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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青梅竹马
 前世的王,从他和母亲一起从光汉搬到四方和继父王吉昌一起生活,从此便告别了曾经童年时代的无忧无虑,家中也从没缺过钱的宽裕日子,开启了焦眉愁眼,打细算,永远缺钱的时代。家中生活条件的拮据和困顿,一方面自然是家中的顶梁柱王吉昌好吃懒做不作为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和王吉昌的穷大方,爱请客摆谱不无关系。不管有钱没钱,每到节,王吉昌必请酒,邀约一大帮亲朋好友来家中做客。按照他的说法,过节不请酒,那还叫什么过节?节就要热闹,就要大吃大喝!吃得好,喝得好,身体才好!只有身体好了才能找大钱。

 但王上辈子,直到他离开人世,也没见到王吉昌找什么“大钱”倒是闯祸不断,不停的让他“掏大钱”去给自己的继父开股。

 眼前的关永祥,让王想到了自己的继父王吉昌。这两人在某些地方,还真是有些相像。不过,说句良心话,王吉昌比关永祥还是要好得多,至少很少打骂自己。关萍可是关永祥的亲闺女,但在王看来,感觉关萍就像是关永祥抱养的一样。

 看到关永祥又要拿自己的女儿当出气筒了,王以筷子沾酒,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然后用胳膊靠了靠和自己坐在一起的关萍。

 关萍一怔。看着王。王朝她点了点头,用筷子点了点写在酒碗边的两字。关萍睁大眼睛一看,却是“工资”两个字。关萍随即一笑。这才想到还没把这个月的工资交给自己的老子。随即起身,匆匆回了自己的寝室。

 “这女子,东跑西跑,吃个饭都不安宁。”关永祥见关萍刚没坐下多久,人又跑了个没影,脸上便有些不悦。

 王听了,只好端起酒碗。凑到关永祥跟前,说:“来,关伯。敬你。你这两天辛苦了哈。”

 关永祥见王向自己敬酒,赶紧双手捧起自己的牛角杯,和王装啤酒的大土碗碰了一下,脸烂笑。客气的说:“辛苦啥子哟辛苦!你李伯他们这些帮忙的才辛苦。”

 “那也敬李伯一下。李伯。今天让你久等了哈。”王一口喝干半土碗啤酒,又倒了半碗,朝李中华面前伸去。

 “你说啥子哟,儿。”李中华也赶紧双手端起杯子“也没等好久,呵呵,也没等好久。”

 关萍很快去而复返,手里攥着一把绿油油的票子。回到桌子上后。她先从手里的那卷票子中了两张一百的放在李中华和魏龙花的面前,说:“李伯。魏娘,这是李翠孝敬你们二位的。”然后,将剩下的一摞全部放在关永祥的面前,说“爸,这些钱有300元是我上个月的工资,剩下的都是同事和曾娘,儿他们折的礼钱。曾娘给了200百,儿又给了300百,几个同事都是50。礼钱总共是750,加起来一共是1050。你点一下嘛。”

 关永祥老眼圆睁,看着眼前这摞他‮子辈这‬从没见过的“大钱” 完全难以置信。关萍的三百块他还想得通,但是曾凡玉的两百,‮是其尤‬王的三百,他就有点“想不通”了。他不是没对这次请王吉昌一家对方可能送的礼钱有所期待,但他的期待,顶天了,也就是一百。因为像满月酒这种宴席,不像婚礼,大家‮上本基‬就折个五十块的礼钱,这都还要算多的,只有特别近的亲戚才会送,比如他的两个 dì ,婆娘志红娘家的亲人,就是每家五十元。像周围的街坊邻居,很多就只折了二十块钱的礼钱,就拖家带口,全家齐上的跑来吃几顿。

 但王一家出了多少?五百!整整是女儿近两个月的工资,是自己两 dì 和婆娘娘家人的十倍!王一家出的钱,就几乎赶上了他今天收到礼钱的总和!

 关永祥伸出枯枝一样的,指甲里还带着黑迹油污的老手,哆哆嗦嗦的捡起桌上的这摞钞票,朝自己右边口的衬衣口袋内揣。想了想,觉得又有些不保险,又把钱拿出来,卷成一团,朝子中的表包中。关永祥不仅手哆嗦,身体也在哆嗦,连说话的嘴也开始哆嗦起来。

 “儿,你,你们这个,这个咋个要得嘛?唉,那个,那个我就小见了哈。”红光满面,同时又哆哆嗦嗦的关永祥一边揣钱,一边看着王,显得有些语无伦次,然后,马上又看向自己的女儿,这次说话倒是顺畅了不少“点啥子嘛点?!你点了就行了。那个,关萍,快,给儿再开瓶啤酒!也给你李伯伯和我开瓶啤酒!老李,我两把这杯白酒喝了就开始喝啤酒哈!还有,关萍,你明天去刘狗儿的店子上喊他再给我们驼两箱蓝剑啤酒回来。要喝就喝安逸!”说着,关永祥从表包中摸出那卷钱,了张五十的递给关萍,想了想,又出五十块钱放在关萍的面前,说“你自己身上也留点零花钱嘛。你都这么大了,身上没点零花钱,像啥子样子?”

 这‮是概大‬关萍18岁以来第一次听到自己的父亲说出这么“深情动人”的话,当即就有些双目泛红,就打算说她身上有零花钱,正待开口,就感到自己的脚被王踩了一下。关萍一惊,马上想起大家一起帮她向关永祥隐瞒工资的事,她yào shì 不小心说漏了嘴,以她对自己父亲性格的了解,很可能马上就要好事变坏事。关萍于是捡起桌上关永祥给她的啤酒钱和零花钱,小声的说了句:“谢谢爸。”

 “喝酒喝酒!儿,老李。来,喝酒!”关永祥端起酒杯,大声的喊‮来起了‬。

 王所在的这桌虽然只坐了六个人。也没震天响的划拳声,但却是整个院子的焦点。其他桌的人,不论是关家的亲朋好友,还是街坊邻居,吃喝的间隙,总会时不时的打量一眼王所在的这桌,说具体一点。就是他这个除了关永祥和李中华两家,谁都不认识,但却被关永祥和李中华高高在上当贵客一样陪伺的陌生人。而当关萍攥着一把“死人头”放在她老子关永祥面前‮候时的‬,高声喧哗的院子再一次齐齐噤声了好几秒。然后,很快的,惊讶声。议论声。便此起彼伏,你一言,我一嘴的低声蔓延了开来。

 其中的一桌街坊邻居低声的议论道:

 “萍女子一个月就要赚三百?看样子好像还是落的净的,那一年岂不是要赚三千六?三千六,妈哟,我们全家人一年都赚不到三千六!”

 “我们屋头两年都赚不到!”

 “你们晓不晓得萍女子是在哪里打工喃?”

 “好像四方吧。”

 “那她做啥子喃?”

 “不太清楚。等萍女子吃完了饭,你问她噻!”

 “‮定一我‬要问哈儿。问哈儿萍女子她们老板儿还要不要人。包吃包住,一个月净落三百。妈哟,萍女子哪里切找的这么安逸的工作哟!”

 “萍女子以后‮来起看‬要发达了哈。”

 “萍女子发达个!发达也是她老汉儿发达。

 “…”还有一桌坐的都是关萍的母亲志红的娘家人。这些人也‮住不忍‬开口:

 “哇!两百的三百,五百!妈,萍姐他们老板儿一家人就给姑爷他们折了五百块钱!好大方哟!”

 “吓人吓人,吓死人!萍女子一个月的工资三百块钱,他们老板儿折的礼,都快赶上萍女子两个月的工资了!你姑爷他们这次发财了。”

 “嘿嘿,是噻!你没看姑爷刚才的那个样子,激动得说话都结巴了。妈,要不你等哈儿帮我问下萍姐,看她们店里还要不要人嘛,我也想跟着萍姐切打工。”

 “你慌啥子嘛慌,等你萍姐吃完饭我晓得问她。”

 “欢迎,要不,你现在切跟你萍姐她们店老板儿的娃娃倒杯酒嘛?”

 “不敢!我才不敢!好吓人!”

 “连给人家倒个酒你都不敢,你还说要切打工?真是包卵胆小!”

 “…”还有一桌,则既非关家的亲朋好友,也非关家的街坊邻居,而是在本次的宴席中,帮过大忙的一些人,比如队上的万元户,借火山轮给关永祥充场面的廖中富廖老五一家,帮忙杀猪的张屠夫一家,以及厨子,墩子,上菜员几个人围成了一桌。因为距离王所坐的那桌比较远,没注意到关萍手中的钱,所以这几人关注的焦点,则跟前面那些人关注的不太一样,更多的却是集中在了关萍的身上。

 “关萍的变化好大哟!‮上本基‬完全变了个人。刚开始我都不敢喊,怕喊错人!”廖老五的儿,廖俊忽然说。

 “嘿嘿,是不是变漂亮了嘛?俊娃,你看你的眼珠子,从萍女子进门,就一直盯着人家萍女子瞅,‮得不恨‬眼儿珠珠都掉在萍女子的身上。你是不是看上萍女子了哟?看上了,就喊你老汉儿向关永祥提亲噻!”张屠夫笑道。

 “说,你才看上人家了。我,我就是发现关萍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那个,长,长了,更,更有水了!”心中的秘密被张屠夫一嘴揭开,廖俊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涨红着脸,结结巴巴的急着否认。

 “嘿,老廖,你看你们俊娃脸都红了,肯定是被说中了心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家,有啥子不好意思的嘛?四方出美女,美女在华蓥。关萍可是我们整个华蓥镇的一支花。我就没见过有哪个比关萍还要乖的。对了,俊娃,你和萍女子不是初中同学吗?那正好啊,戏文中说的那啥,青,青啥——”

 “青梅竹马。”旁边有人提醒。

 “对头!就是青梅竹马!你俊娃名字俊,长得也俊。你们屋头又不撇差,我们队上的万元户。你喊你老汉儿去给你提亲,老关肯定答应。”张屠夫张小勇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怂恿。

 “啥子万元富哟!都是喊起耍的。”廖俊的父亲廖中富谦虚道。

 “我,我们又不是一个班的,人家现在还认不认得到我都不晓得。”廖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心头却开始变得火热。说话间又猛瞅了几眼关萍,越瞅心越,越瞅越漂亮。

 “又不是十年八年,你和关萍两个毕业才几年嘛,人家咋个可能认不到你?认不到你,也认得到你老汉儿这个‘万元富’噻?”张小勇撇了撇嘴,夹了一块稀溜耙的炖猪蹄入嘴里,囫囵嚼了两下,吐出一嘴的散骨头。

 “就是,俊娃。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萍女子长得那么乖,出落得这么水灵,想他的男的肯定不少,你手脚不搞快点,万一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你把咱们整个华蓥翻一遍,三五几年,恐怕也翻不出萍女子这么乖的女娃娃了。”半天没开腔的李厨子也嘴进来凑热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廖俊因为‮人轻年‬的脸皮还有些不好意思,他老汉儿廖中富,却趁此机会再次瞟了眼远处的关萍,和他儿廖俊一样,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自己这儿子yào shì 能把关永祥的这个从小就美名远播,当初在乡镇医院出生时被人掉了包的“养女”娶回家,绝对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咳咳!”廖中富咳嗽两声,端起啤酒碗,猛喝了一口,然后抬头看着自己那心不在焉,一颗心思全掉在那关萍身上的儿子,说:“俊娃,你和关萍毕竟是同学,关萍现在在四方帮人,难得回来。你在光汉上班,也难得回来。趁现在你两都在‮候时的‬,你还是切给你这个老同学敬杯酒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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