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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同州城下,一列横纵排开,高耸的吊臂膨然有声,巨大的石弹在空气中呼啸着,轰的砸捣在残缺的城恒上,弹跳飞滚着,将闪走不及的人体、兵器、设施无差别的扫平碾成无意义的霏粉碎末。

 无数口咬着横刀的轻革健士,一手抄着刚好遮住小半身的圆手牌,一手扶梯从容有序的攀附着窜节而上,前后错,小心档格、斜卸、闪落着头上密密匝匝的落物和狙,即使被砸落了也是低哼一声,随又有更多的人补上,再他们身后是围落成团的铁甲士,高举过头着人高的包铁团牌,严丝合的簇立在手推的挡板后,不停错起身,掩护着盾墙内的声手,密的点城头上试图出的任何事物,哪怕是身边死伤无数、尸堆如墙,血没过靴,却难为所动,嗡声挽发箭不息直到倒下被后人补上为止,一切井然错落,密的有如一部机器。

 只是守城的人也发了狠,对着盾牌的隙拼了子的狙击,及近的就丢下弓箭,直接用手头可以寻到的一切事物堆砸下来,从畜备已久的滚油炮石灰浆,到新鲜拆下来的砖木瓦砾梁栋,暴坠如雨下,狠狠击在攀如蚁附的澎湃人中,堆砸出无数巨大的血缺口,又更多的人人踩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血泊继续填补上来,不时还可以见到,许多扭抱纠做一团地人体。直接从城头象下饺子般坠砸下来,顷息淹没在城下这血、兵器、器械等残碎搅糊成的滚锅里。

 在此刻,代表了整个北地最精锐善战的军队,来自大唐东北平卢镇和西北河西镇的两大军事集群的将士健儿们,无论是胡人汉人,河北军还西北军,双方烈迸发的勇气和意志,用血和刀的语言。在这同州城下,用最亲密无间的方式狠狠碰撞在一起,剧烈地迸发无数高,每一刻消耗和噬着大量的生命。

 传令的旗兵,穿如织奔走往复,临时堆土成台的高大望楼上。

 “报…新泉军左锋第三营。第四营全灭”

 “报…左锋第五营残,已退,右锐地四营、第六营,补进”

 “报…宁寇军跳第一营、第二营编补完毕,待发”

 “报…新发三营声军、七营铁牌手,已经换装完毕,待发”

 “报…冲阵第七营、第八营,云梯、扁厢车全毁、冲车、走楼损半,待补”

 “报…建康左军兵马都知方烈,为石坠亡”

 “报…白亭军生别将柳没敌。身中十七失,已抢出”

 “报…

 听着连篇回报。

 西北大营。总前兵马使马遂,正当抬手眺目。面沉如铁,边风霜的风霜,在他身上沉积下果毅凝重和坚忍不拔的味道,拔如箭直地眉眼间却有些无奈和叹然。

 这同华四州乃京畿门户,就如同东都洛的八关锁要一般,正好蔽护住秦川平原上无险可守的京畿地区,自从当年高祖定都弃隋大兴城旧址,而取龙首高地起巨城长安后。历代君王就没少刻意经营四州之地,挖河分、开渠引水、高筑垒厚砌城。以为京师最后的蔽障,硬是用无数人力、物力在四通八达的关中腹地,人为的造个险要出来。

 只是当初太上出走,连带四州防军也不战而溃走,是以连同其内的储积和防备之器,完整的落入贼军之手,现在反过来成为官军头痛不已的妨碍了。

 加上,贼军也很顽强,一路上如壁虎断尾般,替着据城依层层狙击朝廷大军,往往战至尽没,虽然损失大量的人马,但是也拖住了官军地脚步,为后方赢得了相当的缓冲时间,加上官军各路大军协调上地延差,待三面何谓的人马扫平一切妨碍兵临京畿,却发现要面对地是,准备充足充分休整过的叛军,据坚城严阵以待。

 因为壮士断腕式的坚决层层留后阻断,消耗了贼军相当的兵力,也大大缓解了贼军所要面临的粮荒,京师四要之地,一旦闭门坚守不出,‮上本基‬是没有什么奇巧可取,于是西北大军一路势如破竹的扫攻势,发展到如今,就不得不变成了硬碰硬的攻坚战。

 突然前方人中,明显传来一阵

 “报…都知兵马使王难得,眉眼中箭而坠城,。上云梯去了…

 “这个王疯子”

 他身边文官袍带的,是河西行军长史李筠,此君虽然是文职出身,但常年地戎马生涯,让他气染上一种健康的味道,突然开口到。

 “仅在这同州城下,我军就损伤过甚,怕是长安还有一场苦战”

 “却也无可奈何了”马遂于李筠对视而叹,大家都有不得不拼命地理由,同州城后,就可遥望长安。

 再说,朝廷宣慰诸军的中使内臣已经到达,除了带来了大量犒赏的牛酒钱帛,也稍微表达了平凉那位圣上,希望能尽快还中宫,颐养天年的意思。老帅特派了自己这个骑将,来节制阵前诸军,以河西行军长史李筠为辅,也是这个道理。

 “我等这一路还算好了”

 “哦”

 “据说山南大营那里,掘而攻,结果守敌引水倒灌而没,折损了数千人”李筠习惯性的捏下须“北路右龙武将军陈玄礼那里也不好过,他这一路兵力最薄,又多是步卒,差点被贼属横海军突出阵去,朝廷已命左卫大将军王思礼,与其合兵一处”

 “难道连神策军也派出马了么”马遂微微动容。

 “非也”李筠轻轻摇了摇头

 “勤王大军具在于此,朝廷还有后余的人马么”

 “你忘了河西诸部了,自从河西诸胡部落闻其都护皆从哥舒翰没于潼关,故争自立,相攻击不息,西北朝廷曾发河西兵马使周泌,陇右兵马使彭元耀,及新任都护思结进明的番军,前往镇,招其部落。如今其丁壮,聚为一军,号百营义从,兵部那位梁尚书,如今又向成都方面那位本家,追加数万人份的兵备了”

 “平凉的那些大老们也有些心急了”马遂再度轻叹道“发胡为军,企是旦夕可成的”

 “至少

 下,我们的情形还不是那么糟糕”李筠笑道,侧耳他们又开始了”

 “神机营”

 “神机营”

 前方军将自发沸腾般的欢呼起来。显然是短暂的停息后得到足够的材料,数十具石炮,再度开始发威。

 这是一只特殊的队伍。

 所用的几十具新式石炮,以十数人转轮而发,据说关键构件都用了铁制,拆以车载,组仅半辰,发石既快且远,虽然每强发数百而体不散,准头也不怎么偏,只要一晚调校上油,明复可用,更兼所有组件都是将做监和军器所统一的标制,微差不过毫厘而皆可通换。为了配合使用,营中甚至还有专门修凿石块的石匠和器具,以利飞石弹跳翻滚的更远。乃至使得大量士卒,不得不转职成临时的石匠,水般的从临近的望山、莽山、北山上开山修路,采运大石,才勉供所耗。

 相较之下,西军各部随军匠户营,临时就地取材造出来的东西,糙的简直成了小儿的玩意。这些天仰仗他们累累发炮不止,把贼军苦心营造的城头打成一片残墟,的抬不起头来,掩护之下,每每攻得筋疲力尽的附城所部也多得以安然撤还,实在是攻坚的利器。

 只是这东西巧之余也所价不菲,造价动辄以万之数,据说成都那位大半年造出来地仅有之数。都被拉到这来帮忙了,只是这天下素没有白做的好事。

 (当然就我来说,真实的战争毕竟不是玩帝国时代,作为远程打击力量,笨重飞石炮不比易于拖载的车弩,在野战中打活动的目标,收效甚微,也只有在以攻坚或者固守中。对付固定目标好用,所以造出来一直没有实战的机会,此次交流到西军中效力,一方面是卖足人情,有点不记嫌报的味道,另一方面既有足够的保护。又能战地检验能和积累操作地经验,仅仅两取其便的道理而已。)

 如接力般滚涌而上的人背后,那一小从另类的人马,尤显做突兀。一的华丽的朱鸟纹密银鳞甲,紫底天星地銮兜,连挽刀背弓,都是‮来起看‬相当巧的货,一身披挂下来,可说是英气凛凛,但混在一干悍死轻生。各的劲旅中,就如立鹤群。或说如老鹰群里闯进一只小孔雀般的别眼。

 当然,他们还有一个很让人气妥的名字。战地观察团,没错,就是战地观察团,顾名思义就是来实习观摩战事的。

 据说是某位无良大人的主意,作为提供援助的换条件之一,就是西北军中,派遣了这只据说由成都武学出身的菜鸟士官、传统勋瓴策三卫散授出身的承荫子弟,还有许多说不出来历。却相当可疑地人士构成的随军团体,说是为了观摩学习友军治军之风。作战之道,兼事历练而来了。

 这些人到了军中,关于他们地传闻和逸事很快就充斥了大营小帐,比如他们烦琐到极至的军行训做条例,又如他们层出不穷纸上谈兵式地见识和理论,又如他们随时带着奇特巧纸笔事物,总有无尽的好奇般,在不停的记录军中每见到的各种事物,再者还喜欢将每天战阵上的各种情形,详尽的记述下来,甚至拿一些新奇事物,到军下军头队正中去,换他们的心得见历,或者然后干脆如蒙童般,收集泥浆草木做成山川地理情形,以土石做的棋子进行演战…

 当然也有人意识到他们做地一些事情,其实大不简单,只是他们尚算友军,各自多少有些背景,大营又有严令在先,在排除了仅凭这些花架子部队,渗透各军的可能后,只要不违基本军条,也就尽由他去。

 看着战阵血横飞,其中一些人却还有如军前旅游般地闲情写意,在一片侧目中开罐就食,浑然很有滋味,似乎要把之前初临阵时恶吐的分量,都补回来,很让人有咬牙切齿恨得牙的冲动。

 但一直没有人没有付诸行动,还保持相当优待的理由是,据说只要这些少爷兵多呆上一天,就意味着更多来自蜀地的纸底轻革甲,厚背细刃的斩铁刀,全钢强弩等良的军械,更多的医护救助,更多的远程掩护等等。

 相比这些没来几天,就被堆砌了无数的花架子兵,少爷兵,镀金军、公子哥团等光荣头衔的观摩团,对另一只参与协战部队,西北军上下的态度,则要复杂的多。

 虽然表面上,许多人对远在敌后四处窜,尽打些便宜战,顺风战的家伙不以为然,但也不得不承认因为他们的存在,西北大军克复故都要省了许多的事。大军所至,通风报信,引路指敌,甚至里应外合响应官军,如此民心盛情之下,再不知好歹,严格约束军纪,那就是自毁人心了。

 但另一方面,也有复杂心情的妒忌,而这些打着北衙附庸军旗号的家伙,兵甲之,军械之利,备用之足,也足够让人羡慕到眼红,依靠和北军沾边的干系,清一的连身密纹钢甲,铁弩银刀,据说在靖难军中,连配备士卒的口粮,都是精致罐封的食,无须烟火即开可食,还有各果蔬禽鱼糕点的花样,着实让自诩精锐的西北军中好些人寒酸到无语。

 而游击军的任务,就是保护西北大军的粮道。贼军虽处守势却也没有闲着,吃够了运动战破袭战的苦头,试图故技重施在西北军,光撤退入京畿前,在地方上有意无意残留大量的小股部队,后来又收罗了最后的马匹,在大军合围前轻骑潜出,潜伏了一段时后,在西军后方上大肆破坏袭扰,烧粮劫道,杀官掠库,一度给西北军后路,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但是终究是用的太迟了,又是各自寇,缺乏系统的组织,待到真正于破袭战的游击军一出马,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因为他们既没有熟悉地方的地利,也没有群起呼应的人和,遇上更专业更有经验的同行围追堵截之下,只能逐一败下阵。,

 是以西北军中,亦有相当看重的存在,比如行营总管李肆业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一个久经沙场,与无数马上、马下民族都打过交道的资深老军,其实他对成都那位所提倡的游击战、破袭战之说,并不象底下某些人那么偏见,甚至有些欣

 语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强弱对比不同的情势之下弱击强,以最少的代价,达到最好的效用,自然有其变通的道理,再说这游击之说胎于胡族掠战,在本朝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了,其实在高宗皇帝乾封年间就有前例。

 当时高句丽桀骜不臣,屡屡轻衅,圣天后特命硕果仅存的凌烟阁二十四姓勋臣之一,李英公绩,经辽图略高句丽,李英公到任后,一改太宗时大军征伐之法,募三边健儿、胡姓义勇为游骑,大量有组织的奔袭其境,掠其农,秋焚其实,遇城而不取,烧掠于乡野,所过尽皆焦土,高句丽素以山兵善守而著于世,却遇到最不擅长的战斗,追之不及,堵之不善,来去如风,轮掠不息,举国军民不堪其扰。

 高句丽虽然自称雄据辽北并领百族,曾以地利而拒隋炀帝三征,唐太宗二次北伐,但实际历年征战,已经民疲兵敝,更勿论无论国力还是口民都无法与大唐相比。

 结果不出数年,就被扰的国内大,进而爆发全国大饥荒,民寇掠四起,权贵豪族自立相侵,统治发生危机而王室内,泉氏王族的中里大兄兼大莫离支——泉男生,为新王所陷而亡命出走,率其众与契丹、靺鞨兵内附大唐,得授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兼持节安抚大使,遂引唐大军入境,降诸城,诸军府皆无力抗拒。一直杀到平壤,擒获泉氏高句丽二世末王泉高藏、泉男建,以大礼献俘祭告太庙,自此享国数百年地高句丽彻底从历史中消失,余众置安东都护府统其境。

 此战亦称将星云集,后世的众多名将,皆在其中展头角,包括后来的首任安东大都护薛仁贵、辽东道行军总管刘仁轨等等。(参见唐高句丽之战)

 高句丽灭国之战。历时数年,所用不过营州,幽州之军,费不多,而收获一国之地,史上亦引为经典。这算是游击之法祖鼻,成都那位掌军不过年把,却能够适当运用几支相对弱旅和血勇有余而战练不足的民团,将胡族风格的游骑袭战的髓发挥到及至,搅扰得贼军二十万众不得安生,而无心西顾,蒙心而论,也算是他的本事和一大功勋。

 因此,接到那位驻军蓝田府的多年旧识传来蜀中方面地建议,成都那位所属人马虽然有意无意的。被下面人屏弃在收复京畿的序列之内,但是依旧表达了愿意派出一些辅助部队。协助大军光复京师的意思。

 他也并没有断然拒绝,而是籍以千秋进贺之机。委之行军司马李筠,与那位府上接触,深入了解一番,带回了诸如买卖战俘、阵前历练等具体的换条件后,又思量了自己的职权范围和可能造成地影响,权衡利弊最终还是答应了其中部分有限的换。

 毕竟且撇开两军合作,背后可能存在复杂因素和所属背景,无论从体国公心来说。或是基本为将之道,还是体恤下属的个人感情。此就算平复,可以预期国家将来也是元气大伤,如果能让追随多年的袍泽部属,多减少一些伤亡,多保存一些朝廷的有生力量,总是有益少害的。

 特别是那位可以提供五科六防编配齐全一整营的军医士,这类对因轮番攻坚而伤亡甚甚西北大军来来说雪中送炭的条件,相比之下,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担待的干系…

 至于将来…领这只朝廷大军,冠以帅号,以是为人臣的极点了,有了安禄山地前例,只怕此战之后,被关于荣尊冠衔,优养高置的机会更大一些。于是西北大军地序列中,就多了这几只迥然各异的队伍。

 只是,攻城地固然艰难。

 守城的北平军军使张守忠也拼的苦,作为幽北名将前任平卢节度使张守之后,他和薛氏一般的朝廷世袭将门,却差的成为安禄山的部下南征北讨,终而走上推翻朝廷道路,他并不怎么后悔。

 但饶是他一贯新坚如铁的他,现在此刻,也不得不有些暗自后悔起来,心头甚至似在滴血,自入关以来补充的和扩编地人马、地盘业已经损失尽,这里每一刻大量战死,都是他的老底子,从乃父继承来地家将部曲,也是他安身和富贵的本钱。

 拼到这个程度远非他所愿,可是没有退路了,西北大军中规中矩,步步为营推进,放弃坚城是不理智的,安神威的事例已然证明,在平川之地上,与拥有大量马军的西军玩追逃,还有大量不明地方武装侍机咬上一口,那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

 失去了大量精锐实力的结果,就是如阿史那承庆之般,以作战不利被问罪,连同那只残弱之师被人家联手强行并了。而经过兰田裕,蓝田府、蓝桥、七盘山等一连串大小战事,与那只坚韧难出奇的金吾左军纠下来的代价是,他已没有‮多么那‬的精锐可供断后,一旦在追击中跑散了人心,下场也好不到那里去。

 况且长安里的那位严相也下了死令,让封闭潼关要,许进不许出,毒辣的将大家的上了破釜沉舟的境地。

 西军素来善战不在话下,可是其中的石炮也太厉害了,老远一打一片,让城头督战军将的死伤惨重,光这三天就战死了四个别将、十几名都尉,数十员的校尉,那些火头、队正、十长更是或死或残不计其数,可不得不接着填进去。

 不是没有使过釜底薪的法子,收罗上来拼凑了千骑,对那石炮阵做决死一击,哪知冲溃了表面的工事兵的背后,却陷入大名鼎鼎的陌刀军噩梦般的合围中,一骑也没能逃出来。然后就是变本加厉的没夜的轰击。

 别人可以降,他却不能,自从参与了屠灭皇族宗亲和烧掠李氏山陵诸多,同属十逆大罪的行事后,自己这些人也就再没有什么退路,甚至在这围城困守下,还要时刻小心提防着军中不稳情形,和逆之士试图拿上官的首级去献诚的可能,现在全军上下一心,能够咬牙苦苦支撑的意志,很大程度来自被刻意夸大的,对于官军破城后大举清算的恐惧和死中求生的渴望而已。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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