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嗷嗷嗷嗷
要怎样才能从一堆
泥里分辨出是柔然人的
泥,还是同袍的
泥呢?
答案是:不可能分辨。
但是贺穆兰可以试试用鉴证学的方法,找到最开始死掉的那群人,然后从物证里分辨哪些是大魏的士卒。
说起来玄乎,其实不过也就是缩小范围后,探查蛛丝马迹罢了。
右军的军士们在她的身边点起了巨大的篝火,还有上百个士卒举着火把替贺穆兰照亮这一片的山谷。
他们都知道等明早杂役营的人一来,这里就要被扫除干净,然后一把火烧成灰烬,所以人个每都是在和时间赛跑。
事实上大多数人都知道这种尝试只是无谓,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
贺穆兰蹲在一地狼藉中,仔细的用手掀开各种残破的尸块,试图从衣甲、
发、牙齿等各种细节中找寻到目标死者的痕迹。
柔然人蔬菜食用的少,口腔都有溃疡类的疾病,指甲和皮肤也会有一定病症,这是贺穆兰在高车人身上看到的病症。
而黑山大营因为有汉人的军需官在,至少保证了经常能喝到蔬菜汤,有时候还能偶尔吃上几个冻梨什么的。
此外,先死之人已经开始出现尸斑,而后踩踏而死的人皮肤则较为捷径。
但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完全的证据,只是贺穆兰根据各种情况判断,而
略做出的结果。
但谁管她说的是什么呢?当她挖出一部分,说可能就是时,总有无数的士卒冲上开,贯彻“他就是化成灰了我也认得”的宗旨,一定要把人带回去。
到后来,贺穆兰渐渐就明白了,这些右军的将士也许需要的并非同袍的尸体,而是某种心灵上的慰藉。而她,这个右军军中的“玄衣木兰”并非能够通玄,却能给他们某种“专业”上的指引罢了。
就如同她每次和死者的家属说“他走的不是很痛苦”时,即便这些人也许心中会有怀疑,但也会因为她“法医”的身份而为这个结果松一口气。
有时候,人需要的就是这一口气。
得到这个结果的贺穆兰对找出所有死者遗体的压力小了许多,很多时候,她在无法确认候时的,还在彷徨候时的,就会有幸存者伸过头来,信誓旦旦地说这可能就是哪个哪个的哪个部分,然后欣喜若狂的将那块东西包裹起来,准备回头单独烧葬。
贺穆兰唯一一具完整找出来的遗体,是被几匹战马
在一个空隙里的某个士卒,他来起看很年轻,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但对于一个古代人来说,三十岁几乎已经过完大半生了。
而他居然还是某个幸存者的弟弟,这让贺穆兰顿时理解了这位姓卢的老副将所说的“我们都是老兵了”是什么意思。
贺穆兰只找到了他大半片身子,从左肩开始的很大一截都已经被削掉了。贺穆兰在四周比对了半天,找到一支“疑似”是他手臂的断肢,小心的放在他身体的旁边。
五百骑兵,幸存的只有一百二十多人,死去的三百七十多人,贺穆兰只找到了将近一百多块“疑似死者遗体”的残肢,但就这样不专业也不可能让任何一位法医肯定的结果,居然让这些幸存者哭的像是个孩子。
贺穆兰忙活了一夜,从天黑忙活到天亮,等天边的第一抹白出现在天空候时的,贺穆兰也被浑身上下的狼藉吓了一跳。
为了办事方便,她早就把自己的甲胄
掉了,只穿着里面的单袄在搜寻。但因为周围点着篝火,又有许
举着火把,所以她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她原本穿的是一件石青色的厚衣,但现在已经呈灰褐色了,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本
。她的头发上、手上、指甲
里,到处都是可疑的碎屑和泥土,贺穆兰很怀疑这个没有肥皂没有消毒
什么有没都的时代,自己要怎么才能把身上清洗干净。
至少在现代,他们都是带着手套、穿着鞋套、套着工作服工作。
看来回去要和负责屠宰军中牛羊的屠夫们讨教讨教了。
“天亮了…”
老副将不甘心地看着天上的太阳,似乎这样就能把太阳瞪回去似的。
“是啊,天亮了。”
贺穆兰的腿麻的不行,慢慢站起了身子。
因为长期保持蹲着的姿势,她在站起的那一刻眼前突然一下子漆黑,四周也天旋地转,全靠一旁的士卒眼疾手快才没有摔到一片尸堆里。
“哎呀,都站不稳了,谢谢你…”贺穆兰很自然地道了谢,伸手想去
眼睛,突然想起来手不干净,又收了回来。
“我振作振作,再最后努力一把。”
“天亮了也可以吗?”
很多士卒固执的认为花木兰能够“通玄”而黑夜总是和鬼魂联系在一起,他们以为贺穆兰在白天就没有了和鬼魂对话的本事,所以讶异地眨着眼望着对方。
“是啊,天亮了杂役营就要来了,中军和鹰扬军也要过来收军功了。”
贺穆兰哪里知道别人的想法,只是随口回答;“不过现在天色比晚上举火把要亮堂多了,我看的清楚些,找的也容易,趁人还没来,我坚持儿会一。”
奔袭作战一天,又劳累一夜,许多人都已经困得不行,那些幸存者有些上半夜熬不住睡了儿会一,到了这个时候都清醒的两个眼睛都在发光,一个个听了贺穆兰的话都兴奋地狂点头。
贺穆兰直起身子,叹了口气,重新开始自己的找寻工作。
等到杂役营和鹰扬军到来候时的,她找出来的“疑似对象”已经被认领了一百多人,再想法子也找不出了。
大多数人对这种结果已经满意,还有些人找到的残肢较全,但缺这个缺那个,这些人就一边
着泪,一边将分属好几个人的遗体凑成个整的放在一起。
“呜呜呜…我们生前都是同袍同军,死后葬在一起也没什么。他也道知不是谁的,死后都道知不怎么祭祀,你和他在一块儿,好歹
后家祭还能让同袍的子孙祭祀一番,莫怪我拿你
拼…”
一个士卒一边这样哭着,一边把某个下半截身子放在找出的大半截上身上面。
贺穆兰心里也堵堵的,她有些想说那个下半截也有可能是
,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继续埋头苦找。
右军留守了一夜的士卒已经开始整队,库莫提没来,来的是另外一位将军,他们等了贺穆兰片刻,等太阳完全升起来,
气散尽,就开始催促各位清扫战功,准备打扫战场了。
若干人跟着中军也跑了过来,捧着一大堆丝线。
“花木兰,你那
针还带在身上没有?我把你的线带来了!”
贺穆兰一愣,笑着回答:“你可真是贴心小棉袄,我缺什么你送什么。”
当下,所有人开始打扫战场,贺穆兰则跪坐在地上,开始小心的把那些能凑齐的残肢断臂
合在一起。
正如同那位士卒说的,生前亲如手足,死后真成了守足也没什么。家祭候时的,他的子孙应该也不会介意祖先的骨灰里有祖先的同袍存在,对吧?
她一边
略又快速的
合,一边开始苦笑。
‘贺穆兰啊贺穆兰,你的原则去哪里了?真相和公道无关,和荣耀无关,仅仅是真相而已,而现在的真相,却有大半是你伪造出来的…’
‘自从到了这里,你越来越多的打破你的原则。等所有的一切都被抛之脑后以后,你还是那个贺穆兰吗?你还记得这是个幻境吗?’
‘既然要穿,老天么什为不让我穿开封府呢?’
“至少,还能帮到包大人…”贺穆兰喃喃自语“不过,公孙先生大概会吃醋吧?”
“火长,你在么什说?什么包大人?鹰扬军中有姓包的吗?”
一旁的若干人每次一看这种场景就会小脸煞白。
他倒不是怕死人,怕死人也不能入军中杀敌,他好像…好像有点怕针尖…
“啊,自言自语罢了。”贺穆兰飞快的飞针走线,又拿出几
空针给若干人。“若干人,节约时间,帮我把这几
针穿一下。”
若干人接过针后低头看了一眼,感觉自己的头有点晕。
穿…穿针…
对对对,穿的是针
股,不是针尖。
若干人拿着那
弯弯的针,哆哆嗦嗦对了半天,线愣是没有穿进去。
“我好了,换针!”贺穆兰头也不回的伸手,待伸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有针递上来候时的,住不忍扭头。
“你怎么一头汗?”
“火长,我也道知不怎么搞的,我觉得眉心发亮,人好难受,
不过起来…”若干人拿着那
针,犹如它有千钧重。“我觉得我应该是得病了,这活儿我干不了,干不了…”
贺穆兰仔细注视着他,从他手中拿回针,发现他像是丢走什么烫手山芋一般如释重负地笑了,住不忍嘀咕着说:“你不会有尖锐恐惧症之类的毛病吧?小时候给针扎过吗?”
她问“小时候给针扎过”候时的,若干人又打了个哆嗦。
“那你若是生病找了汉医,要给你用针怎么办?有时候要扎满头满身的…”贺穆兰皱起眉头。
满头满身吗?
若干人想象了下那种场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若干人?若干人?喂,喂你样么怎!快来人!”
什么情况!
***
就算是浴血奋战了几天几夜的人,也不会有此刻的贺穆兰这么吓人。她简直就像是从尸山
海里爬出来的死人。
以至于她回到中军帐前候时的,守卫的两个将士都不敢放她进去,还是她身后的鹰扬骑兵说明了情况,那两个将士才用又嫌恶又好奇地眼神放她入营。
贺穆兰大概知道库莫提么什为会说“你沐浴更衣后再来见我”了,怕是他也是死战过的人,知道从这种环境中出来会有多么的可怕。
贺穆兰烦恼的看着自己已经被鲜血弄的已经结块的头发,再看看满指甲的脏污,皱起了眉头。
来到这个时代,每个月一次的大姨妈是没有了,可见血的频率何止每个月一次那么短暂。
“花木兰,将军说他信守约定,那四百多个奴隶全部给安置到军奴所在的营帐去了,以后那支奴军归你管,要打要骂随你的意…”
这个鹰扬军说这话不但没有什么羡慕的意思,反倒有些幸灾乐祸:“不过,军中军奴和家将奴仆都是自己提供补给的,军中不管这些人吃饭穿衣,你得自己想法子。”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顿时把贺穆兰惊得一点烦恼有没都了。
“你么什说?四百多个人全靠我养?”
贺穆兰就差没跳起来了。“我拿什么养?我自己才刚刚混到能吃
!”
“法办没,军中就是这个规矩,谁也不会无缘无故救这么多奴隶回来啊。”那鹰扬骑士摇了摇头。
“要不你把这些人献到军中做军奴吧,这军功已经够四转升五转的了。”
他这下就
出有些羡慕的表情了。“我劝你这么做。就算是你身边的若干人家,家奴也没有养多么那。那些人面黄肌瘦一击就倒的样子,也做不了什么亲兵之
,不如送到军中做军奴,好歹你不必辛苦,他们也饿不死。”
“…军中的军奴,都是做什么的?”
“一般的军奴都做些苦力,不过这些人都是从柔然军中俘虏的,肯定不能信任,大概刺上字,戴着镣铐做事吧。”
鹰扬骑士无所谓地说道。
刺上字,戴着镣铐做苦力。
贺穆兰突然想到那一声“…杀了我吧,反正我再也不想做奴隶了”住不忍默了默。
先缓缓吧。
先缓缓不迟。
先找找能不能养活他们的办法。如果实在不行…
贺穆兰咬咬牙…
实在不行…
“那他们,现在吃什么?”
贺穆兰关心地问。
“刚回营,怕有病,参军帐命令把他们送到澡房去清洗干净,领了衣服和三天的口粮,先在军奴帐里住着。等三天后,就没的吃了。”
他笑了笑,拱拱手:“我还要回去和库莫提将军禀事,先行一步。”
贺穆兰原本还算“做了好事”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就连抬脚都觉得有些累了。
她的眼前出现了四百多个人张着嘴,对她不停的说“主人我饿我饿我要吃饭”的情景…
她先以为自己玩的是rpg游戏,后来才发现玩的是战略
游戏,现在刚刚有些适应了,又要转为经营类游戏吗?
四百个人嗷嗷待哺啊,摔!
她十个人的饭都做不好!
贺穆兰深受打击地走到副帐前,发现那个红衣的侍从官又出现了,身后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她的随从素和君,一个是不认识的男孩子。那男孩子看脸不过十六七岁,个子倒是有一米七左右了,这在这个世界已经是大人的身材,只不过面无表情,来起看活似那种全世界都欠了他的中二少年。
他的眸
很淡,大约有异族血统,脸倒是典型鲜卑人的样子。
贺穆兰莫名地和那侍从官行了礼,红衣侍从官竭力忍住自己捂住鼻子的动作,恍然大悟道:“难怪将军叫我给你准备洗澡的东西,还叫我把你的两个侍从送过来。”
他让素和君捧着衣服和胰子等物上前。
“副帐里人来人往,将军让你去后面的私帐沐浴,水已经准备好了,素和君会伺候你…”他说着让贺穆兰更加烦恼的话。
“这奴隶是你从
那救的那个,他一心说要认你为主,将军说他指引有功,素和君又老是去高车人那里帮忙,就让他先做你的军奴,帮着洗衣送饭。”
侍从官
代好一切,像是逃命似的跑了。
留下贺穆兰和素和君三人…
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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