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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闵忻正微哂,事情就此定下,他连问都不必问,便在尹霏身边进自己人。“你们去帮姑娘打扮打扮吧,我去前头看看。”闵忻正指令一下,尹霏便被三个丫头拉进房间里。

 房间不大,但布置得雅致,这是闵忻正和管事平对帐说话的地方。

 桌上摆着一个妆盒,珠翠簪环样样有,一面磨得光亮的铜镜正中放着。翠玉把尹霏拉到椅子上坐下,拆开她的发髻为她梳理长发,青玉则拿来水盆服侍她净面。

 见两人动作熟练,碧玉没出声阻止,转身去看箱箧里的珠宝首饰。

 每看一件她就‮住不忍‬惊呼一声,都不是凡品啊,这些东西的精致昂贵任何人一看便知。

 就在碧玉正猜疑着闵忻正的心思时,青玉一声轻喊,让她回神。

 “打扮好了,小姐真是溱亮,我瞧啊,公主娘娘也就这般模样了。”

 翠玉在尹霏脑后札起一束头发梳成髻,发髻用珍珠链子围上一圈,下面垂下三、四条长短不一的小珍珠坠炼,款式很简单,但一走动珍珠便会撞击出清脆的响声,额前覆着薄薄一层浏海,左颊处垂下的细发恰恰地挡住她的胎记。

 尹霏换了一件月牙白的对襟织锦长裳,裙摆处有粉丝线绣成的无数朵茉莉花,夕卜头罩着薄如蝉冀的银色纱梦裳裙,透过那层飞舞薄纱,茉莉花像是在风甄似的,整个人彷佛被笼草在烟霞云雾中。

 青玉只在她脸上淡淡地扑一层薄粉,却出现似芙蓉般的清姿雅质,肤白如雪、眸如点漆,整个人粉妆玉琢,素净纤巧之极。碧玉看呆了,好半响都合不拢嘴,这是…他们家小姐?

 “傻啦?没见过美女?”尹霏一指戳上她额头,惹得翠玉、青玉都笑开了。

 “小姐,你完全不一样了呢,”碧玉鼻子,感动得眼眶发红。“你要是早一点这样多好,那么姑爷…”

 “什么姑爷,哪有那咢人物?好了,你们谁去看看,该我出场没?”

 “是,小姐!”翠玉应声往外走去。

 那是场精彩绝伦的表演!

 尹霏没想过,闵忻正能够把舞台设计得那么好,她明明只是揺一杯泡沫绿茶,他就是有办法将它弄成一场发表会。

 在她出场之前,先有丝竹音乐暧场、有翩然飞舞的舞娘吸引观众目光,在一场美得如梦似幻的表演后,她方正式登场。

 一身银白装扮把她弄成九天仙女下凡尘,美到让人说不出话。

 她动作有如行云水的揺好茶,把茶往水晶杯一倒,管,向观众通通一拜,下场,留给身后观众一阵唏嘘赞叹。

 来的人比想象中的多上数倍,这回的宣传做得很彻底,接着只要能够确保花茶产量,很快就可以开茶水铺子了。

 “在想什么?”刚同贵人们周旋完的闵忻正走到尹霏身边,出声问。

 “在想接下来要做什么?”

 “种水耕蔬菜不是?”他很期待,她能够用那池水种‮么什出‬好东西。

 “菜己经种下了,没需要忙的,我在想,还可以做些什么别的。”

 “种菜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除草、施肥、抓虫子,那一大片够你忙的。”

 “水耕蔬菜刚开始的成本是高一些,可是房子盖好、水车装好,那些设备可以一用再用,不必担心天灾影响收成,且我花了大钱在窗口铺上细绢,就是为了防止虫子啃蚀,没有虫子啃过的菜卖相好,价钱自然可以提高一些,对了,我并不打算把它们拿到市场去抢菜农的饭碗。我想卖到酒楼,不是平价酒楼,而是高价酒楼…”

 听着她一套又一套的说得眉飞舞,他现在有些明白‮么什为‬老觉得她和一般女子不同了,所有女子都指望着依靠别人生活,或是父母、或是丈夫、或是子女,但她不一样,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靠一手来成就自己。

 他克、他无子,这是他的命,早在笫一个未婚早天后他就明白的事情。他赚钱,却没有子女可以承继,他努力,却没有子对他崇敬,曾经他想过,自己的竭尽全力是为了什么?

 后来他想清楚了,单纯是为了成就自己。他用成就来证明自己的能力,用成就来足自己不足的心,也用成就来让自己快意。

 他‮住不忍‬问:“你‮么什为‬这样努力?”

 “起初,我以为多掌握一点金钱,便可以多掌据一点人生。可后来发现工作有些辛苦、有些挫折,但在辛苦挫折当中,我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证明自己有能力做许多事,也证明自己对这个时代有用。”他猜对了!他总是能够猜中对方的想法,但从来没有一次他因为猜对而开心,这回,他非常非常快乐,因为他猜中的,是她的心思。

 “很好,继续保持。”

 他拈拈她的肩,而她回给他一个真诚笑意。

 说实话,她喜欢在他面前发表谬论,彷佛他都能够理解,并能与她产生共鸣似地。这样的交谈令人愉快,让人想要同他一说再说,把满肚子别人无法了解接纳的想法全给说出来。

 青玉的出现打断了两人偷快的对谈,她说:“小姐,外面有位公子想见你,说是你的旧识。”旧识?尹霏拧眉,会是谁?

 “何必这样纠结,我陪你见见,不就知道是谁了。”闵忻正嘴上说得轻松,心头却是一紧,是他吗?是他吧。苦苦一笑,这时候他真痛恨自己精准无比的判断力。

 “好。”尹霏点头,有他在,她竟是半点惊慌都不存。

 不多久,一名年轻男子掀开门帘走进来,在看见那个身穿宽袖大襟、淡紫长袍,束五彩镇琥珀带,身形修长,朱面丹眉,丰神后朗,一派风公子模样的男人时,尹霏和碧玉的脸色同时沉下夹。是朱念祖,闵忻正意料中会出现的男人。

 朱念祖是京城排得上名号的商家,闵家茶铺有这样大的动静,他怎么可能不出现?只不过他没估料到,在没接到请帖的情况下,他还愿意纡尊降贵,挤在平头百姓中间一起观看这场绝无仅有的表演。

 朱念祖冲着尹霏笑弯两道眉。

 闵忻正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她,他在观察,观察尹霏对朱念祖是否余情未了。

 尹霏i吴解闵忻正的意思,以为他在等着看她怎么踩过、跨过或是踹开这块大石头。

 尹霏落落大方地走到朱念祖踉前道:“朱公子,久违了?”

 朱念祖一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美人儿,这是被自己休弃的子?怎么可能?

 那个怯懦卑微、成低着头,动不动就掉泪闹自杀,令人憎厌的女子竟变得如此落落大方,并且美丽得令人枰然心动?便是那块丑陋狰狞的胎记也淡得几乎不复见…她是怎么变成这番模样的?若是知道她可以这般光彩夺人,要是知道她有一手制茶的好手艺,他怎么也不会写下那纸休书,更不会把天大利益给往外推送。

 不过,现在这样更好,她和闵忻正搭上了线,那是过去他想尽办法也做不到的事。

 闵家可是大赵数一数二的商家,再加上雨非茶…那可是连皇太后都赞不绝口的好茶吶。

 之前他恶意休掉尹霏,原是想求娶闵家庶女为正,‮到想没‬闵家姿态高傲,连个小庶女也要嫁入官家为正,谁知因缘巧合,竟让尹霏给搭上了。

 朱念祖出满脸斯文笑容。“霏儿,你怎喊我朱公子,这般生疏?”

 不喊朱公子喊什么,孽畜?下三滥?还是无缘的前夫?她没回话,只是用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回结他。

 她一语不发的戏谑表情让人有些下不了台,朱念祖尴尬的出声道:“霏儿,怎不替为夫引荐这位爷。”朱念祖的称呼让闵忻正蹙起眉头。

 “朱公子,你不认得闵大爷吗?他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商人…”突地,她夸张地掩了掩嘴说:“对不住,朱公子在外头行走,怎么可能不认识,应是担心闵大爷不认得你,要小女子引荐吧。”她的话说得朱念祖脸上青白加。“霏儿说笑了。”

 她不理会,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续道:“闵大爷,这位是朱公子,经营几家铺子、卖茶卖布,只不过进进出出忙和一整年,约莫还没有闵家一间小茶铺的利润,这样的利润要养家里十数个姨娘是有些艰难,因此盼着尹霏引荐阅大爷,还望闵大爷能看顾几分。”

 她那口气是要他看顾几分,还是要他剥削几分?要当个好商人,笫一要素便是喜怒不形于,得让对方看不清你的心情,她这样把愤怒不屑全写在脸上,怎么同人谈判?

 闵忻正微笑,心头那口气却松下了,很好,她对朱念祖无心无情。

 他望向朱念祖,对方脸色虽不好看,但毕竟是裾迹商场多年的老手,这点酸话还忍得下去。

 朱念祖咬牙,若非闵忻正在场,否则他有的是法子对付尹霏。

 闵忻正岂会不知朱念祖在想什么?他心中冷笑,脸上却越发温和。他拱手,口气缓慢道:“以后若有合作的地方,还望朱公子照料。”

 “闵爷客气。”朱念祖拱手笑道。

 “如果朱公子没其它的事,闵某与尹姑娘还有生意上的事要相商…”

 “闵爷,霏儿是闺阁女子,哪懂得生意事,若闵爷要谈的是花茶生意,不如咱们来谈。”

 朱念祖的话让尹霏脸上瞬间变,他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他们己经和离,再没有任何关系,难不成他还以为自己有资格手她的人生?

 想都不要想!尹霏怒火上扬,小小的手掌握得死紧。

 闵忻正发现她的愤怒,往前一步,站在两人中间,浅笑道:“难不成朱公子会做珍珠茶、香茶?我想这事儿还是得尹姑娘来,今先暂且如此吧,下回有空,再请朱公子赏脸一聚。”几句话,闵忻正挡下朱念祖的逾越。

 别说珍珠茶,他连雨非茶的秘方都‮道知不‬,怎么同人谈,朱念祖是历练过的,什么时候该进退,心中自有分寸。

 “下回,朱某在一品届设宴,还请闵爷赏脸。”

 “一定。”

 朱念祖走到尹霏身边,拍拈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道:“霏儿,你的身子休养好了吧,过几,我亲自到绿园接你回家,你先让碧玉把行李整理整理。”

 什么意思,猛地,她眼皮一阵跳,他敢说这种话,难不成这个时代的法律是丈夫要休弃的子回门,子无权说不?不管是否下堂,子所有财产,均属丈夫名下?男人可以对女人为所为,女人不能反对?她还没有惊吓完毕,他又再补上几句,“霏儿,我想你了,回家后,我定会好好补偿你。”

 分明是温柔多情的甜言语,她听进耳里却如同睛天霹雳,劈得她久久回不过神,身上迅速冒起一层厚厚的皮疙瘩,无数的念头在口翻搅,她被吓傻了。

 朱念祖终于离开,她眼底却泛上一层泪水。

 她是真的害怕了,对这个不明了的时代感到惊惧,这里有多少对女人不利的律法,这里有多少她无法想象的不合理?

 她好害怕,她以为努力就能改变,她抱着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女自信与自尊,企图让尹霏的生命变得不一样,却‮到想没‬她花了大把大把力气以后,却发现不管再努力,她只能停留在原点?抬头,她望见他眼底浓浓的关切,一个克制不住,一串泪水淌下。

 她的泪灼热了他的膛,他深气,再也不管不顾,一把将尹霏揽进怀里。

 见状,碧玉,青玉,翠玉悄声退下。

 赖在他怀里,她放声大哭,她很怨很恨,她越哭越大声,而他的心被她哭成一滩烂泥。

 心疼,心很疼很疼,疼她的眼泪、疼她的委屈,疼他眼睁睁看着她受人欺,他搂得她紧紧的,一下下轻顺着她的背。在他怀里,她又有了那股莫名其妙的安全感,‮道知她‬男女授受不亲,知道这样的举止不合礼仪,但她贪恋他口的温暧,贪恋他带来的安全氛围。

 闵忻正心想,朱念祖之所以敢说那样的话,必是有所仗恃,但是…他低下头,柔声在她耳边低语,“不要担心,所有的事,我会处理好。”

 处理什么?她‮道知不‬,对于‮道知不‬的事,她习惯多加思索,但现下她‮道知不‬要做什么,只好放任自己的脑袋发懒,无条件地相信他,相信他会处理得很好,相信他不会让朱念祖侵占她的辛苦成果,相信他有本事让困扰她的事全都远离…

 她安心了,在他怀里…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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