下来的话说出口。他会轻轻给她套好外套,趁她红着脸收拾东西候时的出门暖车。等她上车时,小小车厢里已经是暖烘烘的一片。她就像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是他发誓要守护到最后的宝贝。
中间也曾把“结婚”这件事情提上议事
程,可是那段日子她太忙。她一向是要强的女孩子,只要不提“英语”她英勇顽强的禀
就会发挥到最大。那些砖头一样厚的专业书,她专心致志地啃,心无旁骛。见她这样,他也只不过是提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么什说。他根本到想没这件事情居然就放在她心里,甚至会在今天突然就被提出来。他伸手松松领带结,长长
口气,又看看后视镜里自己的模样,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过了今天,他们就是法律承认的“夫
”了——这到想里,他突然觉得有难以按捺的激动。
八年,两千多个
夜的漫长等待,终于的终于,要靠岸了。
番外·尘埃落定(A-2)
连海平赶到师范学院南门口候时的余乐乐正站在一棵树下和佟丁丁聊天——佟丁丁本来是低余乐乐两级的师妹,因为余乐乐支教三年的缘故,现在佟丁丁反而是比余乐乐早读研一年的师姐。可是在小女孩的心里仍然对余乐乐很依赖,每次见了面都要拖着她聊很久。这会正在说毕业求职的事情,佟丁丁正发着牢
:“找工作多难,我读本科那会人家要研究生,等我好不容易考上研了,他们又要博士了。”正说着话,突然后脑勺被人拍一下,佟丁丁气冲冲地回头,却猛地看见连海平站在自己身后笑:“小师妹,你又发什么牢
呢?”“师兄!”佟丁丁瞬间变得兴高采烈:“我好久没见你了。”她又看看余乐乐,恍然大悟:“哦,师姐,我说你怎么站在这里呢,敢情是等师兄啊。我还以为你是等那个谁谁谁呢。”余乐乐正迷糊着,就看见佟丁丁笑眯眯地挤眉弄眼,突然明白她是要“挑拨离间”觉得很好笑。果然就听见连海平问佟丁丁:“谁谁谁啊?”“崇拜者啊,”佟丁丁答得趾高气昂的:“你道知不师姐很抢手么?”“道知我啊,”连海平看着佟丁丁笑:“所以我今天专程来订货啊。”“订什么货?”佟丁丁不明白:“怎么订?”连海平又笑,从兜里摸出一个户口本,又拿出一张身份证,故意在佟丁丁面前晃晃:“这么订。”佟丁丁还是不明白,就见余乐乐也笑,两人一起跟她道别,然后发动车子准备走。
最后几秒钟,佟丁丁猛地反应过来,急忙拍连海平的车窗玻璃。连海平把车窗摇下来,就看见佟丁丁的眼神激动极了,嘴里一迭声地说:“恭喜师兄师姐!恭喜师兄师姐!祝二位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连海平哈哈大笑,余乐乐一边笑一边红了脸。走在路上,余乐乐开始显摆自己的聪明才智。“你猜,我是怎么拿到户籍卡的?”她的户口落在学校集体户上,没有户口本,只有一张巴掌大的户籍卡。平
里户籍卡由学校统一保管,遇有特殊要求才会外借。“你总不会告诉他们你要登记结婚吧?”连海平看她一眼。“当然不会,”余乐乐洋洋得意:“我先去系里开证明,就说我身份证丢了,要补办,任老师想都没多想就给我开证明信了。我拿着证明信去公安处,他们就把户籍卡给我了,哈哈,样么怎,是不是神不知鬼不觉?”连海平觉得很好笑:“你就这么高兴瞒着大家?”余乐乐想了想,老实承认:“是不也,就是不好意思嘛。”连海平逗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是奔三的人了,还羞涩什么啊!”果然,余乐乐一听就急了:“谁说我奔三了,我有那么老吗?”连海平笑得什么似的,突然又想起什么,急忙问余乐乐:“你跟你妈说要去登记的事情了么?”
“说了,”余乐乐音声的低下去:“我给她打电话,她说
好的,也没多么什说,就把电话挂了。可是过一会,她又打过来,说心里很难过。说女儿要嫁人了,很舍不得。”
“别难过了,又不是和亲,从我家到你家开车才20分钟,咱们常常回去看他们不就行了。”连海平安慰她。余乐乐点点头,又
鼻子:“我妈说晚上两家一起吃饭吧,咱们先吃咱们的,你爸妈那顿等他们回来了再补。”“无所谓,他们一年能有一个月在家就不错,回来了再说吧。”连海平不置可否。
中午11点40,连海平和余乐乐赶到了区民政局。是座很普通的楼,看年代起码有20年的样子,七拐八拐地才找到婚姻登记处,却发现一个工作人员正在锁门。两人急忙冲上去,可是那位工作人员指指旁边的牌子,两人才发现上面写着“办证时间:上午8点30分—11点30分;下午1点—4点”的字样。余乐乐有点沮丧,连海平倒是很乐观。“先去吃饭,下午我们早点来,排第一对,多吉利!”连海平说。“也好。”余乐乐想想,随连海平走出民政局大院。中午两人在不远处一个家常菜馆吃饭,店不大,可是饭菜做得很精致。余乐乐对一盘“家常小炒
”很感兴趣,翻来覆去地研究配料,一边嘟囔:“蒜薹切丁,瘦
切丁,都不能太大…嗯好像用豆腐
腌渍过,所以很入味…应该是大火爆炒的吧…”连海平一边吃一边说:“你喜欢,下次再来吃不就得了。”余乐乐瞪他一眼:“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懂不懂?”又看看他,解释:“我是想学会了做法,回家咱们自己做着吃,自家做的饭终归是更健康一些的。”“回家咱们自己做着吃”这句话狠狠地震动了连海平,他抬起头,有点感动地看看余乐乐,突然想:真的就可以一起拥有一个家了么?余乐乐没看见连海平的眼神,又把目标指向一盘蒸豆角里面夹着的
馅,正研究着,突然手机响。刚接通,就听见里面传来杨倩噼里啪啦音声的:“乐乐你在哪呢?晚上聚餐啊,在我家!”
余乐乐笑:大学毕业后杨倩回家乡工作,是概大因为四年的磨练,她说话再没了当年畏缩软弱的语气,反倒很干脆利落。等她说完,余乐乐解释:“晚上我有事,今天恐怕不行呢。”“可是咱们好久都没见了…”杨倩抱怨:“邝亚威说他研究了新菜式,要请咱们试吃。”
“真的啊?”余乐乐眼睛一亮:“大厨果然厉害啊!还与时俱进嘛!”“少贫嘴,”杨倩笑:“今天你不来不行,邝大厨说他要去日本了,要咱们给他送行。”
“日本?”余乐乐很惊讶。就听电话那边传来男生音声的:“让你别说你偏要说,人轻年你就不能含蓄一点吗?”
余乐乐听出是邝亚威音声的,住不忍把笑容扩大,坐在她对面的连海平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微笑。
“他去日本干吗?”余乐乐问。“进修啊,他是这么说的。你看多划算啊,咱们给他送行,还得他做饭,”杨倩乐不可支:“我你诉告啊,没有特殊情况不能缺席。”“可是我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余乐乐笑着解释。“不行,必须要来,”杨倩也上来拗劲:“咱们多久没坐在一起吃饭了,以前咱们几个…”
猛地顿住。余乐乐也有点发愣。以前…似乎真的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以前,四个人一起心无芥蒂地聊天、动手做饭,谈谈理想,谈谈未来,那些时光好像停顿住了,没有
走,就在眼前。可是,却又卷了
边,变成一桢桢带有浅黄
的旧相片,若隐若现地提醒你某些人、某些事的再也不回头。以前…以前的我们,和今天的我们,早就不一样了啊。有什么东西,就这样梗住余乐乐的喉咙,甚至有雾气,悄悄蒙上她的眼。
似乎,又想起那首歌:在你怀里的不会再是我,我就要嫁给别人了。从此以后我就不会再回头了,别人永远都是我的屋顶了。这一切不都是你说要给我的,等的人是你,我却要嫁给别人了…
这一次,是真的要嫁给别人了。“乐乐,你来吧,你不来,多冷清。”杨倩软磨硬泡。“可是,我今天真的去不成,要不改天?”余乐乐很为难地抬头看看连海平,他摆摆手,让她自己看着办。“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邝亚威后天就走,明天肯定要在家里陪他爸妈的,其实这事情也怪他,谁让他不早说,还神神秘秘的…”杨倩很不高兴地抱怨。余乐乐终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下午要去民政局登记,晚上两家人要一起吃饭的。”
“民政局?”杨倩没反应过来:“登什么记?”余乐乐解释:“我要结婚了。”“结婚?!”杨倩倒
一口冷气,余乐乐甚至能想到她被吓呆了的样子。余乐乐住不忍想笑——她还记得她第一次介绍连海平给杨倩认识候时的,杨倩那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她一直都是站在许宸一边的,余乐乐知道。可是,许宸,你现在该成为住院医生了吧?一个外国人在那里的大医院立足,你需要克服多少曾经想象不到的困难与孤独?她这样想着,隐约,听见杨倩说:“恭喜你,乐乐。”她音声的那么轻,轻得好像唯恐吵醒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还有那些我们所有人都已无法挽回的流年。而后,听筒里传来“嘟嘟”声。余乐乐把手机紧紧攥在手心里,而后怔怔地看窗外:天空蓝成透明的一片,那些伤怀的往事就好像秋天的叶子一样飘摇坠落。它们深深埋进泥土,自此不见天
,却化作水分、养料,以永恒的生命形式,循环于世间。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上一暖,转回头,看见连海平坐在她对面,微笑着伸出手覆在她手上,他的手很温暖很有力,让她的心里也蓦地一暖。似乎是猛然间发现:前面的路或许依然会有艰险,可是,自己再不是人个一了。
番外·尘埃落定(A-3)
中午十二点半,连海平和余乐乐吃完饭,拿好证件去民政局门口排队。没过多久,他们身后就又站了两对。连海平看看余乐乐,她低着头看自己的户籍卡,过一会抬起头,笑着指给他看:“我都忘记了,原来我大一时看上去这么傻。”他接过去,看她户籍卡上那个黑白色大头照:黑白分明的轮廓,眼睛很大,嘴巴笑成弯弯的样子,属于十八岁的神情青涩而单纯。而余乐乐只是认真地盯着连海平看,心里想:过一会,人个这就真的成为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那一半了——是血
相连,从此不离不弃的那一半啊。一阵暖洋洋的滋味漫上她的心头,似乎裹着这八年里所有的感激与爱。那些在自己最失落时无私的关怀,那些在自己远走他乡时细致的关照,那些自己从来未曾回报而他总是倾尽所有去付出的一切,如同老式的走马灯,滚动着,在她眼前上映。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激,就变成了爱?这个时间太模糊,模糊到她也记不得了。只记得慢慢的,在不知不觉间他就进驻到她的生活里,让她觉得有他在,就可以安心。原来,这世间所有的爱,可以跌宕起伏,也可以刻骨铭心,可是走到婚姻的那一场爱,一定是可以让人心平气和、甘之如饴的那一种。她住不忍伸出手,替他整理一下领带结,又拍拍他西装肩膀处一星半点并不显眼的灰尘。她的手指不经意间蹭到他的脖子,微微的凉让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一下。他看着她,离他那么近的她,似乎也觉得只有四个字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便是叫作“恍如隔世”正在这个时候响起工作人员的说话声:“请大家拿好身份证、户口本,排好队去照相,然后填表。”于是去隔壁房间照相,照相的小姑娘很负责,因为是数码照相,还特别给两人多照了几张备选。余乐乐选了一张还不错的,小姑娘很快就冲洗出来,并剪成2寸大小的4张。又去填表,姓名、
别、出生年月
、民族、职业…余乐乐写字很快,写完候时的就看见连海平一笔一画写得正认真。她凑过去看,还没忘笑他:“写这么仔细干吗,人家又不是认不清。”
连海平态度极其认真地回答:“一辈子就一次呢,当然要仔细一点。”余乐乐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底里涌上来,暖暖的涨
。她站在连海平身边,看他认真地填写表格,认真到不允许出现一个错字。终于等到工作人员将信息输入完毕,两张贴有红底两寸合影的绛红色结婚证带着全国唯一的编号出现在他们面前。连海平接过结婚证,牵住余乐乐的手往门外走。大概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相比连海平的脸上的喜气洋洋而言,余乐乐的心里却突然觉得很慌。
她突然开始害怕:难道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就真的变成“已婚妇女”了?已婚!妇女?!
这种感觉恐怖又沮丧,余乐乐觉得很不能接受。连海平走在余乐乐前面,一转头发现余乐乐站在院门口发呆。连海平站定了,微笑着看余乐乐:“媳妇儿,走啊!”一声“媳妇儿”突然让余乐乐红了脸。她带点惆怅地回头看看结婚登记处的窗户,有点沮丧地站在原地发呆。“怎么了?”连海平走回几步,弯下
,看看余乐乐的眼睛。余乐乐的内心很是郁闷,终于住不忍,低着头嗫嚅着:“海平,我后悔了。”
“什么?!”连海平吓了一大跳。他瞪大眼:“小姑
,你别吓唬我啊,我刚刚觉得推倒了三座大山,你不能搞复辟啊!”一阵凉风吹过来,连海平突然发现自己的衬衣后背
的,心里
不住埋怨自己没用:余乐乐的一句话就能把自己吓成这样。“乐乐,你后悔什么呢?”连海平好脾气地问余乐乐。余乐乐抬起头,表情郁闷:“海平,我发现自己是
冲动的,这一冲动,以后分手就不叫‘分手’,得叫‘离婚’了…”“什么?”连海平快气疯了:“你现在就惦记着离婚?你…你…”他音声的都哆嗦了。身后一对男女领完结婚证,兴高采烈地路过他们身边,还好奇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连海平看看别人的神采飞扬,再看看自己,以及眼前这个丫头低垂着的脑袋,觉得简直太荒谬了。“海平,你说这东西能退么?”余乐乐晃晃手里的结婚证,抬头看连海平:“商店里还能在7
内免费退换货呢,你说——”话音未落,就听见连海平咬牙切齿:“余乐乐!”余乐乐咬咬嘴
,想忍,没忍住,终于还是哭丧着脸说出了此时此刻的心情:“冲动是魔鬼!”
连海平终于彻底崩溃了…回家的路上,连海平专心开车,一言不发。大概三十分钟后,余乐乐才从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已婚妇女”的悲惨事实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连海平已经把车停到了海边,正沉着脸瞪着她看。余乐乐不理他,自顾自地把副驾驶座位上方的遮
板拉下来,借背面的小镜子看自己的脸。
两颗青春痘还在肆无忌惮的顽强生长着,眼角有浅浅的笑纹,好像还不是鱼尾纹…余乐乐伸出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不理会连海平要吃人的眼神。过了很久,余乐乐终于叹口气,扭头看连海平:“海平…”她音声的太温柔,又掺杂着某种委屈。连海平心里猛地
了一下,脸色就瞬间和缓下来。
余乐乐伸出手挽住连海平的胳膊靠过去,把脑袋靠到他肩膀上:“你生气了啊?”
“要不要回去离婚?”他冷冷地看她一眼,故意刺
她。余乐乐抱住连海平的胳膊,抬起头很迷茫地看着他:“干吗要离婚?”“你!”连海平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她气晕:“不是你说的要在7
内退换货么?”
“办退货手续要花钱吧?不是免费的我不退。”余乐乐反应够快,立即堵住连海平的话茬。
“媳妇儿,”连海平苦笑:“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你吓出心脏病来的。”第二次听到“媳妇儿”这个词,余乐乐的脸又红了。她还是觉得有点不太适应这个称呼:怎么一瞬间就变成别人的“媳妇儿”了呢?而且,还是贴上了法律的标签——名正言顺的所有权转移,这真是太恐怖了。可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词,很温情,很美好。好像从此以后,就有了那么人个一,无论风多大、雨多大,都站在你身后,坚定而执著地支持着你。从此,无论贫穷、灾难,谁都不能将彼此分开。带一点点神圣的幸福感终于迟到着降临,余乐乐紧紧抱住连海平的胳膊,好像是从这一刻起突然意识到“幸福”两个字怎么写。是啊,瞬间膨
如烟火升空的幸福,虽然迟到,却如此明目张胆、肆意张扬地到来。
几乎也是一瞬间,余乐乐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而且应该是很高兴、很高兴的!
因为,这本身该是多么让人兴奋的一件事情啊!余乐乐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她侧过头,不说话,只是静静依偎在连海平身边看着车窗外:下午的阳光渐渐变得浓烈而和暖,海上波光粼粼,那些阳光的碎片跳跃着,呈现不规则的光晕。偶尔有海鸥掠过去,在空中划过银色闪亮的一线。沙滩上的沙子泛出金黄
的璀璨光泽,有父亲在陪孩子放风筝,长长的线在风里缓缓地飘,彩
的风筝终于
着风升起…微笑渐渐扩大,渐渐,就变成满心满眼的快乐。可是,还要压抑着,让自己不至于太得意忘形。余乐乐开心地吁口气,放下车窗,倚在连海平身边,看外面
涨
落。连海平低头看看她,终于伸出手,把她揽进怀。余乐乐仰起头,看见连海平有些担忧有些无奈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海平,你生气了么?”连海平叹口气:“乐乐,我本以为你会很开心。”他音声的里有掩饰不住的失落,余乐乐听出来了,觉得很内疚。也是在这个时候,余乐乐突然想到:连海平会不会误会?会不会觉得她心里在想着的是另外人个一?这个发现几乎令她倒
一口冷气。她和许宸的故事,连海平是太清楚了。他爱她,所以可以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可是,她给他的,从来都是等待、忐忑、不安,现在,又要加上莫名的揣测。她对他,真的是太不用心了。
这到想里余乐乐有点害怕,她伸出手拉住连海平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还是那么温柔,看见她看他,他叹口气,手臂紧一紧,把她圈住。余乐乐觉得自己还是要说点什么才好。想了想,又道知不该怎么说。因为她似乎刚刚发现,不管连海平误会成了什么样子,自己的解释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过一会,她扯扯连海平的衣袖,带点讨好的语气发牢
:“别生气了,我都变成已婚妇女了,你得让着我。”“已婚妇女?”连海平哑然失笑:“乐乐,你看看你哪里有点已婚妇女的自觉啊,你吓唬自己老公都毫不留情。”余乐乐脸又红了,不敢看他,只是嘴上絮叨:“真的嘛,我刚才突然想到我都变成已婚妇女了,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那种很胖很胖的中年妇女,一点气质有没都的那种,我绝望嘛。”
她瞪他:“我绝望啊!你就不能同情我一点点?!”连海平觉得很不可思议:“就为这个,你就要离婚?”“我也没说离婚,”余乐乐一边玩连海平袖子上的纽扣,一边嘟囔:“我就是有点闷,觉得来得太快…我昨天还是我妈妈的宝贝,今天就要变成别人家的媳妇,我不习惯…我好像还没做好准备…”连海平终于长舒一口气,紧紧握住余乐乐的手:“你吓死我了,八年了,你就让我过几天安心日子行不行?”他的语气带有轻松的戏谑,余乐乐终于也笑了,她伸手搂住连海平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可是,我现在觉得很开心。”她的眼睛笑笑的,弯成月牙一样看着他:“连海平同学,我很高兴嫁给你。”
说完,她轻轻吻上他。连海平愣一愣,温暖的感觉瞬间从心底膨
,他几乎能感觉到有浅浅的雾气蒙上眼角。而下一秒,他已经下意识地低头狠狠吻上去,似乎像是表决心——告诉她也告诉自己,从此再也不分开!
秋天的风吹过来,凉爽而又清新,挟裹着浅浅的海洋味道,泛出好闻的
气息。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或许还有三五好奇的眼神,都看不见,也不存在了。那一刻,他们的眼里也只看得见彼此。
幸福汹涌涨
,和着车外此起彼伏的海
声,连绵不绝,余韵悠长。终于的终于,爱与被爱,尘埃落定。
番外·尘埃落定(B-1)
晚宴在“锦绣江南”酒店温馨的小包间里,乐乐一家、连海平和爷爷,还有一个勤务员,刚好坐一桌。于天不能喝酒,用果汁敬连海平:“姐夫,我姐姐就交给你了。”而后一饮而尽。看着于天,余乐乐突然觉得眼眶发酸,她低下头,不敢看周围人的表情。四周那么安静,有眼泪盘旋在她眼里,她要努力克制才可以不掉下来。姐姐——这是亲人间血脉相连的称呼,而姐夫——这更是于天第一次这样称呼人个一!
也是第一次,有那么人个一以法律认可、道德承认、亲情维系的方式成为她可以用生命去信任、去依赖的那个人。她偏过头,挡住妈妈和于叔叔的目光,仰头,看连海平。连海平一低头,看见她眼里的泪水,愣了。稍顷,他伸出手,一只手握住乐乐的手,站起来。
他的另一只手端起酒杯,语气那么郑重,看向乐乐妈妈、于叔叔和于天:“妈,叔叔,天天,你们放心——”“错了,海平,”连海平话没说完就被余乐乐打断,连海平惊讶地扭头,只见余乐乐也端起酒杯站起来,她的眼里还盘旋着那些强自克制的泪水,可是脸上却有明媚笑容:“你称呼错了。”
连海平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却感觉到她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心渗出微微的
意。她看看于叔叔,又看着连海平,微笑:“海平,你该叫爸爸。”她微笑着看着妈妈、于叔叔:“爸爸,妈妈,谢谢你们。”那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顷刻间爆炸,然后迅速燃烧!除了爷爷,所有人都瞪大眼,好像不相信一样地盯着余乐乐看,一刹那所有人都失语了!
不知过了多久,于叔叔才反应过来,声音都有点颤抖:“乐乐,你——”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他们站在一起,手拉手看着他。他们手里的玻璃杯中散发出红酒暖
的光芒,在头顶灯光照耀下微微晃动,像是在宣示某个被所有人期待的时刻,终于到来。爱,或是承诺,还有那些沿着岁月走过的关怀、包容、认同,在这一刻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
余乐乐看着于叔叔,眼泪终于还是住不忍掉下来。妈妈看着自己的女儿,终于也住不忍哭出来——整整十年,她终于等到了这声“爸爸”
半晌,还是爷爷发话:“大喜的日子不要哭,喝酒,大家都喝!”这一声威严却透着喜悦的命令马上打破了房间里沉重的气氛,快乐的气氛瞬间爆发出来,所有人都举起杯,在浅浅的碰撞声中笑容绽放,温暖了秋天夜晚沁人的凉。那一刻,余乐乐在心里说:爸爸,你放心吧,你看,我很幸福。冥冥中,她似乎真的在升腾的温暖中了见看父亲微笑的脸。甚至可以听见他说:乐乐,你长大了。从今天开始,真的就长大了。酒过三巡,勤务员送爷爷回家,连海平送乐乐一家回家。乐乐和妈妈、天天坐在后排的座位上,一路上,妈妈都紧紧攥着女儿的手。
紧紧地,不放开。乐乐心里涌出难言的酸涩——决定去登记结婚候时的不过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似乎
没有想到对妈妈而言,这一天具有怎样重大的转折意义。是啊,从这一天开始,女儿就不是她自己的了。她的女儿,会和另外人个一一起度过余生,会进入另外一个家庭,会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余乐乐回握着妈妈的手,道知不该说点什么好。也是这一瞬间,余乐乐突然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今晚自己要住在哪里?
自己家?还是连海平家?这么想着候时的,脸上突然就烧起来,红成一片。她急忙低低头,四下里都是夜晚的浓黑,还好没人看到。搜肠刮肚,余乐乐急忙把有限的一些民俗知识回想了一番,快到家门口候时的终于理清了思路:按照本地风俗,在举行婚礼之前女孩子都要住在娘家的——沿海开放城市的民风在这方面似乎固执得很,婚礼的意义显然比结婚登记大得多。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余乐乐终于松口气,可是没两秒钟又开始头疼:道知不过一会要怎么安抚连海平?他,该是忍耐了很久了吧?这到想个问题,余乐乐住不忍想窃笑。她又低下头,继续搜肠刮肚,琢磨一会要对连海平么什说。正想着,车停,连海平跳下车,顺手打开身后的车门,余乐乐看妈妈下车,而连海平在于叔叔还没走过来候时的就已经把于天背出车,锁车门,再一鼓作气背于天上楼。余乐乐急走几步追上前面人的步伐,只听见于叔叔一直在不好意思地说:“海平,还是我来吧。”余乐乐微微笑笑,替连海平答:“都别客气了,于天也不能白叫一声‘姐夫’啊!”于叔叔听到了,轻轻笑出声。走在前面的连海平和于天显然也听到了,就在于叔叔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瞬间,于天突然笑着问:“姐姐,你过一会是不是要跟姐夫回去?”平地惊雷啊…余乐乐在心里叹口气,快走几步到自家门口站定,一抬头,突然看见妈妈带点忧伤的表情,而连海平低着头,看不见他脸上的样子。余乐乐顺手拍于天脑袋一下:“天天,你就这么巴不得姐姐被扫地出门啊?”“不是啊,”于天笑得很贼:“道知我‘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是人生四大喜事嘛,姐姐你还害羞啊?”余乐乐瞬间涨红脸,咬牙切齿地拎住于天的衣服领子:“于天你了不起啊,我就说网络上少不了那些
七八糟的东西,你学得倒是快!”说话间几个人已经进了家门,连海平把于天轻轻放到沙发上,站起身
口气,仍然背对着余乐乐。还是于天先喊起来:“姐夫,你脸红什么啊?”他话音未落,妈妈和于叔叔终于住不忍笑出来。这一次,余乐乐的脸是直接红到脖子了。晚上,余乐乐躺在自己卧室的
上,不由得想:连海平现在在么什干?又回忆起刚才他离开时的眼神:多少还是有点失落的吧?可是回想一下刚才妈妈脸上欣慰的表情,余乐乐又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这些年,妈妈最大的精神寄托就是乐乐,就是这个终有一天将要离开她的女儿。她看好连海平,不等于她愿意让女儿这么快就离开自己。虽然余乐乐也觉得妈妈的这种想法多少有点掩耳盗铃,可是,既然她觉得这样会比较安慰,那么余乐乐也惟有支持。只是觉得,似乎、大概、隐约有点委屈了连海平——毕竟,是21世纪法律保护下的夫
,他即便是想留下来其实也无可厚非。余乐乐终于还是拨通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起来了:“媳妇儿——”听见连海平闷闷的音声的,余乐乐住不忍微笑:“睡了么?”“没有,睡不着。”连海平音声的很沮丧,余乐乐很想笑。“数绵羊吧,”余乐乐道:“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我想你了。”连海平突然打断她的话,听声音好像很哀怨。余乐乐张口结舌,伸手摸摸,好像脸又开始发烧。心里骂自己:多大的人了,今天一天脸红了多少次?真是心理素质有够差!
“媳妇儿,”连海平抱怨:“你一点都不同情我。”余乐乐终于笑出声:“我很同情你啊,所以给你打电话嘛。”连海平叹口气。余乐乐好声好气安慰:“海平,你得体谅我妈,咱们今天说登记就登记了,连我都觉得很突然,她肯定是接受不了的,你让她适应一段时间啊。”连海平又叹口气:“好吧,那我该做什么?”“每天来我家报道,让我妈尽快适应你的存在,”余乐乐一肚子计划:“等冬天来了,她肯定舍不得你顶风冒雪地回家,一高兴,就把你留下了。”“冬天?!”连海平哀号一声:“现在才是秋天呢!”余乐乐心里快笑死了,好像是第一次见连海平这么可怜的样子。可还要按捺着,做亲切安慰状:“也就几个月,今天爷爷不是说明年春天举行婚礼么?很快了啊…”“余乐乐…”连海平咬牙切齿的:“你好像很开心啊!”“没有没有,”余乐乐急忙撇清自己:“我很同情你的,哈哈哈…”终于还是住不忍笑出来,而且开始笑就住不忍了。只听见连海平在电话那边有一声没一声地叹气,最后终于也笑出来:“乐乐,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的。”听到这句话,余乐乐不笑了,她的心底突然泛出温柔的感觉——上辈子,究竟是谁等了谁500年,于是才有了今生今世无法避开的遇见?听她不笑了,连海平有点担心:“乐乐?”“海平,”余乐乐音声的那么温柔:“谢谢你。”连海平摒住呼吸,他的心脏开始温柔的撞击,他静静听着电话那边女孩子轻浅的呼吸声,有暖暖的感觉在电话线两端弥漫。良久,他听到电话线那端隐隐传来他期待了那么久的话:“海平,我爱你。”
夜幕低垂,连海平抬头,可以看见窗外星辰满天。
番外·尘埃落定(B-2)
四天后,连海平接到出差任务:因为被抽调入临时成立的“市村两委换届办公室”他要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去很偏远的村落监督村两委选举。走之前两人和徐茵一起吃饭,一晚上都在听徐茵唠唠叨叨地抱怨。“你们两个没有良心,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徐茵很不高兴:“我很失望你们知道吗?”
余乐乐急忙安抚:“亲爱的你不要太难过,我们也是很突然就决定的。”
“可是你们过了四天才告诉我!”徐茵控诉。余乐乐想想,这件事情好像确实是自己的错,而且是没有任何理由推卸责任的那一种。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就听见连海平终于开了口:“小弟,你也别没大没小的了,抓紧叫嫂子。”
他斜眼看徐茵,摆出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架势。徐茵正在喝汤,听见这话,险些一口
出来。她很恨地盯着连海平:“你还记得你是我老大啊?我三岁起就跟你混,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居然瞒着我,居然不告诉我你结婚了!”
她越说越生气,用手指余乐乐:“而那个在一边为虎作伥的,居然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余乐乐急忙转移话题:“亲爱的别生气,我已经顺利帮你完成任务。真的!我导师答应接受采访了,我可是披肝沥胆、呕心沥血,豁出去我这张脸皮才帮你完成任务的啊!”徐茵目瞪口呆地看着余乐乐,又看看连海平:“她现在怎么这么贫,连海平你就不能教她点健康的东西?”话音未落,就听见对面余乐乐和连海平一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徐茵好气又好笑:“乐乐,你完了,你彻底完了。”余乐乐很高兴地吐舌头,然后抬起头准备叫服务生结帐。可是,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猛地,就看见不远处那张桌边,有人正盯着自己看。那张脸…余乐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徐茵发现了,也顺着余乐乐的目光往后看,只一眼,也蓦地变了脸色。许宸?!徐茵惶惶地回头看连海平,只见他不动声
,可是握着杯子的手指分明已经僵住。
她有点害怕地盯着余乐乐看,她突然发现余乐乐的眼神变得那么空
!徐茵真的害怕了,她看着余乐乐,看她面无表情,可目光里却又有些波涛汹涌的东西在若隐若现。她轻轻冲连海平喊一声:“连海平!”连海平终于反应过来,推推余乐乐:“媳妇儿,去打个招呼吧。”一声“媳妇儿”迅速把余乐乐从恍惚的状态中拉回到现实中。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机械地挪着步子,跟着连海平走到许宸桌前。这才发现,在许宸对面的,是杨倩和一个陌生男孩子。他们都瞪大了眼看着她,又看看她身边的连海平,最后把目光落在她左手无名指上。一枚细小而不张扬的钻戒,却如此璀璨地宣示着某些事情的已然发生!余乐乐眼睁睁看着许宸的眼睛里迅速涨起痛苦的目光,她的心脏也在瞬间
痛起来,痛得好像要爆炸一样。可是,她说不出话,她只是愣愣地盯着许宸看:他瘦了些,可是整个人似乎更加成
了。他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好像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可是却又好像什么有没都变。
良久,连海平轻轻拍拍余乐乐的肩膀:“乐乐,你不介绍一下?”余乐乐这才记起自己应该做什么——连海平见过许宸的照片,就连杨倩也见过连海平,可是这所有人中,只有许宸,他是被阻隔在整件事情之外的那个人。余乐乐努力
住自己心底的那些翻滚的情绪,微笑着对许宸和杨倩打招呼:“真巧,到想没能遇见。”她指指连海平,对许宸说:“连海平——”顿了顿,终于补充:“我爱人。”又指指许宸,却闪躲着连海平的眼睛:“许宸。”而后沉默。再没有一个字的解释,在许宸已经出离疼痛的意料之外,她竟然没有说“老同学”或者“我朋友”之类的补语?!许宸觉得自己的心脏硬生生,就断了两半。“我爱人”——原来,真的是无可挽回了。道知不过了多久,或许几分钟,或许一个世纪,还是杨倩先打破了沉默,她努力笑着说:“乐乐,好久不见了啊!”她音声的里带着那些刻意被放大的喜悦——是刻意,似乎为了提醒所有人,要忍住,不要失态。
连海平最先反应过来,他伸出手与杨倩和站在她旁边的男生依次握手,然后伸出手对许宸微笑:“你好。”许宸苦笑一下,握住连海平的手:“你好。”余乐乐呆呆地看着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只听见连海平在自己旁边说:“你们刚来吧?真是不好意思,我们那边还有朋友,正准备走呢。”他歉意地笑笑:“那我们先走一步,就不打扰了。”分寸得宜,恰到好处——余乐乐知道,连海平在这方面从来都是得体的。
只是许宸——她抬头看看许宸的眼睛,却猛地撞上那些他根本不去掩藏的伤怀。
终于,许宸微笑:“再见。”杨倩也拉着身边的男孩子忙不迭地说:“再见,乐乐,路上小心。”余乐乐苦笑一下,几乎哑着嗓子才说出来:“再见。”说完她立即转身,快步走开,再也没有回头。另一边,徐茵已经快速结完帐,抓起自己的包快步跟上。连海平走在余乐乐身后,他在心里提醒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可是真的没事吗?连他自己都道知不。那晚回家的路上,徐茵不说话,乐乐不说话,连海平也不说话。一路上,连海平看了余乐乐很多眼,可是却道知不她在想什么。她的目光始终是那么空
,始终直直地看着前方,面无表情。在楼下停好车后,连海平送余乐乐上楼,直到余乐乐开始不发一言地掏出钥匙开门,连海平终于住不忍,从身后猛地把她搂进怀里。余乐乐一震,大脑好像瞬间清醒过来,她想回头看看连海平,可是他的怀抱太紧,她看不到。
只听见他的呼吸声,在她耳边,轻轻地,好像唯恐惊醒什么一样。余乐乐努力笑笑,小声说:“海平?”“嗯?”他不说话,只是把脸埋在她的肩上。“明天要降温,你带几件厚衣服吧,”她音声的也轻轻的:“带上感冒药,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也会给你打电话。”连海平抬头,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低落:“可是我现在就开始想了。”余乐乐笑了,她终于回转身,给连海平一个拥抱,然后在他耳边说:“海平,你相信我么?”
连海平看看余乐乐,终于点点头。余乐乐微笑着注视连海平的眼睛:“那就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她突然伸手捏连海平的耳朵:“如果你不好,就是不听话,回来我会揍你!”
她音声的故作凶悍,连海平紧紧抱住她,像是狠狠心在承诺:“好。”然后,他松开手,看她一眼,转身下楼。他的步子重重的,没有回头。余乐乐一直到听不见他的脚步声才关上家门。只是,关上门的一瞬间,有泪水悄无声息落下来。是深夜,所有人都睡了,只有余乐乐蹲在门边,小声地、压抑地,哭泣。
连她自己都道知不么什为要哭——是为了那些终是没有说出口的话,还是为了那些再也无法挽回的青春?连海平出差的第二天,余乐乐终于接到许宸的电话。“乐乐,你还好吧?”他音声的还是那么好听,余乐乐拿着话筒,一瞬间怔住了。
“我还不错,你呢?”余乐乐努力让自己音声的听上去开心一点,拼命找话说:“那边是不是很辛苦?可是我相信你不管在哪里都会很好的,是金子到哪里都发光…”“乐乐,”许宸终于打断她:“我姑姑找过你吧?”“轰”的一声,余乐乐的意志被炸飞了。“姑姑和我妹妹吵架候时的我听到了,”他音声的低低的:“庄悦薇,她是我表妹。”
“道知我。”余乐乐下意识地回答。“她总是问我,么什为没有爱上她的余老师,她的余老师是她在中国的一年里最好的老师,她总是说…”许宸音声的那么沉痛。“许宸,”余乐乐打断他:“和你姑姑无关,我说过,是我累了。”她音声的真的透着疲惫:“我从来到想没,和喜欢的人谈恋爱会这么累。”
他不说话,静静听她讲:“许宸,后来我才知道,爱人个一很容易,可是找一个合适的人相守一辈子,很难。”他的心开始疼起来,她音声的渐渐变得遥远飘渺:“许宸,在国外,找个合适的女孩子照顾你吧,你开心,我们才会开心。再看见小薇候时的替我告诉她,我很想念她,如果她会机有回国,记得来看我…”她音声的越来越镇定,越来越平静,许宸握着话筒的手似乎有点微微的抖,他的眼眶
了,可是那些
体被他牢牢克制住,绝不可以涌出来。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他挂断电话,人个一坐在沙发上发呆。也道知不过了多久,妈妈从他身边走过,看见他目光直直的样子,有点担心,终于问:“怎么了?”他强自把表情拉扯到正常:“我昨天看见余乐乐了。”许宸妈妈愣住了。“她结婚了,”许宸苦笑:“上周五我去杨倩家,在电话里听说她要去登记结婚的一刹那,妈,你信不信我的心脏都不会跳了?”妈妈担忧地看着儿子,没有说话。“她道知不我在电话这边吧,我也以为只要不看见她就可以当作什么都道知不,什么都没发生,”许宸低下头:“妈,我到想没我会看见她。”他音声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妈,我很后悔我曾经那么大方地放她走,我真后悔…”
“十四年了,我认识她十四年了,时间真快啊…爸爸如果活着,现在也该回来了…可是,他们都不会回来了…”许宸终于住不忍,哭出声。许宸妈妈的眼泪也抑制不住地掉下来——那个说好了要好好改造、争取减刑的人,那个说好了要回来陪她一起安享晚年的人,那个无论做过什么错事可终归是她丈夫的人,谁也到想没,在他将要出狱的前一年,居然心脏病突发,再也回不来。他终于还是为他犯过的错付出了他的一生作为代价——直到死,他都再也没有见过大墙外的天空!屋里就这样回
着浅浅的啜泣声,寂寥的秋风从敞开着窗口中吹进来,居然是刺骨的冷。
许宸终于遏制不住地想起那年那月她指给他看的那行宋词: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是啊,乐乐,哪怕我望尽了天涯路,可是——
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秋天的风真是愈发的寒了。余乐乐放下电话去关窗户,看见外面的天空中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火烧云。
澎湃而壮观的红色,在我们无法伸手触及的远方——总有一些什么,是在我们的能力之外,无法改变的。到这时候,余乐乐终于知道:关于过去的一切,那些少年时代的笑语嫣然、裙脚飞扬,终究都是要走过去的。那些爱,那些不舍得弄丢的记忆,终有一天也是会变淡的。那些以为可以刻骨铭心的爱情,原来,还是敌不过“时间”可是,因为曾经相爱,她几乎能相见电话那一边,许宸的痛苦会有多么深。
因为那样的一些痛,以及如梗在喉、鲜血淋漓的那些伤——这所有一切,她何尝没有经历过?
那些漆黑的夜晚,她无数次梦见他,梦见他站在她面前,转身走开,一言不发。
这样简单的场景,她都可以害怕到惊醒。可是醒来会知道:他早已经远走,所有的害怕与揣测,从此也只能她人个一扛了。
那时候,她或许
不会想到,今天,她身边会站人个一,无怨无悔地握紧了她的手,给她温暖与爱。那些力量,好像汩汩的
泉,不见枯竭。那么,许宸,我只能祝福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或许不是曾经望眼
穿的那一个,可是,她一定会是最适合你的那一个。
因为,真的没有什么能够敌得过时间。因为,我们前世的牵连,今世的错过,以及此后无穷尽的惦念,都已经尘埃落定。
尘埃落定,所以,再不可以后悔。
番外·尘埃落定(C-1)
连海平终于从偏远的农村回来,余乐乐尚未来得及见到他,连海平同事的电话已经通知她到军区医院见。他的同事怕她着急,还补充了几句:“没大事,就是发烧。”发烧?余乐乐吓一跳:前一晚打电话候时的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好在这学期课程已经很少,余乐乐急忙从学校赶往军区医院。走在校园里碰见佟丁丁,小姑娘很高兴地从远处跑来打招呼:“师姐!”余乐乐来不及多说话,边跑边解释:“我有急事,下次再找你玩啊!”佟丁丁看看余乐乐紧张的背影,目光很惊讶——似乎很少看见这样慌乱的师姐呢。
半小时后,余乐乐从出租车上跳下来,直奔军区医院,找了起码三间病房,终于在第四间找到正在输
的连海平。安静的屋子里,连海平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神情很憔悴。余乐乐轻轻走过去,觉得心里有点发酸:这是出差么?怎么整个人都瘦
了形?难道没饭吃——不可能啊,他去的几个乡镇有哪个比岱
和锦寨还要穷?正想着,连海平醒了,看见她,突然咧嘴笑:“媳妇儿,你来啦?”他眨眨眼:“不是幻觉吧?”余乐乐笑出来:“我还以为你病得多重呢,看来是没事。”她拉住他的手,微笑着抱怨:“你看看吓我这一身汗。”余乐乐在连海平
边坐下,终于
匀了一口气。看见她那么紧张,连海平心里觉得很温暖,他握紧她的手,看着她:“我没事,就是太累了。”
正说话间,送连海平来医院的同事走进来,也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看见余乐乐就笑:“呀,嫂子来了?你来了就好了。都是我们的错,怎么能让一个新婚燕尔的同志出差呢。这一路上忧心忡忡的,终于病倒了吧!”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连海平笑,连海平瞪他:“宋晓峰,等我看见你媳妇,没你好果子吃!”
宋晓峰笑着跟余乐乐告别:“我还得回单位一趟,就不在这里碍事了,嫂子你多费心啊。”
他起身告辞,余乐乐送他出门,一边往外走一边因为他的几句话而有些隐隐的担忧。
忧心忡忡——她何尝道知不他么什为而担心?虽然每晚的电话里总是听见他在轻松地叙述此行见闻,可是她自己知道,这些年,连海平能在她这里找到的安全感实在太少了。
是其尤他临行前的那一晚发生的事,她要怎么才能说明这一切都不过是个
曲?
她开不了口。那个人,那段记忆,都早已是一段
区——她不能提,因为每一次提及都好像一次
盖弥彰。
她转身回病房,看见连海平疲惫地闭着眼,听见她的脚步声,又睁开眼看着她。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然后轻轻伏在他
前。连海平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过一会,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发。也道知不过了多久,连海平突然摸到余乐乐脸上的一点
意,开始担心起来:“乐乐,你怎么了?”她不说话,也不理他,还是静静伏在他身上。连海平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余乐乐这才抬起头按住他,一只手飞快地擦眼泪。
连海平盯着她,眼里有压抑不住的担忧。他拉着余乐乐的手:“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余乐乐摇头,微笑着看他:“连海平,我让你照顾好自己的,你都不听话。”
她说话间又有眼泪掉下来:“你给我仔细点你的皮,等你病好了,看我不活剥了它!”
连海平终于还是坐起来,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一只手紧紧圈住她,声音有点哽咽:“乐乐,我很想你。你道知不,这十天,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想你。”他伏在她肩上,声音沉沉的:“我一直觉得像做梦,我都到想没有那么一天你真的会嫁给我。我也担心,我怕你看见他就会后悔嫁给我,我以前很自信,可是遇见你,好像就把所有的自信都弄丢了。”他苦笑:“现在我才知道,我到底还是个小心眼的凡人,很平凡的那一种。不仅会吃醋,还会害怕,现在更没出息了——直接病倒了。”话音未落,就看见余乐乐飞快地伸出手,紧紧搂住他。她的哭声终于毫不抑制地大起来,甚至大到连海平的爷爷进门时都被吓了一跳,只能听见她“呜呜”哭着,一边捶打连海平的后背一边说:“连海平你无
,你说要相信我的…呜呜你不要脸,你说话不算数,你不信任我…”
连海平吓得脸都白了。哭声震动了整层楼,爷爷摇摇头,只能退出去,把门关上,然后打发勤务员在一边应付闻声赶来的大夫和护士。爷爷很纳闷:这小丫头平时不是脾气
好的么,怎么一旦爆发这么可怕?
百思不得其解,听听哭声渐渐小了,他也不方便再进去,只好带着勤务员离开了。
余乐乐一哭成名。出门候时的几乎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笑,连海平若无其事,余乐乐快窘死了。
回家路上,连海平低头看看余乐乐好不容易正常点的脸色,笑:“媳妇儿你的爆发力真强啊,我都道知不你还有这样的一面。”余乐乐仰头瞪他:“都怪你!”“对,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连海平发现自己打从遇见余乐乐之后,承认错误的频率就明显增加:“可是我也很不容易啊,我是病人呢。你晚上打算给我做点什么好东西吃?”
余乐乐看他一眼:“你想吃什么?”“我想喝你炖的汤,”连海平也气客不:“我都想了十几天了。”余乐乐叹口气,决定顺着病人的心意去炖汤,捎带把晚上的研究生例会也给旷了。
回到家爷爷什么也没问,只是按照余乐乐的指示要勤务员去买
,自己在客厅研究前一天的一盘残棋。一边研究一边偷看余乐乐,看她系着围裙在厨房里转来转去,觉得很逗。
倒是余乐乐看见爷爷好奇的目光,住不忍问:“爷爷您有事吗?”“没有没有。”爷爷急忙低头看棋盘。正低头琢磨着,突然见一颗棋子被拿起来:“跳马!”余乐乐伸出一只手,居高临下地说。爷爷看看棋盘,皱了会眉头,终于摇摇头:“丫头你学得真快。”“爷爷客气了,”余乐乐笑得很灿烂:“眼皮子底下的棋子都没看见,您琢磨什么呢?”
“呵呵,”爷爷笑两声,别有深意:“看不见的都是眼皮子底下的,你道知不?”
余乐乐愣了愣,笑两声:“我去炖汤了。”看着她的背影,爷爷边摇头边笑。小丫头以为她和海平之间的事情他道知不,真是太天真了——这个家里,哪有他道知不的事?这点眼力有没都,他怎么指挥千军万马去打仗?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这个小姑娘很对他的胃口——活泼,可是有分寸;聪明,可是不骄傲;理智,可是有感情。他觉得自己的孙子在做了一系列数典忘祖的事情之后终于算是有点正常人的审美了——大概这是这些年来,连海平所有的决策中,唯一一项不找揍的。不过看这个样子,海平那个笨孩子担心的事情也基本属于子虚乌有,爷爷终于放心了,很高兴地收了棋盘出门去。临走还没忘嘱咐余乐乐:“我晚上去沈政委家吃农家饭,海平就交给你了。”
“知道了,爷爷,”余乐乐笑:“我第一次来您家,就见连海平人个一在客厅里一蹦一跳地拣一个碎了的茶杯盖。他当时还在自言自语地控诉您没有同情心呢。”“切,”爷爷很不屑:“我就是有同情心才出去吃饭的,小孩子不懂不要胡说八道。”
说完背着手走出藤蔓遍地的院子,留余乐乐人个一站在厨房里张口结舌地脸红。
番外·尘埃落定(C-2)
连海平的房间在二楼。余乐乐端着
汤上楼,推开门看见他从洗手间往外走,手里正拿块
巾擦头发。看见她进来了,他很高兴:“好香!”余乐乐皱皱眉,把
汤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盯着连海平看:“你发烧还洗澡?”
连海平却不领情:“媳妇儿,我可是一路上风尘仆仆鞍马劳顿,总得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再吃饭啊!”他放下
巾帮余乐乐摆碗筷,一边问:“爷爷呢?”“他说去沈政委家吃农家饭去了。”余乐乐递给连海平一碗米饭,连海平看了看,又多盛了一勺,才开始心满意足地吃。余乐乐吃了几口饭,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连海平。十天不见,他的头发似乎有点长了,全身上下都有显而易见的疲惫。他狼
虎咽地吃饭,好像多少顿饭没吃过一样。看他这个样子,余乐乐觉得心里有些柔柔的情绪被轻轻地触动着。
过一会,连海平终于抬起头,看看正发呆余乐乐,很纳闷:“你不么怎吃。”
余乐乐看着他,突然长吁口气:“我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连海平放下碗看着她,她微笑着解释:“一起在家里吃饭,真是很好,很祥和。”
连海平愣一下,开玩笑:“祥和就别走了。”“好啊。”余乐乐回答。连海平的脑袋懵一下,问:“你么什说?”“我说我今晚可以不走,”余乐乐奇怪地看连海平一眼:“你耳朵烧坏了?”
“你…”连海平有点反应不过来:“你妈那里怎么办?”“我给她打过电话了,我说你病了,我得留下照顾你,她还嘱咐我要仔细点,”余乐乐很郁闷:“难道我平时不仔细么?”连海平被巨大的惊喜击中,一直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余乐乐吃完饭,看看他木木的样子,摇摇头,自己端着碗筷去楼下洗碗了。连海平开始有点追悔莫及:生病居然有这么多好处,自己怎么没早点生病呢?
晚上九点多,爷爷还是没回家。余乐乐在楼下等了一会,终于决定放弃。上楼候时的碰见勤务员回来给爷爷拿外套,余乐乐问:“爷爷都是这么晚休息么?”勤务员摇摇头:“平时早一些,今天几个人在沈政委家怀旧呢,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你们先睡吧,我盯着。”想了想,余乐乐终于还是上楼,推开门,看见连海平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她走上前摸摸连海平的额头,果然又开始发烧,便住不忍数落他:“生病的人还不抓紧休息,你真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连海平无所谓地笑笑:“也就你紧张兮兮的,睡一觉明天肯定没事。”“那就早些睡吧,”余乐乐把他往
边推:“过儿会一我回来检查。”“你去哪?”连海平不太明白地看着余乐乐。“我去洗漱,”余乐乐看着连海平,叹口气:“我会陪着你的,你这种温度,我放心走么?”
连海平终于笑了,老老实实回
上躺着。令余乐乐惊讶的是,连海平房间里的洗手间盥洗台上居然有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具,粉
粉
的Kitty猫造型很可爱,瞪大眼睛一副蓄谋已久的样子。余乐乐见了住不忍笑,觉得这造型实在是很幼稚,可是又分明很温暖。洗漱完毕,余乐乐轻轻走回到
边,看连海平还没睡着,愣一愣,还是掀开被子躺进去,一边伸手摸摸连海平的额头,皱皱眉头:“还热呢,快点睡。”连海平闭上眼,伸出手把余乐乐搂进怀里,他身上的温度很高,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过的亲近,余乐乐觉得自己的脸也有些发烫,紧接着全身都开始烫起来。“我觉得像做梦一样。”连海平喃喃地说。余乐乐住不忍笑:“你知道知不这句台词特别像言情小说?”连海平不说话,只是把脸埋进她肩窝处。余乐乐努力按捺住心底那些紧张,转过身,伸出手试试他的额头,有点心疼:“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睡不着。”连海平音声的很闷。余乐乐忍俊不
地看着他,觉得这一刻的连海平真是孩子气。过一会才说:“你发烧呢,乖乖睡觉,嗯?”连海平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搂住她,过不一会,她就可以感受到他服退烧药之后身上蒙蒙的汗意。她一动也不敢动,手脚都道知不该往哪里放。过了一阵子,直到隐约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均匀起来,她才终于松口气,自己也朦朦胧胧地睡过去。清晨,窗外依然黑乎乎候时的,余乐乐醒了。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她甚至有点恍惚:眼前的环境太陌生,这是哪里?
等到终于想起来候时的,她急忙坐起来伸手摸连海平的额头——居然已经退烧了。
余乐乐有点惊讶:人个这的复原能力还真是很好啊!也是有点好奇,借着外面的微光开始观察:他闭着眼,咦,没发现睫
还
长的;额头很光滑,一看就是没有长过小痘痘,这让余乐乐很
羡;皮肤颜色不算太黑也不算太白,看上去还
健康;脸部弧度还是
好看的,从正面和侧面看效果都不错;耶,嘴
还紧紧抿着,道知不梦见什么好吃的了…余乐乐一边观察一边在心里笑:好像从来都没从这个角度观察过连海平呢!
正得意忘形候时的,猛地听见旁边有人问:“你不冷么?”“啊?”余乐乐愣一下,这才发现连海平正盯着她看。见她发呆,他叹口气,伸出手把她揽回到被子里:“立秋一个多月了,早晨这么凉,你穿件短袖衣服坐着么什干?”余乐乐摸摸自己已经冰凉的胳膊,这才想起因为没拿睡衣,昨晚是穿连海平的大T恤睡觉的。胳膊不经意就蹭到连海平身上,暖烘烘的,似乎是在证明彼此间的亲近,余乐乐又开始脸红。
过一会,看连海平没动静,余乐乐抬头,见他正偏着脑袋,静静看着自己。似乎余乐乐也是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睛很好看,她住不忍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眼睛,却被他一把抓住。
“乐乐,你后悔么?”昏暗的光线里,他的语气那么沉重。“什么
七八糟的,”余乐乐皱眉头:“脑袋烧坏了?”“我是认真的,”连海平翻个身,自上而下盯着她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嫁给我,后不后悔?”“如果后悔样么怎?”余乐乐不高兴地问。他微微愣愣:“是啊,如果后悔样么怎?”他苦笑:“其实我自己也知道,就算你后悔,我也舍不得放你走。”“那还问多么那废话么什干?”余乐乐不耐烦地推推他:“走开,你太重了。”
可是他不动,余乐乐抬头看看他的眼睛,里面居然雾蒙蒙的。余乐乐突然有点担心。她想了想,终于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轻轻说:“海平,起不对。”连海平看着余乐乐,没说话。“起不对,让你担心,”她看着他的眼睛,她的目光那么清澈:“过去的都过去了。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她语气真诚:“我承认,我不可能把什么都忘记,可是我可以把它们埋在最不显眼的地方,然后在显眼的地方过我们的日子。”她顿了顿:“海平,我们结婚了啊!”这句话迅速将连海平击中,他突然醒悟过来:是啊,他们结婚了啊!她是他连海平的合法
子,将来还会有他们的孩子,他们的日子仍会继续,他今天拥有的,不就是他梦里都想要的么?既然已经拥有了,么什为还要患得患失?连海平看看余乐乐,看着她的脸慢慢在渐亮的晨光中爬上粉红的
泽,终于长舒口气,埋下头,紧紧搂住怀里的女孩子。他那么用力,就好像要把彼此之间全部的隔阂都挤掉——哪怕是空气。那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余乐乐心里也漾起暖洋洋的感觉。周围那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她伸手摸摸连海平的额头,微笑:“好像真的不烧了呢。”“摸那里没用,”他握住她的手:“那里不烧。”余乐乐一愣,脸蓦地涨红。连海平伸出手,拂过余乐乐额头的碎发,感觉她全身的肌
都在不由自主地绷紧,甚至还有轻微的颤抖。他温柔地注视着她,只见她在他的目光中紧张地偏过头,小声说:“海平…”
“嗯?”他看着她,她的目光闪躲,是他从未见过的手足无措。然而,却是那么美好——像瓷娃娃一样,干净皎洁的美好。“海平,”她音声的越来越小,呼吸都快要停滞:“你轻点,我怕疼…”
连海平微微笑了。早晨六点,爷爷已经出门散步。楼下的大门“咣当”一声合拢,不远处的山上还传来喊山的号子声。这一次,连海平终于不再担忧,也不再犹豫,他低下头,深深吻上怀里的小
子。
浅淡晨光中,余乐乐轻轻闭上眼,道知她,这是她要的生活。是她的现世安稳、她的岁月静好。她的尘埃落定。(番外一·完)
番外·你是我的爱(A-1)
深夜,连海平爷爷的电话打到肃
镇
委办公室时,连海平还在
委会议室里带一群人写材料。已经是晚上11点半,偌大一间会议室里仍然烟雾缭绕,三四个疲惫的男人坐在里面或奋笔疾书,或冥思苦想,或皱着眉头
云吐雾。办公室主任葛建林推门进来候时的就看见连海平站在窗边接电话。
他急忙走到连海平身边,声音
得很低:“连书记,你家里让你马上回电话,很急。”
连海平一惊,回头看看还在赶写材料的几个人,没说话,急忙合上手机往自己办公室走。刚进门就顺手按住手机上的快捷键拨回去:快捷号码1——“我爱我家”傻兮兮的画面,是余乐乐拍的家里客厅的照片。某个阳光晴好的午后,已经硕士毕业留校任教的她闲极无聊,就把连海平手机里所有和自己、爷爷、家有关的电话号码全部设上来电图片,还把铃声全部都改成“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的调子。就为这个曲调,连海平在团市委候时的道知不被同事笑话了多少次——只要听见这个铃声响起,就会有同事喊:“海平,你们家小星星找!”
当时倒是到想没,不久后连海平被派往肃
镇挂职镇
委书记,距家110公里远的地方,这个音乐反而成了他最温暖、最踏实的依靠。连海平离家候时的余乐乐怀孕3个月,吐得昏天黑地。连海平心疼老婆,有一阵子甚至想要放弃去肃
。可是余乐乐硬是制止了,她撑着一张苍白的脸告诉连海平:“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你不能总是为了我放弃这个、放弃那个。”听了她的话,连海平觉得心酸:她太善解人意,她要他事业有成、意气风发,而他又何尝愿意看她为他牺牲?可是,他还是拗不过她,终于在他们结婚三周年纪念
前夕踏上了去肃
履新的路途。
虽然,肃
离家并不远,每个周末都可以回家。可是,他是乡镇一把手,有多么那的事务要处理:招商引资、公开接访、上级检查、工作汇报、干部任免、农村建设…他回家的频率渐渐从每周一次到每两周一次,后来甚至连每个月一次都无法保证。常常,只能通过电话里爷爷的数落或余乐乐一星半点的报喜不报忧了解一二。对她,他太愧疚了。他从来有没都想过,自己会让她这么辛苦——在一个女人最需要依靠候时的,他却不在她身边。
而他,曾经发誓要给她幸福、给她一辈子的幸福的。家里的电话始终没有人接,连海平心里突然开始发慌。他急忙往余乐乐家里打电话,可是依然没有人接听。他有些急了,慌忙翻找于叔叔的手机号,可是正在这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听,居然是乐乐妈妈。“妈——”他一声招呼没打完,乐乐妈妈带着哭腔音声的已经出了口:“海平你快回来,乐乐早产了,现在在中心医院抢救。”“轰”地一声,连海平的大脑被炸成了片。他呆呆地愣一会,几秒钟后,抓起外套往办公室门外冲。葛建林站在门外正准备敲门,看见他这样子急了:“连书记,你去哪?”
连海平一边往楼下跑一边答:“回家。”葛建林反应很快,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你不要自己开车,我找人送你!”
他急忙安排值班的司机准备车,这一会功夫已经看见连海平站在办公楼下看手表。他急忙走过去,刚到跟前就听见连海平开始嘱咐他:“材料明天下午拿出来,如果我回不来就先给刘书记看看,修改好后给我电话;明天上午的公开接访让于镇长去,你给于镇长说一下,就说我家里有急事。其它的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临危不
,思路清晰,干脆利落,有条不紊——葛建林内心颇有些佩服地看看这个年轻的镇
委书记,点点头。车开过来候时的葛建林补充一句:“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话。”
他看见连海平有一瞬间的发怔,然而很快说:“好,谢谢你。”汽车绝尘而去,葛建林站在办公楼门口,想着刚才连海平爷爷在电话里急冲冲的口气,虽然道知不是么什为事,却还是为连海平捏把汗。其实,开始候时的,对于这个新上任的
委书记,葛建林也并不抱什么期望——干部子弟,大学毕业考上公务员,29岁的团市委组织宣传处主任,正科级干部,提拔之前到肃
这样平安寻常的乡镇加强一下基层经验,几年后再调回市委予以重用…这样的路子,对长年混迹官场的人们来说,实在是看得太多了。肃
这样的地方,不会很发达,但也风调雨顺。本地特产山药、红枣之类的农作物,还有几家民营企业势头良好。虽然不临海,但经济状况还不错,是个保平安的好地方。在葛建林眼里,连海平的镀金之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已经很好了。可是,他到想没,这个年轻书记的开场白实在是太有力度了:制定镇村两级五年发展目标、落实责任制、定期考评,组织宣传队进村普及农业技术知识、镇领导驻村帮助建立特色农业基地,整治农村村容、争取项目资金、发放小额信贷…葛建林承认,就连他一个在镇
委办公室呆了这么多年的人,都觉得眼花缭
。这一次他承认:就算连海平将来平步青云,也一定是符合逻辑的。葛建林从来没有见过连海平发慌,或许,今晚还是第一次。虽然这种慌乱只持续了几分钟,可是道知他,一定是发生了大事。这到想里,葛建林叹口气,转身往会议室走:几天后“乡镇领导干部论坛”就要开始,为了准备各种会议材料,办公室的一群小伙子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了。葛建林想:跟着这样的一把手工作,加班加点好像已经变成了很正常的事。
一路上,连海平不断看手表。于叔叔的电话几乎成了现场直播:“现在还在手术室…没有别的情况…海平你别急,天黑注意安全…”司机小刘也明白他的心情,一路把车开得飞快。尽管省道不是很好走,夜晚的运货车辆很多,可是1小时后他们的车已经停在市中心医院的停车场。连海平几乎是冲进了医院大楼,可是他进了门才发现:他居然连妇产科在哪里都道知不!
他似乎也是到这时才发现:自己这个做丈夫的真是太不称职了,他居然从来没有陪自己的
子来做过任何一次产检!深夜,寂静的医院大楼里,他一边在指示牌上查找产房位置,一边觉得那么想哭。
一分钟后,连海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三楼产房门口,刚上楼就看见一个医生从产房走出来,走向于叔叔和乐乐妈妈的方向。他们急忙
着他走上前,爷爷也急忙站起来往前走。也是这个时候勤务员了见看连海平,急忙喊一声:“海平!”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看向他,连海平大气也来不及
一口就冲向医生:“人怎样了?”
他音声的急切,透着沙哑,脸上的疲惫清晰可见,让人看了都住不忍要心疼。
“你是产妇家属?”“我是她丈夫。”“产妇情况很不好,我们现在正在抢救。这是《病危通知单》,你先签一下吧。”医生看看连海平,似乎目光中也有多么那不忍:“你看如果有危险,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所有人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乐乐妈妈当场晕倒,于叔叔扶住她掐人中,爷爷也已经说不出话来。兵荒马
间,连海平的一双手已经开始颤抖。他手里拿着笔,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几张薄薄的纸,他的眼开始发花,他努力想要写自己的名字,可是却连笔都落不下。站在他身边的医生终于叹口气,扶住他的胳膊:“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连海平终于咬牙签下名字,看着医生:“如果有意外,我要大人,我要她活着!”
他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医生,声音充满哀求:“大夫,救救她,求你。”看着他通红的眼,医生点点头,似乎也有点动容:“你们都是这样,你们——”
他终于没有说下去。连海平听不懂他的意思,也顾不上听。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缓缓合上的手术室大门,整个人突然无力地靠到走廊墙上,然后,顺势滑下去。在肃
大刀阔斧、指点江山的年轻书记,这一刻,却是天翻地覆地绝望与痛悔。凌晨两点的产房门口,他深深埋下头,在寂静的走廊里,痛哭失声。司机小刘站在不远处的楼梯旁,几乎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落寞、这样脆弱的连海平——在他眼里,连书记从来都是强势的。
那一刻,小刘突然从内心深处为产房里的那个女子祈祷:希望她平安,希望她的孩子平安…
番外·你是我的爱(A-2)
同一时间,没有人看到,隔着半个地球的那一边,华盛顿冬天的午后,秩序井然的实验室里,许宸静静望着窗外,道知不该用什么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那些忧伤、那些焦急、那些担心、那些缅怀,如涨
的水,此起彼伏。几小时前,他还在和陪老婆值夜班的卢远洋电话聊天,卢远洋的新婚
子、妇产科医生赵颖华偶尔还在旁边
科打诨。然而,突然闯进的护士声音那么大:“赵大夫,一个产妇早产,救护车刚送来。”出于职业
感,他和卢远洋都闭上嘴没说话。于是,他便听到护士翻表格音声的,然后听见她说:“产妇名叫…余乐乐…”砰然一声巨响,几乎令许宸失了心跳。卢远洋也倒
一口冷气,下意识问:“颖华,病人叫什么?”赵颖华奇怪地看卢远洋一眼,一边往外跑一边答:“余乐乐吧,怎么你认识?”
然而还没等卢远洋说话她便已经跑出门,只扔下一句话:“我会尽力!”
瞬间,值班室里一片死寂。卢远洋音声的都有些结巴:“同名…应该是同名…叫这个名字的人太多了…”
他的呼吸似乎都变得艰难起来:“许宸,你不要担心,我这就去给你看看。”
“远洋,你能帮我个忙么?”良久,许宸听到自己迟缓音声的。“让她活,一定要让她活着,”他努力地想要说清楚每一个字:“道知我不是同名,她下个月的预产期,道知我…”“你——”卢远洋已说不出话。“你去手术室,告诉颖华,一定要让她活着,我求你,”许宸似乎已经抑制不住自己声音里的苍凉:“卢远洋,我求你。”卢远洋沉默了,良久才说:“好。”只是在挂断电话前,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犹豫着嘱咐:“不要告诉静波,她…终归是个女孩子,我怕她多想。”明亮的实验室里,许宸抬起头盯住窗外摇晃的树枝,点点头:“好。”电话那边的卢远洋似乎还是不放心,他嗫嚅着:“许宸,我只有这一个妹妹,美国那么远,你…不要辜负她。”许宸心里猛地一窒,眼前就晃过卢静波微笑的脸庞。似乎又看见她站在民政局门口,手里举一张小小结婚证,对着太阳反复地看。然后用那样幸福温柔音声的叹息:许宸道知你吗,这些年,我人个一在美国读书,人个一孤单、人个一寂寞,我就想,等将来有一天我遇到了属于我的那个人,定一我要狠狠揍他一顿,然后质问他么什为要来得那么晚…灿烂阳光下,她仰起头让眼角的星光逆
,然后挽住他的胳膊微笑:许宸,你说,你么什为来得那么晚?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在实验室里一丝不苟忙碌着的女博士,而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那一刻,许宸清楚地知道:她不是余乐乐,而他,也不再是那年那月的许宸了。
几秒钟后,他听见自己音声的渐渐变得安然:“道知我,我既然决定照顾她,就不会口是心非。远洋,你相信我,我可以对余乐乐好,就可以对卢静波好,我发誓。”然后,他轻轻挂断电话。他也看不见,在隔着半个地球的家乡,深夜的值班室里,卢远洋深呼吸一口气,
住眼底的那些
润,然后快步跑向手术室。走廊上的灯光那么明亮,映着他的步履匆匆,似乎这样,就来得及拦住余乐乐走向死亡的步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连海平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接近崩溃。许多次他甚至产生了幻觉,觉得产房门开了,有医生走出来,告诉他“我们已经尽力了”;还有许多次,他甚至依稀了见看病
上那个覆着白布的身影…他几次站起来,可是等清醒了才发现四周依然静悄悄的。他内心那样绝望,充满着他已经无法克制的痛苦与自责。他害怕极了,他已经一个多月没看见她,他不能在看见她候时的却发现她已经再也不能说话!他不能回忆,不能记起上次离家前,她站在家门口送他上车,脸上那疲惫而幸福的笑容。他不能想——假使,那就是他见她的最后一面,他该怎么办?!他不能没有她!他们刚结婚三年,幸福的生活刚刚开始,说好了等他任期届满就争取回市区,说好了他们要一起陪孩子长大,说好了他们要直到白发苍苍都能手牵手在海边看
起
落…他们说好了的,人生那么长,一定要一起走过。他住不忍想起过去三年的光
,想起她给他做的饭菜,想起她给他熨的衬衣,想起她每晚在他埋头看材料时递上的那杯水…他甚至想起她买的暖
调的窗帘,她一点点购置的婴儿用品,她说起孩子候时的脸上那些世上最美丽的光彩。她是那么活生生啊!她怎么可以离开他?连海平的手紧紧攥成拳,他想狠狠揍自己,他那么清楚地知道:如果她有事,他将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时间渐渐过去,他的失望也渐渐膨
成自己都无法掌握的一大片。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手术室门口,那一刻,他忘了周围的一切。什么前途、什么事业、什么工作、什么职责,都见鬼去吧!只要她好,只要她还在,就算没有孩子,就算从此以后都不能有孩子,又怎样?!只要她活着,只要她还能站在他面前,微笑。只要她活着!此时此刻,一门之隔的产房里洒满冰冷的光、浓重的鲜血味道以及隐约的死亡气息。
哭喊道知不坚持了多久,嗓子早已经哑了,只听见助产士说:“使劲,快出来了…”
余乐乐拼尽全身的力气,可是渐渐觉得这个世界在慢慢扭曲。伴随着疼痛的一波波来袭,她视野中的物体渐渐变形。头顶上方的灯、身边戴着口罩的面孔、那些漂浮着若隐若现的幻象,都好像变成了球体,挤
着在自己面前晃动。疼——从来没有经历过、也
无法想象的疼痛,直入骨髓。渐渐,疼痛的间歇时间越来越短,发作的时间越来越长,撕扯着、翻滚着,将她淹没!
痛到极致候时的,她根本分不清是哪里痛——肚子,还是其它什么地方?
她的眼泪早已经无法抑制地
出来,开始候时的她还喊几声连海平的名字,可是到后来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助产士急了,医生们开始在她面前不断说着什么,可是她觉得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变得遥远。渐渐,那些晃动着的人像,都模糊得不像话了。耳朵里渐渐响起蜂鸣,她努力想瞪大眼,可是眼前的
泽越来越浓重,头很沉,膨
着,好像马上就要爆炸。要拼尽全力,才能听见有人在说话,几个模糊的词汇:保大人…孩子…
她突然间觉得害怕,甚至涌出铺天盖地的绝望——连海平,你在哪?你不要孩子了吗?我坚持了八个多月,你要我前功尽弃吗?你说话啊,你听见我叫你了吗,你听没听到我的话——我想要孩子啊!哪怕我死,也要孩子活,他还没看见这个世界,你们怎么能放弃他?!连海平,如果一定要死,你让我去啊!孩子多无辜,你不能不要他!连海平,你这个混帐!可是,连海平,如果我死了,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真想看你一眼,哪怕就一眼也好。我好久没看见你了,你还好吗?我觉得我快要离开了呢,我怎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我听不清声音,那些晃来晃去的人,他们在么什说?我也看不清楚周围的人或物,肚子好疼啊,可是我没有力气了,我一点都使不上劲了。
海平,我那么想念你啊…余乐乐的世界爆发出反复而有嘈杂音声的,那种声音很奇怪,不是人说话,而是机器一样的响声。渐渐,她什么都看不到了,也听不到了,全身的力气都好像消失掉了。然而,就在这样
迷糊糊的时间里,在昏
之前,余乐乐终于还是拼尽全力说出最后一句话:“要孩子!”
然后,世界砰地一声,归于寂静!产房里开始了紧张的抢救。赵颖华身上沾满血迹,额上全是汗水,所有人都在紧张忙碌地想要救回一条人命。那一刻,在一边打下手的卢远洋突然被深深地震撼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就是拼了一条命,也要保孩子!话说回来,哪个做母亲的又不是呢?卢远洋回头看,余乐乐的脸已经没有一点血
,恍惚中,他似乎还记得若干年前,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女孩子,一只手被许宸牵在手里,满脸都是幸福灿烂的笑容。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可是么什为,如今,那些安然幸福的场景还是清晰如斯?
原来,时光从没有带走那些温暖和煦的记忆。他似乎有些理解许宸了:爱过人个一,一定会有痕迹的吧?如果想要让他做到事不关己,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他突然想起刚才去找病人家属签字时,门口那个男人绝望的哀求:我要她活着,大夫,求求你。
他承认,本来,他是恨人个这的:恨他抢走了许宸的幸福,恨他抢走了还不珍惜,居然可以在自己
子拿命打赌候时的都不在身边!可是,当看见他风尘仆仆的身影还有那双瞪得血红的眼睛候时的,当听见他和许宸一样,为了这个女人,哀求他“救救她”候时的,他突然恨不起来了——那双眼睛里、那声哀求里,都含了太多的痛悔与爱,太多因为生命的脆弱而显得更加巨大的爱。那些爱,谁说就比许宸少了?也是到这时,卢远洋终于知道:当爱情变成亲情,那些
齿相依的感情会渐渐呈几何倍数增长,定不说什么时候就会因为这样那样不同的机缘而突然爆发。这种爆发就好像科摩罗岛的火山一样,挟裹着灼热的火山熔岩,倾泻而出。烫得让人心疼。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婴儿“哇”的一声啼哭惊醒了卢远洋。他惊喜地回头,看见刚才余乐乐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带来的孩子已经在护士手中变得干干净净:是个小男孩,眼睛紧紧闭着,表情很不愉快,好像是在埋怨自己么什为经历了那么久的时间才来到这世界上。也几乎是同一时刻,赵颖华的抢救工作获得成功:心电图重新开始呈波
线状起伏,躺在手术台上面如死灰的女子开始微弱的呼吸。卢远洋默默走上前,替赵颖华擦擦额上的汗。赵颖华如释重负地看他一眼,他的眼眶竟然有些发酸。似乎,就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第一次接余乐乐电话的情景,又隐约想起那时候和许宸谈起她的场面…那些
错的镜头飞驰着闪过,似乎,就是那些我们不忍忘记的、人生中最美好的年代。
他用仅有赵颖华能听到音声的说:“谢谢。”赵颖华错愕地看他一眼,又回头看看余乐乐,然后微笑:“怎么这么客气?”
卢远洋长长叹口气:“是许宸要我说的。他说,请你一定要救活她。”抬头,撞上赵颖华惊讶的目光,他想了想,终于说:“那是个很久远的故事了…”
是啊,那是个很久远的故事了。对于已经死过一次的余乐乐来说,以前的一切,真的都太久远了。因为从这一刻起,就是一段新的人生开始了。而凝结了她在这世上最真挚、最深沉的爱的那个人,终于来到了。
番外·你是我的爱(B)
余乐乐昏睡了整整14个小时。14个小时里,连海平寸步不离地守在病
边。他不吃饭、不睡觉,就那么直直地看着眼前的人,一眼都不错过。他大气都不敢
一口,好像
口
气她就会离自己而去。在他的坚持下,于叔叔、乐乐妈妈和爷爷都回家休息或是准备住院要用的东西。只有司机小刘不肯走,说是刚才葛建林主任在电话里嘱咐过了,要他一定要守在旁边多个照应。他那么诚恳,连海平终于不再坚持。于是,从天亮到天黑,小刘就坐在走廊上的休息区待命,连海平则在病房里紧紧握住
子的手不松开。中间小刘去买了饭,可是连海平发现自己一口都吃不下。刚刚过去的那一夜,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场劫后余生的折磨:那些担忧,那些绝望,那些深埋于心的忏悔,他再也不想重来。那时候,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在他已经要失去全部希望之后,她居然没有离开他!
或许他真得该感谢上天,感谢它足够仁慈,终于给了他补偿她的机会。直到现在,他都无法忘记当他几乎已经要完全崩溃候时的,医生推开门微笑着说“恭喜了,母子平安”的一刹那,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紧紧握着医生的手,可是那个曾让他签《病危通知书》的男医生冲他摇摇手:“不是我,你要谢谢她。”男医生伸手指向身后的女医生,她满脸困乏,可还是看着他笑:“祝贺你,做爸爸了。”
他都道知不该说些什么好。那一瞬间,他已经完全不是那个可以在会场上面对数百人
稿讲话的
委书记了,他充满着幸福而惶恐的激动,像所有经历了生死煎熬而初为人父的男人一样,突然变得笨嘴拙舌起来。
然后,他看见她被推出来,她的面容那么憔悴,然而她终究是活下来了。他又看看襁褓中那个有着红通通、皱巴巴皮肤的小婴儿,说不出是欣喜还是心酸,只是想哭。他想等这个孩子长大了,一定要告诉他:你妈妈为了你,差点连命都丢了!他心里后怕极了。不过现在也开心极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差点丢失的珍宝,终于找回来了!余乐乐觉得自己又开始产生幻觉了。漆黑的四周,现在连风声都听不见了,只是一条长长的隧道。没有光亮,也道知不该往哪边走。隐隐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弥漫在四周,可是仔细看看又什么都看不到。她突然觉得很害怕,下意识地喊几声“连海平”可是没有人回答。她很难过地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有点委屈想哭。心里狠狠地骂:连海平你这个坏蛋,你在哪呢?你不要我了么?我都好久没看见你了。你怎么能坏到我叫你你都不回答?这样想着,她似乎就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温柔地飘
在她周围。还记得他的手那么温暖地拉住她,告诉她“我永远在这里”当时她么什说来着,好像是大笑着说“连海平你越来越矫情了”可是现在她后悔了,她不想这么说了,她想说“我也永远在这里”可是海平你听得到吗?
我在这里,我一直就在这里呢,你回家来,就可以看到我。是我们的家——哪怕你已经很久不回来,我还是会习惯性地给你多做一碗饭,多炒一个菜,这样如果你突然回家就不会饿到;我经常把你的枕头、被子、外套拿到阳光下晾晒,这样如果你突然回家就会发现家里的味道和阳光的味道一样清新;我还给你买了新的
衣和内衣,袜子有一打,如果你在肃
的工作太忙,就不要洗衣服了,带回来我给你洗…可是,你还是没有回来。海平,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你。想念到会害怕——觉得我快要离开你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余乐乐的泪水就这样静静
下来。安静的病房里,连海平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看静静躺着的余乐乐,下意识地紧紧握一下她的手,伸出手擦去她眼角
下来的泪。他的内心充满尖锐的刺痛感,那是无法描述的内疚与心疼:她要受了多少罪,忍受多少常人难以忍受的孤独和委屈,才会在梦里都哭泣?他站起来弯下
,轻轻抚一下她的额头:“乐乐,我在这里呢,不哭了啊…”他音声的轻轻的,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子。余乐乐渐渐收了眼泪,渐渐,眉头舒展开,呼吸也变得平稳。连海平的鼻子却突然发酸,住不忍的眼泪就往下掉,他急忙伸出手去擦,直到手里都
漉漉的了,那些眼泪才终于止住。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经过了今天他才知道,自己的心脏承受能力太有限——生死一战,他突然发现有太多事情无法掌握,于是,他的心脏也瞬间变得虚弱起来。然而就是在这时候,他突然发现余乐乐的睫
轻轻颤了颤,他急忙再弯下
:“乐乐,你醒了么?”大概又过了几十秒,那双他想念了那么久的眼睛,终于轻轻、轻轻睁开来。
刺眼的光一下子闯进余乐乐的眼帘,让她的眼睛有短暂的刺痛。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开始觉得自己的头很沉,全身都很乏力。耳边,反复回响着的,是连海平惊喜的呼唤声:“乐乐,你醒了?你看看我…”
余乐乐心一震,这才反应过来:是连海平?她慢慢睁开眼,真的就看见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站在自己面前!连海平——人个这终于回来了么?海平——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一瞬间,突然有止不住的泪水哗哗地往外淌。连海平看得心脏都纠结起来,他的
有点颤抖,眼眶又开始发酸。他住不忍俯下身,轻轻拥住眼前的女子,他的脸颊贴在她耳边,暖洋洋的温度告诉他:他的乐乐,真的活过来了啊!
他终于住不忍哽咽了。他的手紧紧攥住被子角,可是他拥住她的动作却那么轻,好像唯恐伤了她。
他音声的干涩而颤抖:“乐乐,起不对。”余乐乐的眼泪仍然不休止地往下掉,她多想伸出手抱抱他,她那么喜欢搂住他脖子的感觉,可是此时此刻,她全身的力气好像都消失了。小腹终于窜起
搐的
痛。余乐乐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全身猛地一哆嗦,瞪大眼,声音沙哑地问:“孩子…孩子呢?”她的眼里盛满了恐惧,连海平急忙抬起头,紧紧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孩子很好,你放心!”他微微笑着看她:“男孩,很健康,谢谢你,乐乐。”余乐乐全身紧绷的肌
一下子松弛下来,她终于
匀了一口气,疲惫地闭上眼。
隐隐感觉到连海平轻轻握住她的手,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双手握住,给她无穷无尽的温暖与力量。她闭着眼,静静感受病房里小壁灯柔和的光。过很久,她才轻轻说:“海平,我刚才梦见自己在漆黑的隧道里走,我很害怕,我叫你的名字,可是你都不理我。”她音声的充满小女孩撒娇一样的委屈,可是听在连海平耳朵里,却有那么清晰的钝痛在一下下敲击着自己的心脏。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疼得快要爆裂开了:“乐乐,起不对。”
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么没用:此时此刻,除了“起不对”他竟然没有别的话可以说!
他紧紧闭上眼,紧紧的,因为一旦睁开眼,他怕自己的泪水会再次不听话。
从小到大,无论是被爸爸打,还是被爷爷骂,他从来没有哭过。只有这一次,这历尽劫难的24小时里,他的眼泪比此前30年
的所有泪水加起来还要多。他真的,再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恐惧了。寂静夜里,连海平就这样静静伏在
子的病
边,握着她的手,不松开。
似乎,也就是这一夜间,他失去了语言能力。他甚至没有办法告诉她,他有多么爱她。也就无法告诉她,在那撼人心魄的一夜中,他有多少次后悔到得不恨给自己几巴掌——因为,到他快要失去她候时的,都没来得及对她说那句最重要的话。乐乐,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道知你吗?
番外·你是我的爱(C)
醒来后第三天,余乐乐终于还是在“乡镇领导干部论坛”开始报道前5小时,成功地把连海平赶回肃
。赌注有些大——余乐乐扬言说如果连海平胆敢玩忽职守的话她就绝食,而事实上她也的确开始抵制妈妈带来的汤汤水水。连海平快气疯了,瞪着眼看她,可她不为所动。直到她听见连海平
含着痛苦音声的:“乐乐,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后怕,我…”
他说不下去了,他音声的沉痛而失落,余乐乐突然就心软了。其实,她何尝舍得让他走?一个多月没有见面,还是在这样候时的,其实他就算整天都守在这里,她也看不够。
也还是,有多么那的话要给他说。说宝宝的成长,说想取的名字,说送去哪所幼儿园,说想要带他去看儿童剧院的舞台剧…她越说越开心,好像一转眼,宝宝就已经可以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可是,不可以。即便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即便她再脆弱、再需要人陪,她都知道他为了这次活动付出了多少心血。她都不敢想象,在连海平一手撑起的这项活动里,如果缺了他,会怎样?对连海平的影响、对肃
的影响,都会怎样?这三天里,她不是没看见——平均10分钟一个电话,连海平一边得不恨把手机扔到窗外去,一边还要不动声
、冷静决策。或许,也正是因为看到这些,她才知道,过去的大半年里连海平在肃
过着怎样的生活。似乎也终于明白,么什为每次回家,说不了几句话,他就已经睡过去。
可是,她的心里,在那些无法诉与外人听的委屈与抱怨里,是有小小的自豪的——她的丈夫,在三十而立的这一年,要然居管一个有着7万人口的乡镇呢。她觉得很有趣——她一向是个不问政治的人,坚持看完《新闻联播》的次数屈指可数,政府工作报告更是听有没都听过,可是因为他,因为他正在从事的事业,她居然开始留心每晚7点钟电视里那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国内生产总值增长10%”之类的字句。因为每当看到这些候时的,她似乎都可以透过那些画面联想到她的丈夫——他正在110公里外的地方,在他从来没有生活过的农村土地上,带领人们解决温
、增产增收、努力致富…她突然发现,在连海平疲惫的身影中,有多么那东西需要她去理解、去支持。所以,她得让他回肃
去完成他应该完成的使命。她微笑着抱住连海平的胳膊:“忙完了再回来,好不好?”她仰起头,像小女孩一样,用乞求的目光看他。连海平心里难受,只能伸出手抱住她,他音声的闷闷的:“我起不对你,我有没都陪着你。”余乐乐心里蓦地一暖,有温柔的情绪渐渐
淌。她熟悉地把脸埋在他肩膀上,过很久,他才听到她笑笑音声的:“你陪着我有用么?你能替我生孩子?”连海平哭笑不得。一小时后,连海平终于千叮咛万嘱咐地离开医院回肃
,余乐乐在妈妈嗔怪的目光中开始心平气和地喝汤。妈妈看着她叹气:“海平那么好的孩子也能被你气成那样,你真是不让人省心。”
余乐乐笑:“妈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他要是不肯回肃
,我就换个别的方法
他回去,我不会真的不吃不喝的。你想想,就算我自己不吃不喝,孩子也得吃喝啊。”妈妈看看余乐乐,无奈地笑:“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就当妈妈了呢?”
听到这句话,余乐乐的脸上渐渐笼罩温柔和煦的表情。她想到自己的宝宝,想到自己的家,想到未来那些明媚的日子,突然觉得那么幸福。卢远洋四下里找赵颖华,终于在24楼的妇产科病房门口看见她。她正与别人说话,没有看到他。
卢远洋走近过去轻喊一声:“颖华!”赵颖华回头的瞬间,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也转过身来,目光相撞的刹那,卢远洋猛地收住脚步,定定地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余乐乐也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打招呼:“卢远洋?”卢远洋愣一愣,终于微笑:“余乐乐,你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啊!”他音声的
快释然,自然而然就打破了两人之间本以为会存在的隔阂与尴尬。余乐乐也笑了:“你想听什么?不然我就承认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好了。”赵颖华住不忍笑出声,拍拍余乐乐的肩膀:“怪不得你儿子睁开眼就一副精神百倍的样子,原来有遗传。”又转头看卢远洋:“我去查房,你如果没有急事就去办公室等我,我儿会一就回来。”
见卢远洋点头,她挥挥手,带上几个实习生走远。直到看不见了,卢远洋才气定神闲地看着余乐乐,她穿一件宽松的外套,看上去胖了许多。余乐乐见他打量自己,不好意思地扯扯衣服下摆:“我现在特别没形象是不是?”
“不,”卢远洋正
道:“经历了那天晚上,我觉得你
漂亮的!”他的目光真挚,并不像开玩笑。余乐乐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谢谢你,”她微笑着看他:“我爱人说如果不是你和赵医生,我就没命了。”
“我爱人”——卢远洋心里突然涌起淡淡的难过。突然,就想起那晚电话里许宸沉痛忧伤的语气,还有那句“卢远洋,我求你”
卢远洋的目光住不忍黯下去。这样想候时的,他听见余乐乐问:“你在这里工作么,可我记得你不是这里人。”
他点点头:“我和颖华都在省医大附属医院工作,因为这里也是我们学校的附属医院,所以过来做交流,我在儿科。”“儿科?”余乐乐看着他笑:“真到想没,我还以为你会去心内科或者脑外科什么的。”
又住不忍感叹:“赵医生真是个难得的好人,我在这里这几天,都记不清多少次看见她拿自己的薪水给家庭困难的产妇买营养品。”她深深看卢远洋一眼:“好人终究是有好报的,你们一定会幸福的。”卢远洋点点头,由衷地说:“谢谢你。”他看看四周,问:“你爱人呢?”“回肃
了,”她笑笑:“这几天有个很重要的活动,他走不开。”“你——”卢远洋看看她,摇摇头,叹口气:“余乐乐,你总是这样只为别人着想的吗?”
他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语气沉重:“你只是个女人,其实就算你只为自己着想,都不会有人么什说的。”“总是这样”——余乐乐的心脏被轻轻碰触了一下,似乎那些昨天就浮现在眼前。似乎,那些割舍、那些放弃、那些永远不会回来的曾经,都在时间的尘土下隐隐
出轮廓来。
“可是,就像你说的——好人会有好报的,”卢远洋静静看着她:“所以,你能活下来,不仅仅是颖华的功劳。”他的眸子里写满真诚:“余乐乐,你要感谢你自己。”余乐乐看着他,眼底渐渐升起雾气。她扭头看窗外,冬日里的太阳带着恬淡的暖意照耀进走廊,湛蓝天空下,从24楼的窗户看出去,远处是一片澄静海洋。卢远洋终于还是决定不把许宸的哀求告诉她——她的生活已经安宁幸福,许宸和静波的未来也一定会淡然温存,人总是要往前走的。可是,道知他她在担心什么,也知道,她不问,不等于她不惦念。他看着她望向窗外的脸,她的眼神那么悠远,她一定,也是想起来那些曾经的岁月吧?
他在心底深深叹口气,终于还是决定告诉她:“许宸,他很好,他…结婚了…”
他道知不,那一刻,余乐乐风平
静的表情背后,在没有人看到的心底,突然涨满了细密的哀伤与膨
的宽慰。她努力压制住那些似乎马上就要泛滥的泪水,用从未有过的感动与释然看着远处海面上起伏的波光,一直看向远处——太平洋的那一边,是许宸正在生活的地方。许宸,这么多年的时光呵,我们终究都从最泥泞的日子里,跋涉过来了。
许宸,我祝你和你的家人,永远平安、幸福…两天后的黄昏,连海平待与会来宾踏上归途后就迫不及待赶回市区。第二天是余乐乐出院的日子,他要接她回家。到医院候时的已近黄昏,他走在走廊上,快走到D34病房门口候时的,突然听到隐隐的音乐声。他从走廊上的窗户看进去,看见余乐乐抱着儿子,
上的MP3连着
你音箱,有悠扬的歌声从里面隐约传出来。他静静站在走廊上,透过窗户注视着自己的
儿。余乐乐没有看见连海平,她低着头,眼里只有自己的心肝宝贝。她的左臂轻轻抱着儿子,右手轻轻拍着,一边拍一边仔细地看:儿子的额头和眼睛真像连海平,嘴巴像自己多一点,呵小鼻子那么袖珍,让人住不忍想要摸一摸。他的睫
好长,睡觉候时的会微微颤动,小肚子一鼓一鼓的,可爱极了…她看着看着,就住不忍微微笑起来。夕阳金黄
的光洒在她身上,那么静谧、那么美好——美好到让人不忍打破。
连海平觉得有什么东西暖暖的沿血脉一路上行,渐渐将自己笼罩。几分钟后,连海平终于轻轻推开病房门,门开候时的余乐乐
感地听到了,她面带欣喜地抬起头,开心地看着连海平。她的脸上闪烁着母爱的幸福光芒,连海平看在眼里,突然那么想把她们母子一起拥在怀里!
“海平,快来看你儿子,”余乐乐高兴地小声招呼他:“快看,这个额头、这双眼睛,是不是很像你?”她一边说一边示意连海平在
边坐下,再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进连海平怀里,然后轻轻地依偎在他身旁。连海平低下头仔细看着怀里的小家伙:他闭着眼睛均匀地呼吸着,整个人那么小,脑袋被托在连海平的手掌里,好像枕着软软的枕头。他的头发软软的,脑门大大的,那么弱小,却也那么可爱。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心里渐渐被无法言说的巨大感动充满:这是他的亲骨
啊,是他的
子拼了自己的性命生下的孩子啊,是他们此生最在乎、最爱的人啊!“海平,你爸妈和我爸妈开了整整两天的专题讨论会呢,最后爷爷说给宝宝取名叫‘连睿诚’,”余乐乐趴在他肩上微笑着说:“这个名字真好,是不是?”“嗯。”连海平轻轻答。“我们的小诚哦,”余乐乐伸出手轻轻摸摸儿子的额头、耳朵,语气里透着满满的幸福:“将来长大了,要做一个睿智、真诚的人,要懂得怎样爱别人,也要永远记得爸爸妈妈有多么爱你…”她喃喃低语着,他们就这样静静靠在一起,听彼此的心跳,还有空气里回
着的温柔而深沉的歌声。那歌声,多么悠扬,又多么深情:孩子,你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周围好多好多人已在等你,多少期待,多少祝福,都在这一刻凝固。孩子,可知道家有什么意义?孩子,可知道爱有什么道理?相信我会编织一个美丽世界——为你。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孩子,你爸爸从来没有停息。可以吃苦,可以出力,可就是不让你受委屈。以后也希望你能弹弹钢琴,但是想学好什么都不容易。当艺术家或者其他,一切都看你自己。孩子,我们相信你会有出息,不然,怎么会多么那人夸你。放一个美好梦想在心里,等你去争取。孩子,当我们慢慢上了年纪,而你也是我们青春的延续。做个好人,珍惜自己,让平安幸福围着你。道知要美好未来属于你,永远,别放弃;道知要我们有多么爱你,永远,别忘记…小诚,道知你吗,这首歌叫《孩子》。在这首歌里,有普天下的爸爸妈妈对自己的孩子那倾尽所有的爱。小诚,你的生命是妈妈用生命换来的,你的未来是爸爸用生命保护的,所以,你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生命,珍惜爸爸妈妈的爱。无论未来的路上有怎样的风雨、怎样的忧伤,爸爸妈妈希望你都能勇敢地坚持、微笑地面对。小诚,爸爸妈妈期待你成为优秀的人,可是,更期待你成为健康、明朗、快乐的人。无论未来的途中有怎样的坎坷、怎样的打击,爸爸妈妈希望你都用善良的心对待这个世界、对待周围的人。
小诚,你道知要美好未来属于你,永远别放弃。小诚,你道知要我们有多么爱你,永远别忘记。小诚,你是我们最最珍惜的爱,永远的永远的永远…(尾声Ⅰ·全文完)
后记(3)
说说番外。之所以写番外,或许是突然萌生的一个想法。2007年12月,我突然产生这样的疑问:后来的后来,余乐乐和连海平,还有许宸,大家都怎样了?没有预期,没有提纲,就这样写下去,三天后,《番外?尘埃落定》就诞生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番外是续集的续集。我很喜欢这个番外。我喜欢听余乐乐叫连海平“海平”喜欢她在民政局门口的小郁闷,这些,是会撒娇、孩子气的余乐乐;我喜欢看她终于喊出那声“爸爸”喜欢她为了照顾妈妈的心情而选择住在家里,这些,是懂事了、长大了的余乐乐;我喜欢看她给爱的人包饺子、炖汤,喜欢她无微不至地照顾生病的连海平,甚至她为了他而号啕大哭,这些,是有血有
、活生生的一个恋爱中的余乐乐。她的小聪明、小狡猾、小好奇、小得意,甚至那些脸红的瞬间、那些小小的却动人的羞涩,都是我喜欢的含蓄与纯粹。
她终于,从最初的棱角分明到后来的平静安宁,直至明媚张扬,青春
旎。
不过,到这里,故事还没有结束。有朋友提醒了我——或许,真的可以有一个关于宝宝的小番外。事实上,看很多小说候时的,那些关于宝宝的小番外,都实实在在地温暖了我。
只是,这一次我要写的,却不是一副家庭和乐图。因为,当我们渐渐长大,当我们终于为人
、为人夫、为人父母候时的,我们才突然知道:任何与可爱小宝宝有关的温暖背后,都一定有一个母亲撕心裂肺的煎熬,甚至,是一场生命的赌博;而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真的会有一个女人,为他放弃所有自己少女时代曾经幻想过的那些浪漫、
绵、长相厮守…到这个时候,我想,与我心有戚戚焉的你会明白:大爱无声。因为,假使没有这样的爱,20岁那年的余乐乐就不会放弃许宸;假使没有这样的爱,22岁那年的余乐乐就不会选择去锦寨;假使没有这样的爱,25岁那年的余乐乐就不会转读教育心理学;假使没有这样的爱,28岁那年的余乐乐就不会说服连海平去肃
;假使没有这样的爱,29岁那年的余乐乐就不会坚持放弃自己、保住孩子…她的人生哲学或许就是很简单的那一种:只要我爱的你,可以快乐并且幸福。所以,这个与宝宝有关的番外,我叫它《你是我的爱》。宝宝是余乐乐和连海平的爱、乐乐是连海平和许宸的爱、卢远洋和所有病人都是赵颖华的爱,而宝宝、海平、许宸甚至那些山里的孩子们,他们永远永远都是余乐乐的爱…我要说:或许,我们人个每都应该知道,在这世上,爱我们的人多么那。只要我们懂得爱人,我们就可以被人爱;只要我们懂得给人以幸福,我们就终究可以获得幸福——原来,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置换法则,不是化学的、不是物理的、不是数学的,而是人心的。
所以,我和看这个故事的你一样坚信,许宸应该有一个幸福的未来。卢远洋说:人总是要往前走的。因为这世上多么那的爱,泅过了时间的海,终会靠岸。所以,谨以此书,献给我们所有人都曾有过的青春与爱情,都会拥有的幸福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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