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暗涌
沈倾华进门发现徐姝也在,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更是透出几分
言又止的神色,上前行了礼“见过两位公主殿下。”
顾莲微笑道。“坐罢。”
因为方才和徐姝说话,身边并无侍女服侍,心下情知对方是有事来找自己,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拿了一个甜白瓷的金边茶碗,倒了茶“尝尝,新得的碧落浮
。
沈倾华正觉得说话不方便,当即端了茶,优雅的喝了一小口,稍作品尝,然后抬起头含笑夸道:“果然好茶,轻、润、香,更难得的是还不浮絮。”
顾莲问道:“惠嫔今
是过来闲逛逛呢?还是有事?”
沈倾华看了徐姝一眼,勉力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听说长公主回来了,过来瞧一瞧,说几句话。”
徐姝“哧”一笑,声音不大,但是却足够让人听见了。
不是道知不沈倾华有事,但是道知不为何,就是觉得这群女人真是有够烦的!在哥哥那里争宠献媚也罢了,还要来打扰自己说话,今儿就偏偏不走了,倒要看她说还是不说,也好让道知她自个儿有多讨人嫌!
顾莲清楚徐姝那的
子,唯我独尊、喜怒随心,方才她正不太高兴,刚巧被沈倾华打断,肯定心里不痛快。
但是自己马上就要出宫去了。
而沈倾华过来,肯定不是像她说的那样闲逛一下,必然是有要事的,——自己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但是想到肚子里的孩子,为他和自己的性命着想,为可能被牵连的叶东海和七七、宥哥儿着想,就不能对后宫一无所知。
而且自己很可能要出宫一年,这期间…,需要搭一
可以看清后宫的线路。
心思微微转动,抬头对沈倾华说道:“有什么事,当着姝儿说也是一样的。”怕两人不解,看向徐姝补了一句“去年我和三哥在池塘边说了些话,惠嫔都听见了。”
此言一出,沈倾华和徐姝都是一惊。
沈倾华惊讶的是,护国长公主居然会当着妹妹的面,承认自己和哥哥的…,而且听她的口气,乐宁长公主早就知道此事了!
这…,到底是有多混乱啊!
徐姝亦是惊讶不已。
她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人,惠嫔听到哥哥和姐姐说的“一些话”想来不会是什么好话,——难怪最近惠嫔和姐姐走得近,原来如此。
呵…,有点意思。
顾莲却是没空等她们两个慢慢琢磨。
说实话,这后宫真是一片乌烟瘴气的,自己没怀孕还罢了,怀了孕,一刻都不想在这儿多加逗留,若是等下闹得太晚宫门落匙,就不能出宫了。
因而再次重复“惠嫔你有话就说,等下我要回府了。”
沈倾华原本想托辞改天再说,可是护国长公主的脾气还算好,乐宁长公主却是不好应付的,自己
吐吐,只怕会更加惹得她不愉快。
再说的确有求于人,若是姿态不放低一点,扭扭捏捏的,…因而略作迟疑,便开口道:“最近宫里出了很多事,妾身手忙脚
的,一时间没有好的应对之策,所以想求公主帮帮忙,指点妾身几句。”
顾莲目光里透出讶然,她倒是直接。
徐姝抢先冷笑“后宫
不
的与姐姐何干?么什为要帮你?”
沈倾华闻言一怔,来候时的,并没有想到乐宁长公主也在,更没有想到要应对如此犀利的问题,尴尬道:“妾身只是…”
“只是什么?”徐姝声音尖锐,打断她“莫非为以你听了几句闲话,就能拿捏住姐姐不成?你有胆出去说一字试试,看看是谁先死在前头?!”
“不是,公主你误会了。”沈倾华早知道对方脾气不好,但到想没如此霸道,稍不如意就翻脸,赶忙解释“只是妾身愚笨,想请大长公主指教几句而已。”
“指教几句?”徐姝讥讽一笑“是想让姐姐替你在三哥面前说好话呢?还是想让姐姐帮你分担责任呢?你又能拿么什出好处来回报?这天底下,可没有白帮忙的!”
沈倾华瞪大了眼睛,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惹得这位骄娇女如此大动肝火,底下的话哪里还敢说?只能喃喃道:“公主殿下息怒,都是妾身想的不周到莽撞了。”
莽撞?徐姝一声冷笑,抿嘴不言。
当初安
大败,徐家的人拼死拼活、血
成河候时的,跟随的亲信,也都一起死得差不多了。那时候,沈家、管家的人都是小将小吏,她们这些今
的公侯女,正在小城镇上当小姐、做千金,可曾吃过一份苦?受过一份罪?如今白白拣了富贵荣华,还敢在这儿大放厥词、借机要挟,真是可笑!——
徐家的人,不是她沈氏威胁得起的!
“姝儿。”顾莲也是有些意外,自己还没开口,沈倾华也没有么什说过分的,不知怎地惹得她如此动火,小声劝道:“消消气,何必上火呢?”
徐姝没好气道:“姐姐你就是好
子,所以才由得人拿捏,理她作甚?直接撵出去便是!”沈倾华真是好不尴尬,坐是不也,走是不也。
顾莲看向徐姝“对了,我正有件事要跟你说呢。”私心里,并不希望徐姝和沈倾华闹僵了,她是真公主无所谓,自己却意愿不无故得罪别人,因而打岔道:“前几
给母后请安候时的,你们不是都在吗?就是猫儿扑了邓贵人的那次。”
徐姝偏头问道:“怎么了?”
“我身边那个叫涟漪的宫女,有点印象吧?”
“记得。”徐姝撇了撇嘴,
出不喜“整天跟谁借了她的钱不还似的,难为姐姐你受得了。”
顾莲“哧”的一笑“她就是不爱笑罢了。”转回正题“涟漪会点拳脚功夫。”沈倾华是知情的,徐姝没有必要瞒着“据她说,邓贵人抓猫候时的用了巧劲儿,只怕是会几手功夫的。”
徐姝听了还好,不过是闪过一丝惊讶罢了。
似涟漪一般会功夫的宫女,身边也有,——那小邓氏即便是将门虎女,也不可能跟专门连功夫的人相比,不足为惧,况且无缘无故的,她没有道理对自己不利,因而并不是太担心。
沈倾华就是大吃一惊了,一则担心害怕,二则想起公孙柔落水、珊瑚的死,以及管贵人那边才死的宫女,不自
地问道:“公主,竟然还有这样的事?那…”
言又止,继而沉默不语。
无凭无据的,顾莲可不想随便给人定罪,看了看她两个,笑道:“最近宫里
糟糟的,我就是想白提醒你们一句,记得当心一点儿。”
徐姝冷冷一笑“说得也是,我早就觉得这后宫
糟糟的了。”
话里的讥讽和针对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沈倾华不敢得罪她,只做没听见。
“惠嫔。”顾莲笑盈盈的看了一眼,温和道:“凡事都要讲个证据,而不是人为的去制造证据,至少…,在对手实力相当候时的,这是不明智的,当心再被反噬。”
沈倾华一怔,旋即明白她是来出看猫儿事件。
顾莲又道:“你也不必着急上火的,自
阵脚。”她不能像自己一样作壁上观,当然着急,但是那却于事无补“你只需仔细想想,那可能的幕后黑手最在意什么,你就盯着什么,对方迟早是会
出马脚的。”补了一句“眼下你查不出幕后黑手,不过是武功而已,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有过了。”
她语气温和、诚意拳拳,言语更是一阵见血,沈倾华听得既感激又惊心,稳了稳情绪才道:“妾身记下了,不再多言道谢。”
“你别急,人多的地方难免会是非多。”顾莲微笑安慰她,然后道:“你回吧,我再跟姝儿说几句话,就要出宫了。”
等人走了,徐姝不满的抱怨道:“你也太好
儿了。”
顾莲微笑道:“你是知道我处境尴尬艰难的,何必再去得罪人?不过说几句话,提醒一下,又不费什么事的。”幽幽叹气“不求她将来报答我,只求不要
夜夜惦记着算计我,就够了。”
徐姝抬眸,带着诚挚的关心和认真“其实你就算入宫做了嫔妃,有三哥护着,别人还不是一样没奈何,何必这样委屈自己?”看向她的肚子“这小家伙,你打算养在谁的名下?”
顾莲微微苦笑“还没决定。”
心中更是说不出的苦涩,——徐离现在是待自己不错,可是三年、五年呢?十年呢?谁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因么什为缘故而厌弃了——
总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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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莲离了皇宫,回到公主府,想着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谁知道还没逍遥几天,就听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叶家大
死了!
这两、三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以至于顾莲都快忘了这么一位堂嫂,此刻乍闻她的死讯,不由自主一阵怔忡。
和叶大
的缘分,可以追溯到自己刚刚回安
城那会儿。
那时候,她只是做为女眷出来招呼一下。
可是后来自己嫁到了叶家,面对难
的叶大太太,别有用心的叶三太太,以及不冷不热的婆婆叶二太太,——自己为难候时的,是叶大
和叶宜在为自己周旋,这份恩情一直都还记得,没有忘记。
当初叶大
替自己解决麻烦,是为叶宜着想,希望将来她走了以后,自己这个婶娘能够照顾叶宜。谁也没有想到,今
格局已经变成这样,自己…,却是照顾不到叶宜了。
来到这个世界,对每一个对自己有过善意的人,都是心存感激。
叶大
是个善良和软的
子,又帮了自己许多,欠下情大概也没会机有还,大概只能…,给她上几柱香了。
顾莲独自去了佛堂,恭恭敬敬的上了香,默然站了儿会一,祈福叶大
在天之灵一路走好,来生投一个好胎。
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叶宜,叫了窦妈妈“去打听一下,叶家大小姐订下亲事没有?我记得她今年都快十六了,应该已经订了亲,要是为母守孝三年,还道知不男方家愿意愿不呢。”
有时候,婚事一拖就拖出了麻烦。
“这…,皇上知道不太好吧?”窦妈妈有些迟疑,——叶家豪富有钱,叶大
做为长房长媳,死后的丧事办得很大,不需打听就已是满城皆知,但若是专门去打听叶宜的消息,皇帝那边怕是要多心了。
顾莲也有一些犹豫。
说起来,徐离是一个强大自信的人,若是在平时,自己坦
的说清楚了,他应该不会介意。但是现在刚巧自己怀孕,要是让他以为自己拿身孕要挟他,弄巧成拙反倒不好了。
更何况,自己只是想打听一个消息求心安,也帮不上什么忙。
因此想了想“那先别去了,等皇上来了再说。”
窦妈妈还要再劝“公主…”
顾莲掠了掠额角碎发,淡声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怕她不安胡思
想“总不会擅作主张,一切看皇上的意思,我不私下见叶家的人便是了。”——
徐离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
可是因为叶大
,不免对叶家更加多了一份担忧。
长房长媳的丧事是大事,本来应该作为二
的蝉丫主持的,但是…,只怕叶家的人不会答应,——连从前自己这个官宦千金,她们都还鸡蛋里面挑骨头,更不用说,蝉丫一直在自己身边服侍,在叶家人眼里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
后宅混乱,但愿不要影响到七七和宥哥儿。
道知不是不是因为怀孕,情绪容易变化,那份狠心
下去的牵挂和思念,越发勾来起了,自己处在现今这个位置上面,真是左右煎熬。
当天下午,徐离就过来了。
见她面色带着淡淡的忧
,皱眉道:“没睡好吗?”
“听说叶大
死了。”顾莲细声,将自己对叶家的担心说了“叶家道知不是怎样的一团
麻,我有些担心七七和宥哥儿。”哪怕努力控制,哪怕练习了好几天,还是控制不住浮起雾气“我…,心里难受。”
徐离的心情自然不太好。
但是母亲挂念儿女也是正常,况且她也没有私下去见叶家的人,总算还是等着自己过来再决定,因而忍了忍“既如此,回头让李妈妈悄悄过来一趟罢。”又安抚她“眼下叶家人多眼杂的,不方便,你想七七和、…宥哥儿的话,改
得空再见。”
七七还罢了。
即便小丫头长得像叶东海,也算乖巧。
宥哥儿么…,自己可不会忘了,等他出生的那一年里面,日子过得有多煎熬,三天两头的,想起来就是一口恶气散不开。
现在回想起来,都道知不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
若不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若不是为了她,自己早就…,罢了,叶东海总还是有从龙之功的,自己犯不着像一个妇人似的,在小事上面斤斤计较。
现在她人在自己这里,心也开始靠过来,等到将来再生下三、五个孩子,自然就不会将叶家放在心上了。
孩子么,见就见罢——
就当是自己上辈子欠了她的情孽,子辈这还她好了。
∩是母亲担心自己将来没有依靠,怕在婆家受气,特意择了这门亲事,只要叶家运转的好好的,加上二叔照顾着,田家就得把自己当菩萨给供起来。
自己又不是急脾气的人,好好相处,应该会有还算不错的小日子吧。
当初为了这门婚事,母亲还和祖父、祖母争吵了一场。
他们觉得自己嫁得没有价值,不能帮上福哥儿,看不上田家的这门亲事,——可是母亲为了自己的幸福,却顶着压力坚持己见,加上叶十三属于二房旗下的商号,祖父祖母奈何不得,最终方才促成了这门亲事。
想到母亲的良苦用心、费尽心血,叶宜住不忍又是一串眼泪。
风吹起,卷得灵堂里的纸钱灰烬一阵
飞,被火盆热气熏着,不断的往上盘旋飞进了空气,转眼消失不见。
人去花逝,一切都似水过无痕。
叶宜一身素白孝衣,哭了好一阵,才被丫头们扶回了房暂作歇息,——却是吃不下东西,只是勉强口干喝了几口清水。
“小姐好歹保养着些。”叶大
的陪房谢妈妈,红着眼圈儿,小声劝道:“这几天都有人来吊祭,守灵下跪的日子还有好些,回头还要摔盆,别再累坏自己了。”
叶宜不免又触动了伤心愁肠,一阵落泪不已。
不过到底惦记着要办好母亲的丧事,不敢坏了精神,好歹喝了点粥,独自默然伤怀了一阵,合衣昏昏沉沉睡下。
迷糊糊之中,依稀看到母亲模糊的面孔,清瘦、苍白,带着久病过后之
“宜姐儿…”耳畔响起她临终前说过的那些话“看来、看来娘…,真的是赶不上给你送嫁了。”
叶宜在梦里抱住母亲不放,大声哭道:“娘,别丢下我人个一!娘…”
“好孩子,将来若有为难的事…。”母亲的影子渐渐退后,怎么抓都抓不住,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只剩下飘飘忽忽的“…去找你二婶婶。”
叶宜猛地惊醒了。
然后醒悟到方才只是一个梦,不免有种淡淡的失落,哪怕是在梦里,和母亲多呆儿会一也是好的啊。
梦果然是不切实际的。
二婶婶,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二婶婶了。
她如今已经是护国长公主了,住在皇宫里面,住在公主府,皇帝又深深的忌讳叶家的人,自己见不到她,也不想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叶宜没有预料到的是,很快就出了一件天大的变故,叫她不得不找上门去。
叶大
七刚过的第二天,田家得到消息来人了。
来的是田大
和两个仆妇妈妈,叶宜未来的丈夫没有来,谢妈妈知道以后,不免有些抱怨“田家真是不讲究,小姐已经算是他们田家的人了,岳母去了,居然不赶着过来吊祭,真是…”可亲事已经定下了,说多了,又怕惹得小主人不高兴,只得把气给咽了下去。
叶宜从小就是一个早慧的姑娘,倒是顾不上生气,而是担心“有些蹊跷,不会要么什出
子吧?”
自己可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祖父母完全指望不上——
由不得不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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