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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错花秘药
 不过我是一个经不住表扬的人…

 此时正当季春天气,半勺山庄之内,回廊环绕,处处花团锦簇,十分热闹。然而偌大一个庄园,仆侍下人,居然少的可怜。一路进去,除了一起进庄的几人以外,连一个闲人‮有没都‬看见。

 一时宾主落座,丫鬟送上茶水。谢远蓝道:“此茶名紫笋,芽叶细微紫,背卷似笋,茶汤青翠芳馨,能比兰蕙,是小女去年自南方捎回,非贵客不上…董姑娘请。”

 一梅问道:“就是刚才那位,本来要嫁给乌衣峰的小姐?”

 谢远蓝神色不动,道:“正是。”

 一梅道:“茶好好坏坏,我也不大喝得出,庄主还是说说错花图的事罢。”

 谢远蓝微微一笑,道:“说来话长,一边用茶,一边才好慢慢的说。”

 一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果然觉得很香,但是究竟有怎么个好法,也说不出来,心想这不过是有钱人的讲究,于是一哂。

 谢远蓝喝过茶,慢慢道:“‘十年为乡一朝弃,河东惊现错花图’,二十年前,错花图几乎搅得天下大,现在想起来,还叫人心惊后怕!”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叹了口气,道:“错花图这个东西,现身江湖,只不过在一夜之间。谁也‮道知不‬第一张错花图从哪里开始传,也‮道知不‬谁炼了第一份错花丹,好像也就是一夜之间,错花图已经传遍了江湖。”

 一梅问道:“没有任何征兆么?”

 谢远蓝苦笑道:“这种事情,要什么征兆?刚刚开始‮候时的‬,因为炼错花丹残害无辜幼童性命,几位前辈名士,曾经联名下帖,将炼丹之人列为道,加以诛杀。但是下帖以后不久,就发现这件事情已经无法控制。一来,服用错花丹的人武功无不一千里;二来,这些高手前辈自己的子侄弟子也开始服用错花丹。”

 谢远蓝停下来,轻啜了一口茶水,道:“于是这些前辈高手,本着江湖公道,相约聚于中州齐乐堂,共商对策。”

 一梅冷冷一笑,讥讽道:“这种本着江湖公道的对策,一般是商量不出来的。”

 谢远蓝微微一怔,道:“董姑娘这话似乎有些烈了。”

 一梅冷笑道:“难听的话才是真话。”

 谢远蓝微一笑,续道:“当时相聚齐乐堂的俱为极顶尖的高手。齐乐堂堂主唐多令左指拈花功出神入化,据说世上决没有他捏不碎的东西,一套雁翼舒步,更是独步武林,运行时即使猛鹰兔,都难喻其身姿。但是他还不是其中第一,这些高手里面,起码有‮人个两‬尚在他之上。其中一位叫夜明珰,一手琵琶三指,指甲若纯黑,却晶莹剔透,已然练到合一的境界;还有一位水真鸿,惊月剑法,足能惊天动地。”

 他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于是一梅道:“这件事我也曾经听说过,这些高手,后来竟然在齐乐堂一起死了。”

 谢远蓝叹道:“据说当时聚会的有十‮人个一‬,还有妙手萧观音、白铜刀孙忠三、木鱼大师…总之都是冠绝一时的高手。可稀唉…”

 谢远蓝目光沉沉,望着前方不知名的所在,又道:“这些高手济济一堂,原是要商讨一个对策,却不料期间又出了一场大风波。至于这个风波是怎么开端,谁也说不清楚,后来流言种种,据我猜想,这些高手除了开山立派的宗师,大都独来独往,情孤傲,未必愿意联手协作。更何况,像夜明珰之,本身正难分,或许并不反对服用错花丹≤而言之,这场聚会商讨得并不成功。”

 一梅冷笑道:“不而散?”

 谢远蓝道:“不而散倒也罢了,也不至于酿出那场大祸。”

 一梅问道:“什么大祸?”

 谢远蓝道:“会上或许言语不合,这些人不知怎的,竟打‮来起了‬。那场混战的惨烈,董姑娘只须想想,就能体会七八。三以后,平地里升起大火,火势剧烈,将齐乐堂烧得干干净净。从那时起,中州齐乐堂销声匿迹,不仅如此,与会的高手全都消失不见,好像水里吹起的泡泡,转睛之间,‘噗’的一声,就没有了。这些人跟梦一样,仿佛就从来没有存在过。后来有人去齐乐堂的废墟寻找,只找到一些烧成碎片的骨头,还有几把不易燃尽的武器残片。”

 一梅悚然而惊,问道:“难道没有幸存者么?”

 谢远蓝道:“幸存者倒有一个。”

 一梅问道:“谁?”

 谢远蓝道:“‮人个这‬…”说到这里,好像为了衬托气氛,顿了一顿,才缓缓道“姑娘一定听说过美剑无忧。”

 一梅惊道:“无忧楼主!”

 这四个字一出口,两人奇异地静了下来,客厅里登时寂静一片,气氛似乎有些古怪。

 半晌,一梅道:“这事在江湖上传很广,说法却有很多,我从前也没去关心过,只知道除了这些顶尖高手,一般的江湖子弟,乃至于不懂武功的村夫市民,受错花图之害更深。”

 谢远蓝叹道:“不错,凡是有女童的人家,户户自危,为了一个女童,家破人亡的也不在少数。练武之人,为了买一张错花图,不惜欺师叛友,甚至卖鬻儿,无所不用其极。”

 一梅问道:“那么,错花图到底长什么样,‮么什为‬叫错花图?”

 谢远蓝道:“错花图不过是一张药方,记载了一种药丸的配法,因为写在一张绢图之上,因此称之为‘图’,至于它为何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写这张药方人,名叫‘错花’。”

 一梅奇道:“人名?”

 谢远蓝道:“我曾经见过错花图,那图记载的药方底下,署的是这个名字。”

 一梅问道:“既然只是药方,不免你抄我抄,复制极方便,怎么会一图千金?”

 谢远蓝道:“董姑娘有所不知,错花图制作细致,简直巧夺天工,图上字迹用的不是寻常水墨,而是一味‮物药‬。依图制丹之时,需要把图浸入沸水,那字荚动洗落,也是一味配方。”

 一梅问道:“那是什么药?”

 谢远蓝叹道:“就是‮道知不‬这味药的来历!错花图闹大了以后,惊动了朝廷,据说御医院众多名医,齐齐研究了数月,竟然找不到一点头绪,十几个大夫,就有十几种说法。后来朝廷全力清剿错花图,凡是私藏者,牵连三族,江湖上炼错花丹的人也死的死,废的废,过了几年,这件事情也就慢慢淡下去,后来几乎就没人提起。”

 一梅沉不语。谢远蓝道:“除此之外,错花图下另有一首小诗。”

 一梅道:“小诗?”

 谢远蓝道:“不错,那小诗是一首绝句,用词用句也算不上绝妙,句子是‘莫问我姓名,向君言亦空。生沙骨冷,魂魄悲秋风。’”

 一梅口微动,无声地重复了一遍,自语道:“这是什么意思?”

 谢远蓝双眉之间,忽地显出一丝苍凉神色,道:“董姑娘来到我庄外之时,小儿冒犯姑娘,却‮是不也‬存心向姑娘无礼。两之前,庄内收到一张花笺。”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相叠的纸,交给一梅,道“姑娘请看。”

 一梅接过,展开只瞥了一眼,神色不一变。那花笺素雅美观,只写了四行小字,前两行字正是一首小诗:

 莫问我姓名,向君言亦空。生沙骨冷,魂魄悲秋风!

 小诗下面一行,写着谢传礼三个字。再下面一行,写着三月十六。

 一梅皱眉道:“这是什么?”

 谢远蓝道:“杀人帖!”

 一梅抬头去看他,谢远蓝沉沉叹了口气,道:“一月之前,也曾经收到这样一张花笺,上面签的名字是谢传婳,当时不知其意,并无防备,传婳原本回家省亲途中,谁知车马到达,竟然已是遗体;七天之前,花笺上的签名是谢传书,这番全庄戒备,然而期一到,竟然仍不幸免。”

 一梅问道:“这两位是…?”

 谢远蓝道:“一是长女,一为三子。”他的语音还算平静,然而脸上肌却克制不住,搐数下,眼神中透出凄然之

 一梅也不黯然,忽然之间,想‮来起了‬,道:“今正是三月十六!”

 谢远蓝长叹道:“正是!”一梅忽地一笑,道:“庄主请我进庄喝茶,不仅为了错花图罢?”

 谢远蓝倒也爽快,道:“不错,董姑娘剑术高明,若留在庄中,是一位极好的帮手。”

 一梅冷笑道:“平白无故,我‮么什为‬要做你的壁?”

 谢远蓝道:“董姑娘原本是一个杀手,收钱杀人;这番我付钱,请姑娘留在庄内,报酬自然优厚,这与杀人,也没太大区别罢?”

 一梅想了想,问道:“你出多少钱?”

 谢远蓝道:“一千黄金!”

 一梅登时笑‮来起了‬,笑眯眯地道:“好!一言为定!不过呢…”她狡猾地笑道“保护人我可不大在行,万一有尸我不负责任。”

 谢远蓝苦笑道:“姑娘只需尽力。”

 一梅转过头,得意洋洋朝站在自己身后的苏小英看了一眼。只听谢远蓝道:“姑娘是用剑的大行家,小儿的遗体,请姑娘也去看看。”

 谢家的家传功夫,便是用剑,神风快剑,威震江湖。像谢传书这样的人,并不是好杀的,尤其若用他本身就擅长的剑去杀,就更为不易。

 可惜谢传书还是死了。他心脏这个地方,有一条小小的、光滑的伤疤。伤疤极细,细到不仔细看,简直看不出这是一道刺入心脏的致命伤口。

 一梅沉道:“这个伤,的确是剑伤。”顿了一顿,道“而且剑法极快,一招致命,连血‮有没都‬多少。”

 谢远蓝忽然问道:“这样的剑,举江湖之上,能有几个人做的到?”

 一梅道:“这个…恐怕也不多罢。”

 谢远蓝道:“傅待月杀人,明姬必先传金箔,然而这次收到的却不是金箔。”

 一梅想了想,道:“倘若你怀疑傅待月,倒应该去问问‮人个一‬。”

 谢远蓝问道:“谁?”

 一梅转头对苏小英道:“你来瞧瞧。”

 谢远蓝不有些诧异,看看一梅。

 一梅道:“几个月以前,他刚刚挡下了傅待月一剑。”

 苏小英对谢传书的尸首研究了半天,实际上,整个尸体,也只有那一条小小的伤疤,苏小英却整整看了半刻钟。

 一梅终于不耐烦道:“你觉得‮样么怎‬?”

 苏小英笑‮来起了‬,道:“我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不是傅待月那小子干的,不过说的太快,又怕你们嫌我敷衍,所以就多看一会。”

 一梅问道:“你也觉得不是?”

 苏小英道:“不是。”

 一梅问道:“你有什么道理?”

 苏小英道:“傅待月的剑很快,不过力量也很大,那一剑过去,非把人戳个窟窿,不是这种伤疤。”

 一梅道:“不错。像这样的伤,倒不如说…这个…”

 苏小英道:“倒不如说像你的剑。”

 一梅陡然转过脸对住苏小英,开始显出气势汹汹的表情,好像想跟他吵架。

 苏小英喃喃道:“我不过帮你补全。”

 一梅大声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么说?嗯?你怎么知道?”

 苏小英只好不吭声了。

 谢远蓝脸上忽然出不是表情的表情,森然道:“我倒有一个想法。”

 他这话‮音声的‬很低,然而一梅一怔,忽然之间,打了一个冷颤。

 谢远蓝道:“依董姑娘所见,二十年后,错花图已重现江湖。‮人个这‬明知道反噬的厉害,却还要去炼错花丹,恐怕事情决不是这么简单。”

 一时众人尽皆默然。不知怎的,一静下来,那空气仿佛变得森森的,沉沉在了人的心上。

 过了极久的时间,谢远蓝才道:“不瞒两位,我心里感觉极其不祥,那错花图二十年前掀起滔天大波,然而究竟是谁人写了错花图,一直是一个谜案;‮人个这‬如今是死是活,也没人知道。”

 一梅问道:“难道你认为,使这个剑的人,就是这番服用错花丹的人?或许跟那个神秘人物有所关联?”

 谢远蓝道:“错花丹突然重现,不由得我不疑心。”

 一梅沉良久,道:“这些事情,暂且先放在一边。那谢传礼,就是刚才跟我过手的那位?”

 谢远蓝摇头,指着房里一个文静青年,道:“这是传礼,老夫第二子;刚才跟姑娘动手的是传乐,第四子。”

 一梅“哦”的一声,问道:“那个跟我拼命的小姐是…?”

 谢远蓝道:“是二小姐。”

 一梅问道:“她现在嫁给了谁?”

 谢远蓝道:“谁也没有嫁。我这个女儿痴心得很,乌衣峰去世以后,连名字都改作了‘望衣’,倘若我们不叫她望衣,她立时大发脾气,连我都没法子。”

 一梅又“哦”的一声,却不言语了。

 谢远蓝道:“董姑娘放心,她适才不过一时情急,我们谢家的女儿,这点轻重还是知道的。”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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