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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走出双飞楼,茵茵就着顶上那抹黯淡月光,踏在弯弯曲曲的青石路上。

 累了一天,总算也该是她休息的时间。

 酸背痛腿更疼,她边走边互-着两边肩膀,不时敲敲脖子、扭扭腹筋骨,觉得左腿旧疾似又复发,这几天痛得几乎令人睡不着。

 她怨怼地抬首望着黑的天空,一双清灵澄眸沾染了些水气,找不着半颗星子让她吐诉心情,难过得垂下头,负气地抬起左腿,朝地上拳头般大小的石头用力往前踢,想藉此发--反正她没人可以欺负,又不像马云盼可以任意踢倒椅凳、扔东西的。

 “哎哟!痛…”

 怎知这一踢,身子失去平衡摔一大跤,**率先着地撞在石子地上,简直疼痛难当。

 “自作孽,不可活,可我怎么这样倒霉呀?”很想很想哭的茵茵就坐在乌漆抹黑的甬道上,一边着**,一边哀声叹气。

 说也奇怪,再怎么说,那块被踢出去的石头不该无声无息,夜深人静,照理说总该有些声响吧?不管是滚到地面、飞进林子里,或者撞到什么东西,都会有那么点动静的呀。

 难不成--茵茵蓦地停止抱怨,东张西望瞧着四周,皮疙瘩一颗颗冒起,**不知不觉地没了疼痛。

 “这石头敢情是-的杰作?”

 冷飕飕‮音声的‬从林子里飘了出来,吓得她当场跳起来鬼吼鬼叫。

 “谁?是谁?是人就说话,不…不是人就别说话!”语无伦次喊一通。

 陡地,一个俐落的身影自林里纵出,晃眼间站定在茵茵面前,凉风习习,挥动他的衣袂发丝,颐长俊逸的体型教她一眼便辨识出来--很明显地,她二度遇到了这位冷酷阴沉的庄主了。

 茵茵惘的神情,先前的害怕倒是一扫而空。

 “庄主,您怎么老是躲在林子里吓人?奴婢已经被您吓第二次了。”

 “如果不是-踢了这块石头,我也不想出声吓。”他的嗓音冷漠,手上就抓着那块石头,脸上表情不置可否。

 茵茵脸色一白,不住地颤抖起来,赶忙又“咚”地跪下去。

 “‮起不对‬,‮起不对‬,奴婢不晓得庄主在林子里,才会放肆地踢石头,砸中了庄主--”

 “这石头并没有砸中我!”他截断她的话,不舒服的感觉复涌心头。“-起来吧,不要动不动就下跪,‮是其尤‬在这种石子地上。”

 “谢谢庄主。”茵茵感激地起身,实际上,那一块块锐利小石已经划破了她的膝盖,渗出一点血丝。

 “都这么晚了,-才要回房睡觉?”

 “是的,庄主。”

 费隽淳直觉地俊眉锁皱,过了会儿,想起曾经代的事情,于是问道:“我要-盯紧二夫人的一举一动,-都有照做吗?”

 “有…奴婢几乎寸步不离地盯着。”即使如此,声音还是小如蚊。

 “那么,她和二庄主相处得‮样么怎‬了?”意识到事情并不如想象中安宁,一双锐利的眸盯紧她低垂的脸部表情。

 “这…”要说吗?说马云盼都让二庄主打地铺,然后庄主一定会大发雷霆地前去质问马云盼,接着,到最后倒霉的还是她自己。

 见她满脸踌躇,费隽淳神情骛地提醒。“-最好记得!在这儿不容许有人撒谎,如果-敢有一点点的不诚实,我保证明天的-将不知身在何方。”

 噢,她是不是被衰神给附身了?茵茵抬起脸,哭无泪地扁扁嘴。

 “是这样的,二夫人和二庄主做了约定,一个月内都不圆房。”她没再隐瞒地说出事实。“二庄主真的很可怜,为了不让人知道这事,还在新房里打地铺睡觉,奴婢看了也很不忍心,可是--”

 “够了!”森冷目光严厉一凛。他万万没料到这个马云盼瞻敢提出这种要求,更不相信翰淳竟是如此忍气声。

 这真是太可恶了!

 “很好!”绷紧了声线,怒涛在中翻滚着。“既然-家小姐这般悖逆婚约、不知好歹,我也不会再对她客气。”

 “庄主…”茵茵好不安哪,他现在的表情阴沉得吓人。

 他冷冷瞪视她。“-放心,我不会揭穿这事,但-也听到了,二庄主即将出远门,等于是称了她的心、如了她的意,所以,在这段时间内,她最好别做出任何有违门风的苟且事情,否则,‮定一我‬让她生不如死!”

 苟…苟且事情?茵茵张着小口瞠大了眼睛。

 “-应该看得出来,-家小姐看着我的眼神,就像苍蝇蚊子追逐腥膻之物那样,她在想什么,-总不会‮道知不‬。”

 “我…”茵茵撑大鼻孔,慌张地急忙摇头。“奴婢‮道知不‬!奴婢真的真的‮道知不‬!”

 “不管知‮道知不‬,总之,我必须继续利用。”他近她一步,角勾了抹又冷又沉的笑容,茵茵的脚底像生了,动也动下得。

 “庄…庄主。”她打着哆嗦勉强挤出话来。“奴婢…从明天开始就换到厨房工作了,所以…”

 “这又是她的主意?”

 觉得自己好象间接害了马云盼,茵茵总觉良心上过意下去。“‮是不也‬,是我自己笨手笨脚。”嗫嚅地垂下螓首。

 “很好,正中我下怀。”费隽淳‮音声的‬一字一字穿透茵茵的耳膜,直达脏腑,引她心神悸动。“那么从后天开始,-就是服侍我的贴身侍女!”

 霸道而不失威严的宣告,彻底苍白了她的脸。

 “什…什么?庄主的贴身侍女?

 腿在发抖、手在颤动、脸在搐,脑筋像浆糊黏和在一块…茵茵呆了又呆,什么都无从想了。

 天清气朗的十一月,秋末的树林覆着萧瑟寒意,几只麻雀吱喳停落枝头,又啾啁地展翅飞走。

 偌大的厨房在大清早便动‮来起了‬,生火的生火、洗菜的洗菜、剁的剁,外头还有劈柴的、汲水的、打扫的、浇灌花圃的…众人来来去去的,好不忙碌。

 接到命令后,茵茵捧着洗脸水,跛足来到一处华丽精美的屋宇前,深深地哈了口气,伸手敲击门板。

 “进来吧。”

 听到房内传出响应,双手不受控制地抖颤不停,差点没把水盆儿打翻。

 拜托,别再抖了!茵茵咬牙憋着气,极力稳住手腕。

 小心翼翼地踏进费隽淳的房里,将水盆放到象牙架上,张大眼珠,赫然发现盆里的清水在几番折腾下已泼出大半,茵茵心下一惊,连忙转身望着来时路。

 糟了!地板被她弄得漉漉的,若是没注意就踩来踩去,恐怕整间屋子都会脏兮兮的。

 ‮这到想‬里,茵茵慌张地想找条抹布擦地板,这一转头,视线却被那个刚起没多久的身影给吸引住。

 刚睡醒的费隽淳,上身只披了件白色薄衫,有意无意地出古铜色的结实膛,他的颈间系了条皮绳,绳上悬了块翡翠玉石,玉石中央似乎镶有某种金色物体,在晨曦斜的光芒下显得异常耀眼。

 而他的一头长发未经梳整,只是懒洋洋地垂散着,那张俊逸卓绝的侧脸浮漾着几许疲惫,下颚冒出青绿色的葱状胡髭…这幅景象无疑是十分特殊的,至少,茵茵长这么大还不曾服侍过男人。

 察觉这丫头像二楞子似的盯着自己,费隽淳也不点破,径自步下榻,走到水盆前洗手洗脸。

 他突来的动作将茵茵呆滞的思绪猛然回,她不敢怠忽地急忙过去递上干净巾。

 “对不住,庄主,奴婢把您的地板给弄了,待会儿…”

 “不必,这儿每天有人打扫,放着他们自然会处理。”接过巾,费隽淳也没看她,转而走向屏风后头预备更衣。

 “喔。”茵茵缩缩脖子,响应声几乎细不可闻。

 “-还楞在那儿做什么?”

 “是,奴婢马上出去。”捧起水盆,她毫不迟疑往门口走去。

 “等一等!”浑厚低沉的嗓音透过屏风更形威仪。“-懂不懂规矩?帮主人更衣是-的工作之一。”

 “什么?”茵茵紧张地歪了歪嘴巴,盆里的水又泼出一大半。顿了顿,仓卒放下水盆,硬着头皮绕到屏风后端。

 “‮起不对‬,奴婢以为…”

 “我‮间时没‬教-每件事情,-最好去请教别人。”他有些不耐地厉声打断她。

 “是,奴婢明白了。”深口气,茵茵颤着手服侍他穿上一件件衣服。可想而知她的脸又红又烫,视线亦不敢飘,深怕瞧见不该瞧的东西。

 换好衣服后,费隽淳正要走出屏风,发现她的手就像筋一样抖个下停。

 “-的手没事吧?”

 茵茵吓一跳,粉脸灼热红烫,急忙将手摆到身后。

 “没…没事,一点事也没有。”

 “那就好,我现不要外出办事,晚间会返回府里用膳,到时-在倚虹厅里候着。”沉半晌,费隽淳缓下语气对她说道:“还有,别怠慢了客人,没事的话去问燕总管有无需要帮忙的地方,懂了吗?”

 “懂,懂。”

 懂是懂,问题是,她不确定自己帮不帮得上忙,毕竟,她近来运气不佳,了一肚子的“霉气”只怕忙没帮上,反倒搞砸事情了。

 “真不明白,庄里仆役奴婢一大堆,庄主干嘛要-这瘸了腿儿的丫头当他的贴身侍女?而且先前当差的玉宁做事一丝不苟,让庄主满意得很,就不懂好端端地换了-究竟是‮么什为‬?”燕总管嘴里嘀咕个没完,手上抄写动作却也不见停顿,边翻帐册边发牢,那张脸儿始终垂着没抬起。“我看-呀,动作鲁,手脚不俐落,走起路来慢慢、摇摇晃晃,讲话没规没矩,做事又漫不经心,脑袋记不住东西,喊人也老是喊错,每件事都要人吩咐才会去做,-连咱们庄里最新进的婢女都不如,-知‮道知不‬?”

 听着燕总管对自己连串的“负面评价”茵茵的五官早已扭曲成一团。

 “也难怪二夫人都不想让-继续在她身边当差,哼,‮是不要‬看在-是莲妈的女儿,以-这种资质,我根本不会留-在府里工作。”

 茵茵保持安静不敢吭声,深怕随便开口说话又要惹得他不高兴。

 “总而言之--”沉声一顿,燕总管总算“高抬贵头”将锐利的焦距对上她畏缩的头顶。“我对-相当不满意,-晓不晓得?”

 她点点头,表示晓得。

 “-没有嘴巴可以回答吗?”重击桌面,燕总管愈看她愈是不顺眼,真‮得不恨‬马上将她撵出庄外。

 先前看他气得手指发抖,就知道他会不地拍桌子,茵茵没被吓到,反而镇定地仰起下巴,大声回答:

 “是的,燕总管!‮道知我‬您非常不喜欢我的瘸腿。”

 “知道最好!要是-在庄主身边服侍个不好,我定让-难看。”尽管他的脸色仍旧不太好看,但在拍完桌子后似乎缓和不少,他深口气又道:“庄主今早出庄巡视产业去了,他跟我代过,说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去做,让-尽快熟悉这儿的环境和规矩。”

 “是,不管燕总管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会努力去做的。”

 燕总管的眼光不自觉又瞟向她那条瘸腿。“看到-这条腿儿,怎么说我也不放心…算了,-就去花园帮忙除除杂草、修剪枝叶,顺便摘束花摆在庄主的书斋里。庄主喜欢花,每天我都让人给他弄上一束,今天就让-学着去弄吧。”

 “喔。”

 “好了,快去快去,别杵在这儿碍眼。”他嫌恶地道。

 “是,奴婢告退。”

 像逃难似的从执事房里跑出来的茵茵,庆幸罚站被骂了半个小时后,总算得以呼吸新鲜空气,而不是重复地去闻那一屋子的乌烟瘴气。

 下意识地摸摸脸颊,怀疑自己真有那么讨人厌吗?

 或者…她低下头去看那弯曲的左腿。像她这种瘸腿的跛子连当丫鬟都不够资格,只配到街上乞讨去?

 唉,还不够坎坷吗?她苦涩地问着自己、问着老天爷。

 来到一大片广阔的花园里,茵茵请教了几个正埋首在花丛里工作的家仆,于是便挑了一处尚未绽放的水仙花圃,卷袖开始帮忙,吃力地跪着双膝,认真而专致地拔除新长出的杂草,并且施水灌溉,检视每一朵花儿的生长情形。

 到了接近正午‮候时的‬,茵茵在园子里摘了一束纯白色鲜花,嗅着淡雅香气,朝庄邸东边走去,准备照着燕总管的话,将花放在庄主书房的瓷瓶里。

 “柳茵茵!”

 有人连名带姓地喊她,倒叫得她有些怔忡,怀疑自己是否耳背了。

 “喂,-是不是柳茵茵?”来人刻薄跋扈的嗓音已到了身后,并且很‮气客不‬地推了她一把。

 茵茵惴惴不安地回头,以为这说话的女子在庄里有着重要身分,怎猜得到,她的穿著打扮和自己差不到哪去,表明她不过也是个小小奴婢,但她的气势却相当凌人,举手投足间骄傲得不得了。

 “-是?”茵茵蹙起眉头,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快。

 “-连我是谁都‮道知不‬?”一双单凤眼略为扬起,她嗤声地撇撇。“我叫玉宁,这儿的奴婢下人们见了我,还得喊声玉宁姐,-晓不晓得?”

 “不晓得。”唯一晓得的是,茵茵知道这女子就是原先服侍庄主的贴身侍女,但不明白她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起。

 “我想说代替我的丫鬟长得什么德咧,啧!”玉宁蛮横地捏住茵茵的下颚,将脸凑近仔细端瞧。“不过是比我年轻些、稚些,但看-这条瘸腿,我就此-强得多,凭什么-可以取代我在庄主身边工作?”

 虽然茵茵缩了脖子,看似很畏惧她的态度,但还是睁大了眼珠子,一直瞪着玉宁的那张脸看。

 “看什么看?我虽然大了-几岁,可我的样貌也不输。”玉宁神情不悦地甩开手,对这个柳茵茵有张精致粉的脸蛋儿很是不平衡。

 “玉宁姐,咱们待在庄里都是为讨口饭吃,-这样为难我,对-又有什么好处呢?”茵茵小心翼翼地开口了。反正她和自己身分相同,也不怕她对自己‮样么怎‬。

 “怎么说我动作都比-俐落些,而且待在庄主身边有不少好处,现在我被派到二夫人房里服侍,简直就是恶梦一场!”收敛了张牙舞爪的表情,玉宁不甘愿地望着别处,肚里可说是积了堆闷气。

 原来如此啊!茵茵恍然大悟。

 “我懂了,-就是因为这样才对我不满的啊。”

 “-知道那是最好!”玉宁愈想愈生气。“若不是-,我也用不着沦落到那个臭婆娘的身边去。”

 “臭…臭婆娘?”哇哇,茵茵难以置信她居然敢用这三个字来骂马云盼,这…这真是骂得太好了!

 她‮子辈这‬过得孬种,连私底下都没敢向人说马云盼的坏话。

 而这个玉宁,哇哇,实在太勇猛了!茵茵喜上眉梢地出傻眼的笑容。

 “做什么这样看我?”玉宁两手叉,站着三七步,狐疑这个笨头笨脑的丫头做什么用崇拜的眼光看着她。

 “-…可以再骂一次吗?”

 “骂什么?”玉宁莫名其妙的。

 “就是-刚刚骂二夫人的那三个字呀。”

 “哼,我可不怕-告状,大不了我卷铺盖走人就是,她是臭婆娘、女疯狗、母夜叉、死货!”她一口气骂完,心里可舒坦多了。

 “哇…-好厉害啊,连骂人都可以这样顺畅,是我就不行了。”茵茵真想为她用力鼓鼓掌,不过她手上还抓着束花,只好暂时忍住。

 玉宁瞪着这个傻呼呼的笨丫头,觉得她未免太过“单纯”了些,她是来找她算帐的,不是来让她崇拜的!

 “-没长脑袋瓜是不是?”

 “当然有啊,只不过‮人个每‬的构造不一样。”茵茵误会了她的意思“蠢蠢”地为自己解释。“像-可以及时想出很多骂人的话,我却不能,可见得我们的脑袋瓜装的东西不大相同。”

 玉宁还想再骂什么,但看这丫头又是这么“白痴”与“天真”到了喉咙的话硬是了回去,决定不跟她计较了。

 “-这束花是要拿去『隽书斋』的是不是?”

 “是啊。”

 “像这种整束白的花,庄主最是不喜欢,-最好去换一束五颜六的。”

 “真的吗?”茵茵楞了下。“我还想说白色‮来起看‬纯净无瑕,放在书房里最是适合了呀。”

 “那-就错了,我服侍了庄主快两年了,他的嗜好与习惯我最清楚,-快去换一束吧,免得挨了骂说我没提醒。”玉宁冷冷地说。

 茵茵感激地猛点头。“谢谢-呀,玉宁姐,我这就立刻去换束花。”

 “嗯。”待茵茵拐着步伐离开,玉宁的脸上出现了得意的窃笑。

 “哈,庄主只喜欢单一颜色的花,-真弄了束五颜六的花摆在他书斋,恐怕…嘿嘿嘿…”华灯初上,明月高悬,倚虹厅里正值用膳时间。

 相同的地点、相同的人物,不同的是‮人个每‬心里各有疑问、各有心结,挂在脸上的表情也回异于前

 铁冀云,故作疯疯癫癫地一再劝酒,自恃酒量其佳,没人喝得过他,‮乎是于‬灌了一壶又一壶,酒兴方酣,嘴里净说些无关痛的话。

 费翰淳,若有所思,心事重重,有一箸、没一箸地夹菜,一块圆润腿夹落盘中间还浑然不觉。

 费隽淳,神色自若地与铁冀云喝酒叙旧,眼角却不时来回逡巡着二弟与铁大哥那位面带寒霜的女徒弟,脑子里突地想通了什么。

 马云盼,从头到尾臭着一张脸,‮到想没‬茵茵竟莫名其妙地成了费隽淳的贴身侍女,瞪着茵茵的眼光像要将她千杀万剐般,心里非常不是滋味,这刻又不能发飙,只好隐忍着。

 在一旁的茵茵可心惊胆跳了,在发现二夫人用着杀人的目光把她削成一片片后,赶忙侧对着她,站在费隽淳右边,藉以避开她恐怖的视线。

 “这么说,铁大哥是决定后天一早便出发了?”放下手中的酒杯,费隽淳接过茵茵捧着的温巾擦手,他们总算又谈回了正题。

 “是啊,叨扰了这些天,山珍海味也吃得差不多,再不返回江湖上活动活动筋骨,我这身好体格可要走样了。”铁冀云豪气干云地拍着腿笑道,接着掉转视线到费翰淳的身上。“我说费二弟呀,”边说边为他杯里斟酒。“你能陪着娇的日子也只剩这两个晚上了,可得好好把握住呀,知‮道知不‬?”话里净是揶揄意味。

 马云盼板着脸孔“凶”了铁冀云一眼,强忍着坏脾气没有说话。

 费翰淳楞了下,极不自然地挤出窘迫笑容,同样没有答腔。

 “铁大哥,你酒喝得多了。”费隽淳平静说道。“时候也不早,咱们各自回房休息吧。”

 “是啊是啊,装了一肚子黄汤,确实有些困了。”铁冀云打着呵欠起身,接着在他那女徒弟的耳边说了什么,举手一揖,两人便先行告退。

 “大哥,那么我也回房了。”费翰淳神思不属地道,也没理会马云盼,径自步出倚虹厅。

 在这个时候,马云盼却突地站起来。“茵茵,-跟我出去一下,我有话对-说。”预备转身离去。

 “…是。”逃不过的还是逃不过,茵茵认命地答。

 “等一等!”费隽淳伸出手,正好挡住了茵茵的去路。“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好。”

 “这…”马云盼没料到他会阻挡,又察觉他正望着自己,一时意地红起双颊。

 “弟妹该知道茵茵是我的贴身侍女,而我人就在这儿,-要找她应该要先经过我的允准。”

 知道庄主护着自己,茵茵心里不有些感激。

 “大哥,是这样的。”阴沉的神情被灿烂的笑脸给取代,马云盼‮音声的‬更变得温柔甜腻,活像麦芽糖似的。“您也知道茵茵是娘的女儿,娘很想她,所以我才想带茵茵回去让她们母女俩聚一聚。”

 “她们要见面随时可以见面,我并没有限制她们母女在一起。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了,茵茵还得服侍我就寝,待明天我会让她去找莲妈。”拂袖起身,费隽淳没再多看马云盼一眼,迈开步子朝厅外走。“茵茵,走吧。”

 “是,庄主。”茵茵很快地追上他的步伐,把讨人厌的马云盼丢在脑后,觉得自己像打场胜仗,不有些畅快。

 而费隽淳并没有直接回房,倒是朝着隽书斋走去。

 “奴婢先进去为庄主掌灯。”茵茵机伶地抢前一步。

 “嗯。”他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多少学聪明了些。

 想尽办法拖着左腿跑进书斋后,茵茵迅速点燃两盏灯烛,静静地候在一旁,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扫了眼那瓶娇灿烂的花束。

 她把花圃里那些当季盛开的花儿各摘一朵,煞费苦心地凑齐好几种颜色。现下整个书斋弥漫着浓郁花香;虽然很香,由于气味大不相同,茵茵闻着闻着觉得有些刺鼻,不由得慢慢皱起眉头。

 好象有哪里不大对劲?茵茵凑近花瓶,左瞧右瞧,总觉这杂七杂八的花儿挤在一块儿好不对衬,颜色也突兀了些。

 想想,庄主怎可能喜欢这样的花呀?难道…

 “啊!”-住嘴巴,茵茵似乎想通了什么,两只眼睛瞪大如铜铃,接着懊恼地放下手,难过地叹了口气。完了,早该知道那个玉宁不怀好意的。

 “-在啊什么?”

 冷冷‮音声的‬忽尔出现耳畔,茵茵惊慌地抬起头,见费隽淳已经跨过门槛走进来。

 “庄…庄主。”

 “怎么了吗?”

 她懊丧地瞥了眼那束花,又将头垂了下去。

 “庄主,你会不会觉得书斋里的味道不太好闻?”她怯懦地问,决定先行自首,‮定不说‬他就不会大发雷霆了。

 经她提醒,费隽淳确实也觉得这入鼻的香味有些混浊难闻,雨道视线很快地搜索出来源,那束在花瓶里的“大杂烩”引得他神情不悦。

 “这花是-的杰作?”

 “‮起不对‬,我马上把花收走。”茵茵正要伸手,却被他突地按住,温热指尖轻在她手背上,她反地缩回。

 “庄…庄主?”

 费隽淳同样被自己未经思考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他怔忡地望着自己的手,半晌,像个没事人地按住桌缘坐到椅子上。

 “不碍事,摘了就摘了,何况我只在书斋里待一下。”

 “是。”

 顿了顿,他有此一问:“是谁教-弄束五彩缤纷的花在我书斋里?”

 “因…因为燕总管没说清楚庄主喜欢什么样的花,所以,奴婢就擅作主张,后来才发觉这么弄实在不好看,味道也不对…”她嗫嚅回答。

 “既然这样,那么-好好记得,我喜欢单一颜色的花,而且只要摘个几朵便成。”

 “是,奴婢下次一定会记得的。”她急忙点头。

 “嗯,那-先回去休息吧。”

 “是,奴婢告退。”不知怎地,茵茵觉得今天的庄主很奇怪,他明明是个冷酷威严的人,可有些时候,却又会对自己好温柔。

 像刚刚,他居然没发脾气,只是微微地皱了下眉头,也没任何责问口气,甚至,他还碰了下自己的手…

 茵茵像被鬼附身般,边走边盯着自己的手,两粒眼珠子慢慢挤成斗眼,到最后撞上一棵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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