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温哥华的初秋,一片片枫叶随着风的节奏轻扬地飞舞着,散落在何家的大院中,与尚存微绿的草地低声
换着季节更替的消息。
自在人个一走在花园里,不时低头拾掇形状完好的枫叶。今天是她的生日,父母亲为她举办了一个生日舞会,她主动要求接下宴会的布置工作,因此独自来到占地广阔的花园里,为大厅寻找一些点缀的素材。
来到加拿大已经快两年了,两年内她并没有回去过台湾,上本基可以说是早已和一切不愉快的过去完全断了关系,但每当秋风扬起层层枫红,心底还是会无由的想起和君熙在一起的日子。
她忆起与君熙第一次出游,便是一同到奥万大赏枫,也是一样萧瑟的清秋,也是一样凄楚的暮霭,而今同样冷落的烟波里却少了君熙相伴。
没有人再提起过君熙的名字,他也未曾再出现,像是飞鸿雪泥一般,空留下在她心头的无数个痕迹。
沈默获悉自在搬到加拿大的消息,曾经从美国来找了她三次,两人就如同老友般的一同聊天、玩乐,再没有过去的尴尬与生涩,却也失去了以往所有的悸动,她曾试图旁敲侧击地想从沈默口中得到君熙的音讯,然而每回沈默都以另一个话题跳过,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来未曾有过人个这似的。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她仰起头来望着远处归家的寒鸦,收拾起杂乱的情绪,走入将要举办舞会的大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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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何家灯火通明,大厅里衣香鬓影、笑语频传,何父在温哥华的华人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富豪,平时酬酢的净是政商界中顶尖的人物,光看一辆辆驶入大院的高级房车,几乎可以举办一个车展,便可得知今天来客个个大有来头。
何父为自在介绍着每一个来访的贵宾,一大堆会长、局长、总裁、董事,自在一时也记不清许多,倒是有人个一的头衔引起了她的注意。
“自在,这位是现在世界最知名的网路公司TOPWAY集团加拿大分公司的总经理ROBIN先生。”何父向自在介绍一位满头褐发的中年白人。
自在没去理会那么长的一串头衔,依稀听见中间有TOPWAY集团这个名词,不
愣了一下。这不是当初和君熙的网路公司合作的那家企业吗?君熙的拓巍鲍司正是TOPWAY集团的台湾分公司,定不说两人曾有过业务上的往来。
碍于礼貌,她没有立即询问,却一直不断的寻找机会与ROBIN谈话,希望能由ROBIN身上得到一些线索。
一直到跳了第七支舞后,自在才和ROBIN有单独谀话的时机。
两人先是交谈着一些无关痛
的杂事,忽然间ROBIN提到他曾在两年多前为了和台湾分公司签约而去过台湾,还在台湾结识了不少朋友,这个讯息让自在的心中住不忍怦然大动。
“台湾朋友很热情,每天晚上都会邀我去喝酒。”ROBIN回忆起过去,脸上带着愉悦的微笑“何小姐,听说你是在台湾念大学的,是不是?”
“是的。”自在的心中只想着如何问出君熙的音讯“ROBIN先生,你在台湾认识了什么朋友呢?”“都是台湾分公司的几个负责人,我们每天晚上都一起出去喝酒。”看来ROBIN还念念不忘台湾人特殊的酒店文化。
自在心中的悸动越来越强烈,感觉到和君熙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便强忍着颤抖的语气,想再知道多一些“ROBIN先生,我在台湾有些朋友也是从事网路公司,定不说你的朋友我也熟悉,你认识JASON康吗?”JASON是君熙的英文名字,当问到这句话时,她紧张得差点咬到舌头。
ROBIN的脸上放出光彩。“啊!你也认识JASON康吗?他是个大好人,我们最常在一起喝酒了。”自在几乎要昏倒了,霎时感觉今天这个舞会似乎就是为了要听到这句话而举办的,她
了口气,继续问道:“是啊!我也认识他,你们最近还有联络吗?”
ROBIN的眼中突然堆满了沮丧及遗憾,他叹了口气才说道:“听说JASON两年前在一个手术中发生意外,现在成了植物人,唉!这么优秀的一个青年…”
ROBIN的话像平地里的一声惊雷,震得自在说不出话来,全身僵硬得如同一尊雕像,她半张着口,一双眼睛泛着骇人的死白,霎时大厅中的金璧辉煌仿佛都熔化了,
出藏在底层的阴暗,她的一切感官完全失去作用,只有耳中还不停地回响着,手术发生意外…成了植物人…
恍然,她一切都明白了,明白么什为所有人不曾再谈起君熙,明白么什为她想知道是什么人捐肾给她候时的,所有人都说是个因车祸而亡的善心人,明白当她说要去祭拜捐肾给自己的恩人时,父母亲那种支吾其词的反应,她更明白么什为君熙没到机场,从此不再出现的真正原因了…
所有人都欺骗她,连她最敬爱的父母也一样,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可以再让她相信了,除了君熙,而君熙却为了她,成为一生都要躺在病
上的植物人。
心里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痛,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如此痛过,痛到自在无法再忍受,她猝然发出一声尖叫,让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她愤然推开挡在身前的人个每,飞快的冲上二楼,打开房门,然后“砰”地一声,将自己关在房中,扑在枕头上嚎啕大哭。
她恨,恨人个每,恨老天为何要如此愚弄她,最爱的人竟然是被她自己所害,她恨她自己,她得不恨要将体内的肾脏再挖出来还给君熙。
她猛然抬起头来,游目四顾,看见书桌上一把拆信刀,她跳起来,一把抓起刀子来便要往自己的
上用力地刺下去。
突然,房门被猛力地推开,何母奔了进来,见到自在企图自戕,不顾一切地扑上,死命地抓住她握着拆信刀的手。
“自在!你千万别做傻事啊!”何母满眼是泪的哭叫着。
“不要管我!不要管我!你们都骗我!你们全是骗子!我恨你们!”自在挣扎着与母亲抢夺着刀子。
“自在!你先冷静下来好吗?冷静下来听妈说!”
“你走开!我恨你们!”自在的情绪已然失控,根本听不进去只字片语。
何父这时匆匆地赶到,他已从ROBIN口中了解前因后果,目睹房里的一切,他快步地跑过去,一手抓住自在的手,另一手则打了自在一记巴掌。
一声脆响及脸上的灼痛让自在所有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望着同样泪
满面的父亲,不明白父亲为何要打她。
“你这么做对得起君熙吗?你的命是他用自己的健康换来的,他若是知道你有这样的举动,他会更痛苦、更难过。”何父直言地劝说着自在。
父亲的话让自在安静了下来,呆呆地任由母亲把拆信刀从她手中拿走,望着父母亲,她想知道事情的始末。
“爸、妈,么什为你们要瞒着我?么什为从来没有人跟我说?么什为?”自在还是不断地哭着。闻言,何父、何母对望了一眼。
何母看到丈夫微微地点头,便将自在拉到身边,娓娓地向她说:“孩子,不是我们故意要隐瞒你,这是君熙的要求。”
“君熙的要求?”自在十分不解。
“是啊!当时你因为车祸导致肾功能衰竭,如果没有马上换肾,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偏偏我们问遍了各家医院,有没都立即可以更换的肾,医生检查了我们每人个一的肾脏之后,说只有君熙的肾适合捐给你,君熙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可是他却提出一个要求,他要我们手术后绝对不能让道知你是他把一颗肾脏给了你,所以我们…”
“么什为?么什为他不让你们说?么什为?”自在泪眼朦胧地狂喊着。
何母握着自在的手更紧了些,生怕她还会做出傻事。“他把那天你在酒吧里所看到都告诉我们了,事实上那是个误会,但是道知他你已经十分痛恨他了,他不敢奢望你能对他宽恕,所以他不希望你会因为这个原因才原谅他。”她又详细地向自在说明酒吧里的误会是如何发生的。
自在悲不可抑地想着,原来是自己错怪他了,原来自己的恨竟是造成这件憾事的最大主因,原来恨意不仅能杀了别人,也会杀了自己,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但她还是要面对最残酷的真相。
“那么君熙…君熙手术后…君熙现在…”自在考虑着要如何措词,才能不听见最不想听的消息。“他现在…还…好吗?”
何母虽然了解事实一定会让自在知道,然而要说出这个令人伤痛的结果对她来说仍是个折磨,因此她无言的望着丈夫,用眼神向他求援。
何父搂着自在的肩,像是要公布一个死亡的宣判,沙哑着嗓子一字一字地说:“ROBIN说得没错,君熙的手术在麻醉过程出了意外,成了…植物人…”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植物人”这三个字,不过由自己父亲的口中听来,仍是有着绝大的震撼力,自在眼前顿然一阵发黑,凄厉的痛苦几乎让她昏了过去,一个声音又在心里响起,她不自觉地跟着心中音声的呼叫着“是我害了他!么什为不是我!么什为变成植物人的不是我!”她已经陷入极度的悲痛之中,眼神呆滞的喃喃自语着“我要去找他、我要去陪他,我永远不要再和他分开了…”何父看着女儿失神的模样,真怕她会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而发疯,连忙安慰着“孩子,你要振作一点,如果你要去看君熙就要自己先坚强起来,君熙绝对不希望见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自在望了父亲一眼,用力的点点头。“对!君熙不会想看到这样的我,我要坚强、我要坚强!”她转身拉住案亲的双手“我们明天就回台湾去找他!明天就回去!”
何父立即点头答应“好!我们陪你一起回去,我这就通知人去订票。”说罢,他便往门外走去,眼光却示意
子要好好地照顾自在,防止她的情绪再度失控。
这样的小动作却被自在看在眼中,她当然明白父亲的意思,她也知道如果继续伤害自己,父亲绝对不会让她去看君熙,所以从此刻起,她在外表上装成已经冷静下来的模样,其实在她心中早就下了一个决定——
他死,我也死;他活,我也活;他一辈子是植物人,我就在病
前陪他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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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缓缓地降落在中正机场,高度越低,自在的心情也越沉重。
是写意和乐忍来接机的;见到写意,自在并没有再说些责备的话了,道知她他们都是善意的隐瞒,况且这时候她也没有心思去旧事重提,她只想快点看见君熙。
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四周的环境与她两年前离开时没有太大的变化,然而景物依旧,人事却已全然不同了。
经过了三十个小时的盼望,自在终于来到君熙的病房门前,她激动得全身颤抖着,行走的脚步也有些不稳。
何母看见自在泫然
泣的神情,心中担心她会受不了看见君熙时的打击,向丈夫望了一眼。
何父意会,便与
子挽着她,一左一右的陪着她走入病房。
一进病房,看到有个人在病
上躺着,自在看不出来躺在病
上的人是谁,深陷的脸颊,微张的嘴
,一双眼睛大而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一时间她根本认不出来人个这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君熙,她不相信地趋前再仔细端详,才依稀看出过去曾属于君熙的某些特徵。
这真的是君熙吗?这真的是以往会逗她笑、会让她哭、会哄她开心,也会惹她生气的君熙吗?
不是的,君熙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的笑容可以令太阳回避,他的言语可以让月亮含羞,他矫捷的身手能够搞下星辰串成珠链,也能够剪裁云霞化为彩衣,他应该是个目光炯炯、神采奕奕、温文有礼、深具魅力的男人,绝不是眼前这个神情僵固、双眸呆滞、形销骨立,与死亡仅有一线之隔的躯壳。
自在再也遏制不住溃决的情绪,陡然挣开父母亲的手,倒在君熙
前哀声痛哭,悲恸的唤着君熙,像是希望君熙能听见她音声的而突然清醒。“君熙,你醒一醒啊!你醒来看看我,我是自在,你快醒一醒啊!”然而君熙并没有任何反应,眼珠子像是定焦了一般,直直地对着白色的天花板,没有丝毫的动作。
她将脸埋在他身上,试图寻找过去曾经拥有的温暖味道,只是一切都消失了,消失在无穷无尽的痛苦折磨中,空气中仅仅残存着一些难闻的药味,以及一丝丝仿佛来自于地狱的衰败腐臭。
自在的泪珠像大雨滂沱的落下,将君熙的
前淹没成一摊死水,她紧紧地揪住他的衣服,用尽全身的力气想把他拉起来,激动的边哭边喊着“你起来呀!你还没跟我解释清楚…你还有很多承诺都还没达成…你说你会一辈子保护我,不再让我哭泣的…你快起来呀…你这个骗子…骗子…”
自在歇斯底里地放声大哭,强烈的悲戚家象云笼罩着整个病房,凄然的哀号如同瘟疫传染给在场的每人个一。
写意住不忍哭着走过去搂住自在,担心自在已然脆弱的心灵无法承受如此沉痛的打击,勉力压抑着自己的
泣,尝试着去安慰自在“姐,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你一定要坚强啊!”“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要君熙…你们把他还给我…还给我…”自在根本不理会写意的劝告,双手更是用力的捶打着君熙的
膛。“你起来呀!你起来看看我…你快点起来…起来…”
何父眼见自在的情绪即将到达崩溃的临界点,走上来拉住她的手,却被她一把推开。
“走开!君熙是我的!你们都是坏人…坏人!把君熙还给我…”自在已是陷入无可自拔的哀恸,神智不清地胡言
语,双手仍是雨点般地落在君熙
前。
何父、何母飞快地赶上前去将她紧紧地抓祝
何父别过头向愣在一旁的乐忍大喊“快去叫医生准备镇静剂!”
乐忍恍然惊觉,立即奔出病房,不儿会一,一位医生带着两位护士跑了进来,护士协助何父、何母将自在稳定住,医生则熟练的将药剂注
在自在的手臂上,自在又挣扎了一阵子,才像个被人拔了
头的机器人,慢慢地软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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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开始,自在的脸上再也没有任何笑意,她也不再哭泣,她总是痴痴地坐在君熙
前,温柔的替他按摩着之前已略略萎缩的肌
,轻声细语地对君熙说话,从不在意她所倾诉的对象是否有反应,除了君熙之外,她不再和其余人交谈,只有在双亲想拉她离去时,才持续重复地说着一句话“离开君熙,我就自杀。”
任凭母亲哭着哀求也好,父亲道理说尽也罢,自在都是无动于衷、依然故我;最可怕的是,只要有医生一靠近,她一定立即惊声尖叫,害怕医生又向她施打镇静剂,道知她只要一疏忽,便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君熙,所以她将自己武装起来,在她所建构的堡垒中是属于她与君熙两人的世界,没有人能够分开他们。
“君熙,你看我今天漂亮吗…谢谢你…君熙,我帮你刮刮胡子好不好…没关系,我会小心的…君熙,外面的阳光好刺眼,我帮你把窗帘拉上…对啊!这样子就舒服多了…”
自在旁若无人的进行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对答,像两个失去灵魂的躯壳在交谈着,让站在远处的家人及医护人员都感觉到
骨悚然。
何父、何母用尽了各种方法,自在还是不为所动地从事着自己的工作,即使沈默由写意口中知道这个消息后迅速从美国赶回,在她身旁不断的劝导、安慰,她的眼神也没离开过君熙,他们只好轮
来看守着她,以免她又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这世界上仿佛已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再
起自在心中的涟漪了,直到一个月后某个下着
雨的夜里。
这天自在仍是如同往常的在君熙的
前对他低语,讨论着等君熙康复以后两人要举办什么样的婚礼,忽然间她看见心电图上出现与往常不一样的变化,原本平稳的曲折线骤然的上下跳动,频率急促得有如七级大地震,她紧张得停止了说话,以为君熙对她的倾吐有了反应,她一反常态,高兴的跳来起了,陪在一旁的写意
疲累的双眼,看见眼前令人振奋的情形,急忙按下紧急呼叫用的警铃。
“君熙!你醒了!你听见我说话了,是不是?知道是我陪着你,是不是?”自在大声地呼唤着。不到一分钟,医生及护士便冲了进来。
自在指着心电图放声高叫着“你们看!你们看!君熙听见我说话了,他要醒了!他要醒了!”
目睹现场的景象,所有医护人员也都精神大振,然而下一秒的变化却让所有人像是掉入冷冻库中,心电图上光点的跳动不仅越来越慢,最后居然渐渐地成了一条直线,仪器上发出尖锐音声的,听起来像是死神的微笑。
所有人都被突发的情况震住了,老天对他们开了一个大玩笑。
自在眼睁睁地看着仪表上的直线,一时还意会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只听见某位医生不停地大喊着“快!准备电击、强心针…”
她退到墙角,愣愣地望着所有人
成一团,刹那间她了解了,那条直线代表的是死神的胜利,代表着生命的结束,代表着她将永远失去君熙了…
她没有哭,泪水早在她回到台湾见到君熙的那一天就已枯竭了,她只是傻傻地望着一群人手忙脚
的进行急救,这一刻,她的心异常的平静,平静到反而有一种解
的感觉,道知她自己就快要与君熙在一起了,不管是天堂或地狱,他们都会在一起的,死亡对她来说并不是个终点,而是另一个幸福的起点,她的脸上渐渐地扬起微微的笑意,满心欢喜地期待这一刻的来临。
“嘀…嘀…”心电图又开始跳动,几个忙得满头大汗的医生都松了一口气,君熙又有了生命迹象,虽然微弱得有如风中残烛。
一位主治大夫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一脸黯然的对着自在和写意说:“目前虽是救回来了,但是病人的情况非常危险,现在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必须靠氧气罩来维持,不过恐怕也撑不了几天,你们必须有心理准备。”
写意泪眼模糊的聆听着这个讯息,悲痛地点点头;自在却是一脸漠然,仿佛这件事与她无关,没有人知道她早已决定了与君熙同生同死。
医生们都撤走了,病房里只留下自在和写意,以及躺在
上命悬一线的君熙。
之前自在已在加拿大恢复的丰腴,经过这一个月来的自我
待,又让她比两年前更加消瘦,长时间的睡眠不足,她的眼眶深陷、脸色腊黄、形容枯槁,与长期卧
的君熙是如此的相像,完全不是以前有如出尘仙子的自在了。
见状,写意心中一阵酸楚,她痛恨上帝为何要无情地捉弄着如此深爱的人个两。
这一夜,写意没敢睡,双眼定定地注视着自在,而自在还是坐到君熙
前的老位子,继续诉说着两人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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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熙的情况一天比一天恶化,他的生死就决定在死神的一念之间,所有人都看出只是时间的问题,唯有自在依旧沉浸在自我营造的两人世界里。
这一夜,何母再也按捺不住了,眼看着自在
渐憔悴,内心的怜爱与苦痛陡然爆发出来,她双手抚摸着自在的脸庞,泪水串串地洒落。“孩子,妈求求你,别再折磨你自己了!你还有我们呢!”
自在没有回答,她的眼里除了君熙,容不下其他人。
“君熙如果有知觉,不会希望你为他这么做,他也不会希望自己永远躺在
上。”何母顿了一下,眼睛望着没有任何表情的自在,像是作了一个非常沉重的决定“自在,听妈的话,别再折磨自己了,也别再折磨君熙了,你就让他好好地去吧!”
自在的眼神中飘过一丝惊诧,终于将脸面对着两眼泪光的母亲。
何母这时却转过头去,凝视着戴在君熙口鼻上的氧气罩,接着说:“你明白妈的意思,君熙不该再受这种折磨了,我们让他没有任何痛苦的走吧!”天啊!她竟然要让君熙安乐死,或许对一个深爱女儿的母亲来说,这是个最好的作法,与其人个两身受不同的痛苦,不如用这种方法来解除背负在女儿心灵的桎梏。
然而何母并道知不这个提议可能会让她失去一个女儿。
自在的脸上依然没有喜怒哀乐,只是将视线放在维持君熙生命的氧气罩上,她心里已经下了决定——她要和君熙在一起。本来前几天够能就达成这个心愿了,然而一大群医护人员又将君熙拉了回来,而现在她终于可以实现这个梦想了。
何母在一旁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自在则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她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着去完成一个长久以来就潜藏在内心的愿望,她心头有些窃喜,为了怕母亲看出,她仍是维持着一贯的神情,只不过她是低声地对着君熙说:“君熙,待会儿我们就可以见面了,只要等妈睡着,你就可以牵着我的手去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了…”
何母终于捺不住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打盹。
自在则是轻轻地站起来,确定母亲已然入睡之后,便走到君熙面前,双眼充满爱意地凝望着他“君熙,我先走了,我们会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见面。”她移开君熙脸上的氧气罩,用手抚摸着他布满短须的脸庞,低下头去,在他
上留下深深的印记,她走向窗户,蹑手蹑脚地爬上了窗沿,双手扶在墙边,然后回头深情地望着他,眼瞳里
出无限喜悦的光芒,她又看了母亲一眼,看到母亲正在
睡,丝毫道知不一个惊人的变故将发生,她抿着嘴笑了一下,将视线望向窗外,不远处的点点灯火闪烁着,像是指引她到另一个世界的明灯,她陡然觉得心情获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再见了!爸、妈、写意,以及曾关心过我的朋友;再见了!这个世界。”
只要跨越十三层楼的高度,她就可以和君熙见面了,就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了。
她已做好一切准备,要穿过黑暗的深邃,去
向另一片光明,她松开左手,左手似乎已感觉到君熙的体温,接下来只要将右手放开,就可以纵身投入君熙的怀中了…
“自…在…”
自在仿佛听见君熙等待的呼唤。
“自在…”
不是仿佛,是清清楚楚音声的,自在紧紧地抓住窗沿,猛然回头望向君熙,而君熙也将瞳孔注视着她,瞬间,她以为自己已到了另一个世界。不对!母亲仍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呢!
她跳下窗台,冲到君熙身前,望见君熙微张的嘴
出浅浅的笑意。
像是上帝突然了解他们两人的真情,而将君熙灵魂上的枷锁一脚踢除。
君熙醒了,他真的醒了,原本呆滞的眼神中映
出自在的影子,诉说着他有多么想念她。
自在将自己扑向君熙,然后用足以惊醒医院所有人音声的喊着。“君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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