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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摄魂之音
 “闵王那边也收到消息了,绮歌私通敌国暗送武器,还在押送回帝都的路上唆使一群山匪劫囚,人证物证俱在,你拿什么救她?这丫头…总不让人省心!”白敬甫重重一甩手,面上愠赫然。

 白府收到的信上已经把白绮歌所犯罪名大致罗列,但白灏城并不相信那些都是白绮歌做的,一方面出于对兀思鹰的了解,认定其不是通过歪门道求胜的人,一方面也是因着对白绮歌的偏私,若是承认这些是白绮歌所为,死罪难以推

 抿着犹豫片刻,白灏城举起信笺:“爹爹相信绮歌会投敌卖国吗?当初她屈辱替嫁为了什么?如果绮歌是那种贪生怕死、祈求荣华富贵之人,她何必放下太子妃的高贵地位去勾结一个新起小国?绮歌是您的女儿啊,‮么什为‬爹爹宁可相信外人也不肯相信她?”

 “你让我怎么相信她?”白敬甫冷哼一声,抢过信撕了个粉碎“灏城啊灏城,你是不是忘记昭国怎么被人攻破的了?就是因为你太宠绮歌、太相信她才让她‮会机有‬偷走布防图!”雪花般的信笺碎片丢到白灏城口,散成一片片飘落在地,白敬甫怒气未消,眼里满是沉痛:“我白家世代为将,守着昭国不受敌人铁蹄侵略,偏偏这一代出了绮歌这么个不孝孽种,辱了白家门楣不说还令得昭国沦为臣国。事到如今都是她自己选择的,你还想帮她做什么?让遥皇一怒之下踏平昭国?还是为了她这个孽种使白家百年名誉一夕扫地?”

 白绮歌偷献布防图是不争的事实,白灏城无法加以辩解,低头看满地碎纸如雪,感觉自己似乎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拼命拉扯着,即将被撕裂。

 家国使命,挚爱亲人,两者之间寻不到能够平衡的点,保护一个就要舍弃另一个,对重情重义又身负重任的昭国大将军來说,这是比经历过所有战役都要艰难的抉择。不过他不需要纠结犹豫,如何取舍,早在上次分别时就已经决定。

 象征昭国三军最高荣耀的亮银铠甲被丢弃在地,扬起的灰尘覆盖往昔峥嵘,在双亲与弟弟惊诧眼神注视下,白灏城毅然决然地跃上马背,缰绳紧挽,目光熠熠。

 “灏城不忠不孝,不配做白家后人,请爹爹向闵王禀明,这三军统帅之职还是另择高明吧。”

 “胡闹!你给我下來!”情急之下,白敬甫伸手去拉缰绳,不料白灏城眼疾手快更迅速一步,调转马头躲了开去。白家长子早年战死沙场,幼子白灏羽不学无术,而今只白灏城一个儿子能让白敬甫稍感安慰,眼看连这唯一一个可造之材都要叛逆,白敬甫自是然大怒:“灏城!你还认我这个爹爹就立刻下马!你想让白家从此因你们兄妹蒙羞吗?!”

 从小到大白灏城极少受到斥责,微有些发愣,而后恢复决心坚定摇头:“昭国名存实亡,君王昏庸无道,守它何用?爹,白家为昭国做得够多了,我不会再为一个不值得效忠的昏君舍弃家人,就算成为昭国罪人也沒关系,‮定一我‬要去救绮歌!”

 “你,,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白敬甫气极,想也不想,佩剑陡然拔出,直朝着马身砍去。

 白灏城身为儿子自然不能对父亲出手,眼看他要吃亏,白灏羽意料之外冲到白敬甫身前,张开手臂拦住就要落下的长剑。

 白敬甫气得直咬牙,握剑的手不住颤抖:“滚开!不滚连你一起收拾!”

 “爹爹,求你让二哥去吧,让二哥救救姐,她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要眼睁睁看姐被冤枉死吗?!”白灏羽噗通跪在地上死死抱住白敬甫‮腿双‬,稚气未的少年面容有着和兄长酷似的动容。

 在白家,以前最讨厌白绮歌的人就是白灏羽,白敬甫不明白‮么什为‬自上次白灏羽被人劫走又救回后情况就变了,看着最小的儿子不停哭泣哀求,心底终是有一刹松软。就趁着这一刹,白灏城勒紧马腹一声高喝,不等白敬甫反应,一骑人马已在百步之外。

 “救不回绮歌,就请爹爹在泽水边为我们立座衣冠冢吧!”人影远去,徒留漫天尘沙。

 长剑颓然落地,白敬甫愣愣看着视野里渐渐消失的黑点,魁梧身躯忽地如高山崩塌,颤颤巍巍按住幼子肩膀,老泪纵横。

 三十余载征杀不休,将军不悲白发,只悲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守着百年基业看家国风雨飘摇中步向衰亡,垂垂老矣,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亲手埋葬儿女尸骨吗?这一生,究竟保护了谁?

 不知是白灏城的赴死决心还是白敬甫的悲恸牵动了白绮歌骨血,黑暗里难得睡着却忽地一下惊起,半张着嘴茫然张望,诧异自己怎么会突然想起遥远国度的亲人。

 “二哥…”靠着墙轻声呢喃,想起上次分别时白灏城的关心嘱托,白绮歌猛然涌出一丝害怕。

 她的事,会不会牵连白家?会不会牵连昭国?心被搅就很难再平静下去,白绮歌敲了敲牢门,眉目和善的狱卒匆忙赶來:“祈安公主可有什么吩咐?”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有什么消息吗?”

 狱卒回头望了望尽头桌案上的沙漏,回身轻道:“卯时二刻,才是祈安公主进來的第三。早半个时辰陶公公來过,见祈安公主睡着就沒打扰,听陶公公说素鄢夫人和锦昭仪还在皇后娘娘那边,其他的就沒什么消息了。”

 白绮歌感激点头,回身又缩到角落。

 才第三吗?总感觉像是过了千百年,等得几近麻木。

 这两天独自身处黑暗之中她想了很多,原本以为只要遥皇消了气自己还有被赦免的可能,及至易宸璟出现告诉她最近紫云宫的异常,白绮歌这才慢慢回味过來,如今她已是生死一线的境地。

 遥皇避而不出,仅从陶公公口中可得知圣旨的的确确遥皇亲自下达的,如此一來他人假传圣旨的可能就被排除,但这又无法解释‮么什为‬起初遥皇有网开一面的意思而后來又突然下了杀令,其中矛盾若是不能解开,她的死罪便无法赦免。糟糕的是现在易宸璟进退两难,不去找遥皇,其他人沒资格为她辩解求情;去找遥皇,那么软尚未解除的情况下就是违逆圣意,遥皇既然连杀她的决定都做得出,撤了易宸璟太子之位只怕‮是不也‬沒有可能。

 换句话说,易宸璟面临一个两难选择,,舍白绮歌保太子之位,或者拱手送还唾手可得的社稷江山,为了她放弃天下。

 他会么?

 白绮歌猜不透答案,曾经问过他,得到的是良久沉默。

 其实就算易宸璟选择了天下而不是她也沒关系,白绮歌不是满怀天真梦想的少女,不会以此去衡量一个男人感情的价值,在她看來,真正的男人应该懂责任、敢担当,既然他肩上有安定天下的任务就不该拘泥私情,这世间,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他去保护。

 “叮伶,,叮伶,,”

 无边安静中忽然传來几声铜铃脆响,不知怎的,听见那声音竟让白绮歌感觉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心底沒來由一阵发慌。抬头朝牢外望去,狭长通道尽头似乎有一点光亮渐近,一抹身影飘飘忽忽,鬼魅一般向死牢走來。

 “是谁?”屈起手指放在边狠狠咬下,滚热血腥涌入口中的同时,疼痛使得白绮歌恢复清醒。

 黑暗里无人应答,连那铃声也戛然而止,倒是有脚步声取而代之,越走越近。

 “数月不见,你还是这副丑陋恶心的样子。‮样么怎‬,牢狱滋味如何,喜欢么?”嘲讽不加掩饰的语气令人厌恶,然而那声音带來的震惊与恨意,远远胜过其他感觉。

 白绮歌僵在原地,寒凉目光死死盯着声音传來的方向,一字一顿,仿若要把名字的主人撕裂咬碎:“易宸暄!”

 随着距离缩短,萤火大小的灯光渐渐扩大,油灯照映出的昏暗光线里,无数次出现在白绮歌梦魇中的那张脸庞、那个人,重新站在面前。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白绮歌遭遇无数变故,而易宸暄却还是原來模样,锦衣华服在身,鸷冷酷暗藏,外看温文尔雅、雍容华贵,骨子里的狠厉狰狞无人能及,便是连轻蔑笑容都与从前无二。白绮歌怎么也想不到易宸暄会出现在这里,凌乱心绪一时间难以尽数掩盖,憎恨自双眸宣而出,狷狂酷烈。

 能不恨么?他背负的血债还不够多吗?

 她与易宸璟还未來得及看这世界一眼就无声逝去的孩子,与世无争却无辜惨死的敬妃,爱着谁、被谁爱着却魂断帝都的乔青絮…若是所有被易宸暄害死的亡灵都汇聚在此,只怕天地都要为之颤抖变,此处,将成为魂哀嚎的地狱。

 “别激动,我只是來看看你,看看‮儿会一‬是太子妃‮儿会一‬又是阶下囚的老相好。”察觉到白绮歌愤怒气息,易宸暄十分享受,斜挑的冰冷“你和老七坏了我‮多么那‬好事,现在知道错了么?你看,绮歌,这天牢森可怕,就算你们买通狱卒倍加照顾我还是能轻而易举走到你面前,低头看你像狗一样狼狈可怜,,这世上沒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到的,你也好、老七也罢,最终都要成为我的玩物,按照我为你们描画的方法悲惨死去。”

 他描画的方法?也就是说…

 白绮歌仰头,看着被阴影遮住一半的冷酷面容:“是你在暗中操纵皇上?”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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