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再度会见神秘客
我呆了好一会,才道:“上校,那批宝石有主人,是王其英的!”
上校音声的一面发着颤,一面却很严厉,他道:“不是他的,他只不过是一个
汉!”
我看到上校额上绽起的青筋,发现他已经激动到了不能够用理智的语言交谈的程度。
我认识上校很多年了,有过很多接触,他是一个脾气不好,过分自信的人,有着很多缺点,但是无论如何,他算得上是一个正直的人,一个正人君子,然而现在看来,他十足是个无赖!
或许正如他所说,他是人,人总是有贪念的,不过有候时的隐藏着,有候时的没会机有表达出来而已,要人个一完全没有贪
,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在想着,该如何说才好,上校已经向门口走去,我连忙一步跃向前,拦在他的身前:“你准备到哪里去?”
上校苦笑道:“还有甚么地方可去?当然再回办公室去,一面下令,去通缉这王八蛋,一面等候上司的责斥,我还有甚么办法?”
我也苦笑了一下:“上校,你怎么了,你是一个肩负着重大责任的高级警官,你的生活很过得去,你为甚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你…”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上校一伸手,陡地抓住了我的
前的衣服,将我拉了过去,沉着声:“你可知道,如果我有了那批宝石,我会样么怎?我可以住在宫殿一样的房子里,可以有无数美女环伺在我的左右,我可以要甚么有甚么,我可以…”
我用力拍开了手,而且,不等他讲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头:“是,那批宝石足可以使你有这一切,但是你是一个贼!”
上校道:“那有甚么关系,等你有了钱,谁在乎你是不是贼7”
我实在无话可说了,因为上校眼中的那种神色,说明他的情绪,是在一种狂热的壮态之中.他已经完全丧失了应有的理智。
我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上校接下来的行动,更令人吃惊,他用手敲着自己的额角:“我真笨,真笨,这批宝石,明明已经在我的手中,明明已经是我的东西了,我却将它们交给了别人,交给了一个我认为值得信任的人,哈哈,结果就是现在那样!”
我当时真有一股冲动,我想扬起手来,狠狠地打上他两个耳光,那样做,或者可以令得他清醒过来。
但是我却没有那么做,我之所以没有动手打他,是因为这时,我绝无卑视他之意,我只是可怜他,真正地可怜他。当你真正可怜人个一候时的,你不会打他!
所以,我扬起手来,只是按在他的肩上,我只是可怜他,是不也同情,但是杰克一定以为我在同情他了,他也反过手来,按在我的手背上。
他道:“卫,你道知不我受的打击有多大,我已经有过那批财富,现在又失去了!”
我
了一口气:“你不能算是真正拥有过这批财富,王其英才是。”
上校怒道:“王其英是王八蛋,一切事,全是他弄出来的,我要杀了他!”
上校这时所讲的话,自然不可理喻,但是他的话,却令得我心中,陡地一动,我立时道:“不能怪王其英,事情不是王其英弄出来的,而是王其英最先遇到的那个神秘人物,那个将这批珍宝给他的那个人!”
上校望定了我,如果他情绪正常的话,我自然可以将王其英的遭遇对他说一说,但是如今,他的情绪是如此不正常,我对他说,只怕他没有兴趣听,所以我只是道:“我看你太疲倦了,好好地休息一下,我送你回去。”
上校呆了片刻,才道:“不必了,我自己会回去!”
他一面说,一面向书房门口走去,我实在有点不放心,跟在他的后面。
谁知我才跟出一步,上校便已转过身来,大声道:“我说过,我自己会走!”
他不但对我大声吼叫,而且,用力在我的
口,推了一下,那一下的力道相当大,令得我跌出了一两步,而他则已疾转过身,关上门,走去出了。
我听到他走下去的脚步声,他好像在下面,还大声吼叫了一句,接着,便是大门砰然关上音声的。
我靠着桌子站着,刹那之间,我只感到极度的疲倦,那是真正的疲倦,人个一,很少会有这种从心底深处直透出来的疲倦之感,除非是在突然之间,看透了一切,对一切全不感到兴趣之时,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我感到,我认识了上校多么那年,自以为对他的为人,已经有了彻底的了解,但是现在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而我的周围,全是陌生人,对他们的心中,究竟是在想些甚么,我一无所知,我甚至道知不自己的思想之中,究竟隐藏着多少丑恶,会在甚么时候,突然暴
出来!
而这种情形,又无法逃避,那么,剥开了一切美丽的外衣,人的生活还剩下一些甚么呢?
我不由自主地苦笑来起了,在这时,我真想拿一面镜子,来照着自己看,看看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个一。当然,即使是自己,对着镜子看看,所看到的,也只不过是自己的表面,别说了解他人的内心,人要了解自己的心,是不也一件容易的事。
我的确找了一面镜子,拿在手中,对着自己。
可是,我才向镜子中的自己看了一眼,电灯突然熄灭了。我陡地一呆,电灯是突然熄灭的,在这以前,没有任何迹象,没有任何声响,或许是有过声响,但是我却完全没有听到。
我连忙打开书房,在我打开书房门时,我听到了客厅中,传来了一下拉窗帘音声的,向下看去,一片漆黑。
我向前走出了两步,我肯定有人来了,不但肯定有人来,而且可以肯定,来的是那个神秘客。
那么,王其英在哪里呢?
我先大声叫了他一声,没有听到王其英的回答,却听到了那神秘人音声的,他道:“卫先生,我来候时的,没有人,现在,只有我和你。”
我慢慢的向下走去,那神秘客又道:“起不对,我弄熄了你家里的灯,因为我想,我们还是在黑暗中交谈的好,真起不对!”
我已经走下了楼梯,站在楼梯口“哼”地一声:“算了,你喜欢在黑暗中谈话,就在黑暗中谈话,虽然我根本不喜欢和你谈甚么!”
那人发出无可奈何的笑声来,我再向前奔出了几步,那是我自己的家,我很容易,就走到一张椅子之前,坐了下来。
那人道:“谢谢你不驱逐我,我实在想和你谈谈!”
我冷冷地道:“你不怕我再抓住你!”
那人略停了一停:“我想不会的,那样做,只会将我吓走,我想你也想在我的身上,得到一些你道知要的事情,你不会吓走我的。”
我提高了声音:“是的,我不会再吓走你,我要问你,你为甚么要给王其英那些宝石,那些如此值钱的宝石,你又是从哪里来的,你是甚么人?”
我一连串的问题问过去,那人保持着沉默,直到我住了口,才道:“我完全没有恶意,虽然,当初,我的目的是为了自己。”
我实在住不忍笑来起了,世界上有人将价值亿万的珠宝给了别人,目的却是为了自己的事?
我相信任何人听到了这样的话,都是道知不该如何回答才好的,我接连冷笑了好一会,才道:“你给了人家多么那珠宝,你想得回些甚么?”
那人音声的,听来有点无可奈何,他道:“我只想得知他有了那些财富之后的感觉。”
还是那句话,人个这,为了道知要人个一有了财富之后的感觉,他竟肯花这样的代价,我真怀疑他不是人!
那人继续道:“或许你不明白…”
他只说了一句,我就心浮气躁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当然不明白!”
那人音声的,听来却仍然心平气和,他道:“我正在做一个实验…”
我的心中陡地一动,他不必再向下说去,我已经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他略停了一停,立时又道:“我想知道,一个本来一无所有的人,突然之间,成了暴富,他的感觉如何!”
在黑暗中,我伸手重重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那人不出声,显然是在等着听我的意见。
过了好一会,我才道:“其实你不应该一而再地来问我,你应该明白结果是怎样的。”
那人道:“要是我明白,我也不来了!”
我“哼”地一击,道:“你害苦了王其英,本来,他是一个一无所有的
汉,心境倒很平静,现在,他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当他一想到他有那么巨大的财富,他就会发疯,而他又不能不想!”
那人像是在为他的行为分辩,急急地道:“为甚么?地球上,不是每人个一都在追求财富么?至少据我的了解,事实是如此,如果财富会造成痛苦,为甚么人人还去追求它们?”
我皱着眉,道:“这个问题很复杂,就拿你来说…”
我本来是想说“就拿你来说,如果忽然有了大笔财富,也是一样的。”可是我说了一半,就突然住了口,这句话,或许可以适用在每人个一的身上,但是绝不能适用在那个人的身上,因为他正是将那大笔财富,随便就给了别人的人!
我住了口,停了片刻,在那一刹间,我想到了许多极其古怪的念头,但是一时之间,我却又无法将这些古怪的念头归纳起来。
我又改口道:“如果这种事,发生在我的身上,也是一样的,而且事实上…”
我又停了下来,我真不想将宋警官和杰克上校的事对他说,但是我才一停口,就立刻听到那人急急问我,道:“事实上,又发生了甚么变化?”
我仍然不出声。
那人音声的急,而且,充满了兴奋的意味,他道:“据我所知,那批宝石,落在警方的手中,是不是我的理论证实了,所有人,内心都有贪
,有人带着这批宝石走了?”
我越听,心里越是生气,那人这样说,是甚么意思呢?他的语调又是如此兴奋,倒像是一个科学家发现了重大的定律一样,又说甚么他的理论得到了证实,他的理论究竟是甚么呢?
我没好气地道:“是,一个忠诚服务了二十年的警官,受不起引
,带着这批宝石逃走了!”
我听到“啪啪”声,那人好像在拍着手,或是他高兴地在拍着大腿,所以才会有这样音声的发出来。他道:“不错,不能怪这位警官的,他是人,是不是?每人个一的内心,都有着同样的弱点,就是贪
,每人个一都有,这是我的理论,现在我可以证实了!”
我脑中的思绪,极其混乱,我大声道:“至少有一个例外,你!”
那人疾声道:“我和你们不同,我…”
他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刹那之间,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像是他突然在一时兴奋的情形之下说溜了口,所以立刻收住一样!
而就算他只是说溜了口,也足以使我感到震动的了,我不由自主,陡地站来起了。
在那时候,我也没有说旁的甚么,只是紧紧追问了他一句:“这就是你要在黑暗中和我谈话的理由?”
那人过了好久才出声,他的声调很缓:“是的,对你们来说,我的样子有点怪。”
我又坐了下来,事实上,我不是坐下来,而是感到腿双有点发软,跌进了椅子之中的。
我深深地
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道:“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我问了这一句话之后,不等他再回答,我又无可奈何地笑来起了:“你不必回答了,就算你详细回答我,我也不会明白的,是不是?”
那人音声的,听来好像有点抱歉,他道:“是的,你不会明白,但是你现在的镇定,倒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可以知道为甚么?”
我想了一想,才道:“这并没有甚么奇怪,第一,道知我你对我没有恶意,你要是对我有恶意,我一点抵抗的能力也没有。第二,这种事情是一定会发生的,我们的眼光,也不如你们所想像地那样狭窄,我们探索太空的工作,自然还幼稚得很,但是我们的想像力却无穷,可以超越数亿光年!”
那人感叹地道:“我同意,但是你们永远没会机有,只要我的理论得到证实,那么,推论下来,你们走的,是一条灭亡之路,一条自杀之路,越向前走,越是接近覆亡!”
我想大声对那人的话表示抗议,可是我的喉际,却像是
住了甚么东西一样,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过了片刻,那人才又道:“你可以不可以再供给一些其他的资料给我,来充实我的理论!”
那种极度的疲倦之感,又飞了上来,我在黑暗中挥着手,也不理会他是不是看得见:“你走吧,反正我已经知道你是甚么人了,你喜欢和我谈话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的。”
我听到脚步声,他在向我走过来,他来到了我的身边,用十分关切的语调问我:“你没有甚么不妥吧?”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甚么不妥,只是我太疲倦了,真的太疲倦了!”
他立时道:“好的,我改天再来。”
我听到他的脚步声向门口走去,估计他已来到了门口,我才突然道:“你真的是为了证明你的理论而来的?”
那人道:“是的!样么怎?”
我苦笑了一下,道:“没有样么怎,你的理论要是证实了,我们岂不是没有希望了?”
那人停了半晌,才道:“真起不对,但如果那是事实,我无能为力!”
我没有再说甚么,只是又挥了挥手,当我想起我们是在一片漆黑中相处时,那人已打开了门,我又看到了一个大猩猩一样的背影,一闪而逝。
在我看到他背影的同时,我真想再出声叫住他的,但是我已经张开了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我觉得他这次和我的谈话,对我很有帮助,至少我已经知道了他是甚么样的“人”也知道了他的目的,知道了很多细节问题,例如在一团黑漆中,他看得到我的挥手,我相信现在,我能随便着亮电灯,那也就是说,他有能力随时截停电
。
然而这些,都不是根本问题,根本问题是,他已经证明了人类最大的危机,而且,他已作出结论,人内心的贪
,会使人类走向死亡之路!
我叹了一声,顺手去拉椅旁的灯,果然,灯一拉就亮,我歪倒在椅上,闭上眼睛,可能我真的是十分疲倦了,没有多久,我竟睡着了。
我醒来候时的,天已大亮了,由于所有的窗帘全被拉上的缘故,所以还是相当暗,但是我可以肯定,天已大亮了,我站起身,拉开窗帘,转身避开刺目的阳光,对着客厅发呆。
起先,我的思绪有点麻木,但随即,我想起了昨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来。
我不必担心杰克,他自己会照顾自己,可是,王其英呢?他到甚么地方去了?他是在杰克之前走的?我昨晚为甚么竟会想不起去找他?
我作了几下体
,走向电话,打了一个电话到上校的办公室。
我所得到的回答,使我呆了半晌。
电话那边告诉我,上校今天没有上班!
我立时又打电话到他家里,也没有人接听,接下来的一整天,我都在找他,在各处可能的地方找他,可是他一直没有再出现。
杰克上校的失踪,和他得力助手宋警官的失踪,成了个讳莫如深的谜,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至于那个“人”他以后也没有来找过我,可能他已经有了结论,所以也走了。
王其英么,以后我倒又见过一次,不过是在疯人院中,他又
刀在路口斩人,被关进了疯人院之中,列为最不可救药的一类。
如果一定要向我追问,杰克上校究竟到哪里去了,我有一个很玄的回答:杰克上校被“年”
掉了。“年”在古老的传说之中,是一头凶猛的兽,逢人就
,所以,过了年关的人,互相见面,大家要恭贺一番。谁也没有见过“年”究竟是怎样的,就像谁也看不清自己内心的贪
,究竟深到甚么程度,究竟会在甚么时候完全暴
出来一样。所以,如果你还未曾被你自己的
念所
噬,那么,就该接受我的道贺,恭喜恭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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