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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三生石畔
 绵密的白云擦着衣裳的边缘飞逝而去,身下的九头狮在飞驰。

 他们要去哪儿?玄乙对这件事并不是很关心,其实去哪里都好,近来她好像不能够安安静静呆在紫府,时间一长便觉得无聊赖。

 对面的扶苍坐得端端正正,面沉如水且一声不吭,她也全然不在意,一面低头看先生给的册,一面取出剩下的半包糖渍梅,吃得不亦乐乎。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云海中忽然开始坐骑长车往来不绝,祥光万丈,玄乙即便用手挡着也被刺得再也没法看书。她用袖遮住脸,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扶苍示意九头狮降下云头,一面道:“生石畔有紫元织女府,她曾是先生的弟,功课里的杜鹃血红羽缎找她帮忙做还有几分希望。”

 白泽帝君留下的那张白纸被他翻过来调过去看了无数遍,有些需要下界杀妖才能取到的自然是不用想了,还有些一看就知道绝对没可能弄到,譬如天帝玉冠上的玄珠,也不知先生写‮候时的‬究竟在想什么。

 剩下的那些说难是难到了致,说简单也简单到致,全凭运气而已,例如这杜鹃血红羽缎,若紫元织女愿意做,事情便成了。

 生石位于西之荒的灵河岸,在离恨海成为地后,这地方成了唯一的爱侣胜地,岸边坐满无数神仙鸳鸯,灵河岸水雾缥缈,薄雾轻纱般/舐诸神的衣摆,一切都蒙蒙的,连头顶那颗都显得温婉了许多。

 玄乙停在生石下,仰头张望这块神界最著名的石头,也不过是一块稍大些的青红织的岩石,伸手摸摸,糙冰冷,全然不见有何神奇之处。

 生石畔,情定终生,阿娘说过,当年她和父亲就是在生石下相约终老,可惜情易变,誓约终究成空,多情的翠河神女含恨陨灭,这块石头不过是个笑话。

 “这里来。”扶苍往前走了几步,不见她跟上,不由驻足。

 灵河岸雾气弥漫,玄乙拨开水雾跟在他后面,此时高照,灵河上缥缈的雾气散去不少,远方山水似淡墨涂抹,在云水间若隐若现。她贪看新鲜风景,走走停停,扶苍只得将藤椅扶手再次握在手中。

 “等下出来再看。”他一面说,步却放慢了。

 谁知她却叹了一口气:“灵河岸生石大名鼎鼎,好像也没多好看,怎么就成胜地了?”

 扶苍握住藤椅扶手缓缓朝前走:“当今天帝与天后便是在这生石畔定情,帝后伉俪情深,此地情大于景。”

 玄乙淡道:“这地方不好,不要在这里定情。”

 扶苍的脚步倏地停下,他本来完全没多想,结果被她这样一说,他就开始不由自主想很多,一时尴尬,一时疑惑,一时竟还有些喜悦。

 “‮不么怎‬走了?”玄乙愕然。

 他立即又迈开脚步,淡道:“是么?我觉得还行。”

 玄乙支颐发呆:“反正我不喜欢。”

 扶苍微微眯起眼,漫天的光仿佛都照进他心里,顺着血,把耳熏热了。他心底忽然生出一个问题,有点荒唐也有点可笑,没有办法问出口,天生的谨慎也叫他不会轻易说出来。他沉默着快步朝前走,这条忽然变得好长。

 跨过灵河岸的雾气,紫元织女府坐落在灵河岸两座山的夹中。当今众多织女中,唯有她资格最老,手艺最好,当年帝女出嫁,嫁衣便由她亲手所制,足足制年,帝女珍爱无比,至今仍时常将嫁衣取出玩赏赞叹。

 叩开织女府大门,两位小天神都愣了一下,府内道纵横错,道旁皆种满紫花,乍一看倒与明殿有几分相似。两名玲珑精致的小女童将他俩引到一座院落前,便嘻嘻哈哈地跑开了,这院落…看着跟先生住的芳馨院倒像的。

 玄乙正好奇地四处张望,却见院门忽然被打开,紫元织女快步走出,清丽的面上挂着笑,嘴里的话却十分‮气客不‬:“今二位上神来的不巧,我没空会客,请去前院喝杯茶,喝完就请回罢。”

 扶苍拱手行礼,道:“在下华胥氏扶苍,这位是烛氏玄乙,今奉先生白泽帝君之命,前来…”

 他话还没说完,紫元织女忽地换了个语气,变得温柔无比:“原来是先生新晋的弟,既是同门,快快请进。”

 …她的态转变得好快!玄乙默默跟着她飘进院落,只听紫元织女温柔‮音声的‬难抑激动,水似的说道:“‮道知我‬你们俩是他一年前新收的弟,这些年我一直忙着替西王母织四野八荒图,没来得及去探望先生,先生如今可好?离恨海坠落,他一定忙坏了罢?你们可有好好照顾他?他一定瘦了,‮定不说‬连觉都没法睡,唉,提起我便好生心疼!”

 及至进了大屋,面便见一幅巨大的神像刺绣,绣的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粉妆玉琢的犹如孩童般的白泽帝君,他手里端了一枚金灿灿的橘,笑容可掬,眉目灵动,玄乙和扶苍一时惊呆了。

 紫元织女红着脸柔声问:“先生还是这么可爱么?”

 玄乙吁了口气,颔正道:“是的,越发可爱了。”

 她终于明白这位织女前后态迥异的缘故了,白泽帝君年纪老的不能再老,看上去却是凡间六岁孩童之貌,使得这位紫元织女大概对他充满了…古怪的感情。

 “我时常想回明殿拜见他老人家,可我实在忙,只盼先生莫要怪我。”紫元织女亲自倒了两杯茶奉上,一面又道:“师弟师妹今奉了什么师命?我力所能及,必然全力以赴。”

 扶苍说明来意,紫元织女出为难的神情:“杜鹃血红羽缎须得吉光的羽,我府中没有。此物珍稀,现今只剩天宫马厩中还养了几匹吉光兽,上回帝女嫁衣都没用得上吉光之羽。”

 得了,看样是没戏了。玄乙喝了半杯茶,正准备说走,冷不丁扶苍忽然起身,低声道:“请织女稍候片刻。”

 说着他就往外走,玄乙追上去拽住他的袖:“你去哪儿?”

 扶苍道:“你在这里待着,我很快回来。”

 玄乙哪里肯放,两眼冒光,小声道:“你去偷吉光之羽?我也要去。”

 …这唯恐天下不的龙公主。他掰开她的手,眉头皱‮来起了‬:“我说了不许拖后腿。”

 结果她整个身体扑过来,死死抱住他的胳膊:“我也要去。”

 扶苍深深了一口气,龙公主突然从刺猬变成了软硬不吃的牛皮糖,毫无道理地死死黏着他,变化之快让他完全跟不上她的步伐。他皱眉低头看她,她的脸挤在他袖上,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里面写满了一句话:我也要去。

 扶苍一手推在她下巴上,硬生生用一种不大优雅的姿势把她推开,忽地将足尖一点,骤然消失在织女府中,只留余音袅袅:“在这里待着!”

 玄乙气坏了,奈何她腿脚不便,要追也追不上他,只得愣在原地。

 紫元织女笑眯眯地挽住她,一个劲只是问白泽帝君的近况,问的还都是吃了多少饭,睡得好不好,衣服有没有按时换之类的琐碎问题,玄乙只觉脑仁儿都快沸腾,‮住不忍‬提醒她:“织女,先生年纪很大了。”

 白泽帝君自出生至今,每五十万年方长一岁的模样,看上去是个小孩,其实比天帝还老得多。

 紫元织女捂着脸:“‮道知我‬呀,可他看上去小嘛。”

 玄乙吁了口气,朝她礼貌地笑笑,从袖中取出先生发的那张白纸,假装低头看,不防一旁的紫元织女见着白泽帝君的笔迹便走不动。

 “先生的字还是这么圆润可爱。”她的脸又红了。

 玄乙只装没听见,忽听她又笑道:“织杜鹃血红羽缎须得七,先生的功课是叫你们拿这些东西里面的两样罢?等那个小神君回来,你们不如先去找别的物事——唔,这个天狐一族九公主的尾巴就不错。”

 “可她肯定‮意愿不‬罢?”玄乙觉得这事儿难,她若是那个九公主,也不会乐意随便把自己的尾巴揪下来送人。

 紫元织女道:“无妨,天狐一族无论男女皆爱慕美,跟你一处的那个小神君,凭他的容貌,莫说要尾巴,给他一条尾巴‮是不也‬难事。”

 玄乙不由失笑。

 本以为扶苍这一去,一个时辰内便可回来,谁知等到夕阳西照,他还是连个影也没。紫元织女忙着织四野八荒图,偶尔出来倒些热茶,见玄乙怔怔坐在门边发愣,便道:“外面就是生石畔,你干等着还不如出去看看风景。”

 说了几次,见她像没听见似的,紫元织女也不再说,继续埋头织图。

 天要暗了,庭院里的紫花影被拉得细长细长,玄乙用脚尖轻点地下的方砖,她的脚也被拉得长长的,四下里好安静,让她恍然感觉似乎回到了钟山,那时候她也是每天在山门这样等清晏回来。

 影渐渐变淡,夕阳为青蓝的夜幕遮去,玄乙手腕一转,摸出一团白雪,可她又‮道知不‬该捏个什么,只把白雪放在手中慢慢捏。

 脚下清淡的影忽然被另一道影盖住,玄乙抬起头,去了很久的白衣神君无声无息地回来了,头发丝都没上一分。

 扶苍幽黑的眼睛看着她,隔了片刻,低声问:“‮不么怎‬进屋?”

 白雪团掉在地上,玄乙一把抓住他的袖,仰头道:“你回来了。”

 扶苍觉得想笑,可膛里那种灼痛再出现,一次比一次让他感到痛楚。他点点头,捉住藤椅扶手将她拉进屋,她已经开始捉着袖各种瞄,连声问:“偷到了吗?”

 里屋的紫元织女跑了出来,撑圆了眼睛看着扶苍从怀中摸出一把美丽的吉光之羽,羽半红半白,带着一粒粒细小的如珠般的清气结晶,切口崭新而整齐。

 “有劳紫元织女。”他把吉光之羽递了过去。

 ————作者的话————

 明天入v是不是就不能在这里写作者的话了!好桑心!有关吉光之羽,有个成语,叫吉光片羽,指的就是珍贵的东西,因为吉光的羽非常珍稀而且美丽。明天入v我争取更,更不了也肯定有双更…我、我会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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