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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太守张代枫历劫归来,整个人瘦了一圈,有些疲累的被下人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得到消息的姚氏连忙了出来,伸手扶着他。“老爷,你可回来了。”

 他脸上不见笑,反应冷淡的挥开了她的手。

 他与姚氏的感情向来平淡,但也从没在下人的面前不给她面子,对她,他是心中有愧,毕竟他曾经承诺与她一世一双人,只是跟她成亲数年后,他遇上了梅儿,在她身上,他看到了人的朗和坦诚的笑容,与姚氏给他的相敬如宾不同。

 在梅儿身上,他明白何谓真正的琴瑟和鸣、夫自在的相处之道,但偏偏笑笑出生那年,他与姚氏那对双生子前后染了风寒死了,为此他被姚氏埋怨,更是觉得愧对她,所以多年来,对她处处容忍,却没料到她是越来越张狂。

 “爹。”

 看着从后头走过来的张青扬,他的目光一柔。“你媳妇可好?”

 “好。”

 张代枫点了点头。“没事便好。”

 姚氏见状,心头无明火熊熊烧着,这么多个月不见,不先关心关心他们母子,女儿都被退婚了,回来头一个竟是问刘兰芝那个人,她讽刺道:“青扬的媳妇能有什么不好?难不成老爷是怕我令人委屈了不成?”

 张代枫闻言,冷冷的瞧了她一眼。

 这个眼神令姚氏的心一突,虽然两人的感情称不上亲近,但他还是尊重她这个原配子,鲜少如此拉下脸待她。

 “经文、经武人呢?”他走进屋里坐下,放眼望去,没有两个嫡子的身影,他回府都多久时候了,竟然还不见人。

 姚氏有些不自在,早派人去叫了,却还不见这两个儿子出现,只怕这两个被府里的婆娘给吵烦了,昨夜根本就不在府里,不知又宿到哪个温柔乡去了。

 “爹,你可回来了。”陈婉蓉一得到消息,也不顾身上、脸上带着伤,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倒在张代枫的面前。“爹可要替媳妇作主。”

 姚氏的表情一变,就派人要陈婉蓉安分待在屋子里,别出来丢人现眼,没料到她竟不要脸面的顶着一脸的伤跑出来。“老爷才回来,你这是什么样子?”

 陈婉蓉这才不管,哭喊道:“二少爷竟要收个青楼女子回府,媳妇不允,他竟动手将媳妇打成这副样子,娘不管,还说是媳妇丢人现眼,活该受这皮痛,爹啊,媳妇委屈。”

 “你有何委屈?”姚氏一恼,怒道:“你打破了你嫂子的玉观音,害得她跌倒,孩子都摔没了,没将你休离出府,你就该感激,现在还有脸告到老爷面前?”

 “那座玉观音是媳妇不小心摔的,但是让孩子摔没的,是娘你屋前回廊的一滩水,跟媳妇没半点关系。”

 “关上你的嘴!”姚氏脸色难看,不自在的瞄了眼神情冷漠的张青扬,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滩水有古怪。

 张代枫不发一语,冷静看着堂上众人的神情,姚氏的不自在、二媳妇的愤恨、五儿子冷淡面容下隐含的不平和气愤,他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早就从五儿子口中得知这阵子府里发生的事,却没料到情况比五儿子愿意说的还要荒唐。

 “经武人呢?”

 “这几他都窝在青楼,”陈婉蓉说道:“跟那个妇在一起。”

 张代枫瞪大了眼,看向姚氏。“你这是怎么管家的?”

 姚氏心中不平,马上反驳“婉蓉镇只知吵闹,经武不愿待在府里也是理所当然,这是她咎由自取。”

 “想当初我不也因你吵闹不休,心生厌烦才会进梅儿,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才知道,这全都是你咎由自取,我根本无需为了进梅儿而觉得对你有愧!”

 哪里想得到会扯到自己身上,姚氏一脸屈辱。这么多年来,老爷还是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提起那个女人。

 “这些年来,因为对你感到愧疚,只要不出大错,我事事由着你,青扬孝顺,不愿见我为难,也不与你计较,就连笑笑…”他重重一叹。“你放话说她死了,我也念在你遭受丧子之痛的分上忍了下来,但今看来我错得离谱,你见经武荒唐也不知约束,任由他打骂媳妇,更令人发指的生出害人之心,青扬的孩子也是张家的骨血,你却还是事事算计,你就是没料想到报应,最后算计到了经文的孩子头上。”

 姚氏惨白了一张脸,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半空中。“老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张代枫冷冷一哼。“你心里明白!若让经文夫知道那滩水是你搞的鬼,你有何脸面面对?”

 “是谁在老爷面前胡言语,”她打死不认“这件事跟我没有半点干系。”

 “牡丹被我关在西院的柴房里,”张青扬控制涌上心头的恨意,尽可能平静的开口“母亲可要让我唤人来?”

 姚氏一时方寸大,她不是早让牡丹拿着银子远走,现在怎么会…不过她自己冷静下来,硬是强辩道:“不论牡丹‮么什说‬,不过都是罪之辞。”

 “够了!”张代枫斥道:“你真不要脸面,非得真跟人对质才要死心认错?!青扬今还愿唤你一声母亲,你真该感到羞愧。”

 姚氏又急又怒,浑身发抖,看来这次无论她‮么什说‬,老爷都已经信了张青扬。

 “这些年来,青扬为这个家做的也够了,”张代枫的目光须臾不离姚氏,结缟多年,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弱点。“他的媳妇有孕,虽不宜大动,但为了以防万一,今我便作主让他们就搬出府去,过自己的日子,离你这个嫡母越远越好。”

 闻言,姚氏差点站不住,张青扬一走,就代表财神爷离开,府里的开销怎么办?这一大家子可活不下去,她大嚷道:“我不允!他要走可以,但得留下易水楼。”

 “你这女人!”张代枫再也‮住不忍‬大怒,倏地站起身骂道:“贪得无厌。”

 他气得身子一晃,姚氏一惊,张青扬一个大步上前扶着。

 “爹!”

 张代枫无力的摇着头。“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

 “别说了,”张青扬也气姚氏,但更顾念父亲的身子。“孩儿扶你回屋休息。”

 张代枫任由他扶着,不愿再对姚氏多说半句话。

 姚氏心有不甘的想要跟上,却被柱二硬生生挡住。

 “我累了!”张代枫被安置在上,有些虚弱的说:“改你再带你媳妇来让我看看。”

 “是。”

 “你嫡母的事,我会处理,不会再令你为难,你好好照顾你媳妇,可以的话就尽快走吧。”

 张青扬本以为父亲会反对他离府,也已经打定主意,就算起冲突,这次也不再让步,却‮到想没‬父亲不但自己开口,还要他尽快离开。

 “爹可以与我与姊姊一起离府。”

 张代枫幽幽叹了口气,年过半百,回头去想,才惊觉自己这一生快乐的时间太少,拥有幸福的时间太短,因为一段情,忽略了太多事,今不论姚氏、荒唐度的嫡子或是被退婚的嫡女,全都是他忽略纵容之下养出来的。

 “这么些年就因为愧疚,所以纵着你嫡母,每每经文或经武犯错,我出声斥责、教训,她便拿你和你娘来说我偏心,久了我也懒得再管,所以才让你两个嫡兄成了今这模样,是我错了…

 “今我已是一介平民,看似失去许多,但或许是老天爷仁慈,再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有时间好好教导他们两兄弟,只盼我有生之年能看他们走向正途。只是他们虽然行事荒唐,毕竟是你兄长,并未起恶心,今一事,‮道知我‬是你媳妇委屈,但看在爹和你两个哥哥的分上,就再原谅你嫡母一次可好?”

 张青扬沉着脸,父亲这是看在两个嫡子的分上,向他替姚氏求情,他敛下眼思忖着,真要说,两位嫡兄也不坏,只不过在字上沉不可自拔,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也得负大部分的责任,若没有他在一开始就由着两位嫡兄开口便大方的给银子,任他们玩乐的话,今情况或许不同。

 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次的事,看在自己的爹开口,刘兰芝无事的分上,他可以忍下。

 久久,张青扬开了口“仅此一次。”简短几个字,他算是点头让步了,但将来无论姚氏、嫡兄如何,他清楚自己都不会再留情面。

 海棠端着茶,来到姚氏面前,姚氏一气恼,手一挥,把她手中的茶盏打翻了,茶水泼到了海棠的衣裙,她连忙跪了下来。“夫人别因小事气坏了身子。”

 “小事?!”姚氏瞪着海棠。“老爷的态度你方才在厅里也见着了,他让张青扬走,这摆明了不给我颜面。”

 海棠敛着眼。“这是因为老爷担心着五少肚子里的孩子。”

 提到那个孩子,姚氏心中就有气,那陈婉蓉在屋里大闹,张经武打了惠子一巴掌,刘兰芝竟不发一言的带人走,这根本‮是像不‬她会做的事,果然派牡丹跟着后头瞧,就见她干呕不止,她是生过孩子的人,一听牡丹形容就料想到刘兰芝有孕。

 她不由得气恼,庶出的一房什么都要跟她争,程谨才有孕,她那头也立刻怀上,她一时气极,起了不好的心思,却没料到最后害了自己的媳妇。

 现在她盼了多少年的孙子没了,刘兰芝肚子里的还安安稳稳的。

 “夫人别气,其实只要五少走了,一切不就能跟以前一样吗?”

 姚氏微愣了下,瞅着海棠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海棠柔柔一笑。“只要五少爷恨上五少,把人赶走,到时五少爷也不会因为五少离府,而五少现在捏在手上的东西,就回到五少爷手上,夫人要银子、要东西,五少爷肯定跟以前一样,不会多说半句。”

 姚氏思忖着,张青扬就跟老爷一样怕吵闹,所以她总能用这一招让他们由着自己,是刘兰芝来了之后情况才变,刘兰芝将银子看得紧紧的,一分一毫都‮意愿不‬多给,让她还得拉下老脸去求,若是刘兰芝走了,情况或许真的会如海棠所言,只是——

 “要让张青扬恨她谈何容易?她现在还怀着孩子呢!”

 “五少爷成亲那时不就因为五少投湖一事而心有芥蒂,不愿与五少亲近吗?一个男人最忌惮的可是自己的女人心里有别的男人,更别提是像五少爷这样高傲的男人。”

 “你有好点子?”

 “海棠打听过,焦家主母未随着其子进京,所以焦仲卿回乡省亲是早晚的事,”海棠立刻说着自己在脑海中盘算了好些时候的念头“夫人可以寻人送封信进京,就说五少日子过得不好,若是焦仲卿有心,定会早早回乡,到时若焦仲卿找上夫人,夫人就帮他一把,让他与五少见上一面,他们本是恩爱夫,郎情妾意,若能再续前缘,总是美事一件。”

 海棠的话打动了姚氏,一想到可以除掉刘兰芝这个眼中钉,又能让张青扬颜面尽失,她的心情一好,有些激动的道:“你倒是出了个好点子。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你可得好好办,若事成,我就作主让五少爷收了你。”

 海棠下心中的喜悦,用力点了点头。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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