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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县太爷真情告白
 “真是捡回一条命,整只手臂都见骨了,伤及肩胛骨,若再深一寸,这条手就废了,以后的仕途也毁了。”伤得这么重还能咬牙撑着,这孩子的倔强不亚于徒儿。

 “师父,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我看他倒地时还能谈笑风生,吃…呃,和我谈论风月,他只是‮来起看‬伤得很重,其实用了师父的生肌玉,三天就能下了。”

 师父别加深她的愧疚感呀!她已经很自责了,只差没叩首将他当神明来拜,‮是不要‬她太想破案了,想用实力证明她有能力协助办案,也不会把事情弄得这么糟,‮点一差‬功亏一篑。

 静慈师太失笑地看了爱徒一眼。“鞭子上有附骨毒药,一旦剖开皮见到骨头,毒便会附着在骨头上,进而沁心而亡,幸好你及时给他了丹丸解了那剧毒。”

 “咦,‮是不那‬补血补元气的大补丸吗?”她看他了‮多么那‬血,才把金光灿灿的丹药往他嘴里

 免得他死于失血过多。

 “谁‮你诉告‬的?”简直把徒儿当孩子哄。

 “老疯子。”药丸是他给的。

 提到老疯子,静慈师太会心一笑。“他是医圣杜仲海,他赠予你的丹药是炼十年百解丸,能解百毒。”

 “啊!那只有一颗,我给了他,后我中了毒找谁解?”老疯子太过分了,也不说清楚,害她当普通药丸子送人。

 季薇薇五岁起就跟着师父云游在外,她们看过山川美景,也遇到不少人,有的缘分深,留下一份情,有的缘分浅,分手后即相忘,再不复记忆,即使见面也是陌路人。

 老疯子算是和她们师徒比较有缘的,十一年来竟意外地在不同城镇碰过七回,而且都在那地方停留了一段时子疯疯癫癫的老疯子和小丫头很合得来,一度要收她为嫡传弟子,传她衣钵。

 可是季薇薇已有师父了,和老疯子一样精通医术,一师不两拜,因此这事没成,倒让她从他身上拗到不少好东西。

 “咳!咳!两位是否忘了我的存在,即使我渺小成沙粒。”当着他的面讨论他的伤势,还状似十分不屑。

 “你吃了我的救命药丸。”葱指一指,有几分很不甘愿的意味在,好像他偷了她家的传家宝物似的。

 黑眸映着月华般灿。“你认为我不该救?”

 “…只是有点可惜。”早知道就不拿出来了,百宝袋里还有很多老疯子炼来给她当串珠玩的丹丸。

 “可惜我活了?”她还真有良心。

 “可惜药丸没了。”只此一颗,没钱时还能拿来换银子,真的太可惜了。

 “找个雷同的赔你。”看她一脸惋惜的神情,再冷情的人也不好夺她心头好,为了让她重拾欢笑,莫沧安允诺道。

 闻言,季薇薇水晶似的眸子发着亮光。“真的?”

 “从不食言。”他只错过一次。

 季薇薇笑得整个人都在发光,宛若满山桃花开在春风里。“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分上,我勉强割爱。”

 吃都吃了,还能从肚子剖开再取回去吗?一旁小七颇为鄙视某人的假正经,他两眼含着泪泡刷着恭桶。

 不只是他,那帮着私下行动的人都遭到处罚,吴捕头等人成了信差,来回几千里就为了替县太爷送一封薄薄的家书,然后连夜赶回不得停顿,因为大人等着看回信。

 途中累死了三匹马,饿瘦了众人的,风尘仆仆的回到清平县时已是一具泥人,连自家老娘都认不出。

 相比较之下,小七的惩罚算是轻的,他只需刷一个月的恭桶,由伺候主子降为伺粪桶,一身异味。

 “你们的对话真像孩子,贫尼真的老了。”这对孩子都不老实,一个别有用心,一个装傻卖愚。

 “师父,在你面前,薇儿永远长不大,你不要老得太快,百年后再生华发吧!”季薇薇说着逗趣话,真心盼望师父能长命百岁,一如往常的陪伴在她身边。

 “又在说孩子话了,百年之后,你我都不在了,只剩一堆白骨了吧!”人难活百岁,珍惜当下。

 静慈师太捻着佛珠微笑,面容透着参透的淡光。

 “人不在,心还在,世世代代的子孙传承我们留下的意念,千百年后仍有人记住先人的那一段辉煌。”爱也好、恨也罢,都随一把枯骨埋入地底,可心里念存的不曾忘。

 他记得一个叫关朝薇的小姑娘,但此刻映在他眼底的是另一道别名季薇薇的风景,在差点失去她时,他才霍然了悟不愿失去她,她早就在心底留下一道虹影,深隽而入骨。

 听出他话中之意,静慈师太会心一笑。“薇儿,莫大人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你要好好照顾他,别让他的伤口裂开,师父会医术,但不是白骨的神医,你可不能再使你的小子了。”

 “什么,我照顾他?!”季薇薇朝莫沧安吐了吐舌头,似在说:你的面子真大,连我都得伺候你了。

 “怎么,‮意愿不‬?”静慈师太含笑问道。

 她很慢、很慢地摇头,明明不甘愿又满嘴应允“没有呀,我听师父的话,我向来是很乖的徒儿。”

 ‮么什为‬把他推给我呀?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还有什么男女大防,七岁以后不同席的烂规矩,怎么他胳臂多了一道长伤就变娇贵了,那些为女子专设的教条全都烟飞灰灭,无须遵守了?

 一座偌大的县衙还愁找不到服侍的小厮吗?偏把她当成那个倒霉的人,她的运气背到不能再背了。

 窦娥有冤,难道她不冤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家伙存心整她,救命之恩今生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

 这个“身”是做牛做马的意思,卖身当人家的奴仆,做着最卑微的活,以一身的气力来回报。

 这是季薇薇所做的解释。

 她很自然的回避师父的另一种意图,不做多想。

 有些事不是光想就能得到,要考虑的比羊还多。

 “你在怕我?”声音喑哑的问道。

 静慈师太为莫沧安诊完脉离开后,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颠倒黑白,我没有惧怕你。”犯罪心理学的请将不如将,她修过,只是太久没接触了。

 季薇薇有竹的修直,菊的清幽,梅的傲然,她绝不是让人一见惊的美女,却给人细水长的隽永感受,温暖而富有灵,笑靥如花,和她在一起只有愉快,感觉不到窒闷与难以忍受。

 可是有时候她又固执得让人想敲破她的脑子,看她里面装的是不是石头,她对逃避问题相当拿手。

 或者说她刻意为之吧!因为她不想去面对,无拘无束的当了十一年的孩子后,她不愿回到成人世界,干脆用季薇薇的身分去处理她的感情,以及那萌芽的情

 她的心里是矛盾的,很难去做一个抉择,她眷恋师父给她的温柔和包容,希望师父的无私情怀永远属于她;可是,她又很清楚的知道她长大了,不该一味的依靠别人,幼鸟羽翼丰了是要飞的,不能再守着母鸟已走的空巢。

 她和师父是‮人个两‬,将来走的是不一样的路,离别是必然的事,她只盼那一天别来得太快。

 “那你‮么什为‬离我那么远?”莫沧安向来清冷的面容出一丝取笑的细纹。

 “避嫌。”她回得理直气壮。

 “我受伤了。”他厚颜地指着包着白布的手臂。

 “所以?”她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反问。

 “所以我需要你无微不至的照料,譬如我该用药了。”他意有所指,笑意如雾轻飘过眼底。

 季薇薇讶异的睁目,意思是——“你要我喂你?”

 “很好的理解,不用我解释第二遍。”他满意地点点头,状似欣赏她过人的聪慧,不必明言便知其意。

 她用“守护脆弱物品”的语气好意提醒“你的另一只手没断,相信它还能执行手的功能。”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的意思简单明了,他又不是手断了,干么要人喂,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奴婢脸,该伺候人吗?

 “我受伤了。”他又用了同一个借口,然后…“是谁刚才说要听师父的话?我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你不必做补偿吗?原本我可以不受这伤的,若非某人如地鼠一般四处窜,如今的我该完好无缺。”

 他这话扎中她最痛的门,直接,有效。

 “卑鄙,拿师父威胁我。”她又不是有意的,谁叫他之前什么也没做,一直按兵不动,她才会产生误解。

 她以为他已经查出尼姑拐人事件的幕后主使者,但因背后人的权势过大而决定轻轻放过,只捉几个小喽啰差。

 最看不惯官场黑暗的她一心急就行动了,把他的代抛诸脑后,自认为为民除害,出师有名,谁知一个内就把她扳倒,让她输得灰头土脸,十分狼狈,差点连小命都没了。

 “有用就好,何必拘泥形式。”世上若有人能令她服气的,大概只有她师父。

 不过后会多一个他。

 “也对,我很怕师父生气,虽然机会不多,可是师父不理人的样子会让人感到很惶恐。”

 好像眼前的事物都失去颜色,暗淡得只剩下灰色,灰蒙蒙的,还下着冷冷的雨。

 “静慈师太会生气?”完全想象不出来,她就是一个跳三界外的出家人,无惧无怨,无喜无悲,心如涅盘。

 “一次。”她不愿回想。

 有一回她们去边境小城,在一间小酒馆旁的摊子喝粥,几名喝醉了的小兵谈起当时的局势,他们提起冬衣又短缺,军需品不足,要是外敌打来怕是支持不了几天,朝廷妖妃把持朝政,国之不亡也动摇了。

 当时她随口说了“把妖妃杀了不就得了,杀一人以救天下”师父一听眼神都变了。

 从那一天起,师父整整一个月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不论她用什么方式师父开口全徒劳无功,害她沮丧得想用脑壳撞豆腐,看能不能撞出一些大智能。

 那时她真有种即将遭到遗弃的感觉,茫茫天地间不知何去何从,鹅大雪不停地下着,落在她细薄肩上。

 而后师父说了,天下事非一人之过,凡事定有因果,若无皇上的宠爱,一名后宫妃子能翻天吗?

 她想想也对,男人的无能推给女人去承受,若是当朝皇上多用点心在国事上,边疆军民怎会无衣过冬。

 “你很害怕?”莫沧安像个心思多诡的小偷,悄然无声地用未受伤的手轻扶她拿着药碗的手。

 说到过去的事,季薇薇略微放松心情。“怕死了,那时候师父的脸色好吓人,她不断地抄佛经,见庙就拜,还半夜不睡爬起来瞪月…我没骗你,是瞪,两眼睁大的看着。”

 而她在那双瞪大的眼中看到哀伤。

 “也许令师有一段伤心的往事,她不提是因为再也伤不了她。”了悟了,便心无罣碍。

 “所以我不敢问呀!出家前的师父肯定有一番大际遇…”蓦地,她话一顿,顺着握住她手臂的大手看向手的主人。“你不是受伤了,这只手在‮么什干‬?”

 莫沧安不见羞愧的与她对视,潭水般的黑眸望入一双水盈盈的杏眸。“我受伤的是另一只手,而且我不扶着,万一你一不小心抖着手,洒了我一身汤药可不怎么有趣。”

 “你还有更无的说法吗?”她可以体谅他,受伤的人会有低烧现象,伤口发炎导致短暂的神智不清。

 望着她,莫沧安眼中的光更金灿了。“我,莫沧安,京城人士,今年一壬一岁,未有妾,幼时有过婚约,未及长成,未婚亡,有意求娶一良家女,共结鸳盟,姑娘意下如何?”

 季薇薇眼中一片浓雾,怔愣的消化他看似自我介绍,实为用意颇深的告白…

 等等,他疯了吗?还是她严重误解他的意思,他真的在…怎么会?他哪筋打结了,这种事也能拿来寻人开心,他知‮道知不‬他是个官,对说出口的话要负责的。

 原是无感的季薇薇在怔忡了一会后,不算薄的脸皮居然微微的发起热来,心跳加速,怦怦了序,该发出‮音声的‬锁在喉头,干干涩涩的让她想喝水。

 但是她动不了,男子修长的手指似**、似抚慰的扣住她的玉肘,她想退,反而更进一步,靠向他的宽

 蓦地,除了药味外,她闻到很男人的气味,淡淡的,却无所不在,强横的钻进她的鼻间,使人醉。

 “别动,药要洒了。”莫沧安语气轻柔的提醒,那声音宛如桃花在枝头绽放,暖了人的心。

 “你…放手。”她的脸怎么越来越烫?太不争气了,她的前一世和这一世的年纪加起来足以当他娘了。

 男子清逸的面庞扬起一抹使星月失辉的浅笑。“放了你就要逃了,你那两条腿比兔子还会蹦跶。”

 “你再不放开药真要洒了,汤药很烫的。”他不是子清冷的人,怎么明月庵的案子一破他就“中”了,变得怪怪的。

 那一夜,近百名京卫军围住明月庵,绝对的武力威压三脚猫功夫的真尼姑、假尼姑,最后三十多名放的男男女女一个也没漏掉,全都下了县衙大牢。

 静慈师太无罪被释放,而伤得不轻的慧明师太及其羽收了监,两方人马在牢房相遇,对比无比讽刺。

 此案牵连甚广,折了两名知府、一名都统外,甚至有朝中大臣涉案,甚至牵连到宫闱,在某些阻力之下只查到与莲太妃走得近的二品官员,那人是福家子弟。

 莲太妃,先帝爱妃,本名福桂莲,是个有事无事就爱生事的主子,见不得人好,以为在后宫中一人独大,尤胜皇太后,皇上亲娘。

 莫沧安的不动是为了把助长慧明师太等人气焰的背后靠山给拉下马,他顺藤摸瓜已找到不少证据,就等他向兄长借调的京卫军到来,便可一网打尽,杀他个措手不及。

 偏偏缜密的计划出现了变故,得他提早出手,在调度上略有偏差,有几条大鱼溜出网子。

 不过对他、对皇上而言,足够了,他们的势力尚未十分巩固,动不了张狂的莲太妃,但能拔掉她几只爪子也值得了。

 被拐走的妇人找回来了,但有一部分人因名节已损而不愿回家,因此莫沧安请旨,特许她们暂留明月庵,愿出家的自有师太为其剃度,若是想终老此地也成,他不强迫一定要回家,完全尊重她们自己的决定。

 内郑申被判了斩立决,因为他知法犯法,身为官府的一分子不为破案出力,反而助纣为,利用职权通风报信,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不等秋后便处决了。

 “洒了就洒了,我不会介意。”莫沧安的话将她的思绪拉回。

 此刻的他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却笑得如伫立高山峻岭上的翩翩公子,似在对她放电。

 “你不介意我介意,这汤药我熬了快两个时辰,细胳臂摇得都酸了,快断了。”季薇薇不为所动,一匙一匙地将汤药放在他嘴边,她巴不得碗底早点见空,一滴不剩。

 喂完药就能用碗砸他,她是这么想的,但是…

 “薇儿亲手熬的汤药,一滴都不能浪费。”他的呼吸轻轻地滑过她的皓臂,来到她的手腕,就着碗口,他神情闲适的喝着黑稠药汁,且不怕苦的喝个光。

 “是甜的。”喝完,他笑着说。

 季薇薇的脸爆红。她已经‮道知不‬该对这个厚颜无的男子说些什么,她真的了!

 他真是太无了,这般迫她,他‮不么怎‬看看以两人的出身、家世哪能相配,他的表现对她分明是折辱。

 “我心悦你,天之涯、海之角,但愿长随。”他面容如月,口里说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话。

 “你…你…你这厚脸皮的恶徒!”她啐道,端着碗就要离去,却不料反被一扯,跌入男人怀中。

 “小心我的伤口。”他还喊道。

 正要一拳捶去的季薇薇僵住身子,红脸怒视。“卑劣。”

 “既然你都说了,我不卑劣岂不是让你失望。”一低头,微凉的覆上绯,以雷霆万钧之势品尝她口中的甜蜜。

 “小,你说男人怎么这么可恶?不论老的、少的,全是胚,彷佛是深山野林饿了十几年放出来的野人,一见到女人就当成食物,扑上来就又啃又咬的,非下肚不可…”

 或许是听不懂人话,或许是懒得理会无病呻的主人,小驴在树底下吃着草料,悠哉的抖着驴耳朵。

 “他说他心悦我,我就该让他心悦吗?哪能那么不争气,他当自己是潘安再世,一枚美得冒泡的佳公子呀!我还看不上他呢!深宅后院的日子哪是我该去的地方。”

 自由多么可贵,为了一名不知能不能和她相守一生一世的男子而舍弃,她觉得亏大了,不太值得。

 只是她那颗心的是什么意思,感觉像走在布满石头的路上,想捡一颗最大的石头却迟迟下不了手,总认为前方还有更大的,走着走着,心沉重了,回头想捡回刚才看中的那颗大石头。

 “唉!吧么给我出这样一道难题,是在考验我的心还是他太有自信了,以为他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就一定会欣喜若狂,主动投怀送抱?少看不起人了,当官的有什么好…”是呀!当官的有什么好的,清官没好下场,贪官遗臭万年,不清不贪是庸才,当个官瞎折腾。

 但是这个官呀,天高皇帝远,能把老百姓不过来,还能混个土皇帝做做,三年、五年钱财,拖着一车的貌美小妾返乡养老,有官声、有银子,再混个几十年成乡绅。

 所以当官还是有好处的,一边造福乡民,一边鱼乡民,既得名,又得利,一生享用不尽。

 “我的心里一团糟,黑鸦鸦的全是线,剪不断理还,甚至找不到线头,我觉得像追着自己尾巴的猫,追着很乐却‮道知不‬在追什么…”越想越烦躁的季薇薇一把抱住驴的颈子,用力它的驴。“臭小,干么不理我?亏我对你好得像对待祖宗似的,你居然无视我的烦恼!”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心者,斩!

 彼岸花,开彼岸,黄泉路上亡魂渡。

 “别把小的驴拔光了,难看。”天生万物皆有灵,无驴?多令人鼻酸,怕它自己也要欷吁不已。

 “师父?”

 一瞧见静慈师太走过来,季薇薇自觉地立刻出八颗白牙,将被草料噎住的小驴放开,惹来小驴瞪视。

 “又在欺负小了,你看他两眼冒泪正在控诉你的暴。”静慈师太笑着顺顺驴手掌长的驴耳朵。

 臭小,陷害我。她用力回瞪驴子。“没呢!我跟它玩呗!瞧它多兴奋,嗯昂直叫,要我勒它脖子。”

 勒我驴颈?小登登登的后退好几步,草也不吃地防着这几天有点发疯的主人,她竟和它说了三天话。

 “玩?是长吁短叹吧!师父看你一下子咬牙切齿,一下子又垂头丧气,一下子眼神茫然地看着天际,薇儿,你是为师一手带大的,还有什么事不能跟师父说吗?”她脸上明白写着:我很苦恼,我在钻牛角尖,让我自生自灭吧!

 她视若亲子的徒儿怎能任她自暴自弃,自然上前开解,却也知世上苦难千千种,唯有情字最难解。

 “师父,我…唉!很难道得清楚,说得明白,我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不懂便可以不在意,海阔天空。

 “是这里为难吗?”她指着爱徒的心。

 季薇薇怔了一下,略带无措的低下头。“我不喜欢大家族,讨厌无止境的争斗,不想在尔虞我诈中失自己,更不愿有一天心中那份美好变得混浊,成为割舍不掉的毒瘤。”

 “你怕自己配不上他?”静慈师太一言点出她心中的恐惧。

 偏了偏头,她想了一下。“有一点。从他的谈吐气度、锦衣玉带的穿着,看得出他不只是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后定有大际遇,而且以他的出身,必是出自大家。”

 能调动京卫军,他的家世还能差吗?

 她是怕,不敢动了真心,在这以男权为上的世界,她一个无父无母又是尼姑养大的孤儿,稍有家底的世家是不可能接受她的,还有庞大家族体系的亲戚,全会恶狠狠的盯着她这块没三两的痩

 嫌弃、不屑、鄙夷、轻蔑、嘲弄的眼神是避不了的,她可以忍受旁人的种种情绪,但她不确定在家族的压力下,那名被她挑中的男子是否愿意跟她一起扛,夫同心克服万难,而不是事到临头临阵逃,将孤伶伶的她丢向狼群,任她自生自灭。

 “所以你怕了,在未付出前先退缩。”这孩子也在度她的劫,心魔好解,情关难度。

 “嗯!”季薇薇老实的点头,她骗不了自己。

 思忖了‮儿会一‬,静慈师太面色略显凝重的看着爱徒,似乎下了将改变她一生的决定。

 “薇儿,你跟师父进屋,有些事是该让你知晓了,至于之后你想怎么做,师父全然不手。”那是她的人生,该由她自己决定怎么走。

 “师父…”师父的脸色令人很不安。

 小驴在树下吃草,师徒俩面色凝重的走进屋内,肩臂上有伤的莫沧安正想开口喊住两人,却见她俩神色有异的入内,他心里疑惑的走近屋子,想弄明白她们出了什么事。

 于是,他决定站在门外偷听。

 “这里有样东西为师的替你保管了十一年,是你的娘临终前留给你的。”静慈师太取出油纸包住的方形物,由泛黄的纸张看来已有一段岁月,纸张的一角出了早已失去光泽的黑漆木匣。

 “我有娘?!”太意外了。

 “是的,你娘的主家,也就是你爹娘,他们并非村子里为了一三餐温打拚的小老百姓,而是出自名门世家,你的祖父是文人清,外祖父乃江南盐商…”可惜受到拖累,一个为反抗贪权而亡,一个被迫举家搬迁,去向不明。

 有些事是她事后从某些人口中得出,濒死的娘只代个大概,说不了太多的话,仅能将孩子的身世说明。

 “师父,他们都死了吧?我指的是我的亲人。”不然他们也不会把她往尼姑庵一放,从此不闻不问。

 对于血缘上的至亲,季薇薇并无太多感觉,因为她从未见过他们,也未相处过一,反倒朝夕相处的感情才是感情。

 不过她还是小小的难过,为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在需要父母疼爱的年纪遭逢大难,天伦梦碎,家破人亡,她的爹、她的娘早早离她而去,她得‮人个一‬在茫茫人海中活下来。

 静慈师太面色慈祥的抚着她的脸。“是的,据我所知无一幸存,除了你,你是你爹娘拚命送出来而存活下来的人。”

 “他们得罪了谁?”灭门之祸不可能轻轻带过。

 “一位权贵。”其权势滔天。

 “师父,我该报仇吗?”季薇薇很犹豫,毕竟这不是她的仇。

 静慈师太摇着头,口念佛号。“这事该问你自己,为师不能替你做主。昨仇,今是,明非,恩恩怨怨,何时是尽处。”

 人无,则心宽。

 心不平,怨丛生。

 “问题是我报得了仇吗?”对方可是权贵呐!肯定是朝中大臣或是皇亲国戚,她一个亲人全死光的孤女报什么仇,无疑是螳臂挡车,还没见着仇人的面就被一掌击毙,灵魂升天。

 一见她满脸苦恼的样子,静慈师太‮住不忍‬轻笑出声。“你不看看匣子里的东西,对你也许有些用处。”

 季薇薇一脸挣扎地将手伸向黑漆木匣,作势要打开,但又放开。“不看不看,管它是黄金珠宝还是田地三千顷的地契,我决定要忽视它,把它丢进滔滔江水中直接冲走。”

 不该得的她不要,不论好的或坏的,她活在这世上已经很辛苦了,没必要再背负别人的责任。“季薇薇”早就死了,她是来自另一世的灵魂,不为任何人负责。

 “黄金没那么轻,更有可能是证据。”这木匣她没开启过,因为这不是她该管的事,虽然娘死前苦苦哀求。

 “证据?”天呐!烫手山芋。

 “当年你爹在查一件卖官的弊案,听说已搜集足够的证据正准备向朝廷举发,‮到想没‬被人早了一步,反告他贪渎收贿,即收押。”对方一点机会也不给的对她家斩草除

 贪渎收贿,即收押,全府无一人幸存…这、这不是关叔叔家的翻版吗?难道薇儿她是…

 薇儿…关朝薇…脸色刷地一白的莫沧安双手紧握成拳,忍住扎心的痛楚,他必须努力的压抑住才不至于咆哮出声,惊着了屋内交谈的师徒,她们的对话太让他惊骇了。

 “我爹被反咬一口?”太大意了,越是权贵势力越庞大,到处是其走狗眼线,一不小心就会被咬上。

 “是的,他没活着走出大牢,你娘随后也死了,失去主家的奴仆一哄而散,抢了一屋子的财物珍宝便走,你家彻底败了,人去楼空,家破人亡。”一夕之间,高楼崩塌。

 “而我是那倒霉的幸存者。”难怪师父要带着她离开清心庵,一走十一年不曾回去,师父该是担心有人找上门“收尾”

 静慈师太浅笑反问:“怎么会说是倒霉呢!活着便是一种恩赐,‮是不要‬逃过那一劫,你怎会有大造化呢!这些年跟着为师的走过大江南北,你可有一丝不快?”

 “师父,我了解你的意思,有得必有失,虽然我失去疼爱我的爹娘,却拥有游历天下的美好岁月,不该怨、不该恨、不该憎,因为我得到的是财富买不到的快乐,我很知足。”‮是不要‬有这番奇遇,她怕是一直养在深闺,背着《女诫》这类的枯燥书籍,当个哪里也去不了的闺阁千金。

 快乐吗?听着笑语飞扬的软声,莫沧安鼻头有点酸意,在他为关家抱不平时,她却在外面,吃着连男子都承受不住的苦,她依旧如沐春风,乐在其中,不曾喊一声苦。

 他们莫家欠她。

 “你能想得开再好不过,为师不希望你困在过去的旧事里,你的本名是…”

 静慈师太正要开口,季薇薇苦着脸阻止。

 “可不可以不‮道知要‬?我觉得季薇薇好的。”一个没有包袱的名字,她很喜欢,反正都用了十几年了。

 静慈师太好笑地以拂尘轻点爱徒眉心。“父母给的,不能不要,你是他们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季是为师出家前的俗姓,你本姓关…”

 “朝薇,关朝薇,御史大人关正的独生女,我莫沧安的未婚。”他找到她了,她没死。

 “你、你怎么没敲门就闯入女眷的屋里?太失礼了。”呃,等一下,他说谁是谁的未婚

 “薇儿,你是我的未婚关朝薇,当年我不在京城,等我一回京后便听闻关府出事了,你们一家没半个活口,连宅子也被一场‮夜午‬恶火给烧尽了,只留下焦黑残壁。”

 “喔!真惨…呃,我是说这事与你无关,你用不着自责。”怎么成了他的未婚了,先前的纠结尚未解开,又打个死结。

 也是,若不把人杀光了,难道还等人家的孩子长大来寻仇吗?当然是一不做二不休的清理掉,以防万一。

 “关家的仇我会替你报,为恶者该付出代价!”福家的只手遮天该到了尽头,老天是长眼的。

 “哦!那这个匣子给你,有用得着的你全部拿去,不必还我。”季薇薇近乎暴的将黑漆木匣丢出去。

 “等帮关叔叔洗刷冤屈后我们便成亲,我会奏请皇上重修关府,归还当年的所有财物,让你风光的嫁入怀安侯府。”他要给她一个盛况空前的婚礼,弥补她这些年所受的苦。

 “是喔!怀安侯府…侯府?!”她蓦地睁大眼,一脸惊吓。“师父,我不姓关对吧!我叫季薇薇。”

 瞧她吓青了一张脸,静慈师太同情的拍拍她。“你姓关,叫关朝薇,但是不是和侯府小鲍子有婚约一事,娘并未说得很清楚,她只要求待你长大后再‮你诉告‬实情。”

 “听到了没,莫小鲍子,我不是你的未婚,你弄错了。”季薇薇…呃,关朝薇“断章取义”否认亲事。

 “娘未提不代表没有,当年莫、关两府订亲一事知情者不少,你我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不需要他造假。

 “我能不能不嫁?”她小声的嘀咕着,盼着有转圜余地,毕竟侯门深似海,也许一入成白骨。

 “不行。”像是怕她如烟消失一般,话语果决的莫沧安紧捉住她的小手,怎么也不肯放手。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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