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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风雨忽如晦(三)
 方孔炤神色灰败,全身颤抖,如丧考妣。(《》)

 他研究《易》多年,养气功夫极深,但这个时候,却还是‮住不忍‬神情怆惶不安。

 他这个模样回到家宅之中,方以智见了,不由得神情也是大变:“老大人,出何事了?”

 尽管在金陵城中也有产业,但是俞国振昨夜还是暂宿于方宅,他上前几步,将方孔炤扶住。

 方孔炤挥了挥手,示意他放开,目光在自己的几个晚辈和兄弟面上一一看过去。

 “出大事了。”他低声道:“进屋再说。”

 南~京尚宝卿是个闲职,但方孔炤的消息却不慢,所以大事才传入南~京,他就在第一时间听到。

 进屋之后,方孔炤没有急着将消息说出来,而是看着俞国振:“济民,你可知何处出事了?”

 “贼。”俞国振毫不犹豫地回答:“颖州?”

 他不怕在方孔炤面前展自己的先见之明,俞家与方家现在的关系已经相当紧密,而且他的计划也需要得到方家的配合。

 “你如何…罢了罢了,老夫都能想得到,何况是你?”

 方孔炤长叹一声,他对俞国振展出来的眼光才华,当真是十分信服。

 他将军情一一说了出来,原来自去年起,贼们便纠合在一处,形成了大股,挟众达十余万之多。他们肆中原,忽东忽西,调动官军,疲于奔命。致使封疆大吏陈奇瑜、练国事等纷纷罢免,朝廷不得不以洪承畴为总督四省军务,调集各省之军,四面围追堵截,准备会战于陕~西。但贼却利用官兵各军间的间隙,跳出重围,进入河~南,到了年底,形成十三家七十二营,二三十万众,屯聚于伊~、嵩~县、南~、洛~之间。

 到了崇祯八年正月初六,贼会合于荥~,破荥~城,在荥~会聚之后,贼以高祥、张献忠为核心的主力,便挥师东向,经河~南汝~宁南下,攻下固~始、霍丘,而扫地王张一川部,也突然间攻破了颖州。圣堂最新章节

 颖州被破,整个皖境,就完全曝贼面前。

 “中都危矣。”俞国振又道。

 他不怕说穿将要发生的历史,因为就算京城中的崇祯现在下令,都改变不了中都凤~即将面临的命运。

 “正是,中都只有两千守陵官兵,而且去年末方兵变杀了皇陵卫指挥使侯定国。”方孔炤捶手慨叹:“巡抚杨一鹏人在淮安,只怕救之不及了!”

 “漕运危矣!”方以智与孙临也道。

 大明原本定都金陵,后明成祖迁至北~京,京城中聚集了数十万大小官吏,再加上拱卫京师的军士,还有他们的家人族属,全部加起来数百万人,几乎大半供给仰赖漕运。

 还有关外,数十万军民,也需要依靠漕运转至登莱进行补给。

 现在贼攻下凤,必然要断运河漕运,京城与关外,很快就要陷入窘境。

 可以说,贼自河南突入颖州之事,使得天下局势为之巨变,贼再‮是不也‬藓疥之患,已经成为可比后金东虏的心腹之患了。

 “陈奇瑜该死,洪承畴无能!”孙临拍案而起。

 陈奇瑜在车厢峡之战中了贼之计,致使原本已经走入绝境的身坐大,而取代他的洪承畴,督四省之兵,却给贼耍得团团转。…,

 “此言休说!”方孔炤瞪了他一眼,孙临顿时垂下头去,不再‮么什说‬。

 “济民,‮为以你‬国事…当如何?”

 “贼一时得志,声势虽盛,但只待朝廷反应过来,合大兵击之,贼必遁走。”俞国振叹了口气:“旧岁黄文鼎、汪国华举事,必有贼人操控,试探我江淮虚实,故此今岁乘虚而来。(《》)东南富庶,贼人急于抄掠,只怕会兵临南都城下…安庐必遭兵灾,就看他张国维、史可法能否应对了。”

 提到史可法,孙临的神情有些异样,方孔炤也同样如此。

 方孔炤咳了一声,慢慢道:“济民,有一事你或许不知,史可法能分守安庐池大,虽是张东所荐,但克咸之兄名卿,也参赞其事。若是史可法败,名卿只怕也会受责。”

 俞国振顿时愣住了。

 ‮道知他‬孙临少怙,依靠于兄长孙晋,如今孙晋正在朝中任给事中,却并‮道知不‬,在史可法分守安庐池大一事上,孙晋竟然也出了气力!

 那么…

 他看了看孙临,只见自己的这位连襟一脸苦笑。

 “此前你算计史道邻,我不拦你,因为此事是他有过在先。”方孔炤又道。

 方孔炤确实也有些恼怒,与他和东林一脉的关系,以孙晋对史可法的举荐,史可法就算想要动俞国振,也总得给他们留些颜面。至少,要先书信向他们解释一番,征询他们的意见。

 故此,俞国振借他们之力,狠狠恶心一下史可法,方孔炤只装不知,而且暗中配合。

 但现在不同,现在可能会牵连到孙临的兄长。

 俞国振笑‮来起了‬:“晚辈岂能坐视,总不至于令贼人兵临金陵城下。”

 方孔炤点了点头,只要俞国振愿意出份力气就好,他也不指望,凭着俞国振两三百家丁,就可以击败啸聚数十万的贼。

 史可法现在在苏州述职,他应该还未得到消息,若是得到消息,只怕星夜兼程要赶回庐州。贼人既临颖川,距离庐州就不远了。

 “晚辈这就回襄安。”俞国振又道。

 “你去吧,多加小心。”方孔炤道。

 俞国振才出门,身后孙临便跟了来:“济民,我与你同去!”

 “还有我!”方以智也飞奔而来。

 俞国振哈哈一笑,猛然双手齐张,重重拍着两人的肩膀:“克咸兄就随我去,至于密之兄,留在此地,除我后顾之忧吧。”

 “为何让我留在金陵?”方以智闻言大怒:“济民,你是瞧不起我?”

 “贼人若是攻金陵,我还指望着你照顾好子仪。”俞国振停住脚步,正容道:“还有老大人在此,家中又有如此多的亲眷,你如何能跟我去?”

 方以智看了孙临一眼,孙临摊开手,慨然道:“济民说得不错,终得有人守在家中。”

 “便是克咸兄,要想跟我一起去,也须得应承我一个条件。”俞国振又向孙临道。

 “别说一个条件,只要能为国杀贼,就是十个百个条件,我也答应!”

 “须得听我号令,不可擅自行事,军中无情,必要时,我会打你板子以震慑全军!”

 “放心放心!”就这样一个条件,孙临有什么拒绝的!

 此时消息已经随着各种渠道传遍金陵,他们出来看到人人的脸上,都带着惶急之

 稍有见识的人都意识到,贼人若真破了凤~,那么金陵便是他们下一个目标,毕竟凤~虽然号称中都,实际上哪有金陵周围繁华!…,俞国振纵马而行,很快便到了自己的住处。

 “小官人!”

 同样得了消息的高二柱,已经在等着他了,俞国振与孙咸径直入屋,齐牛则留在了屋外。

 “除了颖州被攻破之外,还有什么新消息?”俞国振也不瞒着孙临,直接问高二柱道。

 “城中人心已,至少有数十骑已经动身外出,各店铺开始打烊歇业。”高二柱低声道:“米价、盐价已经开始上涨,就是柴薪,也开始有人在抢。”

 “消息传得倒是快。”俞国振噗笑了一声:“千疮百孔!”

 这个朝廷确实千疮百孔,原本这么大的事情,应该暂时封锁,免得百姓知道后产生恐慌,可是现在看来,高二柱得到消息的速度,丝毫不比方孔炤慢,这只证明朝廷的掌控能力越发弱了。

 “凤`那边可有消息传来?”俞国振又问道。

 这个问题,让孙临悚然而惊,他瞪着眼睛看俞国振,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之

 “信使刚到,凤`守备太监极是贪鄙,大肆搜刮民财,年前被杀的皇陵指挥使侯定国,正是他的心腹。当地百姓于巡按御史吴振缨处申告,振缨不敢受理,反责百姓。”

 “糟!”孙临听到这里,顾不得疑心为何俞国振会派人打探凤`的消息,顿足叹息:“凤`不守矣!”

 “另外,因为时近元宵,凤`为中都,依例不三天。”高二柱说到这,脸上也是苦笑。

 “粉饰太平有何用处,反给贼可乘之机,不行,不行,必须遣人连夜前往凤示警!”孙临大叫道:“济民,我去,给我一匹快马,我去凤凰示警!”

 俞国振一把拉住他,瞪着他道:“‮为以你‬凤`便没有聪明人,看不出贼要来么?莫说此时已是正月十三,自此距中都,即使是驿马也要一夜功夫,你去之际,为时已晚了!”

 孙临虽然心忧中都满城士民,但不得不承认,俞国振说的是对的。他就算是快马加鞭,也不可能赶在贼之前抵达中都。

 “济民…你,你早就知道贼人会攻颖`州、凤`?”冷静下来之后,开始的疑惑又浮了出来,孙临看向俞国振:“故此,遣人在凤`打探?”

 “贼人到了河`南,我便判断他们进军的方向可能是南直隶或者是山`东,山`东甫经登莱之,尚有重兵,贼人不敢去,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咱们南直隶了。此前贼人在河`南反复折腾,都不过是造成声势,将周围官兵吸引过去罢了。”俞国振叹了口气:“贼中有智者,不可小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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