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亚洲之星
战斗又开始吃紧。这回是南军发动攻势。北军出现了溃散。没有迹象表明,这跟这段时期的军中娱乐活动有什么关系。
山姆部队也遭到了很大损失。我们只好全军后撤。
部队在南军用气象武器制造的大雨中艰难行军。不少战斗单元陷入泥淖。这真是狼狈的一幕。
在通过一个谷口时,队伍遇到了埋伏。弹雨从灌木丛后飞来,如梦如幻。这是导弹和
弹。发
激光束的敌人似乎很少,这是这场遭遇战的一个奇怪特点。仿佛敌人来自更为悠久的时代。
这便造成了一种假象。我们在遭遇时间而不是南军。“游击队!”
有人大喊。轰隆的爆炸淹没了他音声的。
不过,整个战斗富有诗意。
漉漉的机械和弹雨,构成美丽的风景,雨雾
朦,血
横飞,点滴为画。
所有的人都陶醉在这样的战斗中。
部队反复冲锋,但难以冲出重围。女兵队进行了冲击,但损失更重。连山姆也钻出了钢窟,亲自指挥。
敌人并不是一支大军。但是我们的溃散开始了,并不可收拾。
“要是怀特·林在就好了。”山姆叹道。
“可是,不是有布莱克·唐么?”
这是尼文。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尼文在
笑。这句话点醒了山姆。“对,布莱克·唐。我们的图腾。你过来。需要你候时的到了。”
山姆击掌。他脑中的疾病发作了。
尼文把我绑在一
测距杆上,把航母顶盖打开,撑出车外。声
一下大来起了。空气清新,涌入脑海。我一下被充足的氧气窒息了过去。朦胧中,我觉得陆上航母与铃木的诺亚方舟化为一体。那时我被绑在桅杆上。船儿永远乘风破
。
但很快我就被爆炸声震醒了。周围的战斗单元在爆裂。里面的人都炸得四肢
飞,血沫溅到我的脸上。
有颗导弹击在航母防磁护屏上,又被弹开,在空中爆炸。碎片
地从我身边飞过。
我挣扎了几下,但没有用。我又晕了过去。
再度清醒时,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去。奇怪的是,畏缩的战斗单元都从泥淖中慢慢爬了出来,逃掉的北军士兵重新回来集结,开始了顽强地反攻。
爆炸声在耳边小了。周围的事物运动变慢了。南军徂击手的移动十分可笑。我产生了一种英雄感。
我仿佛进入了宇宙空间。我仿佛又看到了太空船。它们在护卫我。群星在身边旋转,互相
食。
在
烈的战斗中,我仿佛回到了儿童时代。我记起在梦中去接近危险动物。父母在后面拚命叫唤。但却阻止不了。
醒来后,常常一身大汗,但却兴奋无比。现在的情形,就有点类似那梦境呢。
死就死吧,又有什么呢?我对自己说,一边
了
。
一颗炸弹突破了防护屏,在航母装甲层上爆炸,离我那么近,但居然没有伤着我。
“中国人来了!”
头盔中,传来山姆的嚎叫。这使我全身绷紧。
“你们难道不怕吗?东方妖魔来了!牛魔王、白骨
来了!”
我也大叫。我想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吓人。这时“植物”对我说的话开始在脑海中回响。
“朝鲜战争中的中国士兵,作为杀了上校先人的灵魂,在布莱克·唐身上附体呢。”
尼文
怪气地说。
奇怪的是,南军突然停止了
击。一切安静下来,我猜想着敌人是谁。一种古怪的预感抓住了我。
这天夜晚,我似乎听见有人在召唤我。我从睡袋中爬出,在航母中开始漫游。各种机械在奇怪地轰鸣。
我漫游进电讯室。一位值班的军官惊讶地看着我。他向我敬了一个礼。我向他挥挥手。我似乎要使用通讯设备,但又停下了。
“您有什么吩咐?”值班军官问。
我没有说话。我微笑着去看那些通讯装置,像看一堆玩具。我拿起了键盘,脸上
出惶惑的表情。
我按了键。我在试一个不太熟悉的方式。这使我更紧张了。军官说:“布莱克·唐,这样要违反条令的。”
我好像说了一句什么。大意是,你难道没看白天的战斗?
军官有些恐惧,走去出了。我模糊地知道他去叫人。
这样,就只剩下我在电讯室里。我继续操纵。键盘么?这是老玩艺了。很早以前,我在大学中玩游戏时学过古典键盘式操纵法。据说以前连声控电脑有没都。上航母后,我就注意到这里竟有键盘。
但我失望了。超距通讯能力没有形成。
山姆和军官进来。山姆说:“你么什干?南军会察觉我们!”
我一下从罕有的梦游症中解
了。我告诉山姆梦中那个真实的呼唤。“我怀疑它来自中国。他们在找我。”我全身在发抖。
“航母上所有通讯设备,没有与两百公里以外联系的能力。”
我突然醒悟。“阿曼多”已经崩溃了。
因此中国的寻找,可能是幻听吧。我觉得自己很好笑。我害怕山姆么什说。但他并没有过多指责。我的身体反应也停止了。
“好了好了。回去睡觉。什么中国人在找?没有的事。你是在北军中呢。记得白天的战斗吗?你表现不错。”
“那好吧。”我懒懒地说。“我要回去睡觉了。今天最困。”
“你今天表现不错。”山姆拍拍我的肩。
“今后,你们可不要再这样了。”我说,心里涌起一阵不明原因的难过。山姆不么什说,只是久久地看着我。
那天晚上,我睡得死沉。南军的攻击没有发生。部队成攻地逃出了包围圈。那支游击队,再没有出现。
“现在,可以与你讲战争的艺术了。”山姆一天对我说。
他说:“打仗是我们大人的游戏。一种玩耍。你觉得了吗?”
“跟围棋有点相似。”
“但围棋只是一种初级游戏呀。”
这跟我在中国学到的相悖。围棋是一门深奥的艺术。
山姆认为我的游戏天赋,在掩埋许久之后,正在被发掘出来。
我们梦呓一般地对话。好像就是在那场战斗后,我感到自己的精神和身体都在发生变化。我又长结实了,长高了。我开始喜欢吃玛那,也习惯了看血。
我成了军中护法神,开始接受士兵的膜拜。他们认为只要我出现在战场上,就一定能取得胜利。
自那场战斗后,我突然失去了下围棋的本领。
在与友军的比赛中,我输得一塌糊涂,但却没有人来出看。对手们只是欢呼,以为自己棋力上升,居然战胜了中国来的“龙子”
这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我要求自己冷静地对待这个突变。
“他们已经快毁灭。”尼文冷冷地旁观。“而你,正在被解放。”“是要冰冻我了吗?”
“当然不是。你对于我军很重要。”
尼文总这么
怪气。我怀疑他察觉了我的秘密。
我不喜欢人个这。尼文一定时刻想置我于死地。
失去下棋能力后,我变得对战争更加着
。而那晚梦中的呼唤,再没有传来。我逐渐忘记了回国的使命。
在战斗中,慢慢地,我越来越多地充当主角。一旦我在航母舱外
面,立时全军士气大振,无往不胜。
难道真有魂灵附体这样的事么?我常常这样想。
“怀特·林。”有一次,一位友军的军官指着我,惊讶地说。“我怎么看他像怀特·林!这不可能。”“他是布莱克·唐。”山姆微笑着纠正他。
有时,上校甚至让我试着指挥一支小分队。他还把钢窟借我使用。
我的升华是在八月十八
晚上。部队再次遭到偷袭。当时大部分人都在车辆外休息。
南军的空降兵从天而降,落在人群之间。
一阵互相
击后,爆发了白刃战。
我被对方一名士兵追逐,没命地逃跑。我逃到一座小山上,藏在岩石后面。敌人上来后,我突然跃出,在对方的肚腹上刺了一刀。
对方“哎呀”一声惨叫,倒地不起了。
我揭下南军士兵头盔。我看见敌人是一个女人,眼睛还没来得及合上。这是我第一次实境杀人。
事情就这样轻易地发生了,这是我没有思想准备的。但我把这场危机处理得很自然,虽然,事后未免吃惊。
我真的长大了。我自己为自己悄悄地举行了成人仪式。
我身体有些软,便坐在仍在散发热气的柔软尸体边,休息了一会,聆听不远处的厮杀声。这时随便来一个敌人,都会轻易把我杀掉。
我看见那个女兵的眼睛,慢慢地合上了。对方似乎临死也不相信我居然这么年轻。
“你可不能怪我啊。”我喃喃对她说。“我们部队也死了不少女兵。你要怕死,就不该来作战。”
女人在战斗中表现出的勇敢和敏锐使我震撼和激动。然后,我便慢慢走回去。这场短兵相接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北军全歼了敌人,士兵们蚂蚁般在搬运尸体。
我问上校:“我今天杀了一个女人。对方是否也有女兵队?还是偶然出现的女兵?”
上校对此不置可否,找了些无关痛庠的话唐
我。实际上,这支伞兵,正是由女兵组成。目前,南北两军中的男人都不太够用了。
我为自己这么重要的经历没有引起山姆的注意而不高兴。
我又想到苏珊。我有很久没想苏珊了。她是否也加入某一支部队了呢?
甚至,她是否就在刚才那场战斗中死去了呢?我询问打扫战场的士兵,但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
棋盘上的拚杀能力在我身上的消失,反而使我真正成了实境战争的一员。
就在这天夜晚,我再次听到有人寻找我音声的。但我却没有一点儿回答的
望。
又过了几天。山姆来找我。
“你是否听说过灵杖的事?”
山姆的话,把我吓了一跳。来山姆部队后,这是第一次听人提起此事。
但现在看来,灵杖问题也深深埋在山姆的意识中。甚至他可能比铃木更在乎这个。
“这事,我只对你说。”
难道山姆也真的相信我是神灵附体了么?
“我们最近得到了关于灵杖的消息。传说已被一群孩子得到。不知是否是真的。”
“灵杖是什么呢?”
“一种预测工具。”
“是否真的存在这种东西?”
“这是一个传说。”
山姆抚着下巴,陷入沉思。
“不知么什为,最近老有不祥的预感,”山姆道。
我感到,山姆对灵杖有一种恐惧。他长期在掩饰这种恐惧,直到这时,才说了出来。
我觉得很好笑。因为山姆跟铃木是不能相比的。
“如果被敌人得到,是否会造成巨大威胁呢?”
“不会的。”
“如果我们得到灵杖,是否就要放弃我们已有的图腾呢?”如果以前,我听到这话,是会高兴的。我可以“复员”了,回去了。
可是,现在我却有一种“失业”的危机感。
“我想,灵杖并不存在。”我作思考状对山姆说。
“么什为这么说?”
“‘阿曼多’崩溃了,没有人知道怎么使用它。所以,它实际上并不存在。”
“我也这么想。未来被算计得太精确了,并不好。”
在随后的战斗中,部队并没有发现灵杖,但却缴获了一付围棋和棋谱。
这引起了我的好奇。南军中竟有此人?是谁呢?我本人已淡忘棋术,因此对仍在下棋的人便十分关注。
不过,对方是否业已战死?
来不及多想,又一场大战爆发了。两军对垒之间,头上出现了大批的肯尼迪鸟。它们遮天蔽
,正在迁移。两军皆停下战斗,呆呆地观看。
这时又发生了
食。群星突然鲜活地闪现。士兵们发一声喊,各自退到了十公里以外。
第二天,发生了大地震。这场地震不是人工
发的,而完全来自自然界。它摧毁了中西部几座城市,并使战争的进程再度延迟。
这犹如幕间休息。我想到,该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半个月后的一天,在战斗重新开始时,山姆又找到我,说:“在对方阵营中也发现了亚洲人。”“亚洲人?是中国人吗?”
“道知不是不是中国人。所以,才找你来。”
我复又想到了南军中出现的围棋。我认为这跟东方人有关。
“怎么知道他们是亚洲人呢?”
“是‘植物’最先感觉到的。不同人种的基因,会在环境中产生不同的辉光。这种外气,‘植物’是能够测知的。”
“那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的存在使我担心。这要打破意识环境的平衡呢。”
山姆对亚洲有一种心理上的恐惧。这真是叶公好龙。
说起来,在大军团和高技术战争环境下,几个亚洲人能起什么作用呢?上校也许是太迷信了。但看到我在战场上神一般的效力,又不能不这么担忧。
山姆认为存在着一种普遍附体在亚洲人身上的宇宙之力。在远古,亚洲人与宇宙便有一种神秘的沟通。
这种固执的想法,没有任何科学上的根据。但是,的确存在一些特异现象可以让人怀疑。这些现象从上个世纪末明显多来起了。比如,在东亚和南亚广泛出现的特异功能人。
另外,大量出土文物的发现,证明古代亚洲人比想像中更发达,特别是,本世纪初在东北亚发现了五百万年前的直立人化石。
亚洲中心论在欧美变得流行来起了,逐渐代替了二十一世纪前期流行的非洲中心论。
“这可能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一群。没有办法捕获他们。你能够想想办法吗?我想,你与他们能在心灵上沟通。”
“我不行。”
“试一试。如果你能使他们加入我军阵营,将来于国于民都有利呢。”
我突然想到,这里面定不说真有中国人呢。
“好吧。我试一试。”
这么说,一方面还因为我已接受了被赋予的新名:“布莱克·唐”和“东方妖魔”
我为之自得。“龙子”和“神童”便不怎么提了。
“‘植物’那里有关于他们的一些情报。”山姆说。
在“植物”那里看到了拍下的红外辉光图像。这群人大概有十几个。图像上,还出现了他们移动的轨迹。感觉上,他们在帮南军作战。但又好像不完全附从于南军。
奇怪的是,我似乎真能感到他们下一步该往什么方向移动。像无规律的粒子。但其中却又有规律。这便是“混沌”的原理吧?
山姆对我的判断难道竟是正确的?
这引发了我的好奇。
“我看看吧。但需要一支小分队配合。”我提出了申请。
“这没有问题。”
我开始了侦察。我终于发现了对手的存在。
并且我很快弄清了对手的身份。
这是由于狗的出现。在那群人的队伍中,突然出现了我熟悉的狗叫。那是我留给苏珊的狗。
竟是铃木他们!
道知不么什为他们会来这里,么什为会加入南北战争。
上一次“游击队”危险的攻击,也是他们发动的。当时,我就有一种异样的预感。
铃木的出现,
发了我的报复心理。另外…苏珊!我决定采取行动。现在,我不是当初的唐龙了。我已很有力量。
我首先向山姆作了汇报。
“对手是神经质的。以攻击为乐事。采用现代和原始
织的作战方式。并非是真正的南军。”
“他们也是游戏者?”
是的,铃木是游戏天才。我想。
“另外,他们是一群小孩。”我告诉山姆。
“小孩?”
“也不小了,跟我差不多大。”
“不会就是传说中窃取灵杖那一群吧?”
“我想不会吧?要那样,就不好玩了。”
“这就是了。我能稍微放心。布莱克,真有你的。”
我提出了抓捕方案。
道知我他们将如何进行下一步行动。这构成了捕获对手的机会。
结果,我如愿了。
捕获铃木等人比想像中更容易。俘虏都戴着头盔,一时分不出谁是谁。似乎有女人叫了一声。
狗则
快地扑上来,绕着我两腿打转。
人群中有人退了一步,想跑。但我直觉到这是铃木。我上前揭掉他的头盔,也揭掉我自己的。
“哗!”他们全都惊叫起来。不少人都揭掉了头盔。我找苏珊。但一下没找到。我有些着急。
铃木很恐惧的样子,完全没有了以前那种神气。
“都在么?”我凑近铃木。
“有一半人开小差走掉了。”
我有些
气。
“灵杖呢?”我
低声说。
“丢失了。”
“我不信。”
“真的。不信问他们。”
“围棋是怎么回事?”
“什么围棋?”
“你们下围棋了。”
“没有。”
“胡说。”
“没有就是没有。道知你我从来反对玩这个。”
“我
你!”
铃木吓得退了一步,脸色发黄,直哆嗦。
我
惑。南军中的围棋,来自何方呢?正如山姆对灵杖的恐惧一样,失去下棋能力的我在潜意识中感到围棋构成了威胁。
“跟他说没用。他已不是头儿。”
是苏珊音声的。我转眼看她。几个月不见,她出落得更漂亮了。
“这几个月,去哪里了?么什干?”单独在一起时,我问苏珊。
“你走后,铃木便大发雷霆,要调查内
。他的自尊心受了极大伤害。这当然是没有结果的。他派出了人来追杀你。那时我真担心。但幸好没有成功。“这时,又和新出现的非洲人打了几仗。都输了。随后,我们便开始迁移。我们到了麦迪逊。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
“我们住下来,继续制造混乱。这里还残存着警察。我们把目标转向警察。他们是城中的垃圾。这一段时间,还算有意义。
“不久,我们发现铃木的灵杖是假的。它什么也不能测知,只能吓唬人。我们要求寻找真正的灵杖。铃木不干。我们便把他罢免了。
“我们新的头是‘鬼角’。他带着我们向密西西比河转移。我们顺
南下,这时战争爆发了。我们一路上观看战斗,一边挑逗双方,不觉便到了这里。”以上是苏珊的陈述。
“真没有想到,你也在打仗。”她说。
“现在想来,在你们那里,还真有好处。知道了怎么打仗。”
“你还想回国么?”
“…”“唐龙,你说话呀。”
“叫我布莱克。我改名字了。”
“布莱克?”
“是他们给我取的。”
“你变化真大。我都不敢认你了。”
“你还是那样。”
“是么?”
我们一时沉默了一会,目光碰在一起,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哎,你们到底下了围棋没下?”我又想起了这个问题。
“你刚才不也问了铃木?他说的是实话。你对下棋还真是念念不忘。是不是经常下?”我没有告诉她,我已丧失了棋力。我也没提回不回国的事。
“我打仗的本领提高了。说起来,基本技术还是你教的。”
“这我多少放心了。”她居然像心疼小弟弟一样摸了一下我的脸。
我又见到了金铸城。韩国人对重逢也十分高兴。但他表示,在铃木军团或者“鬼角”
军团中,棋的确没有下。
最后,是去找伊朗人。“鬼角”见了我,嘿嘿地笑。我绷着脸。
“纽曼是你杀死的?”
“纽曼?”
“对,纽曼。本来,他可能成为未来社会最伟大的思想家。”“我道知不你在么什说。”
“战争爆发的那天晚上,在光明城边。你忘了?”
“那、那是误伤。”
“你本来是想杀我吧?”
“这不能怪我。是铃木让干的。当时我们都听铃木的。”“鬼角”很畏惧。“你要么什干?”
“这么说,怪不得你了。但你的罪过无法饶恕。你扼杀了美国文化。”
我嚷道。但我最后还是宽恕了他。这正如我以前从不加害棋盘上的对手。
那么,南军中的下棋高手,来自何方呢?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个亚洲人。
我把这个疑问求证于“植物”他也感到困惑。在他那里,也再没有侦察到亚洲人的辉光。
我警告伊朗人,不准透
关于灵杖的事,哪怕说它是假的。捕获了亚洲人,山姆十分高兴,心中的悬念,顿然解除了。
他下令把这群人编成与女兵队相应的童军队,并派我当头,伊朗人做副手。
我们这群亚洲小孩被用来从事
来送往的礼仪活动。结果,我们搞得很成功。东方人天生具有这方面的才能。
另外,还组成了一支围棋队。金铸城被我任命为总教练。
本军并不下围棋。但是,围棋队是对外的窗口。孩子们真正地活跃了军中文体。
“这就是所谓的文工团哪。当初,怀特·林有过这种构想。可惜他死得太早,来不及实现。”
“文工团?”我对这个名称很不熟悉。
“你道知不文工团?别骗我了。嘿嘿。”
“文工团”如同女兵队一样,对士兵们的精神世界起着润滑作用。这一切,很快系统化和制度化了。
除了下棋外,我们还制造了一系列游戏,这都是从铃木集团过去的活动中发展而来的。比如“清官”刑罚,皇室
娱。友军的军人们只要不打仗,便狂热地来我们这儿参加活动。
来的人是多么那,以致于孩子们的数量都不够,不能为每个士兵提供一个伴侣。
“植物”冷眼旁观。我常常感到他寒意的目光。我觉得他要么什说。“人个每都需要寻找童年。真的是这样么?”有一天“植物”冷不丁说。
“你么什说呀。”
听说“植物”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包括童年的美好时光。我对这种新型的成人,有一种隔膜和畏惧。
“你的童年,便是这么玩游戏玩过来的么?”“植物”好奇地问。
“我的童年,并不是这样。”
我突然想起了往事,被一阵感伤和惊异重新袭击。我缓缓告诉他,中国人很小就要接受专业训练,根本没有玩的机会。我没有料到,自己仍在下意识地与游戏中的铃木军团成员、与山姆部队的士兵保持距离。
“那是要在社会中竞争哪。”“植物”恍然大悟的样子。“这的确是一门艺术。山姆不对。”
但山姆却按他的思路在继续发展。
这一天,上校找到我。同时还来了另一名我不认识的军官。
“这是巴克上校。国防部长那里来的。”
“国防部来的?”
我想到国防部长曾和我下棋。最近因为战事吃紧,他来得少了。
巴克和蔼地笑着说:“国防部长一直在关注你们。我们决定在全军推广你们的模式。”
他又转向上校:“你可要忍痛割爱哟。”
我们发明的游戏,包括围棋,很快在北军中推广。山姆部队分派人去到各个部队去做指导。不久,每一支部队中,都有了我手下的人。
那时,我经常在北军中巡视。我发现大伙表现得都很出色。孩子们根据每支部队的特点,搞出了娱乐的新花样。我则不时召开总结会。我仿照铃木开“新闻发布会”的样子,迅速把新经验推广。
这里面,只有铃木干得糟糕,我不得不把他调了回来。他的棋不行。游戏的天才似乎也丧失了。
但我发现了他的一项特殊才能:被压抑的文学天才。这是铃木离开领导岗位后,逐渐表现出来的。
他的徘句及和歌都做得很好。兹引一首为证:田纳西,水边映映皆岩石。
血如丝。我很受感动,也对铃木生出一分佩服,而表面上,我并不有所表示。
我感到日本民族并没有在世界上消亡,虽然他们接连失去了本土、网络国和空间的领地。
我要谨慎对待这件事情。
总之,一切似乎都进行得很顺利。唯一的一次危机是突然风闻苏珊要被山姆调去女兵队。
原来,这又是尼文的阴谋。他看着我搞得好,非常嫉妒,便向山姆做了如下建议:“有个叫苏珊的亚裔姑娘,长得不错,尤为善战,如果在女兵队,必定是好苗子。”
我闻听后,非常着急,忙找到山姆。
“这个苏珊道知我。”
“怎么了?”
“她是文工团的骨干呢。”
“女兵队就需要一名这样的骨干。”
“可是,她并不是…女处。”
“你怎么知道?你跟她睡过?”山姆哈哈大笑。
“是跟铃木…”
“有意思。你是不是看上她啦?要真看上了,就赏给你。”
“…”“没有看上?”
“看上了。但我更是为了您好。您得警惕尼文人个这。”
我观颜察
地说。
我又一五一十告诉山姆尼文与女兵们有染。我说得有鼻子有眼,这不由山姆不起疑心。随后,我又表示愿意用手下一个叫卡玛拉的印裔姑娘替换苏珊,补充进女兵队。
山姆对我的忠心大加赞赏。
“那么,苏珊是你的了。”他说。
苏珊为此事很感激我。道知她去女兵队的,都是些疯子,而且必死无疑。但她并不知用卡玛拉换她的事。
“唐龙——起不对,我不习惯叫你布莱克——谢谢你。”
“没什么,一报还一报。没有你当初帮助我,我怎么会有今天?”
“你都对上校么什说了?”
“我说你更适合在我手下搞公关。”
“他就同意了?”
“最初没有。他说,要给我找一个好莱坞女星来。然后我说,用不着了,苏珊就是明星。”
苏珊灿烂地笑了,一边看着我,一边拢着头发。我闻到少女身上的气息,心想,尼文么什为一定要点苏珊的名呢?他发现我跟她有什么猫匿啦?可是,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啊。
我几乎要冲动地去抓她的手。但我最后仍然胆怯起来。
苏珊建议我离开山姆的部队,回到中国去。这话使我很吃惊。
“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了?当初你还劝我不要离开铃木那里呢。你说我们找到了乐园。”
“不一样了。也就是你走后我有这种想法的。不知么什为,我人个一时,常常想你讲的那些关于北京和上海的故事。真是天堂啊。”
“可是,苏珊,我不能走啊。”
“么什为?”
“我也说不清么什为。我现在习惯呆在这里。”
“这里很危险,道知你么?定不说,哪天有一颗
弹会打死你。另外,很多人嫉妒你。他们本来就恨亚洲人。只有山姆在保护你。可是,他能保护你多久呢?他可是白人。白人永远是我们的敌人。”
“可是,山姆待我不错啊,所以,我也要做到仁至义尽。”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都是为谁而战呢?”
像苏珊自己,当初是为父母复仇。所以,来到山姆部队,这样的心劲就反而没有了。
怪不得她的思想会出现反复。
“为我自己。”我一下说出了心中潜在的想法,自己也吃了一惊。“因为我在这里找到了一个乐园,找到了自我,找到了刺
。我回到了真正的童年。以前我没有这么兴奋和快活过。再说,我其实已不会下棋了。回去,父母该怎么看我呢?我靠什么生活呢?”
“你说你不会下棋了?”
苏珊
了我一个耳光。
“你真糊涂。以前,你是这么说的么?”
她哭起来。猛地跑掉。
我这才稍有醒悟,呆呆地站在那里。我很难受,也很震惊。也许,我需要重新考虑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久,传来了卡玛拉死亡的消息。对此,我亦有预料。苏珊大恸,但仍不知这事是我从中做了手脚。
在卡玛拉死后,北军又遭到了一次袭击。少年队也参加了战斗。在这场战斗中,亚裔孩子们不辱使命,表现出了善战的本
,受到了表扬。但只有铃木表现不好,临阵退缩。
少年队内部开了一个会。有人提出要
毙铃木。
我对此很是犹豫。最后,还是放了铃木一马。因为在最后关头,我突然忆起自己被铃木从洪水中救上来的一幕。
我只是用“清官”游戏报复了铃木。这次,是我充任皇帝,而铃木被绑在了木桩上。
施以私刑的事,没有让山姆和尼文知道。
自此后,我对铃木的怨恨慢慢冰释了。
某
,部队再一次缴获了南军的围棋。这使我受到很大冲击。我想到了当初来美国的使命,还有信息中间商对中国围棋代表团提的那些问题。
我想到了苏珊的提醒。的确要好好想一下这件事情了。
这时,却出现了怕死的铃木再次当逃兵的事情,这使我不能继续想我的问题。我得先处理这事。我再不能包庇他了。按照山姆军中的条令,等待他的将是极刑。但我仍然不愿看到这个。
不知么什为,我觉得铃木与卡玛拉不一样。是铃木的徘句打动我了么?或者,东亚与南亚,存在血统上的地域之别么?
总之,我准备偷偷放了铃木,让他逃走。
与铃木彻底和解的冲动那时
倒了其它想法。
在铃木即将离开时,我们在军营附近的一条小河畔最后相聚。这时我想到了自己从波士顿的潜逃。
我的大度使铃木深感惭愧。
在漫聊一阵后,我把心中那个藏了许久的问题提了出来。
“铃木,说实话,你是否和苏珊干过那种事?”
“哪种事?”
“…就是男女之间那种。”
“你真会说笑。”
“干过吗?”
“没有啊。我是不敢哪。”
“我还以为你干过呢。”
“因为都说她是我的‘妃子’吗?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
“是吧。”
“因为她是中国人。我在心底怕中国人。”铃木偷偷看着我的脸色说。
“那你可真傻。”
我相信铃木说的是真的,或者,宁愿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我为铃木遗憾,又为自己窃喜。但这种窃喜,又有什么根据呢?我的情绪一下又跌落了下来。
铃木说:“唐,你和她
要好的。不么怎来一手呢。”
“我们都还太小。”
“美国人十几岁就开始呢。中国也是吧?”
“不是。我们的教育不充许。”
“但你现在是美国人了。真的,你很美国化——未来的美国人。”
“不可能,我来美国才几个月呢。”
“我不懂。么什为二十一世纪的中国,还能保持过去那些优点呢?”
“我们中国,是一个大国啊。它的文化很悠久。”
“真是羡慕。”
“铃木,你找你的同胞去吧。那样比较好一些。”
“我不行。我这样的人,我们的民族是不会要的。再说,我的国家也没了。”
“那你走后打算怎么办呢?”
“当初想去太空城或者月球定居,现在看来真是荒唐。我也不想再建铃木军团什么的。没有意义。我准备去南美。那里是和平的。亚洲人在那里搞建设。”
“你应该去从事文学。这个职业,听说在上个世纪很是流行。现在可以恢复。报纸已恢复了。还有各式各样的机械。”
“也许吧。反正,我再不想打仗了。”
“我也不想打仗了。铃木,我们
个朋友。”
“你不恨我了?”
“对。”
我们击掌。为这个结果,我十分高兴,不过,也隐隐有一些悔憾。
铃木走后,又爆发了大战。少年队也作为预备队投入了战斗。
在这些战斗中,我总和苏珊并肩作战,互相支援。
伊朗人和韩国人都表现勇猛,立了战功。
亚洲少年军,名传遐迩。终于,国防部长接见了我们。他又把我们介绍给副总统。这是一个菲律宾血统美国人。
“你就是来自中国的‘东方妖魔’么?”
“是的。”
“你的事迹我都听说了。”
“这其实都是山姆上校的功劳。”
“啊,山姆,他一直以为他是一个糊涂人呢。不过,糊涂人最好。”
他一一与队中的其他孩子握手交谈。
“看来,真的是亚洲的世纪啊。你们留了下来,是美国的幸运。”
同时受到奖励的,还有一批“志愿兵”都是外国人。包括夏威夷人、魁北克人等。
此后不久,山姆上校成为了山姆少将。
在跟着的数次战斗中,北军皆胜。但少年队却再没有上佳表现。
并且,队伍中开始不断出现死亡。
在布莱克罗克沙漠战役中,马来西亚人穆迪被
弹打死。
然后是韩国人李铸城的战亡。
我很沮丧。山姆便来安慰我。
“这是自然现象。请放心,过不了多久,我就要结束这场战争。”
“您说您结束这场战争?”
“我还要作为总统到中国去呢。”
他开玩笑般地说。
但这种信心遭到了某种动摇。
在攻克中国湖海军军械中心后,士兵在附近的死谷中捉到一名中国人。
这是一名老人。老得都看不出多大年纪了。士兵说,是在谷底的难民营中发现的。所有的难民都走了,而只有他还呆在那里。
山姆对此极为重视,亲自与他见面。我和“植物”也在场。这位老人英语不好,我担任了翻译。
老人童颜鹤发,看不出因为战争受到惊吓的样子。
终于见到了中国人,我十分激动。
“你叫什么名字?”
“林小军。”
“多大年纪?”
“再有一个月,就一百零一岁了。”
把人吓了一跳。山姆和我都猜想他是上个世纪的人,但到想没有这么老。我们提问更加谨慎了。
“你是什么时候来美国的?”
“说来早了。那是一九八八年吧?我来美读书。”叫林小军的老人记忆清晰。
“读什么学校?”
“芝加哥大学。但我没有读完。因为没有奖学金。我得去打工。这一打,就不想再读了。”
“你么什为不逃走呢?别的难民都逃走了。”
“我这一辈子,经过了很多灾难。有中国的灾难,也有美国的灾难。大饥荒,族裔冲突,我有没都逃。倒是那些试图躲避的人,反而死了。所以,这次我也听天由命。你们看,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活了一个世纪的人,一定把什么都看清楚了吧?这场战争,很无聊吧?”
“啊呀,这位是将军吧?带兵打仗的人,怎么能那么说呢?要说无聊的,应该是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赖在这样的世界上。”
“科技发达了,人活到百岁并不奇怪。不过,听你的口气,好像是说这个世界奇怪吧?”
“科技和世界都与我无关。我活这么大,靠的是自我调养。而世事从不在我心中留下痕迹。这是中国传统的养生奥秘。”
“但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包括对战争前景的预测。总会有一些感触吧?”
“你是问美国么什为走到这一步?”
“你可以随便说。”
“不是有很多解释么?什么金融崩溃啦,民主体制败坏啦,但是,我认为有没都抓住要害。”
“要害是什么?”
“天就要黑啦。星星又会出来。然后是月亮。这种事情,千百万年来都是如此。这便是要害。”
“你是说…”山姆凝神。
“历史就是重复自身。周而复始。分久必合。庄家轮
坐。”
“你能解释一下吗?”
“好比‘阿曼多’的崩溃。么什为呢?都说是恐怖主义破坏。然而,么什为要破坏呢?这其实来源于‘阿曼多’自身的指令。是一种自杀行为哪。病症严重了,活不下去了。光是恐怖主义而没有‘阿曼多’自残,恐怕不至于毁坏这么成
的机体吧。”
“这是一种新妙的理论。”
“人和一切事物,都会有老死的一天。‘阿曼多’在我们看来正是壮年。可是在它自己的时间表中,已经衰老了。微循环系统于是发出了指令。”
“竟是这样啊。”
“然而,进一步看,这个指令,又并非‘阿曼多’所能构思。它仅跟宇宙这个大系统有关。在冥冥中,我们都有一个时间表。‘阿曼多’不过是一个忠实的执行者。”
“啊?”
“我出生时,刚好一百年前,中国也在经历一场混乱。其疯狂程度,不亚于美国现在。八亿人,居然一齐走向了崩溃的边缘。现在轮到了美国,是天意吧?”
“我有些懂了。那么,这场战争,你看胜负如何?”
“没有胜负。南北军都要输掉的。这是因为有人想渔翁得利。但是,他也没有料到一切不由他掌握。还是宇宙时间表的问题。”
“是什么人呢?”
“这我还道知不。”
“如果那人一定要坚持去做呢?”
“他应该放弃有为,及时引身而退。”
“植物”在全过程中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
话。
山姆请林小军吃了一顿饭。不好意思,我们只有玛那。但老人很饿的样子,把几盘玛那都吃光了。
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胃口这么好,使山姆大为羡慕。
席间,林小军无意中说起他仍保留着中国籍。山姆对此很感兴趣。
“这可不是因为我预测到了美国要衰落,中国要成世界第一。那时到美国来的人,能办绿卡的都办了。我是太没能耐。所以现在还是非法移民呢。”
“‘绿卡’?‘非法移民’?”
林小军做了解释。山姆仍不太明白。
“那你准备回中国去么?”
“么什为要回去呢?因为它今天强大了?”
这回,轮到老人感到不可思议了。
山姆和我都苦苦思索着林小军提出的问题,但不得要领。只有“植物”
出若有所悟的样子。一场大战后,我和苏珊仍然活着,但都
疲力竭。我们坐在月光下,像一对原始人。
我把百岁老人的事情说给苏珊听。她很吃惊。
“他说得有道理,虽然,许多我听不太懂。”她说。
“也许,你说得对。”
“什么?”
“离开这里。”
她默不做声,捂住脸。我感受到了她的复杂心情。
“都死了。”过了一会,她说。
“说谁呢?”
“铃木带来的原班人马。”
“也许,变成了星星。”
我抬头看星空。它仍然跟棋盘一样。可是,谁是天上对弈的棋手呢?我想起我跟纽曼也这样坐着看过星空。
有一天,我会不会也变成这天上的一颗棋子呢?
这时,我吓了一跳。
一轮巨大的光盘正从南方浮游过来,活像幽灵。不明飞行物盘旋一周后,拐了个弯,向东方飞去。
我和苏珊赫得久久不能做声。
“战争快结束了。”我说。“真的么?”
“今天看见的,不要告诉别人。”
我感到苏珊在颤抖。我试探着把手伸了过去。她一把把它握住了。这是除了郑薇珊妈妈外,我第一次以非在线方式,把手放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再过一个月,我就满十七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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