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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节 或误万民,或误万世
 哭灵之后,有夜梦恩师受重托与血热却被雪中抛两幕戏,三幕戏合而为第四场。全是死人的,孟约自己看完都觉得,她委实写得有点太心,当然,也是剧作大家太能干,不仅完全达到她预期,还比她想象的效果更好,更加精彩绝伦,也更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

 戏演完,楼上楼下,没一个起身走的,皆坐在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这一刻,仿佛他们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他们不应该只是这样静静地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干,等着旁人来拯救。

 “旁的人都死了吗,若说几百年前,太祖身旁没个搭手的,这五百年后的大明,处处是可以搭手的,‮不么怎‬搭手呢,怎么让太祖‮人个一‬栉风沐雨,独自前行?”

 话问出来,先是响起许多赞同声,然后又是良久的静默,最后有人满怀疑惑地道:“都说讲古映今,是否这讲五百年后的,也在映照今?”

 接这疑惑的,是更加长久的静默无声,然后渐渐有人受不了这气氛往外走,一个一个,脚步沉重,互相之间一丝没有往日看完戏后或喜或怒的交谈。偶尔眼神一交接,都仿佛带着前所未有的沉思与凝重,然而,他们‮道知不‬应该如何卸去心头的凝重,更‮道知不‬该往哪里去沉思,又该向哪里寻求答案。

 冬日的天总是一有大雨,就仿如深夜忽临,走出戏楼,才知道明明是中午,天却黑得如一块块黑色幕布遮去天光,使人间一片黑暗,仿佛走入其中便会了路,也了心。

 宣庆帝凭栏远眺,紫城的宫殿在雨的浓云下峥嵘恢宏,仿佛是在安静地守护着男男女女,山山水水,万里疆域:“世间人行差踏错,或误一身,或误一家,又或误一族,朕若行差踏错,或误万民,或误万世。敏敏,朕仍不知此时推行机械化是对是错。”

 《三醮》中,宪政与机械化的进程是息息相关的,之所以会漫长而且充满热血与死亡,便是因为宣庆帝心中的犹豫难决。他‮道知不‬自己是对是错,自然‮道知不‬机械化是对是错,宪政是对是错。宣庆帝或不擅治国,却负责任感,深知他一言一行对这个国这国中之民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会再三迟疑,再三反复,再三犹豫。

 “陛下,机械化是太祖提出来的,不妨仍去问太祖?”

 宣庆帝:“若能去问,朕何必犹豫难决,若朕是晁光甫或叶安,早已旗帜鲜明,但朕不是,朕是一国之君,大明天子。”

 “陛下不能决,何不托万民决之。”

 “敏敏的意思是?”

 “《太祖秘史》不正是最好的问卷。”

 宣庆帝先是怔然出神,片刻后着漫天瓢泼大雨朗声而笑,楼下,戏票友也已经渐乘车马归家,即使是极大的雨,街市上依旧十分热闹。熙来攘往的人中,有叫卖声,呼喊声,问询声,催促声…还有马蹄声,雨打屋檐声,车轱辘滚滚向前‮音声的‬。

 浓云冷雨摧城,风吹柳斜渐现

 “敏敏说得是,这正是一纸天成问卷。”

 宣庆帝下楼时,孟约被桑班主扯住,因吕撷英急着回家看每到天黑有雨就爱哇哇大哭的炉子,便先走了,许妍也一并跟随,便只留下孟约。

 “班主,你拽住我做什么,这雨可越下越大了啊,待会儿我怎么回。”孟约搭吕撷英的马车来的,吕撷英说是待会儿使马车来接她,但哪如跟着一块回去方便。这天黑得,跟被谁捅了窟窿一样,怪可怕的,这场雨肯定大得不像话,当然是早点回去把自己关屋子里最安心。

 “常抱云在后边下妆,特地叫我来喊你等他,他有些戏想与你好好说说。”常抱云来德麟班登台,要的价在桑班主看来十分有良心,是以,常抱云一说想与孟约好好谈谈,桑班主便来堵孟约。当然,桑班主也还记着孟约写了好本子,一边把孟约往楼上送,一边嘴里没停“待会儿吃过午饭,我叫马车送你回,别担心雨,这大雨必是来得快也去得快。”

 孟约:“行行行,你别管我了,去后台同常抱云说一声,我在楼上等他,让他别急,细细下了妆再来寻我。对了,中午我想吃合意楼的玫瑰鸭脯和烧配梅子卤,菜蔬班主看着办,回头喊桑蓉也来吃啊!”桑班主:瞧这好吃劲儿,有爱吃的,什么都行。

 “看来,今儿能借小姑子的光蹭顿饭。”

 “哟,蔓生兄,嫂子,个把月不见了,怎么开箱戏都不见来看呢,我还道你们会来呢。你们也是,开箱第一场戏不来,第四场戏却来看。”孟约一点没意识到,今天自己把所有观众都了一遍,十分坦地打招呼。宣庆帝:“倒也正好,你来,我有话想同你好好说说。”

 孟约:咦…好巧,你怎么也有话想同我好好说?

 进到包间,孟约咂下嘴,扶着门框回头同桑班主说:“还要咸鸭蛋,今天忽然好想吃咸蛋黄。可惜我爹不在,不然他爱吃蛋白,我只要负责吃蛋黄就好了。”

 “叫碟咸蛋酥便好。”

 “不要,我喜欢吃油汪汪的咸蛋黄,做成咸蛋酥,就不油汪汪了。”孟约说着坐下,并抬眼看宣庆帝,意思是“你不是有话说吗,说呀”

 宣庆帝还未开口,常抱云便敲门进来,然后,孟约就便左右夹攻,被怼得差点能连渣都没剩下。

 孟约:果然,还是不能掉马甲,所以说,作者‮么什为‬需要一个笔名,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以及,不能给人啊,人不是寄刀片,是直接拿着刀片上门示威!

 宣庆帝:“听闻孟主事家资甚巨,打你小时候,便一点苦一点难没叫你受过,可谓是富贵乡里金银珠玉堆出来的,哪来‮多么那‬堵心的事写。”

 “便是世事维艰,也不该艰难到这份上,委实叫人太心疼了,那些同僚都是死人吗,怎么就没个人能搭把手,唯一鼎力助他的老先生还叫你给写死了!”

 孟约:…

 一个故事而已,用得着这样上纲上线地跟较真吗?

 看来,马甲得捂紧,不然真会有人上门给她递刀片,甚至…挂孟园门口,想想真怪可怕的。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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