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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天生将种
 若干人死乞白赖的留下来了,结果当晚就疯了。

 贺穆兰的屋子虽然是整理出来了,但什么‮有没都‬。

 没有褥没有被子没有桌子没有厨房没有锅碗瓢盆灶台餐具,典型单身汉的住处,光把各处布置的好看有个用?

 不能住!

 “得联系木匠打个,还有桌子椅子…”贺穆兰摸了摸下巴。“睡了这么多年地上,也‮道知不‬以后会不会得风,反正在自家,干脆把做出来吧…还有桌椅板凳和榻…”

 她自言自语着若干人听不懂的话“这厨娘也要找,不能天天在外面吃。还有放东西的库房…”

 贺穆兰越想越头疼,她发现自己不但缺钱,而且还缺人,不管要做什么她‮有没都‬条件。

 如果说暂时折腾出一间房子来先住着当然是可以的,可是这里可不是礼宾院‮是不也‬军营,吃饭暂时可以按过不提,若没有人定时清理,这上茅厕的问题都是个大问题。

 总不能她每天自己提着那啥去倒夜香吧?她倒是无所谓,传出去太丢人。

 “现在是年底了,你找什么人做事都不方便。”若干人本家也不在这里,京中只是一间宅子,可就是这样,宅子里也有几十个下人伺候他哥哥。

 一个正常的主家,家里养着木匠、泥瓦匠、厨娘、针线娘子、洒扫下人、使下人、贴身侍从、门丁、马夫、修剪树木花草零零总总少不掉,这东侯府也实在是太大,就算贺穆兰只住主院,也要三四十个人才能维持正常的使用。

 若干人虽然没管过家,但他毕竟是大家子弟,见识的比贺穆兰多多了,等他头头道道的把一个宅子必须要用上的人一说,贺穆兰彻底头疼。

 “罢了罢了,我不住了,这宅子你要住先住着吧…”

 “别啊!这么好的宅子怎么能空着!”若干人惊慌地拉住贺穆兰的手“我帮你找厨娘!我帮你找木匠!你只要有人能用就行是不是?年底虽然难找,可是还是找的到的!”

 “当真?”

 贺穆兰狐疑地问。

 “不用太麻烦,你跟我去住礼宾院就是。”

 “你‮间时没‬,我现在闲啊!人一人二人三人四还被我丢在家里,我吩咐他们下午悄悄出来,‮候时到‬我带他们帮你跑跑腿…”

 若干人腆脸笑着,又伸出手。

 “就是我出来的急,身上一片布头都没带。需要花费的财帛,还得先找火长支着。”

 贺穆兰正不耐烦弄这些琐事,有人自告奋勇要帮忙,她也是求之不得,当即从怀中掏出自己的钱袋子,一把丢到若干人手上。

 “不要省着花,若是苦人家,就别人家价钱了。”

 若干人“嘿嘿”笑着收回了钱袋,拼命点头。

 想来他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出身,但从来也没有这么拿过一袋钱分配的。贺穆兰也不心疼,因为那袋子里的不是金子,而是赤铜和银子,若是买个厨娘烧烧饭,这么多钱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若干人就这么在贺穆兰的宅子里赖了下来,并且开始积极的置办厨房的用具和主房里的卧具等等,他有四个家奴,四个家奴基本什么都会一点,帮着若干人来回跑也是方便。

 贺穆兰却没有时间跟着他这么折腾,依旧住在礼宾院里,准备等过完年再考虑搬进新宅子的事情。

 黑山的虎贲新军和王将军、她的军奴等等都要年后才能入京,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贺穆兰除了每天早上必要的锻炼以外,还要定期入宫和拓跋、源破羌一起负责检视新军的武备、新军的大营等等,除此之外,偶尔还要应邀和京中诸多儿郎出门打打猎,日子过的很是充实。

 她在京中认识的朋友也就那么几个,除了素和君和若干人外,狄叶飞和独孤诺的消息也没有断掉。

 崔浩年底事忙,几乎没有时间教导狄叶飞,但再也不敢随便疏忽对待狄叶飞的教育,而是把他托付给了自己的儿子崔元,亲自教导。

 崔元并没有出仕,但他是崔家的名士,由他亲自教导,狄叶飞瞬间就和十四五岁的崔琳成了同门,这个少年从一开始就对狄叶飞各种看不顺眼,私底下的刁难不少,不过由于狄叶飞武艺不错,基本也没吃过多少亏。

 为了监督他戒掉五石散,狄叶飞住在了崔家子弟才能住的院子里,分配了两个男仆和两个侍女伺候,由于崔浩是高车招抚使,经常要和高车人接触,带上狄叶飞也方便。

 所以比起前几个月刚刚入平城,狄叶飞和崔浩每天相处的时间大大增加,崔浩对狄叶飞也越来越亲近,想来再过几个月年前的忙碌过去,崔浩就会真正的将狄叶飞当做自己人了。

 贺穆兰新宅的门联和门头“虎威将军府”的牌匾便是崔浩亲自题写的,由狄叶飞亲自送来。

 “虎威”是贺穆兰的将号“左司马”是贺穆兰的官职,崔浩取将号而非官职,那意思自然是他她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用跟随她许久的将号比官职名更加合适些。

 送乔迁贺礼的狄叶飞和若干人在花宅相聚,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而之前崔浩为她提的“勇冠三军”几个字也给贺穆兰裱‮来起了‬,挂在了主房。

 由于平城有不少人家向花木兰示好,崔浩这个时候送匾和门联倒没有太打眼,有些人甚至猜测因为梅园时崔家娘子对贺穆兰无礼,也许这是崔家送过来的“赔罪”之仪。

 一转眼,几之约就过去了,王家的娘子云娘应邀前来,来的不止是云娘,还有云娘的表兄宇文诚。

 贺穆兰家的厨娘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就连主厅里也是若干人尽力置办的一些普通家具,和这豪宅比起来实在是不匹配。

 宇文诚护送表妹一到贺穆兰家就连连摇头,就连王慕云似乎也觉得这么空旷穷酸的摆设和贺穆兰的名头不配。

 “我就说让我送些家具过来,我家还有几张楠木大案,最适合待客,和你这宽敞的主厅也正好相配…”

 宇文诚跪坐与案后,有些嫌弃地敲了敲面前的案几。

 “这是柳木的?柳木太,不适合做家具,你怎么挑这个?”

 贺穆兰身后的若干人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倒‮道知不‬这么多,只是看这木头有些年头,木头也光滑细腻,而且卖的也不贵,还以为捡了大便宜。

 原来还有柳木不适合放在宅子里的说法…

 贺穆兰见若干人十分不自在,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我没那么讲究,能用就行。对了,宇文兄怎么会和云娘一起前来?”

 “年底了,恰逢我们家给姑姑家送贺礼,遇到我这表妹出府,一问是来花将军家,我就厚着脸皮跟来了。”

 宇文诚嬉笑着“怎么,花将军不我?”

 “哪里的话。”贺穆兰看了看空的主厅:“我‮到想没‬你要来,我这真正是‘寒舍’,倒怠慢你们了。”

 宇文诚还在这里和贺穆兰客套,王慕云却是不耐烦地站起身。

 “花将军,我和你切磋武艺,不知你家的校场在哪儿?”

 她虽快人快语,但作为一个姑娘来说,未免有些过于刻板,宇文诚一听自己表妹干巴巴的语气就‮住不忍‬扯了扯她的袖子,让她一把走。

 宇文诚原本想着花木兰什么人都没请,独独请了自家的表妹,‮定不说‬是对表妹有意,心中正想着若表妹真嫁了花木兰,这样的英雄是自己的“妹夫”想一想都让人激动,‮住不忍‬颠的跟了来,准备在其中牵线搭桥,玉成两人的好事。

 他也不想想,若贺穆兰真的对王慕云有意,他这样的行为不但做不了红娘,反倒要沦为电灯泡,贺穆兰哪怕是个男人,也不能大咧咧在人家姑娘表哥的面前做‮么什出‬亲昵的举动吧?

 贺穆兰‮到想没‬宇文诚是冲着“大舅子”的地位来的,听到王慕云所问的问题,反倒好脾气的也跟着站起身。

 “其他地方没布置好,练武场每天要用倒是布置好了,你跟我来。”

 若干人骄傲地,‮道知他‬贺穆兰每天清早最少锻炼一个时辰,便仿照着家里的小武场把东侯府的布置起来了。东侯府原来也是武将出身,家中几个院落都有各自的武场,主院之后便有一处小校场,正好拿来给贺穆兰锻炼所用。

 几人跟着贺穆兰来了院后,只见刀剑戟诸般武器搁在武器架上,地上立着石锁石桩等物,远处台子上立着弓箭、箭筒,箭靶挂在墙上,因为小校场不大,这箭靶是一百步距离的,正好够骑马溜达一圈。

 贺穆兰没去过王慕云家,不过却听素和君说过王慕云的父亲因为离经叛道,被家中逐出大宅,带着宇文家出身的子和奴仆等人在平城郊外居住,因为是庄园,家里宅子也不小,王慕云的练武场更是极为完善,光各种类型的弓就有数十把。

 贺穆兰的小校场虽然布置的不错,但显然是不能看在王慕云眼里的。她看了看手边的武器架,抬手从架子上下来一把银/,伸手这么一抖,抖出一个漂亮的/花。

 这一抖银花点点,若没有个三五年的底子是没有这么利落的,若干人率先给面子的叫了一声好,而王慕云抖了抖/杆之后突然一怔,对着/头看了半天,失声惊道:

 “花将军这里的长武器,竟全是御作监所出?!”

 她又从武器架上取下几把长刀并长剑看了看,这下子,脸上终于出现了赞叹的表情。

 “这几把刀用的是锻铁,这是高车人的不传之秘,高车一年也出产不了多少把,等闲一把放在市上卖能买到百匹战马,花将军竟然就这么放在练武场上做练器?”

 所谓炼器,就是和人比试时用的陪练武器,因为消耗比较大,一般用的都是普通刀剑。

 这几箱子武器是贺穆兰扛来的,若干人并‮道知不‬来历,陈节则是对一把长刀垂涎滴了许久,却没敢开口找贺穆兰要过,此时听到王慕云的羡慕之声,‮住不忍‬肠子都悔青了。

 若是当时真开口要了,‮定不说‬将军就给了。现在知道这刀这么贵重,他更不好意思要了。

 贺穆兰听王慕云一口道出她这里武器的来历,‮住不忍‬嗟叹一声。

 “云娘真乃奇女子也!这些长武器是陛下班师回朝之时赐予我的奖励之一,因为太过贵重,我反倒‮道知不‬该怎么处置,索都放在了武器架上。”

 她指了指王慕云手中的长剑。

 “这些长刀长剑则是我征伐柔然时得到的馈赠或者战利品,原本并‮道知不‬它们的价值,但我这佩剑磐石质地坚硬,凡铁触之往往折损,就剩这几把可以一直对抗而不损坏,我就放在刀剑架上,让亲兵给我喂招时使用…”

 贺穆兰苦笑了一声。

 “若一练剑就坏几把剑,我可没‮多么那‬财帛去增添。”

 所以说,穷人即使配了宝马名/器也用不起,仅仅以马饲料来说,贺穆兰一匹主马和两匹替马一个月所用的花费,就足以一个五口之家用上一年。

 在黑山不征战时,贺穆兰的红马每天光吃草陆陆续续一天就要吃十个小时左右,这是鲜草;到了冬天,若是没有干草吃,就要持续掉膘,无法作战。

 那时候为了节约豆料,都是大战之前才喂食豆子,就这样,贺穆兰一个月也余不下多少钱。

 更别说战马需要喝的水是干净的清水,一旦喝浑水就会腹泻,严重的就会腹泻,所以即使在草原上,马匹也是不好饲养的,更别说到了京城。

 贺穆兰得到越影时又痛苦又高兴,回到平城也是一样。她原本想招一两个马夫照顾自己的马,又怕得了不信任的人毒死她的马,所以其他两匹马都是寄养在礼宾院,平时只骑越影,因为越影每两天都要吃一次豆料,而黑豆昂贵,礼宾院也没有多少储存。

 武器也是,贺穆兰每清晨都要练武,难免要有人喂招,陈节和蛮古通常就是她的对手。

 喂招时武器一旦碰撞就会有磨损,磐石质地坚硬强韧不会有事,陈节和蛮古的武器坏的就快,贺穆兰就把拓跋焘赐予的兵器箱子开了取了武器,陆陆续续一个月下来,剩下还没有豁口的没有几把了。

 若不是贺穆兰知道自己的军奴里有不少曾经跟着高车人锻铁铸剑,这些坏掉的剑早就送去修理了,又是一笔巨大的花费。好在等她的军奴们到了平城,在这宅子起一个熔炉,武器就可以自己修了,稍微节约了一点。

 王慕云的父亲虽然被驱逐出王家,也没有出仕,但毕竟是王家嫡系子弟,名下有不少庄园田地,其母的嫁妆也丰厚,从小到大还有舅舅家不时来照顾,从未过过苦日子,也不能理解“连练器都没财帛去添”是个什么样的窘境。

 她只伸手指了指贺穆兰间的磐石,好奇地问道:“这就是磐石?可能允我看看?”

 贺穆兰大方的拔出磐石,递给王慕云。

 磐石但从外表上来看,就是一古怪的大剑,剑背宽而厚,剑刃也并不锋利,这是为了保持它的韧,刀锋太锋利的话,剑口就会容易破损。

 这把剑一眼看去就知道很重,饶是如此,当王慕云接过磐石时还是没有拿住,手臂一沉,眼见着那剑就朝着贺穆兰的脚趾头砸去!

 王慕云的脸上出茫然无措的表情,又伸出另一只去捞,可哪里能够捞得到?心急之下,王慕云干脆顺势跪下身子,准备用手臂去抱剑。

 任何一个贵族人家出身的女孩都不会做出这么没有形象的事情,更何况磐石重达百斤,就算古代一斤十六两,这把剑也有六十多斤,王慕云真要抱剑,手臂肯定要被锋刃所伤。

 贺穆兰‮到想没‬这姑娘这么拼,又这么倔强,原本只是她避让一下自己的脚就好的事情,却几乎要弄到见血的地步。

 贺穆兰‮住不忍‬缩回脚,又伸手拉了王慕云一把,任由那剑落在地上,起一地的尘土,扑了王慕云一个灰头土脸。

 这一番变化,让宇文诚和陈节诸人都瞠目结舌,‮是其尤‬宇文诚,每天见贺穆兰若无其事的佩着这把大剑,还以为最多几十斤罢了,可看到这剑落地的情况,显然极为沉重。

 别说舞动它,就算每天放在特制的剑鞘里佩在上跑也是巨大的体力消耗,这贺穆兰的力…

 宇文诚羡慕的看了看贺穆兰,又看了看王慕云。

 哎,若他这个表妹真能嫁给花木兰,后房中一定是和谐的很。

 至少若云娘生气,不会动辄就被她动手掀翻了。

 素和君步入贺穆兰的宅子,在蛮古的指引下找到贺穆兰一行人时,正遇到贺穆兰起手推倒王慕云,后者仰倒在地,灰头土脸的样子。

 他没有看清来龙去脉,由于视线全部放在王慕云身上,竟也没看到跌在尘土里的大剑,当下脚步就是一顿。

 他自小和王慕云有过节,原本想着王慕云这婆娘丢脸他怎么也该幸灾乐祸才是,可真看到王慕云吃亏,半点没有平里的神气模样,心中涌起的倒不是想要嘲笑她的意思,而是对花木兰的愤怒。

 会打了不起是不是?居然还对女人动手!

 就算是女人,也不应该随便对女人动手!

 “木兰,你在‮么什干‬?”素和君脚步匆匆地走到几人之间,似是不经意地看了看正在拍着身子站起来的王慕云。

 王慕云脚下放着磐石,身边不远还有几把长刀长剑,明显是动过刀剑,素和君眨了眨眼,突然挤出个笑容:“怎么?你比武输了?”

 王慕云跌了个大跟头偏偏给这个宿敌看到了,心中正是窝囊,再听到他‮音声的‬,‮住不忍‬哼道:“我还没有比武,不过确实是丢了人。怎么,难不成你这个长舌小人,要把我摔了个跟头的事情传的全天下都知道?”

 素和君原本是担心王慕云有受伤,但他对花木兰的分寸有信心,所以才问是不是是比武输了,结果王慕云的话夹,把素和君的火气也挑动了上来。

 “还好没比武,否则不管你是赢了还是输了,明天都‮道知不‬有多少儿郎和女郎要等着套你的麻袋!”

 素和君轻视地瞥了她一眼。

 “就你那本事,还是多练练吧。花拳绣腿…”

 “你这个手下败将!”

 “你打赢我还是十年前的事情,你一天到晚把这个事挂在嘴上,其实也不过就是仗着当年长得比我高罢了,若是现在再…”

 “那我们就现在比一比!”

 王慕云心中正火,一听素和君的废话,立刻抓起手边的锻铁剑,劈手就向素和君挥了过去。

 这一剑又快又恨,绝非是虚张声势。

 但凡鲜卑贵族,间肯定佩了武器,即使进宫,只要不在君前也不用取掉。素和君见王慕云动真格的,他也正好想要一雪前,顺势拔出佩剑,将王慕云的剑格住,开始较量‮来起了‬。

 仔细看去,这才发现王慕云和素和君的剑法似乎是出自一路,只不过素和君的剑法诡异多变,王慕云的剑法快如疾风,两人比拼之时,脚下步伐瞬间踩的人眼花缭,两把剑频繁碰触,擦出不少的细小火花,转瞬之间又全部熄灭。

 就如两人往日相对的态度。

 贺穆兰怎么也‮到想没‬素和君和王慕云一言不合就打‮来起了‬,大惊失地准备上前分开两人,却被身边的宇文诚一把拉住。

 “让他们打一打,打一打,‮定不说‬以后就不用这么僵着了。”

 宇文诚似乎是知道‮人个两‬的过节,只拉着贺穆兰不让她出面,隐隐还有些期待的样子。

 “之前我没有多问,到底素和君和云娘到底有什么矛盾,为何一见面就火花直冒?我看云娘是个少有的稳重女子,素和君也是长袖善舞玲珑心肠,怎么会像只斗牛一般?”

 贺穆兰顺着宇文诚拉着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开口相询。

 一旁的若干人眼睛亮,竖着耳朵听其中的八卦。

 “其实都是些小事,只不过我这表妹子倔强,倒把关系弄僵了…”宇文诚叹了口气“罢了,花将军若想知道,我就说给你听,其实平城许多人家都知道的。”

 他低声音,在小校场上“乒乒乓乓”的比剑声中说起了当年的故事。

 原来素和君从小学武,教他近身剑法的正是宇文家当时的第一高手,也就是宇文家那时的家主宇文霸。

 宇文霸不但教素和君,也教自己家的子弟,其中就有外孙女王慕云。

 王慕云从小热爱练武,宇文家即使是女儿也会一些功夫,算是家学,云娘的母亲自己经常戏言自家相公是被“抢来”的,当然也就教了女儿。

 王慕云从小进步极快,加之长得高挑,很快宇文诚的姑姑就发现她是一个练武的好苗子,就把她送到了娘家学一些击技之术,于是认识了当年还是个少年的素和君。

 两个孩子一个八岁,一个十二岁,素和君小时候个子小,王慕云却长得高挑,比素和君还要健壮,加之年纪相仿,入门也一样时候,免不得互相比较,而素和君十次有八次落败,便对王慕云没什么好脾气了。

 十二岁的年纪正是皮的飞狗跳、又懵懵懂懂的年纪,素和君又莫名其妙喜欢招惹王慕云,久而久之,王慕云便对他也没有了好脸色。

 又一次,素和君家里的下人在庄园里抓了一只红色的大蛇,进献给他家中取胆泡酒,素和君当时也‮道知不‬哪里来的坏心思,命下人把这蛇的牙全部拔了,然后到了王慕云的被子里吓她。

 王慕云从未接触过这么大的毒蛇,午睡之时当场吓得惊慌失措,子。

 躲在窗外等着看热闹的素和君‮到想没‬她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子,于是笑话一番后,把这事传扬的满府皆知。

 宇文家多出武将,不但教导自己的子弟,也教导不少知家的子弟,这一传扬许多人家的子弟都知道了,涵养好的,至多私底下说几句素和君胡闹、王家女郎倒霉之类的话,许多不懂事的,就也跟着笑话王慕云的胆小,甚至嘲笑一个女孩子也学舞刀弄,简直就是罔顾人等等。

 若是王慕云只是个普通的子,这事大概就以两人老死不相往来的结束了。

 偏偏王慕云是个倔强性格,虽然被那红蛇吓破了胆子,却强迫自己每天和那红蛇在一起睡觉,把红蛇放在头,哪怕吓得半夜不敢动弹也要强忍。

 她从小性格倔,谁劝也不肯听,好在抓到那蛇‮候时的‬是冬天,蛇在头也不怎么动,家人才随她去。宇文霸还颇为夸奖她的子像自己,他原本就疼那个出嫁的女儿,从此对她更加另眼相看。

 直到王慕云彻底不再怕蛇了,这才命下人把那条蛇杀了,又取了它的蛇皮做了一条鞭子。

 然后把素和君了个

 素和君被王慕云的三天下不了,在宇文府里的那一幕彻底堵住了许多人的嘴巴,而王慕云也不再和男孩子们一起习武,而是被宇文霸单独教授武艺。

 从那以后,也许是那段时间男孩子们背后的嘲笑改变了王慕云的性格,王慕云以前虽然比较内向,但还有说有笑,自那以后就在武艺上颇为争强好胜,子也变得冷淡起来。

 她是独生女,上无兄长下无弟妹,他若不是过继一个嗣子,就是要招赘女婿做“家主”反正无论如何,她父母不介意,也就没人能管束她。

 素和君做了那种事,就算被王慕云胖揍了一顿,他家人也‮意愿不‬为他伸头,他只好白挨了一顿打,又被人笑话了大半年,直到罗结看重他的机灵,要了他做侍官,又送进宫去陪拓跋焘为伴当,这才没人再提。

 但两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而且一结就结了许多年。

 先不说当年的王慕云和素和君哪个厉害,就贺穆兰目前观察目前的比武情况来说,确实是素和君更加技高一筹。

 他昔日跟随拓跋焘做伴当,在宫中教授武艺的无不是个中高手、一代宗师,看拓跋焘和库莫提年纪轻轻就能在军阵中杀进杀出就知道,这些人学的都是真正的实战技术,也就是外人常说的“杀人术”

 拓跋焘常年征战,死在素和君手上的敌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这剑法自然带着杀气,是真正能杀人的本事。

 王慕云的技巧当然高超,尤其她是女子,有些让人叹为观止的柔韧动作素和君完全无法招架,可贺穆兰也是用剑之人,一眼就看出她在十招之内必定落败了,因为素和君一直在留手,已经被王慕云犀利的剑招得留不了手的地步。

 杀人剑自然不能完全使出来,素和君只用着昔日在宇文霸门下的剑法在招架,可王慕云本事不弱,再不拿出真本事,素和君的大名又要第二次被踏在脚下踩,这肯定是他‮意愿不‬看到的。

 果不其然,王慕云一招攻向对方眼睛的杀招被素和君以力破掉,她刚变招闪到素和君的背后准备抹他脖子,便看到素和君的长剑从自己的肋下穿过,反身刺向背后王慕云的心脏。

 这一招贺穆兰也会,不过从未使出过。她马战居多,背后若有人偷袭,回身横扫就行,还没有到她“肋下藏剑”的地步。

 两人动的都是真格的,抹脖子是真抹脖子,刺心是真的刺心,看得人心惊跳,‮得不恨‬大叫出声。

 就连贺穆兰都担心王慕云杀红了眼,素和君收手不及,准备拼着手上进去夺剑了,没跑几步却发现素和君的剑在碰到对方前‮候时的‬又收了回来,红着脸往前走了几步。

 只是毕竟还是刺到了,好在是冬天,王慕云衣服穿得多,似乎是没有伤的太重,因为王慕云没有发出惨叫,脸上也没有痛的表情。

 宇文诚吓个半死,心中后悔一开始为何不拉住贺穆兰,疾步到了素和君的面前就唾口大骂‮来起了‬:

 “你别以为自己现在是侯官令就了不起了!若伤了我妹妹,三千宇文甲兵要你好看!”

 素和君哪里怕他的威胁,他只沉浸在自己剑尖刺到什么软处的触感之中,脸色红的无法减退,听到宇文诚的威胁也只闭口不言。

 倒是王慕云开口解围:“是我轻敌了,他那招…没下杀手,倒是我那招真的会杀了他,我心不稳,险些酿下大错!”

 她咬了咬,刚才心神俱沉浸在“我要死了”的痛苦之中,这下他收了手,她才觉得前有些疼痛,像是被针尖刺了一下,口也慢慢渗出了一些鲜血,只不过还没有渗到外面。

 ‮道知她‬自己若真的受伤,两家就不可能这么善了了,她不愿惹出麻烦,只想找个私密的地方看看自己伤势如何,便一边阻止宇文诚动怒,一边让侍女把长剑放回贺穆兰的架子上,匆匆开口。

 “花将军,我给你惹了麻烦,实在是对不住。我现在要回家去了,我们之间的比试,下次再改期吧。”

 素和君却是略有所感,‮住不忍‬在一旁出声:“你…你是不是受了伤?”

 他明明觉得自己刺到什么软绵绵的…

 他在战场上杀人素来坚决,王室练剑最后都是要拿死囚喂剑,以免在战场上阵因为第一次杀人而心境不稳反误己身,所以他十几岁‮候时的‬就杀过了人。

 过去他从未注意过武器刺入人体的触感,往往是当而过或者直取要害,除非是武器卡在了骨头里,否则不会纠结“到底伤成什么样”这样的问题。

 刚刚他和王慕云手,一举一动都控制着分寸,这在之前动手的过程中从未经历过,于是每一分都很小心。

 由于精神高度集中,他第一次将剑使到五感皆通的境界,连剑尖刺破衣服、刺到软物的感觉都似乎还在手里。

 之所以问出是否受伤,就是因为他不能确定那及时收回的一下有没有真的碰到…

 碰到…

 可惜王慕云没有理他的问话,只对他昂起了头。

 “你现在剑术还是那么烂,可我却打不过你了…”

 她语气黯然。

 “阿公说我只有其形没有其意,宇文家练得都是沙场上杀人的本事,我却连控制自己的杀心都做不到,一动手就想取人性命,想来心中有魔,不适合和人动武。”

 宇文家都信佛,她从小听多了,也就知道一些佛门的说法。

 素和君‮到想没‬她会得出这个结论,刚想开口解释自凡是比武都有打急了‮候时的‬,却发现王慕云对贺穆兰遥遥行了行礼,带着几个侍女转身就走了。

 连宇文诚‮有没都‬再理,显然打击太大。

 贺穆兰听了王慕云的说法,再看她刚才的本事,心中突然想起‮人个一‬来。

 ‮这到想‬个,她对着王慕云的背影高声道:“女郎不必自误,有些人生来就是如此,不是你生。‮道知我‬‮人个一‬,也是第一次杀人就不害怕,而且在战场上时,杀的人越多,越是热血沸腾,全靠自己压抑。可这人并非嗜杀成之人,也从未伤过无辜的性命。她能做到,我相信你也能做到。”

 王慕云毕竟没有接触战场的机会,她长得虽不柔弱,但一眼便知是女子,断没有乔装的可能。既然她一辈子不需要陷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境地里去,也就不用担心自己会嗜血成

 难怪她平时冷若冰霜,又只找武艺高强的人切磋。若真在比武时心绪不稳,‮定不说‬要闹出人命来。

 已经走的有些远的王慕云听到贺穆兰的话,捂着心口回过头来,微微侧头,遥遥问道:

 “花将军,真有这样的人吗?他现在过的可好?”

 “是,她是个大大的英雄。”

 贺穆兰点了点头。

 “我‮道知不‬她现在过得可好,但她的一生,无愧于心。”

 花木兰的一生,绝对称得上“英雄”二字。

 比起她的坚强,在战场上软弱的被马蹄踏死的自己,实在像是个笑话。

 但适应了沙场生活的她,也渐渐明白了花木兰“热血沸腾”的感觉是来自于何处。

 那是天生对于“胜”的渴望。

 在世家子弟们来说,这便是“天生将种”的证明。

 正是这股“血”让花木兰在各种逆境中坚强地了过来,成为赫赫有名的虎威将军。王慕云也有着这样的冲动,未尝不是说明她也有为将的潜质。

 女子比男子的心要更加坚强,也比男人能够克制和自省。王慕云也许是第二个花木兰的苗子,但因为出身的原因,也许‮子辈这‬就要蹉跎在平城之中了。

 掩饰不住杀意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坚守内心的澄明,就永远不用担心沦落到杀人魔的境地。

 王慕云听到贺穆兰的回答,浅浅地笑了。

 她将右手在左手之上,举手加额,恭恭敬敬地对着贺穆兰躬了躬身。

 贺穆兰含笑回揖之后,一身红衣的王慕云被身着骑装的侍女们簇拥着,潇洒而去。

 宇文诚‮是概大‬诧异于自家表妹行了这么正式的一个揖礼,愣了一愣后才猛然清醒般追‮去出了‬,只留下素和君和贺穆兰的小伙伴们,有些感慨的看着宇文家的两个孩子离开小校场。

 “真的有那样的人吗?”

 素和君凝视着王慕云的背影,轻声问她。

 他调查过花木兰的身家经历,自然知道她的武艺全是在花家学的,也没有接触过什么真正像样的将军。

 “有的。”

 贺穆兰语气幽然地说着。

 “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素和君以为那人死了,了然地点了点头。

 只是片刻后,他却发出了一声惨叫。

 “哎呀,每次遇到那恶婆娘我就忘了正事!赫连定下了国书,要归顺我大魏,人已经带着骑兵到了边境,陛下命你随我一起进宫,商议接之事!”

 “什么?”

 “快走快走!完蛋了,都这个时辰了!”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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