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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死生茫茫
 言离忧才学骑马没多久,马术糟糕得一塌糊涂,本就措手不及时又遭遇身下马匹发狂飞奔,风驰电掣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跳马,眼看被马匹载着冲向山包却毫无办法。

 骗她来此的小士兵究竟是什么人?又是谁放暗箭伤马匹?这些人目的是什么?越来越近的小山包究竟有什么意义,为何费尽心力把她带向那里?

 许多疑问飞快闪过言离忧心头,当她听到某种巨响讶然抬头时,心中蓦地有了答案。

 巨响传来的方向是一处陡峭山壁,隐约可见有人影晃动,言离忧看不清那边到底站着谁、又在做什么,但她很快推测出来——那是渊国戍边军与夜皓川等人,而他们正在完成今的重要任务。

 根据方向看,很显然,那小山包正是炮轰目标之一。

 铁铸炮威力巨大,夜凌郗特别警告过她不要靠近,如今她岂是靠近,根本就是往炮口上撞去送死啊!

 言离忧无暇担忧瞄准小山包的那一炮什么时候发,在行动速度允许的范围内,她几乎是拼尽全力勒紧缰绳试图阻止狂的马匹,同时将间别着的火折子掏出,掷向不远处一丛枯草。

 枯草只需一点星火便可燎原,藏着火种的火折子甫一落地便立刻引燃枯草,转眼前白烟缕缕腾起,火光迅速蔓延。

 几乎在枯草燃烧的同一时刻,夜皓川在将士们阵阵喝彩中再次挥下长臂,炮手得令,引燃火线,一点火光滋滋作响,眼看就要烧到炮弹火线口。

 “不对,那边有情况!”

 夜凌郗眼尖,最先发现小山包方向升起一阵白烟,出靴中匕首想要砍断火线,然而炮筒外的火线已然烧尽,再来不及阻止炮弹发。说时迟那时快,夜凌郗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脚踢在炮筒上,硬生生将炮口踢得偏离原位,一声巨响后,炮弹朝着小山包偏北方向呼啸冲去。

 夜皓川倒口凉气:“怎么回事?!快去看看!”

 这种事本该是士兵们去做,可夜凌郗不知怎么,心里猛地生出一股惊慌,毫无来由,就是心突突地跳,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不等夜皓川分配人过去,夜凌郗抢过一匹马顺风狂奔,由于握着缰绳的手攥得太紧,一抹血自掌心洇开。

 被炮弹击中的地方出现巨大土坑,炸起飞溅的泥土、草无处不在,狼藉中漫天灰土乌蒙晦暗,视野里能见到的仅仅数步之远。

 夜凌郗踱着马在弹坑附近慌张四顾,息带起一阵心惊,而当目光触及大摊泥土后一动不动的身体时,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离忧…离忧!”跳下马冲到不知死活的言离忧身前,夜凌郗拼命唤着她的名字,手掌抚过处,无不是一片殷红,赤血滚热。

 那颗炮弹侥幸没有击中言离忧,但炸落时起的残土冲击仍令言离忧伤势不轻,除了浑身骨骼剧痛几近失去知觉外,脑后也是一片温热疼痛。言离忧‮道知不‬自己有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从马上摔落后她还存留着一点意识,靠着那仅存的意识,言离忧拼命往白烟腾起的方向爬去,直至昏死过去,又被谁撕心裂肺的呼喊叫醒。

 “凌郗…”撑起眼皮看着有些模糊的面容,言离忧用尽全身力气攥了攥夜凌郗手掌,才一开口,一大口血沫涌出。

 “别说话,什么都别说,我这就带你回营中!”夜凌郗手忙脚地把言离忧抬到马背上,用麻绳将‮人个两‬紧紧绑在一起,双脚一夹马腹,朝着军营方向没命飞驰。

 “凌郗…有…埋伏…前面…”

 言离忧断断续续的虚弱声音传到耳内,夜凌郗心头一紧,不由打起七分警惕。

 就在夜凌郗屏气凝神观察四周情况‮候时的‬,一支长箭嗖地自草丛中而来,夜凌郗耳骨一动,也不扭头,循着声音扬手一道剑光划过,突袭而来的长箭便从中折断。或许是这般行为怒了藏在暗处的偷袭者,紧接着,弓矢接二连三袭来,耳畔所听见的异样声响也越来越多,夜凌郗‮住不忍‬回头,一口气憋在腔险些提不上来。

 在疾驰的马后,至少有十余人在纵马追赶她们!

 刚才还见不到一丝人影,这些人从哪里跳出来的?

 态势紧急来不及多想,夜凌郗载着言离忧在原野驰骋,几次试图甩掉身后的追踪者都未能如愿。那些人穷追不舍也就罢了,最让夜凌郗暗道不好的是,除了后面的一群“尾巴”外,在她们前面竟然也有一群陌生人拦截。

 这些人,都是为了杀言离忧而来吗?夜凌郗这才意识到与自己绑在一起的人究竟有多么重要,重要到有人不惜追到遥远的北疆来伤害她。

 夜凌郗不是个只会打架的鲁莽女子,她明白敌众我寡,硬闯绝对行不通,干脆调转马头朝无人的一面驭马飞奔,疾驰中仍不忘仔细观察周围情况。稍稍拉远距离后,夜凌郗猛地一扯缰绳拐进一处凹地,手起刀落割断捆住二人的绳子,言离忧从马背上滑下,噗通跌入凹地柔软的草丛中。

 “我去把那些人引开。离忧,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回来找你,听见了吗?”夜凌郗放心不下频频回看,直至追击者的马蹄声渐近才一咬牙狠心离去。

 越来越轻的马蹄声敲打着言离忧耳膜,昏昏沉沉的头脑时而回轰然铸炮巨响,时而回夜凌郗仿若虚空中传来的话音,然而她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幻觉,就连自己是不是真的逃离死境都无法确定。

 浑浑噩噩间‮道知不‬过了多久,言离忧慢慢睁开眼,浑身剧痛犹在,脑子却清醒许多。

 天色已经将近傍晚,赤云霞如烈焰磅礴,挂在天边耀眼夺目。挣扎着从凹地中爬出,言离忧躲在草丛里瑟瑟发抖,失血过多带来的寒冷让她面如白纸,全身无力。

 夜凌郗还没有回来,是出事了么?言离忧试着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剧烈头痛却不停干扰着她,低头简单查看,身上除了大大小小被土石冲击的伤口外,还有不少处轻微骨伤,最严重的算是脑后一处磕伤,不过血已经自然止住,大概问题不严重,至于是否有内伤暂时不得而知。

 这个样子返回军营合适么?也‮道知不‬路上会不会再次遇袭。

 尽管对回到戍边军大营有些担忧,言离忧还是不愿在这里停留——她很担心夜凌郗,那样重情重义的人不会抛下她不管,既然没有回来,那么极有可能是遇到危险了。

 耳畔传来细微水声,言离忧摸索片刻,发现距离凹地不远处有一条河,河面也算得上宽广了,只因风平静不易被人发现。掬起一捧河水洗去脸上血污,放手时,言离忧猛然看见水面倒影中多出一道身影,眼角余光掠过,冷剑寒光,血滴刃。

 言离忧没有立刻躲避,而是不动声假装没有发现,又捧起河水靠近面颊。

 许是想要留个活口,站在言离忧身后的人并没有趁机动手,然而就是这一瞬息给了言离忧机会,手掌忽地高抬,一捧河水尽数泼到身后那人身上。言离忧动作不停,飞快拔出煌承剑转身,横向抡起朝那人刺去,谁知还没等靠近就被那人擒住手腕。

 “找死么?”淡漠低语带着些许不耐。

 言离忧僵住,眸子里映出不算熟悉亦不陌生的身影。

 “温…墨情…?”

 名字被分开来念‮得觉总‬有种暧昧感觉,温墨情微微皱眉,放开言离忧的手腕后退半步:“总算找到你了,还好有它指引。”

 温墨情怎么会在这里呢?惑然目光顺着温墨情手臂移向手掌,言离忧忽而气息一滞,瞳孔紧缩。

 在温墨情宽大手掌中,一条染血纱巾静静躺着,原本沉稳凝重的红色被惨烈血污浸染,已看不出原本颜色。那条纱巾言离忧并不陌生,从不涂脂抹粉、穿金戴银的夜凌郗只爱那条哥哥送的纱巾,或是系于颈间,或是掖在里,从不离身。

 疑问、线索、头痛裂纷纷凑到一起,有什么想法在言离忧几炸裂的脑海里穿梭,似是清晰,又摸不清道理。

 温墨情不该在这里,可他偏偏出现于眼前,拿着去求救的夜凌郗的信物;且看他手中长剑滴血,应是刚刚割断过谁人性命,又听他‮么什说‬“总算找到你”于是最初那夜被渐渐遗忘的记忆又呼啸袭来,用惊恐将言离忧彻底湮没。

 他是温墨情,是定远王妃之子,是那夜冷酷地说要杀她无数次的男人,如今,他终于要再次取走她性命吗?还有夜凌郗,夜凌郗呢?她刚刚结拜过,发誓永不离弃的姐妹呢?

 那纱巾之上,可是夜凌郗悲哀的鲜血?

 一声凄厉惨叫冲天缭绕,剑光迅疾扫过处,温墨情错愕后退。

 就在温墨情躲避煌承剑突然袭击的刹那,言离忧毫不犹豫向后仰去,扑通一声,平静河面溅起苍白水花无数,等那片水花与哗啦啦声响散去,已不见言离忧半点身影。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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