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往事峥嵘
谢飞燕回到了开封,在“怡安”旅舍找到了“鸿雁班”
此时,正值暮色苍茫,暝烟四合之际,班众正在吃晚饭。
头一个看见她的是张云雁。
一声欢喜的尖叫,张云雁从椅上跃起,一下将谢飞燕搂个铁铁实实。
张大成夫妇及众人,俱皆欢喜不尽。
张云雁搂着她竟然
泣起来,惹得姑娘们个个眼都红了。
林麟则呆站在一旁,心中十分欢喜可怎么也无法
上一句话。
谢飞燕推开张云雁,向班主夫妇见礼。
吴玉芹道:“呀哟,真把我们想死啦,现在总算盼到你回来了,须知大家与你已经是快刀砍水——难分开哪!”
谢飞燕道:“晚辈上了贼人的当,空白追了许多地方,这一点,容后禀告。”
林麟赶忙
言道:“谢姑娘,幸喜无恙,那晚在下与云雁妹妹、克虎兄到城外找你不见,一直都担着心哪!”
谢飞燕道:“多谢林大侠。”
林麟道:“姑娘不必客气,是不那见外了吗?”
正说到这儿,张克虎从店外回来,一见谢飞燕,忙过来见礼,也是欢喜不尽。
林麟又道:“哎,谢姑娘,你那块紫晶石被那个小子拐跑啦…”
谢飞燕打断他的话:“错了,林少侠,那个紫晶雕像我已见了,他并未拐跑呢。”
“什么?你见了雕像?那姓光的呢?”
她本想说自己把像送给光灿了,但当着这许多人,怎好意思出口,于是改口道:
“我刚一进城就有人叫上我,扭头一看,正是这位先生,他立即把雕像给我,我看了看,觉得还有些美中不足之处,让他再给琢磨琢磨。”
这一说,似乎也有道理,别人怎好意思再问?可林麟仍有话说。
“糟啦。谢姑娘,明
‘鸿雁班’就要离开京都了呢,快去找他索要回来吧。”
张克虎道:“不错,我适才就是去雇车马的,明
到杭州去。”
谢飞燕惊讶道:“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张云雁笑道:“到西湖去看景,上灵隐寺敬香,好玩得很呢!”
张大成道:“谢姑娘刚从远地回来,你们让人歇歇气,把饭吃了再说吧!”
众人这才散开,让谢飞燕坐下吃饭。
饭后,张云雁拉她进屋,迫不及待地将她走那夜东城外自己见到的可怕情景对她讲了。
临了,她道:
“燕姐,那个老书生还留下一条白绢手帕,上面有血写着的字呢,只是那些字叫人看了莫名其妙。”
“手绢呢?”谢飞燕问。
“林大哥装着呢。”
“雁妹,你去拿来我瞧瞧。”
张云雁答应了,出去了一会回来,把血字手帕交给她。
谢飞燕打开,也看不出名堂来。
她轻轻念道:“红蓝三
乌石藏宝马,师狗一旁上天成高士。咦,当真古怪。”
她想,只有宝马二字看得懂,乌石藏马,这理解不通,红蓝三
更不通了,管他,先记下来再说。
她默诵两遍,心记下了,手帕还给张云雁。
这时,门外林麟音声的道:
“雁妹,可以进来吗?”
云雁高兴地跑过去开了门,嗔道:
“谁不让你进呀,自管进来嘛,噜里噜嗦。”
林麟笑着进来,道:“谢姑娘,还有件东西给你看呢。”
他递上一个玉佩,谢飞燕接过来仔细审视,见壁面上刻有个“竹”字。
她不认识此物,便还给了林麟。
林麟将血帕玉佩收好,道:“山西广宁大师、崂山玉
真人均在此一役中罹难,在下明
与各位暂时分手,回少林寺报知恩师,恩师决不会坐视不管。”
张云雁道:“燕姐,他回少林后,再赶到浙江杭州与我们会合。”
谢飞燕淡淡地应了一声。
林麟又道:“那夜之事必会轰动江湖,广宁大师、玉
道长非一般人物可比,山西广胜寺、崂山上清官必不肯善罢干休,定要追究下去,‘鸿雁班’四处
动,故在下决心跟随,暗访此案真凶。”
张云雁道:“哦,对了,家兄在燕姐走后,蒙东野前辈垂青,携家兄外出一旬半,授了他一套刀法,老人家有趣得很,说这套刀法叫‘屠狗十八式’,授完,让家兄转告家父母,‘鸿雁班’不宜在此多逗留,远走为好,并让家父母…”
说到这儿,张克虎进来了。
云雁道:“屠狗的兄长,把东野前辈转告燕姐的话说一遍吧。”
张克虎道:“我正是来找燕姑娘的,东野前辈让我转告说,谢姑娘回来后,暂不要离开‘鸿雁班’,还说事情过于复杂,牵动了许多本已隐居的老头,但又让谢姑娘放心,说他老人家与一位叫醉寿星的老前辈会照应姑娘,只要姑娘小心些就行了,不要再只身一人远走。”
云雁道:“老前辈的话很怕人的,燕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麟道:“谢姑娘,不妨将隐情告知大家,让大家心中也有个底。”
张克虎道:“是啊,谢姑娘,我们都愿为你分一份忧,解一份愁呢,只是你不要小瞧了我们才好。”
谢飞燕心想,如果身在“鸿雁班”免不了累及大家,不如请班主夫妇来,将家仇讲了,然后
离‘鸿雁’,与光灿去探访仇敌。
拿定主意,便道:“烦张兄请班主,啊,不对,干脆我们一块到班主那儿说吧。”
众人均赞成,便到上房找张大成夫妇。
谢飞燕将自己出师以来,家已被毁的情形简述了一遍,又谈了此行经过,只隐瞒了光灿救她这一截,改称被一未
面的高手相救。
众人听了前后情形,俱感震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飞燕续道:“今
飞燕已将实情托出,我不能再留在‘鸿雁班’,以免祸及全班,半年来承班主夫妇垂爱,百般照顾,此番恩情,飞燕只有异
相报了。”
听她说要走,云雁急了,道:
“燕姐,你孤身一人岂不更加危险?”
林麟道:“姑娘身负血海深仇,时下又有人暗害姑娘,想来二者之间必有牵连,姑娘单身一人,未免危险,不如随在下同返少林,由在下将此件事禀报之后,在下陪同姑娘一道,探访姑娘的仇人,不知意下如何?”
吴玉芹道:“都说些孩子气的话。飞燕姑娘,我们与你是竹里装灯草——一条心,别尽说些走不走的话!”
张大成也很同情谢飞燕,但此事非同小可“鸿雁班”子弟虽自小习练武功,但仅能自卫防身,要与四海魔枭令狐宣之
作对头,份量实在太轻了点儿,莫说这班孩子们,自己夫妇两人是不也老魔的对手。
乡亲们将这班姑娘小子
托给自己,怎能拿他们的性命儿戏呢?
可是,飞燕孤身一人,又怎能让她独自承受凶险呢?
“鸿雁班”是舞队,不是江湖帮派,这一牵进江湖是非,只怕永无宁
。
然而飞燕一家遭害,现在又有人找上了她,她是班中的一位艺人,作为班主又怎能袖手不管?
咬咬牙,他说话了:“谢姑娘,你既是班中一员,有事我们不能不管,虽说我们武艺低微,但人多毕竟好设法,姑娘再不要说个走字,留在班里祸福与共吧!”
他这么一说,吴玉芹、张克虎、张云雁和林麟都十分高兴,纷纷劝飞燕留下。
飞燕想了想,道:“多谢班主,那我暂且留下,若事态发展迅速,到时再离开吧。”
众人又围绕四海魔枭之事议论了一阵,方才各自回屋歇息。
第二天一早,林麟辞别众人先骑马走了。
大伙儿把家什搬上大车,分乘几辆马车,往浙江进发。
他们走杞县,过睢
,来到永城县,这里距安徽已经不远。
张大成决定在永城县住上两天,歇息一天,演出一天。
旅途劳累,饭罢已经天黑,各自歇息。
三更时分,突然“吧”地一块,似有重物击在楼上。
谢飞燕立即惊醒,从
上一跃而起。张云雁也忙翻爬起来。
两人匆匆披上外衣,目注门窗。
飞燕打个手势,意从后窗跃出。
云雁抓起放置在
上的长剑,拉开后窗,一跃而出。
飞燕却忽地拉开门,一步跃到天井。
只见对面房顶上,立着一条黑影。
此刻张云雁也从屋后绕出,同时看到了房头上的黑影。
这人好大的胆子,见了人也不闪避,依然大不咧咧站着。
谢飞燕一踮脚“嗖”地上了房顶。
张云雁叫道:“有贼,大家快起来!”
她也跟着上了房,并立即
出了长剑。
谢飞燕见对方仍不理不睬,娇叱一声,一掌打出。
她发现对方仍然不动,似乎也不打算回避,要硬
受她的一掌。
她习的是无相神功,那人即使有金钟罩、铁布衫,只怕也经不起一击。
就在掌要触到对方
襟的一刹那,她急急将掌势挪开,同时柳
一拧,往斜刺里跨了一步,接着将拳收回。
那人依然不动,就像没有这回事一样。
她感到诧异了,正想仔细打量对方时,张云雁不知就里,娇叱一声,长剑直点对方咽喉。
她急得连忙跨步进身,轻轻向张玉雁的玉臂一推,剑失了方向,刺向空当。
“慢,此人被点了
。”她急忙说道。
与此同时,张克虎、张婉玉、班主夫妇也都跃上了房。
许多姑娘也纷纷从屋中出来。
张云雁听飞燕如是说,忙借势收招。
二人一左一右上前两步,定睛一瞧,不
叫出声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班中得力子弟常世雄,只见他双睛凸出,嘴角似有口涎
出。
张克虎急忙上前将他放倒抱起,从房上跃下,将他放到
上。
只见常世雄外边罩着一件黑色大衫,班中人谁也未见他穿过,大衫里面才是他平
穿的衣服。
他已经没有气了。
口角
淌的不是口涎,而是血水。
张大成替他查了周身,并未发现伤痕。
只有
膛上清清楚楚有个泛黑的手指印,比量下来,是概大中指。
这一下事出意外,大家吓得瞠目结舌。
张克虎道:“把范之宏叫来问问。”
范之宏与常世雄住一间屋。
与张克虎同屋的吴杰急忙去了,一会慌慌张张跑回来道:“他…他…死在
上!”
众人一惊,急忙到范之宏住屋去看。
范之宏的死法与常世雄相同,
上受了一指,别处并无伤痕。
张大成慌了,急忙出房门清点人。
六个男子去了两个,其余还在。
除了张克虎、吴杰,还有两人叫张小旺,陈子仪。
再清点姑娘们,除了飞燕、云雁,其余九个都在。
吃饭时,大家还热热闹闹、吵吵嚷嚷,不过两个时辰,便去了两个,这真是从何说起啊!
姑娘们都
泣起。来,男人们则呆然而立,心里
得没了主意。
谢飞燕咬紧银牙,心中怒火燃烧。
杀人者武功高强,杀了人还戏弄大家。
这是什么人干的?这些无辜青年与他又有何仇?
莫不是自己带来的灾祸?白白让两个好人命丧黄泉!
她心里难受极了。
忽然,张克虎叫道:“你们快来!”
不知什么时候,他又回到了放置常世雄的那间屋。
原来,他想把常世雄那件大衫取下,因为班里从未有过这样的衣服。
取下后,他顺手掏摸了里间的口袋。
口袋里有个纸团,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敢与谢飞燕为伴者,这小子就是榜样。”上面只捺了一个指印,并不署名。
众人进屋后,他把纸团给了爹爹。
张大成抖着手,念了纸团的字。
谢飞燕再也住不忍,走过来向班主行了个礼颤声道:
“班主,飞燕累及两位大哥,后悔不及,只有以后替两位大哥报仇。飞燕今夜就辞别各位,他
有缘再见。”
说完,径自挤出房门,朝自己那间屋跑去。
张云雁喊了声“燕姐”也跟着追去。
张大成道:“罢罢罢,天降横祸,想不到‘鸿雁班’会有此劫,叫我回乡怎么向邻里们
待!”
张克虎愤然道:“爹,这不能怪谢姑娘,贼人心毒手狠,无缘无故杀人,我们岂能示怯于人,莫非世雄、之宏的仇就不报了吗?”
吴玉芹怒道:“飞燕在‘鸿雁班’跳舞,‘鸿雁班’与她的家仇无干,怎么向‘鸿雁’下毒手呢?道理上说得过去吗?这些人是蜈蚣遇到眼镜蛇——一个比一个毒!克虎说得对,两个男娃的死,我们难道就算了?”
张大成跺足叹道:“我没有说燕姑娘不对,也没有说此仇不报,但来人武功之高,无人能敌,只怕往后几天还有人遭殃!”
这一说,姑娘们都吓坏了,一个个相互望着,不敢出声。
吴杰道:“我们演我们的舞,与世无争,这样
杀无辜,神人共愤。只要贼人再来,我们就与他拼了!”
陈子仪也道:“吴贤弟说得是,人家找上了我们,躲也躲不掉哇。”
张大成烦透了,喝道:“住嘴!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凭你们几手三脚猫拳脚,也要与人家相抗吗?还不是白白送死!”
这时,张婉玉叫道:“谢姑娘走了!”
众人朝门外瞧去,只见飞燕提着个花布包,正从门里出来,后面跟着泪狂汪的张云雁。
吴玉芹连忙赶出门去,一把拉住谢飞燕,道:
“姑娘,你忙什么?咱们是枯藤
大树——生死不离。你这么一走,咱不是成了扁担挑水走滑路——心挂两头了吗?你暂且留下,有什么事大家好商议。”
“嘻嘻,说得好,说得好,我屠夫就最爱听你这娘们说话。”
忽然有人
话,声音又尖又细。
众人闻声看去,房头上站着鬼屠夫东野骧老儿。
吴玉芹大喜,忙招呼道:“前辈,咱们这里已经是晨雾炊烟——一吹就散啦,还不快些来指示
津吗!”
东野骧回头嚷道:“老不死的醉鬼,你再不过来我就要张口骂人啦!”
忽然,院子对面的屋檐下有个苍老音声的笑道:
“屠狗的,你不是已经骂人了吗?”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白头发、白长髯的矮老头,正笑嘻嘻从屋檐的阴暗处走出来。
谢飞燕一见连忙过去行礼口称师伯。
张克虎、张云雁等人轻年也忙向这位老寿星行礼。
班主夫妇则称前辈,双双行礼。
醉寿星东方木笑道:“好、好,都是些乖孩儿,有话屋里说吧。”
这间旅社只一个院子,全由“鸿雁班”包了,故没有别的旅客。店主及小二住在外间的楼上,下面兼营酒饭。此刻他们正在好梦中,哪里知道后院发生的事?
班主夫妇房内容纳不下许多人,班主只留下克虎兄妹及谢飞燕作陪,其余打发睡觉去。
东野骧道:“燕姑娘,你要走到哪里去?”
谢飞燕道:“前辈,晚辈已拖累了无辜,如果再不走只怕会…”
东野骧一瞪眼道:“胡说,你不但没有拖累‘鸿雁班’,他们反而沾了你的光呢!”
这话不知说些什么,大家一点也不明白。
东方木笑道:“屠夫,别那么一说话就瞪眼,小心吓坏了乖孩子们,事情嘛,要说就从头说起,不然谁听得懂啊。”
“就你醉鬼罗嗦,要说你说吧!”
东方木笑嘻嘻看着张大成道:
“班主,若不是飞燕在你们班里,只怕早出事了呢。”
张大成惊道:“请前辈道其详。”
东方木道:“去年端午节,你们在何处演出?”
张大成道:“在山东兖州只演了一天,晚上来了两个浮
子弟,要叫姑娘们站出来排队,由他们挑五人去离城三四里的童家庄陪酒跳舞。”
东方木道:“后来呢?去了吗?”
吴玉芹接过话头道:“前辈,我们虽然卖艺可也相当自重,我一听他们来意不善,就跳出骂道:“狗打哈欠——一张臭嘴,你们是瞎子爬树——不知高低,我‘鸿雁班’都是规矩人,你们快给老娘滚出去!”
东野骧哈哈笑道:“骂得好骂得好,你这娘们聪明得很,一出口就好听!”
东方木道:“后来呢?人家就滚啦?”
张克虎道:“滚是滚了,不过是晚辈们把他俩打趴下的。”
“后来人家不找麻烦吗?”
“当然找呀,当晚就来了二十多个汉子,为首的叫什么来着?”
张云雁接口道:“那小子好像是叫童子民,自称是童家庄的大少爷。”
张大成道:“在下知道那些地头蛇难惹,就连夜带着大家走了。”
东方木道:“后来再没人找麻烦吗?”
“是的。”
“道知你这童子民是何等人吗?”
“是概大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
“童子民回去后么什为不追你们呢?”
“道知不。”
“你诉告吧,童子民被你们打得口吐血,一条命只剩下一半了,所以,暂时没顾得上找你们。直到四个月养好伤后,他就转你们的念头了。童子民是山东一霸神火帮帮主童震东的侄子,是白面秀士童宝旺的堂兄弟。明白了吗?”
张大成惊得灵魂儿出窍,嘴大张着说不出话来。
东方木又道:“是概大童子民亲自到济南府找童震东哭诉,童震东便派人四出打探你们,幸而你们早已远走高飞,不在山东境内。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自谢姑娘加入班后,童宝旺不准他叔叔手下的人侵犯‘鸿雁班’。然不要,你们早就遭殃了。”
张大成叹道:“老前辈这么一说,在下总算明白了。这童宝旺不准神火帮的人找‘鸿雁班’的麻烦,是因为四海魔枭令狐宣让童宝旺欺骗斗方三老,要将谢姑娘生擒活捉!”
这话反使东方木、鬼屠夫大吃一惊。
谢飞燕又把去斗方山的事讲了。
东方木叹道:“我老儿原本跟在你丫头后面的,不料中途忽然不见了你,原来你是在夜晚赶路。那晚我在靠湖北边境的一个小镇上,听到隔壁屋中有两人谈话。这客店异常简陋,中间只隔一道板壁,说话听得清清楚楚。一个说:‘谢飞燕那妮子果真去了黄鹤楼吗?’另一个道:‘不么怎是?童宝旺与斗方三老约定,在黄鹤楼把那丫头活捉。’先前那人道:
‘听说这丫头是雪山圣母的徒弟,不知可是真的?’后面那人道:‘听童宝旺说,是真的,我追问他为何要捉那娃儿,童宝旺说不要刨
问底,他也是受人之托。我想原本就不与我们相干,又何必多管闲事?’先前那人道:‘对对,祸从口出,不谈也罢,睡觉睡觉!’如此听来,他们是局外人,老夫半信半疑只好去碰碰运气,于是空跑了一转。”
东野骧道:“亏你老江湖,还上当?”
东方木道:“因为不见了飞燕,又怕果真到了黄鹤楼怎么办。”
飞燕道:“我别师下山的情况,两位前辈是如何知道的?”
东方木道:“你回家后,老夫到昆仑山探望你师傅,你师傅说你艺满出山,要我老头儿多加照应。之后,老头儿从山上回来,便想顺便到沧州看看你,再到邯郸探望七义。哪知到了沧州才知你家失火的事。说来凑巧,邯郸七义风闻你家出了事,也到了沧州。他们先我先到了两天,经核察,怀疑你家遭人暗害,那是你走后的第十天。老夫与七义约好,老夫去探访你的行踪,由七义和三星剑士丁强竹访察真凶。他们先到山西洪
县去找丁强竹,然后联袂到江湖探查。老夫七找八找,总算碰巧在‘鸿雁班’见到了你,便暗中跟随,看看有无人暗算你。到了洛
,又碰见了东野老儿,我二人均觉你家血案非同小可,人家必然会找到你斩草除
。果然,你们到开封后,就发现童宝旺在盯住你们,还有神火帮的五个高手。刚才所说诸般情形,都是从他们的谈话中断断续续听来的。”
张克虎道:“前辈,在开封东门外死的那几位呢?”
东方木叹口气道:“听你跟屠夫所说情形,只怕就是三星剑士丁强竹和邯郸七义戴功禄等人了。山西广胜寺广宁大师、崂山上清宫玉
真人都与他们
好,至于他们为何罹难,与什么人
的手,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当今之世,要将这十位高手通统诛除。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事,可想见对方是怎样厉害的魔头。历数当今黑道高手,只怕无人能做到。因此,老夫猜测定有隐世的魔头在暗中作祟,否则,三星剑士等高手,岂能无一幸免?特别是三星剑士,他的三星剑法出神入化,内功也达上乘境界,居然也难逃毒手!”
东野骧道:“如此也好,屠夫多年无人
手,只能找你醉鬼比划,这些年也比划得腻烦了,既有魔头出山,屠夫就找他们热热闹闹吧。”
谢飞燕听醉寿星一番话,特别听说是丁强竹叔叔等人为己罹难,早巳悲痛难忍,只因人多不便放声痛哭,只伏在张云雁肩上啜泣。
张大成道:“前辈,今晚敝班两个后生遭人暗害,是神火帮下的手吗?”
说着,把纸团儿递给东方木看。
东方木看完,沉思着道:“这可不一定,看样子,他们是想让飞燕与你们分开。”
张克虎道:“前辈,常世雄、范之宏
前都因戮了一指而死的,这是什么指法,如此厉害?两位前辈可要看看吗?”
两个老儿同时起立,面现惊异之
,异口同声道:“走!”
验完伤势,回到房里。
两个老儿神情严肃,众人也感到有一种不祥的
云笼罩心头。
醉寿星东方木道:“是他!”
鬼屠夫东野骧点头道:“不错,这世上除了他还会有谁?”
东方木道:“确实想不到,当年不该手下留情的。”
东野骧道:“就是你这个醉鬼充善人,老屠夫从来主张除恶务尽,这下可好,又要大动干戈,兴师动众了!”
东方木叹道:“屠夫,你怪我何用?当年主其事的是玄中寺印真大师,老前辈以慈悲为本,将其困在西域的鸣沙山,他当
立誓,永不出山的。”
东野骧道:“错了,还有个条件你忘了?”
东方木道:“没有忘。他说,只要他的随身宝物出现在他眼前,他就要破戒出山。”
东野骧道:“对啊。我问你,当时那宝物是谁收去了?”
东方木道:“阁皂山白玉观太华真人受印真大师之托保存,太华真人功臻化境,难道还有人能从他老人家那里取出宝物不成?”
东野骧道:“糊涂酒鬼,当时在场的有少林、武当、峨嵋、青城、九华、华山各大派的人,年代一长,难免消息不透出江湖,太华真人早已飞升,下一代的人定能保住它吗?”
东方木道:“不错,可是那老魔不也到寿终正寝的岁数了吗?”
东野骧道:“那么黑煞指何人所为?”
东方木搔搔头,忽然跳来起了:“不是说那魔头还有个儿子吗?”
东野骧一拍大腿:“对啊,怎么把他忘了?当年并未找他麻烦啊?”
东方木道:“他那时年青,也未跟老魔在一起,也不知住在哪儿,又未听说有什么劣迹,谁还去找他?”
东野骧道:“从黑煞指力看来,修为还浅,定不说真是他儿子干的!”
东方木道:“有了儿子就有孙子,保不定是孙子干的呢。”
他二人这一大通对话,听得人人莫名其妙,但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关系武林正道的生死盛衰,都想开口问个清楚。
吴玉芹先开口来:“哎呀,你们两位老人家卖的都是老太婆的嫁妆——陈货,把我们说得满头雾水,该从头说起才对呀!”
东野骧嚷道:“说得好,老醉鬼卖的都是陈货,嘻嘻,妙极了!”
东方木道:“好,从头说起吧。二十五年前,江湖上出了一个大凶魔,叫做慕容彪,是一种
派绝技黑煞指横行江湖。他杀人如麻,专找白道高手的麻烦。一时间大江南北,许多高手都折在他手下。他下手绝不容情,只要和他
手,除非你能胜了他,否则,你就只有一命归
,别无抉择。杀了对手算不还,最令人痛恨的是戮其对手全家,老少不留。因此,江湖上给他取了个‘黑煞凶神’的绰号。这家伙师承于谁,在何处习武,江湖上没一人知道。
两年之内,各大派的高手,被其屠戮的,只怕不下两百之多。一些黑道人物若无意冒犯了他,也同样落得如此下场。一时间,黑白两道的武林人,只要提起黑煞凶神,无不谈虎
变。一些名门大派的掌门人,亲自率高手下山,意图与之决一雌雄,但无不损兵折将、铩羽而归。
慕容彪在江湖上,一时成为天字第一号的人物。许多黑道高手自动投于麾下,甘于听其驱遣,虽然他没有开宗立派,组帮建会,但也和一些帮派差不了多少,甚至比一些帮派势力还要大得多。正道武林眼见道消魔长,长此下去,正道武林势必力衰势微,因而由少林、武当牵头,去山西
城的玄中寺请出高僧印真大师,又联名邀约了峨嵋、青城、九华、华山、崂山以及阁皂山白云观太华真人等等各大门派的掌门,相约与黑煞凶神决战。结果,双方约定在泰山比试。那一
,双方到了不下五百人,看热闹的也在两三千,热闹得像赶庙会一般。起先由老魔手下出阵挑战,一天斗下来,各死伤了三十多人。第二
,印真大师提出,由他老人家和凶神一对一
手,免得伤及无辜。”
说到这里,东方木咂了咂嘴,是概大口也说得渴了。
张克虎跟鬼屠夫十多
,听他说过醉寿星好酒的脾
,早已准备了好酒,一见老寿星那模样,赶紧递上一个酒葫芦。
东方木大喜,道:“好孩子,难得道知你爷爷的嗜好。”
接过葫芦也不谦让“咕咕嘟嘟”一连
了十几口,早喝去了一半。
他以手背揩揩胡子,连赞好酒。
张克虎道:“老爷爷,好喝吗?孙儿准备得多呢,只管放心喝吧!”
东方木更是高兴,对东野老儿道:
“屠夫,难得你有眼力,收了这么个好徒弟!”
东野骧道:“呸!谁收了徒弟了?不过传了他一套‘屠狗’刀法,不像你,小气得要命!”
东方木道:“谁小气了?好,我老儿也传他一手,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张克虎及张大成夫妇均都高兴异常。
东方木道:“接着说吧。印真大师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各大派掌门及高手们都悬着一颗心,但印真大师是由少林、武当掌门亲自上山请来的,料想功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于是又抱着一线希望。两人出场后,大家屏息凝神,大气儿也不敢出,直盯着场中两位高手身上。
道知要,像这样的高手对阵,只怕是举世无匹,你上哪儿去见识?大家都估计要有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果然,双方不用兵刃,空手相搏,只见两人动如风,快如电,
手千余招,倏地分开后,黑煞凶神慕容彪的衣袖被印真大师扯掉了一截。老魔道:‘难得与大师见面,在下在招式上输了一招,还要在内力上讨教讨教。’印真大师微笑道:‘施主自管请便。不过,施主以黑煞指技
江湖,老衲也曾练得一手指功,莫若你我以指
锋,当能分出胜败。’“众人一听,大师要与老魔的黑煞指
锋,又是以指相对,莫不相顾失
。须知黑煞指厉害非常,可在五丈内取人性命,任何内家护身罡气或是金刚指力之类的功夫,都挡不住黑煞指的劲气。大师要以什么样的指功对付老魔呢?论起指功,正道武林正宗出身,能用何种指法相抗呢?正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两人已开始了对指。只见双方各退三步,慕容彪抬起右手,伸出了食指,略一运功,一
指头变成了墨一般黑,看着
是怕人。而印真大师伸出的,却是右手中指,只见中指并无多大变化,只是指尖
来起了,就像指头上裹了些布一般,明显比指尖以下
。没人识得这种功夫,只担忧这场拼斗的结果。这时,慕容彪吐气开声,只听‘哧’一声,似有股淡淡的墨烟在其黑指上逸出。能将一种指功练到不只是气还有了形,这种功力真是见也不曾见过。与此同时,印真大师也出了手,这一指并没有声音,但也有一丝淡淡的白气从指尖泛出。啊!大师的指功也练到了有形地步,真是再好不过。一白一黑两股淡烟相向,众人却未听到惊天炸响。实在也出大家意外。只见两人停立不动,一起闭上了双目,就像入定一般。只见白气越来越盛,已经白若云絮,而黑气也越来越浓,恰似一股黑烟。两股气相接处,黑白分明。过了一盏茶时间,黑气似乎越来越浓,如锅烟子一般,而且变得
了,把白气推过去了一尺多。黑道狐鼠们见状,不
大声欢呼,而白道好汉们却紧蹙额头,越来越感不安。须知印真大师一败,黑道就会乘机冲杀,那么这一场拼杀完结,不知要损了多少人的性命。只见黑烟寸寸进
,白烟不
不细,和开始时差不多,但却一寸寸后退,眼看只离大师指尖二尺多了。哎呀,这怎么得了啊,众人帮是帮不上忙,急是也没有用,有的已开始窃窃私语,沉不住气了。而黑道枭雄们却弹冠相庆,指指戳戳,议论纷纷。忽然,黑烟又猛进了一尺,看那一伸一缩的猛劲,似想一举
倒白烟,将印真大师击毙。现在,只要再进一尺,慕容彪就会大获全胜了…”
醉寿星说到这里。口中连连咂舌,伸手到桌上去抓酒葫芦,不料一只红袖突然伸了过来,一只白如凝脂的小盘上,正托着一个陶壶。
东方木抬头一瞧,是张云雁在递酒呢。
“咦,好,好,这孙女也替爷爷备了酒,好极好极!”
“爷爷,你先尝尝酒如何再夸嘛。”张云雁娇声说。
东方木拔开瓶
,仰头灌了几口,伸出个大拇指来,夸奖道:
“好,好,太好啦!比你兄长的酒何止好三倍!”
张大成听他喊好,嘴里虽笑着,心里却痛得像针扎,这是他在山西演出时买的汾酒,只剩下这一罐一直舍不得喝,想不到却被这不孝的女儿翻捣出来做顺水人情,叫他焉能不心疼?”
张云雁道:“既如此,爷爷教孙女儿一手什么功夫哇!”
东方木一愣:“哟,这酒可不是白喝啊?”
众人这才明白,张云雁打人家武功的主意呢,怪不得想起替醉寿星备酒来了。
张大成一知女儿用意,顿时心口也不痛了,笑得舒
已极。
东野骧嚷道:“我说你小气不是?喝了人家上好的酒,把
箱的玩意儿翻出来吧!”
东方木笑道:“好好,我老儿一向大方,就教孙女儿一手功夫吧!”
张云雁高兴得欢呼雀跃。
吴玉芹也立刻从墙角拖出个口小腹大的酒罐来,叫道:
“前辈,我也献上一罐,也该教我一手吧?”
众人不
笑了,东方木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好好好!”东野骧道:“娘们!把酒给老屠夫,老屠夫自有绝活教你,那醉鬼的玩意儿让小姑娘学去吧,屠夫教你的保准对你的胃口。”
吴玉芹大喜,遂把酒捧给了东野骧。
张克虎道:“老寿星爷爷,往下讲吧,我都听得入
了呢!”
东方木道:“好,书归正传。却说印真大师的气已缩短到一尺,眼看要被黑气
没。黑道人物一个个摩拳擦掌,有的已亮出了兵刃,只等印真大师一闭眼倒下,他们就要乘势掩杀。
这时,只见慕容彪头上升起了一团黑气,印真大师头上也已白雾蒸腾。慕容彪头上的黑气越来越浓,有如一块乌云,而印真大师头上却如一片云絮,并不怎么浓厚。说来也怪,慕容彪头上的黑雾越浓,手指上的黑气却缩小了,缩到和原先发出的黑气一样
细。又过了盏茶时分,情形大大出乎在场诸人的意料,印真大师的白气不知不觉间已伸长了,而慕容彪的黑气已退回到了原地。岂但如此,并且还在一分一分地退缩。见此情景,正道豪侠们不
欢呼雀跃起来,黑道人物却一个个面现惊惶,气焰不再嚣张,
出了兵刃的,又赶忙还了鞘。不到半盏茶时间,黑气已退到了慕容彪
前一尺,显然,他已经抵受不住了。只见他头上黑气浓如墨,满额满脸的汗水直淌。再看印真大师头上的白雾也浓了不少,脸上却无一颗汗珠。眼看白气又不住推进,黑气离慕容彪
前只不过五寸了,再过片刻,这个老魔就要恶贯满盈,到
司报名去了。这时,白气突然一缩,消失不见。印真大师开口道:‘施主,可以…’言犹未了,慕容彪手指发出的黑气突然前窜,直袭印真大师。这一下变化仓促,谁也到想没老魔有此一手。印真大师手下留情,他反而恩将仇报,趁印真大师收功说话之际,突下毒手偷袭!只听‘乒’地一声,一时飞沙走石,遮人眼目,紧接着一声闷哼,我们认为糟了,印真大师必已受伤。谁知定睛一看,印真大师完好无损,依然站在原处,而那慕容老小子,却直
躺倒在地上了。当时谁也没看清楚是怎么弄的,慕容彪何以受伤倒地。群魔一时大
,纷纷奔逃,作了鸟兽散。各派掌门欣喜异常,俱都向印真大师道贺,并讨论诛除此獠。印真大师道:‘他最后偷袭老衲,被老衲护身罡气反震了回去,故此受了内伤,又加之他与老衲对掌时,真气耗损过多,功力已减损了一半。此人天资聪颖,堪称一代奇才,武功修为以四十多岁的人,达了一甲子以上的功力,殊堪不易。念我佛慈悲为怀,不要伤了他的性命,可将他押送到西域荒山,令他立誓永不出山也就可以了。’大师的话,众人不能不听,当下搜查了他的衣袋,摸出一个宝贝,大师一见,叹道:‘怪不得他修为如此高,这宝贝也助了他不少力呢。’众人正要问其故,慕容彪已经醒来。一见宝物托在印真大师手上,便道:‘君子不夺人之所好,这宝贝还我吧,纵使我死,也不让此物为别人所有!’大师道:‘不伤你命,你要只远赴西域,立誓不出江湖就成。’慕容彪道:‘真的吗?’大师道:‘自然真的,出家人不打诳语。’老魔道:‘大师功臻化境,在下佩服,在下有一言,不知可否说出?’大师道:‘说吧。’他道:‘终生闭锁西域可以,但有一条,若是在下有生之年在西域见到此物,那么在下就要破誓回中原了。’众掌门经过计议答应了此条件。此后,由各派选出五十名高手,将老魔押赴西域鸣沙山。他们走后,大师将此物交给太华真人,知道此内情的,只有我和屠夫及少林、武当掌门四人。大师
待过,便径自走了。这一段江湖公案,也就此结束。直到五年前,有关宝物与老魔出山的关系,也不知怎么渐渐地
漏出来,引起了黑白两道的注意。”
说到此,他确有些累了,又捧起酒来,大口大口直喝。
张大成道:“前辈,这宝物究竟是何物,能说出来吗?”
东野骧道:“有什么不能的,江湖黑白两道早已传开啦!”
东言木道:“不错,你诉告们无妨,此物叫紫晶白玉马,紫
的水晶,托着一匹白玉雕成的奔马。”
谢飞燕惊得尖叫一声,差点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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