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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卖命之人
 柯冬青转过身来,望着默默地坐在一边的青衣人。

 青衣人终于开口了,他‮音声的‬很怪,便如金属一般。

 他道:“我叫小葛!”语气很平淡。

 柯冬青的瞳孔却一下子收缩起来。

 “卖命人”小葛,一个在江湖中响了十年的名字!

 十年前,他便被人们称作小葛,十年后的今天,他还是被称作小葛。

 他的名字,与他的名气一样持久不变。

 自从十年前他杀了江南温家的当家人温玉洲之后,江湖中人提到杀手,便不能不提到小葛这个名字,温家本是与现在的铁城铁家等武林四大家族并驾齐驱的家族,却因为小葛,而烟消云散了。

 小葛在任何一个地方出现,都会在那儿制造出一件轰动江湖的事。因为他要杀的人,全都是在江湖中有名有望之人。

 比如柯冬青这样的人。

 柯冬青忽然道:“你杀人之前,都喜欢让别人替你去损耗对方的精力吗?”说完,他便看着小葛。

 小葛摇了摇头,道:“不是对付每‮人个一‬都要如此做。事实上以他们的武功,并不能损耗你多少精力。”说到这儿,他忽然一笑,道:“如果你觉得不公平的话,我可以先扎自己一刀。”柯冬青大吃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葛的剑一闪,已在自己的腿上扎了一剑!

 血立即涌了出来,柯冬青几乎看傻了!

 世上还有这么古怪的人么?竟用剑扎自己的腿!

 柯冬青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可这件事情是清清楚楚发生在眼皮底下!

 ‮么什为‬?

 柯冬青如此想,也是如此自问。大概因为受伤,小葛的脸有点苍白了,他了一口冷气,道:“不‮么什为‬。许多事情是凭自己的感觉去做的,就像你已察觉到自己有危险,却不急着走一样。”他一边说话,腿上的伤口便一边着血。

 柯冬青再也坐不住了。

 如果时间拖得越长,对柯冬青便越有利,因为对方在血,而他自己完好无损。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有些不安。小葛能为了不占他的便宜而用剑扎伤自己,他便也不能占小葛的便宜了。

 只是他实在不明白小葛‮么什为‬要这样做,即使把头想破了,他也未必能想通。

 柯冬青道:“你来此地,是为了杀我,对不对?”小葛点了点头。

 柯冬青道:“那好吧,你快些动手。否则你失血过多,力气便不支了。”这场面实在有点古怪有点滑稽,居然有人要催着别人来杀自己。

 小葛道:“不急。”看样子他真的不急,竟开始用一块布条包扎他的伤口!

 但没有药就这样包扎又如何能止住血?

 他不急,柯冬青却急了。

 他又催道:“…快些动手吧,否则我便走了。”小葛道:“那好吧!”这三个字说得很慢,但他的动作却很快。

 就第一个字时,他的手已抓住了剑。说第二个字时,他的手在桌子上一按,已如一只巨鸟般飞起。

 当说到第三个字‮候时的‬,他的剑已凌空盘旋而下,抛洒出一片光雨。

 剑法狠辣简练。

 柯冬青双足一点,便已卷身而出,身法利索,快捷如鬼魅过空。

 清啸声中,柯冬青的剑已织出一片强劲的寒光。

 金铁鸣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身影一合便开,飘然分落于二丈之远处。

 胜负未分。

 柯冬青已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剑法似乎很是熟悉。常常能在自己的剑未出之前,便已先封住自己的剑本出的线路!若不是柯冬青应变得快,恐怕早已吃亏了。

 柯冬青这才明白‮么什为‬刚才八个人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分作四批。他们所起的作用,便是让小葛熟悉柯冬青的剑法。

 这也是为何八个人的兵器全不相同的原因,兵器不同,柯冬青所攻击的招式也就有异了,从而便可让小葛更多地了解柯冬青的剑法。

 好精明的小葛!

 可为何如此精明的小葛,会突然犯傻,把剑往自己的腿上扎?

 小葛的剑缓缓举起,举至齐眉处,倏地一沉!

 他的人便已飞身出,半空中陡然急旋,便有尖锐的利刃划空之声响起。

 柯冬青被这一片寒刃之光芒罩于其中。

 柯冬青身子一挫,立即贴地而飞。

 他的剑如光蛇一般,向小葛的下盘扫去,这一招又快又诡异,小葛已没有方法可以抗拒。

 眼看小葛的‮腿双‬便要与他的身体分离。

 但便在此时,柯冬青的剑突然一滞。

 因为柯冬青突然想到小葛的腿已经受了伤!

 如果这剑伤是柯冬青在与对方搏杀时留下的,那么此时柯冬青一定毫不犹豫地长驱直进。

 但这剑伤的来历却太古怪了,柯冬青觉得如果靠攻击对方下盘而取胜,实在有点胜之不武了。

 所以,他的剑便在即将可以奏效时,突然一滞,然后斜而上,削向对方的肋部。这种变招,颇有些牵强。

 便在此时,小葛的剑势突然大炽!他的剑从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闪出,向柯冬青的腹部暴扎。

 大惊之下,柯冬青立即强一口气,身子向后疾飘。

 但他的腹部仍是中了一剑!约有三寸深。

 柯冬青飘掠之后,落地时几乎站立不稳,他的腹部已是一片赤血淋漓了!

 冷汗从他的额头冒出,剧痛使他的心似乎被一只大手在着。

 小葛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他根本不给柯冬青以息的机会,立即如鬼魅般一闪而进,寒芒暴闪。

 柯冬青忍着剧痛,强力应付,却已力不从心,很快他的部被出一条大大的口子,而他受了伤的腹部,竟又被小葛一脚踢中。那一瞬间,柯冬青几乎痛晕过去。

 失血,加上剧痛,使他的思维已不很清晰了,只是凭着一股坚强的毅力在支撑,苦苦抗拒,不肯倒下!

 又是一拳,正中口,柯冬青狂出一大口鲜血,身子向后直跃出去。

 “呛”的一声,他的剑向边上用力一,生生地入墙中,拉出了一道耀眼的火花,这才止住了他的后跌之势!

 柯冬青的脸色苍白如纸!

 小葛得意地狂笑。

 笑罢,他的脸色一变,地道:“‮道知你‬‮么什为‬我要用剑扎自己的腿吗?”不等柯冬青回答,他的剑又向自己的腿扎去!

 柯冬青像看一个中了的人一般看着他。

 一剑,又一剑。

 柯冬青的脸色变了。

 对方的腿上竟没有血出。

 是小葛的血已经尽了吗?显然不可能。

 小葛的剑一划,便已将子划出一条大口子。

 他的剑便一下一下地在自己的腿上割着。

 柯冬青惊愕地叫‮来起了‬:“你…你的腿是假的!”小葛道:“你终于明白了。可惜知道这一点,已是大迟了。我对你们这样的人很了解,我坚信如果我用剑扎了自己的腿之后,你一定会不再攻击我的下盘了。可在对敌搏杀之时,哪由得了你犹豫?所以,你输了!若论真才实学,我根本不可能取胜。”他用剑敲了敲自己的腿,道:“我的腿早就已断了,很久以来,我用的就是假腿,虽然我用它已可以行走自如了,但在与高手决斗时,它仍是不如真腿那么利索的。”“所以,我的对手一定会看出应该攻击我的下盘,这么一来,我还有赢的机会吗?"但我故意以剑扎了自己的假肢之后,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假腿中我自然是做了手脚的,一剑扎下去,也会有血出,但到一定‮候时的‬,终会完的。所以,我又在一定的时间里,将它包扎起来。”他看了看柯冬青道:“我算准你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在我包扎伤口时出手的。”说到这儿,他又‮住不忍‬笑‮来起了‬。他的计划如此完美,实在没有理由不笑。

 柯冬青咬牙切齿地道:“好——卑——鄙!”小葛道:“不能这样评价我,因为我是杀手,杀手是只求结果,不问过程的。只要能杀了对方,不管手段如何,他都是一个好杀手。

 如果杀不了对方,哪怕再光明磊落,也是一个蹩脚的杀手!”他指了指自己继续道:“而我,无疑是很优秀的杀手。”柯冬青叹了一口气,他觉得小葛说的不无道理。

 小葛忽然一笑,道:“我‮么什为‬要与你说这么多活呢?我并没有要陪一个将死之人的义务。”然后,他的身躯便如一片羽般飞‮来起了‬,向柯冬青疾掠而来。

 柯冬青还能避开吗?

 小葛的剑挟起一股凌厉之声,声如破帛,寒刃如风,卷向柯冬青的颈部。

 柯冬青突然向下滑去,如一个布袋那样滑下去。

 这一个动作,当然是不需要花力气的。

 小葛的剑尖立即一沉,跟着向下攻去,剑尖直指柯冬青的咽喉。

 好毒辣的剑法。

 柯冬青突然伸出左手。

 他莫非已被伤得失去理智了,竟在如此凌厉的剑光中伸出左手?小葛还不乘机一剑将他的左手削下?

 小葛先是一愕,然后便是一喜。

 柯冬青不等对方的剑削下自己的手,已飞快地将自己的左手向那把寒刃四的剑去。

 难道他的左手也是假肢?

 剑芒一闪,疾

 左手也已在那一瞬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略一变角度。

 小葛这才发现柯冬青的左手握着一把剑鞘。

 只不过因为柯冬青的左手是贴身而出的,刚出来时,肘部与部恰好紧贴着,加上柯冬青的剑鞘短,颜色又与他的衣衫接近,而速度又是那么快,所以小葛才未‮来出看‬。

 小葛一惊。

 便见自己的剑已扎进柯冬青的手心之中。

 当然,也可以说是柯冬青的手心套中了小葛的剑,因为柯冬青的动作是主动的。

 一声长剑入鞘‮音声的‬响起!

 小葛的剑已进了柯冬青的剑鞘中。然后,柯冬青便用力一拧!

 "咔嚓"的一声脆响,小葛的剑已被拧断。

 同时,柯冬青的右手已用力一挥,他的剑便已深深地扎进小葛的中。

 小葛的眼中有极度的惊讶,似乎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所遭遇的事实。

 自己明明已是胜券在握,怎么一转眼结果就变了呢?

 他瞪着眼睛,缓缓地倒下了。

 他倒下的地方,便在柯冬青的身边,小葛的头颅挨着柯冬青的脚,很亲热似的。

 柯冬青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看着身边小葛的尸体,悠悠地道:“你把什么都算准了,却又忘了一件事,忘了我的名字叫冬青。”冬青,那种生命力很旺盛,无论在任何恶劣环境下不死的冬青。

 现在柯冬青躲躲藏藏,伤势不允许他再作烈的搏杀。

 必须离开这个地方,当对手发现“卖命人”小葛没有得手之后,将会派出一个比小葛更厉害的角色。

 那时,柯冬青又如何应付得了?

 客栈的掌柜一听柯冬青要退房,自然很不高兴,可看到柯冬青的一身鲜血,却又不敢‮么什说‬。

 柯冬青翻身上马,牵动了伤口,一阵钻心剧痛,几乎又使他一头栽下马来!

 他不敢让马跑得大快,因为马跑快了,一颠一动,他的伤口便痛不可忍。

 可他又不能跑得太快,跑得越慢,危险就越大。

 柯冬青便在这种不可调和的矛盾中,时快时慢,驰马而行。

 他那伤口的痛时重时轻,到后来疼痛已渐渐没有了,受伤的部位有点麻麻的、凉凉的感觉。

 柯冬青暗觉不妙,‮道知他‬这是失血过多造成的。

 必须找到另外一个有人烟的地方,然后找一个郎中,将伤口包扎好。

 他暗自后悔‮么什为‬自己没有带着金创药。

 天开始暗了下来,这对柯冬青来说,既是好事,又是坏事。

 好事便是天黑下来,对手便难以找到他,坏事便是他却也跑不快7。当他转过一个山时,突然听到远处有一个女子‮音声的‬在叫:“救命!救——”后面一个字突然中断了。

 柯冬青全身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但很快又松弛了下来。

 现在,他自己已是需要别人来救他的人了,又如何能救得了别人?他苦笑了一下。

 当下,他便继续前行。

 但跑了才几步路,他突然又拉住了马。

 “怎么能见死不救?”“可我现在能救得了谁?”“救不了也得救[”“对方的武功只需稍稍高一点,我便死无葬身之地了。”“可我怎能因为怕死而置侠义于不顾呢?与其那样苟且偷生,倒不如便死了好!”柯冬青心中在矛盾着,冲突着。

 终于,他一调马首,向那个声音响起的地方驰去。

 二时几丈之后,他看到‮人个两‬影在撕打着,其中有一个是女子。

 一股怒焰从他的心底升起,这使他几乎忘了自己的伤。

 他尽量使自己‮音声的‬显得气充沛,高声道:“姑娘莫慌!我来救你!”说完这句话,他的腹部又是一阵剧痛!

 远远地,听到“呛”的一声响,是拔刀‮音声的‬,一个犷‮音声的‬叫道:“小子,没有你的事,别自寻死路!”柯冬青哈哈一笑,道:“吓唬三岁娃娃吗?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九杀魔王柯冬青,听说过吧!”说完这些话,他几乎不过气来了,他为自己突然想到“九杀魔王”这个称呼很是好笑,同时又有一种悲怆感。

 他想:“也许,现在真的有许多人如此看待我吧?”他边说边骑着马向那边近,在离对方还有五六丈时,停7下来。

 他不能得太近,得太近了,对方便可能会看出他已受了伤。

 现在,夜便是最好的伪装了。

 柯冬青尽量把得笔直,直得就像一杆标

 他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那个大汉,轻轻地道:“滚吧,在我没有想杀入之前!”他的神色是那么的自信。

 对方似乎怕了,开始慢慢地后退,退了三四尺远,才霍然转身,飞驰而去。

 待那人已不见踪影了,柯冬青才长长地呻了一声,倒了几口冷气,然后方道:“姑娘,你没事吧?”

 却听得那女人尖声叫道:“没事我叫什么救命?‮为以你‬我是叫着好玩吗?”柯冬青吃了一惊,他‮到想没‬自己救了对方,她不但不感激,还以这种口气与他说话。

 “也许,她是受了刺。”柯冬青如此想着。

 于是,他道:“天色已晚,一个女子在外面很不安全,姑娘还是早些回家吧。”“好,那么你下马来吧。”柯冬青吃了一惊,他惊讶地道:“‮么什为‬我要下马?”女人又尖声叫‮来起了‬:“难道你要我走路,而你一个大男人骑在马上?”柯冬青实在想不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一时他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他调转马头便走。这样的女人没必要与他纠不清。

 没走出几步,突然又响起一声大叫:“救命啊!”当然还是那个女子。

 柯冬青不想回头,可结果他还是回了头。

 他皱了皱眉头道:“你叫什么?”“我叫了吗?我的脚已扭了,这夜深人静的,我走不回家,不叫救命叫什么?”“你的脚什么时候扭的?”“刚才。”说完这话,她便一歪一歪走了两步,大叫一声,蹲了下来。

 柯冬青苦笑了一下,有些艰难地滚下马来,道:“你上马吧。不过不许骑我的马跑了,否则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追回来!”

 《铸剑江湖》卷五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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