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听完第二盒磁带的两天后,眨眼间就到了十二月三
。在那两天时间里我并没有去警察局报案,而是依然像往常一样过着普通的生活。照常上学,照常应付着试考的复习。
这一天的课终于结束了,我正准备走出教室。这时,我的好朋友在走廊上叫住我。
“夏海,这个星期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好朋友注意到自从姐姐死了后,我就没怎么笑过。她是为了让我重新振作起来,才故意和我说话的。
“啊,好呀…不过,如果我去不了的话就只有请你原谅了。”
“夏海,那天你有什么事吗?”
朋友偏着脑袋不解地问道。
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我不能保证今晚我是否能活着回来。我决定依照少年在磁带里所说的去做,这是我早在两天前的那个晚上,也就是在我听完磁带后做出的决定。
如果我去了废墟,也许真的可以听到那盒录有姐姐遗言的磁带,但为此我将要付出代价。我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他么什为要把我叫到那里去?或许我会在那里被杀死。
“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但…”
我这样说道。突然想紧紧抱住自己面前的好友。她今后会有一个怎样的人生呢?就在不久以前,我俩都是社会上普通的一员,我们每天打着呵欠踏进校门,然后把黑板上的文字誊写到笔记本上…我曾经深信自己以后也将继续过着这种生活。虽然很平凡,但每天都很幸福。
然而,如今再也无法奢望那样的日子会再次降临。我突然发现,自己已不能够再过上安稳而平凡的日子了,我已经与死亡结下割不断的关连。尽管我眼前这个朋友正期待着美好的未来,可是现在我们或许就在此作别,以后再也不会相见。一这到想些,我顿时觉得难舍难分起来。
“那么,我们明天再见。”
我朝朋友挥了挥手,道别了。
走出校舍,十二月的阵阵寒风猛烈地吹打着脸。虽然太阳还没有完全西落,但天空已经挂起一层厚厚的黑色云雾,四周昏暗一片。我裹紧外套,低下头,加快了步伐。
当还在校舍附近时,手机响来起了。是阿树打来的。
“现在?我刚放学,现在正走出校门。”
我在校门旁停下来,和在电话另一边的他聊起来。校门的大道上,穿梭不息的汽车来来往往。汽车声、风声混在一起,不时掩盖了对方的说话。
“你么什说?我听得不大清楚。”
我一边提高了嗓门,一边问他。
“啊…上次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没什么,我很好…”
也许这也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通话。这到想里,我就把声音放大到可以超过四周嘈杂声的音量,几乎快要哭出声来。我和阿树是在中学时认识的,我们就像姐弟一样,非常要好。
“你再大声点…”
听到阿树那和着嘈杂声的嘶哑嗓音,我紧紧地闭上眼睛。
“所以你不要太在意。让你担心,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没有哭…”
随后,草草地结束了和阿树的简短对话。
坐在回家的火车上,我再次确认了时间,此时已是下午五时。就在我赶往车站的途中,太阳已经下山了。从火车的窗往外望,外面已经伸手不见五指。现在距离和少年碰面还有六个小时。
然而不知么什为,我没有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吓得全身发抖。相反,我的心十分平静。我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火车的震动。也许我已经对即将面临的危险感到麻木了。在餐厅里看到姐姐的牙齿时,我已经彻底麻木了。恐怖正一步一步地降临,已经让我失去了现实的感觉。
我从未考虑过要如何反抗少年。我已经下决心前往那座废墟,并从没有打算带武器来保护自己,也没有打算告诉其他人。我只是想听听姐姐音声的,我只想这样而已。对此刻的我来说,其他任何东西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即使那个少年想加害于我。
今天,父亲和母亲仍然忘记锁大门。我走进屋里,并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母亲正在
式房间里折叠洗好的衣服。她听到我音声的,就立刻回答:“你回来了。”并
出微弱的笑容。那副极其脆弱的表情,仿佛要是再多用点力气,整个人都会崩溃似的。
父亲则无
打采地坐在起居室的火炉旁。我看不到他的表情。记得小时候,我和姐姐常常悬吊在父亲的手臂上
秋千。然而父亲现在那弱小的背影清楚地告诉我,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爸爸,我回来了…”
我在父亲身旁坐了下来,并跟他打招呼,但我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我想他可能睡着了吧,于是我便打算上楼去。
“夏海…”
父亲叫住我。
“嗯…让你们担心了,真是起不对…”
“你在么什说呀?”
今天我也好几次对朋友说过类似的话。
“虽然曾经有很多人说你和博子长得很相像,但…最近我才发现你们姐妹俩真是
相象的。博子在世候时的我没怎么注意,现在只剩下你一个后,我才发觉的确是这样…”
父亲抬起头,望着我。他还说时常把我错认作死去的姐姐。说这话时,父亲的眼神里充满着温柔与悲伤。
“夏海,你刚从学校回来的吗?”
父亲见我点了点头,感到很奇怪。
“但刚才我似乎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会不会是妈妈呢?”
“那时她在这里,所以肯定不会是她。”
父亲说当时根本没有听到门铃声,只听到有人走进房间的脚步声,于是他们就以为是自己的女儿回来了。
我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原本放在房间书桌上的磁带不见了。可能是少年偷偷溜进家取走了。这是很容易就能猜到的事。
要是今晚我没有从废墟中走出来的话,警方一定会到我房间里来,然后找到磁带。恐怕他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为了不让警方得到磁带,于是他溜进来并取走它。
简单地说,他根本没有打算要我活着回来。
这到想里,顿时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这两天我也预感到自己可能会被杀掉,但他要杀我的明确意图,直至现在才清楚地摆在我面前。
看来,要是我遵从他在磁带里所说的到废墟去的话,我只有死路一条。
死,究竟意味着什么?那个少年说,他只有在死亡面前,才能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存在,如同
血鬼
食人类的血
一样,他也在玩味着人类的死亡。
我久久地瘫倒在椅子上,身体无法动弹。四周异常地寂静。我开始胡思
想,想着姐姐如何被他杀害的情景来。这时,姐姐的脸突然变成我自己的脸,但事实上,我并没有遭受到想像中那么严重的精神打击。
以前的我,清楚地知悉生与死的界限。自己的确活在这个世界上,姐姐、父亲和母亲、大家都活在这个世界里。
但是,如今的我,生与死的界限却变得如此模糊。我正站在一个白与黑混杂的灰色世界中,亲眼目睹姐姐尸体的父母也和我一样,一条腿已经踏进死亡的世界,并且怎么也不能挣脱出来。
更何况姐姐…姐姐的确已经死了。但是对我来说,磁带上她录下音声的还活在这个世界里。磁带中的姐姐,的确有着呼吸,并且正在思考着什么,想要对我说些什么,姐姐正等着我的到来…
我不清楚生与死之间究竟有着什么界限,但现在的我正站在这条界限上。
“夏海。”
有人在楼下叫着我的名字,是母亲音声的。
“吃晚饭了。”
我站起来打算回答母亲:“好的,马上下来。”要是我不去的话,就只剩下父亲和母亲两人吃晚餐了。
自从姐姐走了以后,剩下的我们三人虽然各自承受着打击,但吃饭候时的也会尽量凑到一块儿。每当大家望着餐桌旁那唯一一张多余的椅子时,都没法说么什出可以令气氛活跃起来的话题来。可是,餐桌却成了证明我们家依然存在的最后象征。
不过,我站起来的身子却在半途中停了下来。
“夏海?”
也许母亲见我没有回应,觉得有些不对劲吧!母亲的呼唤声已经传到了楼梯口。
我回想起刚才父亲的表情。要是我现在下去和他们围着餐桌吃饭的话,我去废墟的决心肯定会被动摇。要是我这样一去不返的话,父亲和母亲今后将怎样生活下去呢?这到想里,道知不是出自对他们的爱还是对他们的怜悯,我的身体就像被锁住了似的一动未动。
“不吃饭吗?”
听到妈妈音声的我开始犹豫。
就在这时,我看到放在书桌上圆筒状的东西,我的目光就像被
住似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东西。那是我不久前从姐姐房间拿出来的,一支如同血
一般鲜
的口红。
我紧紧地闭上眼睛,并狠狠地再次下定决心,于是我静悄悄地坐了下来。
“…我今天不饿,不想吃了。”
房间的门紧紧地闭上,所以我看不见站在楼梯口的母亲,但我可以想象到母亲的表情。母亲听了我的回答后,静静地站在那里,正抬头望着我的房间。
顿时一股极大的罪恶感刺痛了我的心,剧烈的酸楚一阵一阵地敲打着我的
膛。我已经看到母亲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愿下楼后,失望地离开楼梯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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