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真的瘸了。
残疾给叶
心理上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上班看仓库，他经常人个一坐着，摩挲着那条伤腿，心里的滋味并不好受。想想眼下的处境，再想想前途和未来，少年叶发出一声声叹息，并非少年不识愁滋味，只缘未到困苦时…寂寞无聊时光漫漫，幸好叶
跟前有一条狗陪伴。这是一条品种不够纯正的雄
狼狗，
灰黄斑驳，看上去不够威武却有几分凶恶。倒班看仓库的几个人喊它作“狼”第一次见到叶，它一下扑上去，两只前爪搭到他肩膀上，吠叫着要下口，吓得叶一身冷汗，幸好被值夜班的男人喝住了。“你是狼
，他叫叶，是你哥哥，你还敢咬他？”值夜的男人对狗说“从今以后，白天你们哥儿俩就伴儿，在这儿好好守着吧！”于是，叶
和狼成了哥们儿。上班时间，除了仓库保管员偶尔带人来领料，其余时间陪伴叶的只有这条杂狼狗。叶不看书，也没有MP3啥的听流行音乐，在无人侵犯库房安全的情况下，他只能逗狗玩。为了讨好狼，叶常常从家里带来吃剩下的
骨头、
骨头以及馒头米饭。但他家吃吃的机会很少，要想和狼加深感情，必须再想别的办法，后来叶经常往工厂的食堂跑，目的是为狼寻找更多、更高级的食品，比方别人吃剩下的小半盘肘子、回锅啥的。这样，狼逐步感觉到叶对它的关怀和照顾，双方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但凡看见叶来上班，狼就扑上去，前爪搭在他肩上，眼睛嘴巴与叶近距离接触，尾巴摇得
实，甚至伸出舌头
一叶的脸颊，嘴里发出“呜呜“音声的示好。狗通人
呢。叶想。其实，狗更通狗
。春天万物复苏，动物都不大安分。叶发现狼最近表现异常，经常在狗链子所限制的范围内来回走动，不知疲倦，狗眼睛东张西望，窥视仓库院子的大门，急惶惶得不恨随时挣脱拴它的链子。叶为此呵斥过它，狼的眼神有些不满，也有些可怜和无奈，最多老实一小会儿，然后又疯了一般转圈圈。叶问值夜班的师傅，狼咋了？师傅说，它想狗母哩。叶恍然，再往深处一想，脸红了。他晚上人个一在被窝也不安分，脑子里净想女孩…原来，动物身上有些东西，包括心
，和人是相通的。此后，叶对狼就有点儿同病相怜的意思。有一天叶值班，仓库外面不知从哪里跑来几只野狗相互追逐，其中不乏年轻力壮的狗母，狼隔着铁栅栏墙了见看“呜呜“低吼，往前一撞一撞企图拽断狗链。叶上去抚着狼的背，劝慰说：“狼乖乖的，狼蹲下。”可是狼仍然不安分，继续“呜呜“低吼，再看狼的眼睛，红了，里面有烈焰燃烧。叶动了恻隐之心，竟把狗链子解开，将狼放了。狼箭一般冲出去，叶喊：“狼你快些回来！”狼
到天黑有没都回来。来值夜班男人的问叶：“狗呢？狼哩？”“跑了。”叶
说。“那么结实的狗链子，怎么能跑了？我看看我看看，肯定你给放了。”值夜班的师傅检查完狗链子说“你放它干吗？你白天上班不害怕，可我值夜班全凭狼
壮胆。今天晚上没狗，我要是打瞌睡，来个贼都道知不，丢了东西咋弄哩？叶你咋把狗给放了呢，这阵子狗闹
，跑出去谁知道能不能自己回来？狼要是回不来，叶，咱怎么跟领导
代呢？”叶
低着头不吭声。“你看你，你看你！叶
，你今天甭下班，晚上甭睡觉，眼睛睁大看着，防贼，你说行不行？你肯定不行。要论看仓库，人顶不上一条狗，尤其晚上。叶呀，这该咋弄呢？”叶
让这位师傅唠叨得心烦：“我不回家吃饭了，我把狼找回来行不行？”叶
出去找了很久也没找着，回到家夜深了，妈妈留下的饭冰凉，他也没有热，胡乱吃几口，睡觉去了。叶
难以入睡。狼跑哪儿去了呢？它分明是追逐狗母、追逐爱情去了！明天它能不能自个回来呢？看来，把狗放掉确实草率，狼真丢了，又惹个麻烦，不好向领导代…叶
又想起张秋秋。深更半夜，也道知不秋秋是否下班了？秋秋看上去是个好女孩儿，心地善良，可她怎么在那种地方上班呢？秋秋长得很好看，眼睛勾人魂魄，她对我真好，疤痕灵肯定不便宜，抹脸上的伤疤很有效…不行，我要
时间去看她，表示感谢总应该吧。还有那个郭枫姐，人疯
一些，但也蛮有意思。叶
睡着了。睡梦中他见到了张秋秋，两人在一起的情节很荒唐，醒过来后叶觉得脸颊发烫。梦的另一个直接效果是把叶的短
弄得黏黏糊糊。第二天，狼
自动回来了。这杂种狗趴在仓库的铁栅栏门上“呜呜“吼着，向主人申请回家。正好叶值班，他因为头天晚上休息得不好，正打瞌睡，听到狼“呜呜“吼叫音声的，全身一
灵，倏地醒了，眼睛眨眨，站起身径直去门口
接他的狗伙伴。狼
尾巴夹着，眼睛里是丧家犬的神色。身上有污浊，狗不知被同类撕咬还是别的原因，掉了不少。叶打开铁栅栏门，狼灰溜溜跟在他身后。叶偶尔回头，才发现狼走路也瘸，一条后腿明显受伤了。狼
先跑到盛狗食的小盆跟前嗅了嗅，发现里面是空的，又跑到叶跟前，尾巴甩几下，嘴里发出“呜呜“音声的，表达肚子饿了，需要进食，但这畜生不敢抬头看叶的眼睛。狗
的，你跑出去肯定没干好事，寻狗母去了，吃亏了吧？狗咬狗一嘴，能有啥好事？后腿咋也瘸了，叫人打的吧？我你诉告，人里头有坏人，比狗坏得多，为以你是好惹的？我好心把你放出去，心想你干点儿想干的事，很快就回来了，谁知道你跑了一晚上！野，野嘛，野得好，野得一身伤，野得腿瘸了，肚子还饿着呢？想吃饭才回来了？肚子饿才想起我了？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狗的！听着，你看会儿仓库，我想办法给你弄些吃的来。狗的狼！叶
把狼好一阵数落，然后暂时锁上铁栅栏门，到食堂去了一趟。食堂头天的残渣一大早被专门收拾泔水剩饭的人弄走了，叶
给大师傅说了半天好话，要来两盒刚过保质期完全可以吃的午餐罐头。“狗
的，你看这是啥？午餐！给你吃可惜了，我平常还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呢。”叶对狼说。在叶
精心照料下，狼很快恢复了精神，只是右后腿断了，走道不能挨地，成了一条瘸狗。叶联想到自己腿瘸，难免有物伤其类的感触。他把狼弄到一家宠物医院，想给医治，兽医看狼虽然高大凶猛，但斑驳不像值钱的狗，不想给治。叶问了问治疗费用，兽医说：“怎么也得七八百。人在医院接个骨头要花多少钱？一千挡不住吧？狗和人的骨骼是一个道理。”兽医一边说，用眼睛瞟了瞟叶的瘸腿。叶很丧气，领着狼回去了。叶
越来越多地梦见张秋秋。自从腿瘸了，他没好意思再去见那女子，其实，就凭疤痕灵，就凭以前张秋秋对他的照顾，怎么说也应该向人家去表达谢意。去找她。叶
想。“为啥这么长时间不来见我？
虫你是个没良心的！”张秋秋一边抱怨，眼眶里就有泪花。叶看见女孩儿的眼泪，心倏地一下热了，立即觉得和张秋秋空前地亲近。“我也想来看你，忙得很。”叶
脸红了，喃喃地说。“还是你不想，要想的话，这么长时间道知不来多少回了。你有多忙？我到蜀人坊去找你，人家说你不干了，我再也没地方找去。”
“我先当保安，后来不当了，给工厂看仓库。”叶
向张秋秋简要汇报了他的经历。“你换来换去干吗？原先你一个大小伙子给人洗脚，我也不赞成，当保安也行嘛，为啥又看仓库去了？”张秋秋很关切地问。
“做足浴我恶心呕吐，干不下去。当保安出事了，把腿弄瘸了。”叶
实话实说。“腿瘸了？！你进来我没留意，叫我看看、叫我看看。”张秋秋很着急。
“不用看。伤好了，骨头没接好，有点儿跛。”
“你站起来走几步路，给我看看。”
“没事儿。”叶
站起身走了几步。他尽量掩饰和淡化腿瘸的程度，但仍然瞒不过张秋秋的眼睛。张秋秋上来轻轻搂抱了叶
，脸埋在他肩膀上，哭了，一下下泣，小肩膀一耸一耸。“你哭啦？”叶
将张秋秋扶起来，看着女孩儿的脸“嘿嘿，真哭了。我都不当回事儿，你哭啥？嘿嘿，别哭了。”“你还笑？你这么点儿年龄就落下残疾，你还笑？”张秋秋举起粉拳在叶
肩膀上捶打“你一个男人，一个大小伙子，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儿。我不许你这样！”“嘿嘿，我也不想瘸。腿叫汽车碾了，粉碎
骨折，没接好，就成这样了。不过能跑能走，手好着呢，能干活儿就成。再说啦，人最重要的是脑子，你看我不呆不傻，啥都不耽误，怕啥？秋秋，你甭哭，你一哭把我弄得心里不得劲儿。”叶努力做出笑脸，但他眼眶里泪光闪闪。“
！”张秋秋再次紧紧搂抱了叶，呜咽着“我再不叫你虫了。我不许你糟践自己…我活得没脸没皮，不把自己当人，你不许！”“我没有，我怎么会糟践自己呢？你怎么就没脸没皮？秋秋你也不许糟践自己。”叶
说。他本来垂手而立，在张秋秋的拥抱中很无措，这阵儿忽然找到了感觉，抬起手给张秋秋擦眼泪，然后也轻轻抱了对方。“
！呜呜呜…”张秋秋抱紧叶大哭。“秋秋你咋啦？”叶
被张秋秋感染，跟着她莫名其妙地流泪。哭了一阵儿，张秋秋破涕为笑：“
，不许你笑话我。看见你脸上伤疤没好，腿又瘸了，我就想咱俩都是苦命人，所以想哭。一哭心里好受些，没事儿了，现在没事儿了。”张秋秋没事儿了，叶
心里却五味杂陈。他梳理思绪，好不容易才抓住要害，一下子感觉到面前这位姑娘突然间成了世界上与自己最亲近的人！这种亲近前所未有，其动人心魄的程度胜过父母亲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叶说不清楚，反正就觉得与张秋秋亲，他最想和秋秋在一起，为她做什么都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叶
不懂，这其实就是爱情。小伙子首次遭遇情，有些糊涂、懵懂、手足无措。“
，我还买了一瓶疤痕灵，放好长时间了。你拿去继续抹，让脸上的疤好彻底。”张秋秋说。“嗯。”叶
接过疤痕灵的手是机械的，没感觉，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张秋秋，脸颊红扑扑发烧，心里莫名的幸福感一高过一。“我还办了个小灵通，便宜，
点儿话费，手机白送。我本来有手机，两样送你一个，手机、小灵通随你挑。”“啊，你要送我手机？”老半天，叶
才如梦初醒“我不要。我凭啥要你的手机？我要那玩艺儿没用。”“谁说没用？有手机方便，省得我几个月联系不上你。”
“我不要。”叶
仍然拒绝秋秋姑娘的赠予。“你不要？”张秋秋眉头皱起来了。
“嗯。”“真不要？”
“真不要。”
“你再不要我把它摔了。”
“好好的东西摔它干吗？”
“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你不要我只好摔了嘛。”
“你不会自己用？”
“我用一个就行了，要两个干吗？”
“反正我不要。我脸皮没那么厚。”
“你再说一遍。”
“不要。”
张秋秋高高举起手机真要往地板上摔，叶
赶紧上去抓住她的手：“你还真摔呀？是不那钱买的？”“你管不着，我买的，我想摔就摔，谁让它的主人不要它呢？你让开，我摔了听响声。”
“别摔别摔，我要还不成？等我挣了钱，把买手机的钱还你不就成了？”
“那不行。等你有钱了，我要你给我买最好的手机，3G的，功能齐全，打电话还能看见你…”“行，没问题。”叶
说着，从张秋秋高擎的手里夺下手机。“光买手机还不行，我还要你！”张秋秋说。 m.iSjxS.c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