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半吊城门
宣武门外为菜市口刑场, 囚车从此门经常出入,人称“死门”
但被吊在城门口上的囚犯老百姓还是头一次见到,他们仰长脖子向上望去,只见十几米高的城墙上一名垂头长发遮面,身着残破污迹白衣的女子被双手绑起高挂其上。
疾风扫过,带起她衣角翩翩飞起,可人却一动不动,似是昏死过去一般。
“真是晦气,昨夜就被派来看着这囚犯,害的老子我一宿没睡。”城墙头上值班的士兵,一脸虬髯,满是不悦,说完连打了几个呵欠。
“你还真要感谢这女的,据说昨夜皇上心情极为糟糕,好几个平
游散的侍卫被当场捉住,砍了脑袋。若昨夜换了老哥你,啧啧,我看危险。”另一清瘦士兵声音响起。
“哦?皇上与皇后正是新婚燕尔之时,这心情差不应该啊。”
“听说皇后患有隐疾,不便见人。皇后不让人医治,昨夜皇宫里所有御医在外跪了一夜呢。皇上心情很不好,故而…诶诶,快看,今天要被斩首的囚犯出来了。”
“话说这女的也真够胆大的,竟然敢和宫外人私通苟合。她那焦尸男人竟被昨夜闪电劈中死去,啧啧…”
“嘘,这话可不能
说。皇上只是命人将她吊在这里,可未细说所犯罪行…”
墙头上响起脚步快速挪动音声的,长发遮面下久久不动的冉竹,眼皮子忽的动了下,睁开眼透过眼前稀疏的长发
隙间往外望去。
其实她早已醒来,双手被悬挂捆绑的连疼痛都已经麻木无感,身体悬空被冷风吹了一夜,脑袋昏昏沉沉似有千斤重几
要离身而去,但她还是将值班士兵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脑子里。
宣告皇后隐疾无法见人,还派御医在外跪一夜。宣墨这番做法定是掩人耳目不让暗处不轨之人有可趁之机。然后暗中调查,是目前最稳妥的方法。只是,
可笑将她捆在这里,安的却是那样滑稽的罪名,冉竹干裂的嘴角扯起一丝苦笑。
宣墨,你为了揪出我身后所谓的同
,竟然连我的清誉都肆意抹黑…
若是换了平
,她便是连解释都懒得说直接甩头就走。这两天受的罪不仅冤枉还憋屈,可她竭力忍着。他是一国之君,更是她的心上人,只要能让他恢复记忆,一切便会恢复如初。
如今此刻,她就算痛楚沁骨,也必须忍下去。
冉竹给心里默默打气,这会间就听脚底下响起一阵阵哐啷哐啷铁链碰撞地面音声的,她略略低眸便看到一个如自己般披头散发,褴褛白衣的囚犯男子从城门里走了出来。
围观的老百姓瞬间沸腾起来,一时间花花绿绿的水果蔬菜漫天飞一般砸向囚犯身上,但是他只是低着头佝偻着身子缓慢行着。
冉竹的目光跟着他的视线一点点挪动,城门口到菜市场的位置并不远,但他却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身旁的侍卫中间不耐的推了他好几次。
壮大汉,赤膊上阵,明晃晃的大刀折
出晌午的烈
光芒,一下子刺痛了冉竹的眼,令冉竹心惊
跳的还有那一刀下去高高溅起的浓浓鲜血。
一声冤枉,是他临死最后的遗言,不甘委屈愤怒的怒吼清晰的传到了冉竹耳朵里。
她看不到犯人的表情,但却看到了打了
血一般嗷嗷叫的百姓,心头处蓦地生出一股悲凉,还未来得及细想此番心情泪水已经顺着脸庞滑了下来。
“看到此等场景,你有何感想?”冉竹头顶上忽的响起一声低沉嗓音,黯哑中带着一丝狠厉。
冉竹一惊,下意识的想抬头,却只能无力的继续垂下。由此也明白了宣墨他将自己悬挂这宣武城门前的另一个用意。
令她惧死为求生,供出所谓同谋,还有师姑宝玉的下落。如是此番,必然省了他到处调查的时间与精力。
这番计策着实不错,只可惜用错人身上了。
“回皇上,奴婢听到他临死时的遗言,待看到这周围的百姓百姓,顿时想到了一句话。”冉竹咽了口口水,艰难开口。
城墙上未有声音传来,静静的似是除了风声这天地间便只剩下冉竹一人。
但冉竹知道他在,那独特的幽然冷香是这世间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窦娥六月曾飞雪,妾命如丝轻易绝。今夕断头冤出口,百姓铁石断无血。”
话语干哑破碎,轻声话语刚一出口似是就被风声带走掩埋。远处菜市场刑场前围拢的百姓依然多如
涌。
良久,就在冉竹真的以为宣墨离开候时的,他忽的开口:“你是说朕冤枉了你,看来朕今天的这番苦心是白费了。”嗓音冷冷,带着一丝死亡的气息。
冉竹听到这话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心头仓惶间似是看到下一个被斩首的就是她。
轻尘,如若我就这样死了,我但求你以后永远也别恢复记忆… 宣墨抬眼看着眼前景象,以往杀伐决断那是在战场上对阵杀敌,他从不手软。可今天看到自己的子民对死亡一事竟然显得如此兴奋,这着实是他讶异的地方。
不管此人是罪犯还是普通人,毕竟死亡是一件让人无法快活的事情。 他大宣朝的百姓何时变得这么冷血了?
他自然懂冉竹那两句话的意思,心头掠过一丝愧疚。其实昨夜他冷静后分析了一番,觉得个中疑点众多,各个罪证都十分明显的指向冷冉竹,反而将这个案件
出了破绽之处。
他如今只是将计就计,既然暗处密谋之人希望看到他将冷冉竹判做罪魁祸首,那他就做给这些人看。他们放松警惕之时,他才可暗里加快人手调查尽快突破。
希望这女子能在这城墙上撑到他查出宝玉和皇后下落的那一天。
宣墨低头看着眼底下的冉竹,只见绑着她手腕的麻绳早已被鲜血浸透,更有暗
的血斑顺着她碧藕般的臂膀一路停留。她置于半空中一动不动,宣墨除了看到她头顶处阳光折
下黑发的光晕外再也看不出任何活人的气息。
就那样毫无预兆的,宣墨脑海里快速闪过一些模糊画面,可他却什么都看不清。忽然
口处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下,剧烈的痛楚急如闪电。他不由伸手捂住
口,一时间脑袋上大汗淋淋。
城墙上咚的传来一声脆响,惊得冉竹再次睁开了眼,未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几名官兵骇人音声的语无伦次的响起:
“皇上?皇上!快来人,快去传太医,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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