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最后的告别
地藏里仍然弥漫着无边的黑暗,朝着四方无限地延伸,就像是一头张开了嘴巴蹲在那里正等着择人而食的洪荒巨兽。
而白轻衣在“两望烟水里”的这座无边的地藏里,也已经无奈而绝望地坐了三天三夜,没有说话,没有动弹,甚至没有呼吸。
此刻的他,疲惫,衰弱,狼狈,就像是一只被榨干了汁
的椰子壳,已经无法幻化出生命的色彩。
他只能无望地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死亡的来临,然后,再跟随着死神那绝望而沉闷的脚步声离开这里。
对他而言,这一切都是痛苦。
对他而言,生和死已经没有区别,生既死,死既生。
死死生生在他的眼里,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这原本不是二十年前那个狂傲,不羁,满身自负,眼高于顶,根本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白轻衣的作风呀。
但是,人是可以改变的,就像是那个原本风
不羁,洒
随
的白轻候会变成如今这个无用的瞎子一样。
在昏暗的火把的映照下,白轻候那对被挖掉了眼珠而遗留在那里的空
此刻显得更加无望而迷茫。
谁也无法用词语来形容他的那对空
的眸子里究竟包含着什么样的感情。
他颧骨高耸,犹如突兀出来的岩石。
他的四肢干枯如木,甚至连展示一个男人魅力的原本宽阔雄厚的肩膀,此刻,也已经开始萎靡起来,变得软塌塌的,犹如严霜奇袭过。
总而言之,此刻,他的整个人就像是一截枯木,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焕发着生命光彩的迹象。
他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废人。
直到现在,甚至连白轻衣都无法相信,此刻,坐在他面前的这个看上去既丑陋落寞,又衰老干枯的老人,居然就是二十年那个风
潇洒,玉树临风的白轻候,就是他那个统领掷金山庄号令江湖的哥哥,掷金山庄的主人。
人个这怎么可能是他那个冷静而高高在上的嫡亲的哥哥?
他不相信,他简直连一点儿也不相信。
他不是不相信人个这就是他的哥哥,而是不相信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他那高傲而又自负的哥哥身上。
白轻衣在凝视着白轻候这副犹如将枯之木的样子候时的,心脏就像是突然被什么给刺中了似的,久久难以平静,以致心
澎湃,不能自已。
望着面前这个岩石一般沉重而瘦骨嶙峋的白轻候,白轻衣虽然很想问问,问问他在这个地狱一般的地藏里,究竟是如何度过这二十年的,问问他在刚刚得知自己被人残害,扔进这个该死的地藏里候时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可是,他不敢,也不忍。
他并不是害怕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将会变成这个样子,而是怕在听到哥哥的诉说之后,自己会住不忍发疯的。
从哥哥现在的这副样子来看,他已经可以想象得出来,那究竟是一种样么怎的一种心情和苦楚。
也许在不久的某一天,他也会变成哥哥的这副样子的。
可是,他不怕,也得觉不孤单,起码他还能和哥哥在一起。
这到想里,他在白轻候的旁边坐了下来,紧紧地靠着白轻候那干枯萎靡的身体,就像是小时候受到父亲的责骂而躺在他的怀里撒娇一样。
在他看来,那是一段最美好的时光,那是永远刻在他记忆深处的珍宝。
只可惜的是,这样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就这样,在过去的这三天三夜里,他们就这样相互紧紧地依靠在一起,谁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因为他们都道知不该说些什么。
白轻候虽然已经没有了眼睛,他虽然看到不到弟弟此刻脸上所显现出来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可是,他却知道,他现在的思绪一定很混乱,甚至是觉得绝望,甚至是有种想死的冲动。
因为他在刚刚开始在地藏里生活的那段时间里也有过同样的感受。
他只是紧紧地握着弟弟的手,就像是在小时候挨了父亲的揍之后,能够用这种方式抚慰他身上的肿痛一样。
他们人个两就这样紧紧地靠在一起,不言不语,却又心有灵犀。
有好几次,白轻衣都觉得,头顶上的那些悬挂着的岩石就像是正慢慢地落下来一般,慢慢地
在他的头上,
得他
不过气来。
甚至像只西红柿一样被
得榨出汁来,可是,自己却又偏偏无法动弹,无法躲避那些蜂拥而来的石块。
他很想在对着那无边的黑暗大喊大叫,很想诅咒那些无尽冰冷的石头和墙壁,诅咒自己不幸的命运。
他更渴望能够与哥哥说上两句话。
无论么什说都无所谓,只要能开口说话就行。
因为只有在听到彼此活生生的话语候时的,他才能觉得,自己仍然还活着,自己仍然还是个人。
他渴望看见天空中的那些飘来飘去的蓝天和白云,渴望看到在山涧里潺潺而
的溪水和溪水边青青的草地,渴望得到那些
面而来的清风的**…
平
里,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练剑上,所有的情绪都沉醉在追求无上的剑法之中,所以得觉总这些东西是那么得讨厌,那么得让人心烦。
可是,现在,当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平时里很容易得到,见到,甚至让他心烦意
的东西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候时的,就有种要发疯的冲动。
幸好,白轻衣还没有疯。
他还能挨得住。
他已经在掷金山庄的后园里呆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
在这二十年不停地浇菜的时间,已经将他年轻时候身上的那些冲动和浮躁全部磨光打平擦去了棱角,变成了一块圆润而光滑的镜子一样的东西。
这面镜子不仅能够折
掉滚滚红尘中无法避免的苦闷和烦恼,更能折
掉那些与生俱来的**。
更何况,此刻,他还没有真的绝望。
因为道知他,这世间还有很多事情还等着他去做,现在,绝对不是他绝望候时的。
白轻候从他的手上传来的微微的颤动中,仿佛已经感觉到了他内心所有的思绪和感情,所以,在他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微微一笑,道:
二弟,我们应该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见面了吧,现在,突然重逢——尽管在这种地方重逢很不合适,但是,我们还是应该高高兴兴的。
能够在我的有生之年还能让再见二弟一面,看来,老天待我还不是不薄的,二弟,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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