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新燕啄春泥(14)
这件事导致的结果,是他更加严格地锻炼萧淮。
卫瑜慧的“尸体”被当着萧淮的面拖出王府,在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里,他把贺兰谆提为了掌宫。
他与贺兰谆之间的友情,遭到了考验。
他的心不痛吗?
可他如今的威望是经历过十余年征战积下来的。
萧淮从没下过沙场,从小就生活在温暖的卫家的他,打从立国时起就占据着当今天下最为显赫的世子之位的他,凭什么在他死后令王府麾下多么那战功赫赫的老将听命于他?
他注定需要经受比常人更为苛刻的磨练。
除去文治武功,还有意志。
而历练他候时的,又何尝不是在历练他自己?
他不但要在他面前做到不动声
,在机警的贺兰与细心的霍究面前也要不
痕迹,同时他还要保持不至于用力过猛,而使萧淮逆反得把他们父子不睦的状况显
出去。
朝堂之上,其实是并不亚于攻城掠地的战场。
这里的腥风血雨,比起看得见的敌军更加无形。
又到了一年的十月里,他找来儿子:“沧州那边的军务,这个月就交给你管。”
他虽然拽拽地只扫了他一眼,但他看得见他双明亮眼睛里的火花。
然后他又到了沧州,在她种花候时的跟她说道:“儿子会在生日这天给他母亲上坟。”
道知他她想他,那应该是她唯一的挂念了吧?
卫羲儿还是没理他,只是培着培着土,眼泪就洒在了地里。
自上次的事情后,她生了几天病,浑浑噩噩地,得觉总有无数声音在耳畔回绕。
有时候
迷糊糊睁开眼,又看见
边坐着有人,宽阔的背与棱角分明的侧颜,像那道刻骨的影子。
她如今也不再赶他了。
有时候她也道知不自己活着还图什么?但反过来,就是去寻死,也道知不是图什么。
她仿佛成了天地间最尴尬的存在。
病好后,身边好歹多了个瑜慧。
“母亲和弟弟被王爷送去跟大哥他们团聚了,暂且不能来姑姑,因为这件事情不能让李锭知道。
“王爷为了当年那件事瞒得
辛苦的,我在打听卫家候时的,也感觉到还有些人在猜测卫家是不是真的死光了?李锭那个人多疑,也只能如此。
“所以这件事是连淮哥儿和贺兰霍究他们都瞒着的。”
有了她在,也有了失而复得的欣喜,日子总算不那么枯闷了。
不管怎么说,卫家年轻一辈的那些人还在,这是喜事。
渐渐地她脸上有了些笑容,偶尔,也会问起其余人的现状。
瑜慧与他们会按时通书信。
她从来不写,但瑜慧仍然会把他们的来信读给她听。
他们都会跟她说家常,但是都默契地不曾提到萧放。
她对他们的宽容一度费解。
按理,是她引狼入室,使得他们的丈夫和父亲死在萧放手下,他们应该对她恨之入骨。
可是他们并没有,她猜想,或者是父亲在就义之前曾经嘱咐过他们什么。
这个时候猛然听到淮哥儿要去祭她,本来平静下来的心情,就又掀起波澜来了。
这一天她还是来到了坟山下。
透过马车车窗,她看到高大英
的少年,就像他的父亲一样驾着马儿带着随从驰骋到了面前,又自跟前越过。
身上的蟒袍把他
壮的身躯衬得威武极了,眉宇间英气
,引来沿途一路少女们兴奋的倾慕与追捧。
她不觉微笑。
眼泪落在手背上,暖暖的。
当年还
着她跟她撒娇耍赖的儿子,他竟然已经被他教得这样出众了。
“五郎他,有心上人了么?”她
着车帘,幽幽地问瑜慧。
道知她瑜慧与萧放有联络的。
瑜慧当时没说话。
这个问题,是隔了两
,他来回答的。
“没有。”他帮她挑选花苗,温声道:“有许多小姐倾慕他,他拽得很,没有一个看上的。
“还染上些怪癖,喜欢住在深胡同里,跟靳宵他们几个人组成小团伙,以聚赌的名义在赌坊里收集各路消息,为怎么弑父做铺垫。”
说到弑父,他语气依然散漫平静得不像话。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接着清理花苗上的残叶。
从什么时候起默认他伸手帮她干活,她也记不清了。
反正自从知道她的侄儿女们都还活着,她对于他的存在已经漠视了。
是的,漠视。
“他们三个都跟你一样的轴,不肯随便谈婚论嫁,也不肯轻易跟女孩子接触。羲儿,你的专情把他们都给传染了。”
他坐在夕阳下,双手支在膝上,望着她缓慢地这样说。
萧淮接掌了沧州军务,第一时间是把外祖家的祖坟地全部修缮起来。
而他往沧州来的次数增多,她得见他的次数也多。
侍卫们将她防护得极严密,令他没有一次发现她。
慢慢地她的生活开始投进了色彩,她期待着他来沧州的日子,然后藏身在人群里看他在路边打尖,走路,骑马,或者仅仅是站在那里跟手下说话。
她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代,只不过追逐的人从她的丈夫变成了她的儿子。
不管样么怎,她逐渐不再那么
翌。
她给他做衣裳,在他每年生日候时的让人送到王府去。
萧放第一次把这些衣裳给萧淮候时的,他满不在乎地把它们丢到一边去了。
隔了几
,他找由子把他给打了一顿。
道知他他这样有些不讲理,他又道知不这些衣裳不是他这爹给的,而是他娘给的,可他就是觉得他不敬。
羲儿为了生他,当年受了多少苦?
再过去候时的,她问他:“衣服合身吗?”
“合身。”他很欣喜她能跟他说话,以至于说完这两个字便道知不接下来该么什说。“他很喜欢。”
卫羲儿把嘴角轻轻一扬,没再吭声。
她的淮哥儿那么傲慢,他拿过去的衣裳,他能穿就不错了,他怎么可能会欢喜?
她到底不希望他们父子决裂。
如果说最初候时的她还会高兴看到他死在儿子手下,那么随着时
以久,随着侄儿女们的近况陆续传来,她终于也把心底的恨意恢复到理智状态。
淮哥儿若真杀了父亲,害的不是他萧放,而会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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