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满意你现在的生活吗?
“不满意。”
…么什为不满意?
“太平凡、太无趣。”
…意思是:活得毫无目标?
“不,我有目标。我的目标是在三十岁之前买房子,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在自己的土地上终老。”
…不容易达成吗?
“也不算不容易,我的收入尚可,一切都在计画内。”
…有目标,而且不算困难,那为何你还不满意现在的生活?
“…生活不就是如此?一成不变的过着,每一个明天都活得像今天。随便找个人来问,都会认为这种生活难以用满意来概括。”
…也就是说,你厌倦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
“算是吧。”
…那么,你想改变吗?
“不想。”想也没想的。
…么什为?你不是不满意吗?(居然听起来很是讶异的样子)
“不满意并不表示愿意改变。”她非常的实际。
…何必过得如此苟且?
“不能这么说。不想改变,是因为改变也没有什么好期待的。生活不就是那样?乏味,或者孤单,听起来很沉闷,但它代表没有事,没有事就是平安。”
…所以如果我给你机会改变,帮你完成梦想,使你的人生从此过得精彩无比,你认为自己可以做到不为所动?
“‘你给我’?抱歉,我道知不你是谁,也不打算知道。别人给的任何东西,我从来不要,更何况是你这个陌生人。我没打算改行当乞丐,你就省省吧。”被触犯到
忌,她语气冷来起了,突然想起自己干嘛跟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哈啦?他谁啊?…不过他是谁完全不重要,她该羞愧的是自己居然防心全无的跟着那声音一搭一唱那么久!
还没到三十岁,居然已经开始三姑六婆起来了吗?太可怕了!
她不想再理会那道声音,想要走人,却赫然发现自己并不存在!
她看不到自己,也看不到别人,不,应该说她没有在“看”,一切都只是虚虚幻幻的“感觉”,这是怎么一回事?!
…别急,再儿会一就好。
“你是谁?”戒备的
口问出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想知道。
…我吗?呵呵呵,我是谁,你无须——(莫测高深的)
所以很快的打断它:“算了,不要告诉我你是谁,放我离开就可以了。”
…话题还没完之前,你就待着吧。(声音里刮着十级北风的力道)
她只能无言。而她的无言,似乎被解读为一种示弱,或者是足够的敬畏。所以“那声音”愉悦的恢复回莫测高深的口吻,仿佛方才的
稿对话不存在,迳自以没有任何情绪的空渺让李想体会何谓虚的压力。
…好,再说回改变吧。
她决定让那个声音把话说完,不再搭理。
…你说你不想要改变,那是因为你并道知不我能够给你什么惊喜,所以先别急着否定。
不管给的是什么,她不会要,也拒绝被强加于身。
不必开口,对方似乎对她心中的想法一清二楚,所以它又道——
…嘴硬的人我见多了,可人轻年,你要了解,你的心愿,并不
由嘴巴决定。总之,从即刻起,你的生活将开始改变,从此不再乏味…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请不要随便干涉别人的人生!喂!听到没有?!”李想认为自己在高声大叫,虽然并没有办法听到自己音声的,但她相信“那人”可以明白她心中的忿怒与排拒。
可,即使明白,人家也不打算搭理,只以仙乐飘飘、鬼气森森的空寂声音,丢下临去秋波的最后一句——
…好好享受我送给你的精彩人生吧。
“喂!”她大叫,但再也没有回音,而她感觉到,“它”已经不存在于这个地方了。
这个地方是哪里?
当这个念头闪入脑海中时,她瞬间失去意识,什么也道知不了…
“哈嗯…”
这是第几十次?或是几百次控制不住自己打哈欠?
明明昨夜睡得那么久、那么沉,沉到今天早上还睡过头,错过了早餐校务会议,也打破了自己从小到大从来不迟到的好习惯。
天啊…从来最痛恨别人不守时的人,居然也会有迟到的一天!太难以接受了,她唾弃自己。
一边唾弃、一边打哈欠,不管用什么方法企图振作精神,也都无法制止拼命往上冒的哈欠,全都徒劳无功,即使极力掩饰,也法办没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溢出。已经有很多人在看到她发红的泪眼时,充满善意的询问她是否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口气非常的温柔,温柔到可以去生命线当义工。连学校里最大刺刺的白目老师,也在今天表现良好,完全没找她麻烦,反而关怀备至,无时不刻都出现在她视线内,说是要安慰她。
甚至是向来调皮捣蛋的学生,也在今天规矩了一点,每一双眼睛都在小心翼翼的探询着她的脸色,每一道
换心得的眼波都带着最青春的臆测——
李老师是不是失恋了啊?
一定是!
你看她一直在
眼泪。
啊,真可怜。
李老师长得满好看的,也会被甩哦?
哎,法办没,她太酷了,男生都爱温柔型的女人,她这样不行啦。
也是哦,李老师来起看就是不好相处的样子说…
对于台下那些窸窸窣窣的交流声,不是李想有读心术,而是在办公室被问得多了,以至于看到学生热烈的眉来眼去,就显得很好解读。
一个未婚的女老师,能被猜测的,也就只有感情问题了。要是知道她这狼狈模样并非来自感情问题的话,只会让人大失所望,她也就从善如
的不多作解释了,反正也没有人会相信。
一个泪光闪闪、为爱伤风、为情感冒的美女老师,多么惹人怜爱啊。
而,一个纯粹很困而猛流泪,或者是不幸感染角膜炎的女老师是令人扫兴的,因为这太平凡了、太不梦幻了,大家都拒绝接受。
李想已经解释了好几遍她迟到是因为睡过头,整天一直流泪则来自睡眠不足(虽然这说词如此矛盾,却是真的!),同事们依然还在温柔的问她:“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要跟我说啊,别闷在心底,对身体不好。”事情很明白,反正真话就是被当成耳边风,她也就不说了。
随便他们吧。
李想从来不是个严厉的老师,但也并不是那种让学生乐于亲近的人,她在学生私底下
传的教师评价名单上,归类在:没有亲和力、不可哈啦那一栏,也就是被认定在绝对无法与学生打成一片的那种老师。
她的长相虽好,但美得很有距离,称不上讨喜;讲课虽认真,却因为声音偏向清冷,很适合去当信用卡服务中心的总机小姐,绝对可以让人分不清是在与电脑合成音对话或是与真人对话,她音声的里没有承载感情。与人谈话或上课时,总是平平静静的陈述,从不高声讲话更不讲废话。有些老师将一半的上课时间用来与学生哈啦,美其名是联络师生感情,于是把自家
蒜皮的事都倒出来讲,就这样打混完半个学期,只等到期中考到了,随便画个重点叫学生背起来就行了——这种老师最受学生
,对于她所任教的这所三
私立高中而言,学生的学习意愿并不高,最怕遇到太过认真教学的老师。
而李想从不在上课时间废话的冷然,让学生都不敢主动接近她。每年的四月一
愚人节,她是所有学生唯一不敢恶整的老师,她不是最机车的老师,不过却是学生觉得最不可亵玩的那一个。
很有自知之明的她,从来不让学校安排她带班,她没有多么那的爱心,而学生也无法对着她冷淡的脸谈心事,所以即使她很爱钱,那万把块的带班费,她完全不想赚,只想单单纯纯的当她的国文老师…嗯,不对,由于私校的经费有限,她不止当国文老师,有时还得兼当历史、地理、公民课等的代课老师,上学期她就是因为拼命帮休产假的同事代课,而差点吐血过劳死。这个学期虽然不再那么卖命,但仍然有很扯的事,因为这学期她连家政课也能帮学生上了!
唉,只能说,这就是人生啊。乏味,却也只能随波逐
的天天这么过着,不可能有任何改变…咦!想到“改变”,她现在想起来了,昨天就是做了个好奇怪又好冗长的梦,才害得自己今天爬不起来,整天都在拼命打哈欠。
天晓得这是什么怪事,真见鬼了。
“老师?”由于李想讲课到一半,突然止住声音,而且好像陷入了发呆之中,于是班代只好勇敢的轻声开口,将老师云游天外的思绪给唤回来。
李想猛然回神,看到台下每一双好奇的眼都瞪着她看,她小心忍下一抹哈欠后,对学生道:
“抱歉,老师今天精神不太好。这样吧,你们利用现在的时间分组讨论,根据上次分组好的名单各自集合,讨论出每一组要做的小论文,在下课之前选好你们的题目与方向。”
李想的话还没
待完,下面已经哀号一片——
“老师,不要今天决定啦!这样时间太赶了,我们有些人还没分组好耶,更别说找题目了,我们道知不要怎么找啦!”
李想不为所动,接着道:
“在学期开始,我已经将这学期的进度表分给你们,也特地用了两堂课讲解小论文的创作方法,并再三提醒你们要开始准备小论文的作业,相信大家都还记得。总之,期中考过后的第一堂作文课,你们要缴
报告,并上台做口头报告。这份小论文将是你们这学期的作文成绩的主要依据,请各位好自为之。现在,请大家开始讨论,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老师,那今天不讲课了,会不会赶不上期中考的进度啊?”有同学问。
“没关系,进度不重要,只要帮我们画试考重点就好了!”有同学趁机斗胆要求。然后是一群欣然同意的起哄声——
“老师,画重点、画重点、画重点!”
李想淡声道:
“各位放心,不会有赶不上进度的问题。老师不介意找时间帮你们补课,绝对会赶在试考之前完成进度。”
“啊…老师,不要啦…你可以不用那么认真的,我们不介意,真的!”哀号声又起,倒成一片。
“好了,安静。”李想给了他们几分钟去鬼哭神号后,开始控制场面,对班代道:“你维持好秩序,协助同学分组。搬桌子时记得尽量小声,不要吵到别班同学上课。”
“是的,老师。”班代赶紧去忙了。
李想看到情况得到控制之后,才坐回黑板一角的办公桌,
按着自己疲倦的额头,脑袋糊成一团,想将所有一切想清楚,却完全做不到,满心只想着:好累、好困,如果可以马上找个地方睡死过去就好了…
极度疲累的背后,还有着对未来的隐隐不安,似乎,有什么事,将要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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