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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展慕扬正在为一名伤员开药方,关凛初次来到他的药铺找他,令他格外惊诧。

 他马上吩咐他的徒弟马鸣同接手接下来的简单工作,眼尖地瞧见关凛肩上的血迹,正开口,关凛已经先声夺人了。

 “展世伯,我现在就‮道知要‬关、柳两家的恩恩怨怨,请您告诉我,不要隐瞒我!”关凛眼神严肃正经,口气焦虑急切。

 展慕扬眸光一闪,定定地看着他,示意关凛跟他走进里头的房间。

 “你找过柳义了?”

 关凛点头,展慕扬坐在边,示意他找张椅子坐下。

 关凛站得笔直,“请展世伯告诉我柳家以前跟关家有什么关系好吗?”

 展慕扬叹了一口气。“好吧!这件事你身为关家的一分子,也应该知道。”

 他开始娓娓诉说两家人的恩怨纠葛。“在你爷爷那一代里,关、柳两家拜把成为异姓兄弟,两人一起考进士,共同当官,然而官场尔虞我诈,你爷爷被同合污了,而柳家人却不愿为五斗米折,这使得你爷爷升迁之道受阻,只因姓柳的是他的好兄弟,却屡屡得罪官场中人,造成你爷爷官场生涯十分不顺遂。一天夜里,他偷偷放了一把恶火,烧了柳家。”

 关凛脸色乍白,颤声问道:“柳家人后来情形‮样么怎‬了?”

 “只有柳义跟他母亲获救,两名死忠的奴仆救出他们母子后,因为又进去救他父亲而一起被活活烧死!”展慕扬脸上一阵不忍。“他母亲办完丧事后,带着柳义回娘家的路上被抓上山当寨夫人,柳义也做了山贼,柳义的母亲不愿背负不贞罪名,上吊自杀,还留柳义一人忍辱偷生,由于山寨大王膝下无子,十分中意柳义,也传位给了柳义。柳义当上大王后,一直想为父报仇后金盆洗手,但你爷爷已死,他就找上你爹…”

 开凛眼神狂狷,十指紧紧嵌入掌心之中,“我爷爷只烧死他爹等三人,凭什么他得用我关家一十二口人命来陪葬他爹?何况,当年放火烧屋有谁看到?谁能证明是我爷爷所为?”

 展慕扬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凛儿,很遗憾,确实有人亲眼目睹你爷爷的所作所为。”

 “是谁?”

 “我过世的爹。”展慕扬苦涩说道。

 关凛步伐向后踉跄两、三步才立定,胃底翻腾着汹涌的苦意,复杂难言的情绪几将他整个人撕裂。

 “当年,展、柳两家比邻而居,我家当年也遭受波及。凛儿,冤冤相报何时了?往事何不随风逝,事事休呢?”展慕扬开口苦劝。

 想起爹亲的死,娘亲的冤,他浑身充满怨慰。

 “不!我办不到!”他低咆,“我忘不掉他们是怎么惨死的,‮是其尤‬我娘,她是被杀的!”

 当关凛吼出最后一句时,展慕扬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只是关凛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之中,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展世伯,我可以不为我爹复仇,但我娘是怎么死的我忘不了,她是无辜的,她的仇,我非报不可!”说完,他像头愤恨掹狮冲出了药铺。

 展慕扬眼底充满了悔恨,当年,他…

 事实真相的丑陋他实在没有勇气去揭开,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走向忙碌的前头,不想让不堪的往事在脑海继续盘旋。

 秋夜,雨声敲打芭蕉叶,扰人清眠。

 柳忆翩大病初愈,聆听这秋雨的淅淅沥沥,她睡不着。

 在爹亲不眠不休的照料下,她自鬼门关里绕了一圈又回来了,伤口有上等的药材又敷又抹又食用,已然结痂。

 不经意抚上左腹,那里曾经有他锐利的穿刺。

 他…好吗?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悲凄地将死白的一抿,她起身拉起帷帐,走向房门口,打开门,来到廊前,凝望秋风吹动枝桠传悲愁的萧瑟景象。

 天空被云层笼罩,虽知有一轮皎月高挂半空,但层层锁住的云絮将明月遮蔽,只是偶尔能够瞧见蒙眬光辉而已。

 垂下卷翘的翦水美眸,纤细娇弱的身躯伫立在廊前,冷风侵衣,寒意袭体,她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不是寒冷,是被监视的感觉…

 谁?是谁在看她?

 东张西望,满园秋,就只有她独立廊前。

 是她的错觉吗?但她明明感觉到…那人不愿让她发现,莫非是他?他来了?

 一双犀利炽情的瞳眸,确实直勾勾地在暗处瞧着她,亭亭身影,总令他魂牵梦萦!

 他的目光绵远而复杂,深情却苦涩。

 她是弑父辱母的仇人之女,照道理说,他不应该来这一遭的。

 可他…该死的!他管不住自己的心,管不住自己的意志,更管不住自己活动的‮腿双‬啊!

 他在看她,他还在!

 这次,柳忆翩没有回头,维持看着前方的不变姿势,就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走了之。

 ‮么什为‬命运要这样捉弄他呢?他想要她的人,渴望得到她的心,更想要跟她一起天长地久。

 偏偏,若要她,就得连同她的家世背景一起承担,他懊恼不已,柔肠百结,心绪烦杂。

 总归一句,他要、不、起、她!

 此番前来,是要确定她安然无恙,既然她没事了,他心心念念、悬挂在心头的心事也有了慰藉。

 他一言不发地轻悄展开轻功,打算悄悄离开。

 她蓦然回首,含着浓愁的双眸如同蒙上轻烟的西湖晨晓,那般地我见犹怜,那般地语还休,那般地楚楚动人。

 “你…不跟我说一句话就要离开了吗?”她颤颤地轻启檀口,柔婉的嗓音宛如百灵鸟的鸣叫声。

 关凛眼神一瞬也不瞬地直盯着她的双瞳,柳忆翩抬高下颚,无所畏惧地上他带着复杂眸光的深邃眼眸。

 换作以往,在他深沉锐利的鹰隼黑眸注视下,她早就红酡娇腮,赶紧垂头避开了,哪敢这么大刺刺、不避羞涩、含情脉脉地凝睇他呢?

 在这阵静寂中,关凛自动打破了僵局。“你的身子好多了?”

 柳忆翩角微微漾起笑漪,想走近他,走了两步,却身不由己地身子一软,虚软地跌向地面…

 他迅快敏捷地一拉一揽一抱,让她跌进他温暖安全的怀里。

 她身子的单薄与双手的冰冻,教他紧锁眉头。

 “‮么什为‬不好好善待自己?”他半抱半拉地把她带进她的房里,把门关上,把寒冷关在门外。

 柳忆翩抬头望进那两泓深情灼热、溢满焦虑担忧的黑瞳深处,出了笑容,酸楚的雾气模糊了她的美眸,痛苦颤悸的嗓音和了凄凄然的无限凄楚。

 “我以为…你从来都不在乎我,从来都没重视过我…现在我才知道,我的错有多离谱…”她的目光盈盈,如寒星,似秋水,莹莹泪眸吸引了关凛。

 “你对我是有情的…只是你总是藏得最深,藏得让人无从得知…”她苦涩地轻颤着声,“你来看我,我好高兴…”

 “你会错意了。”他眸眼惶恐惊惧地推开她,把她视为烫手山芋,避如蛇蝎。

 “我并不爱你!”他残酷地说,表情凝重,“什么情,什么爱,我不可能在你身上放下这些东西,你别痴人说梦!”

 柳忆翩一腔凄楚全化为微微一笑,漾在眼角的笑却浮上泪雾,蒙了双眸。

 她哽咽地低出声,泫然泣。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怪你…你可以骗你自己的心,但我相信我看到的感觉…你是喜欢我的,就算我们之间是敌对的,理智也无法管住放肆的情感奔…”

 关凛不怒反笑,轻佻地点头,“像你这般美丽的女子,天底下男子人人都想得之,我喜欢的,也只是你的身子罢了!”

 他巨大而刚的气息欺近,迫着她,她珠泪低垂,垂下粉颈,“我…我不相信…”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他对她的感情绝对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肤浅!

 关凛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瞪着她。“就算我喜欢你的身子,父仇不共戴天,我同样会找柳义报仇雪恨!”

 比起儿女情长,他宁愿抛情弃爱,也要为生他育他、抚他恤他的双亲尽一份绵薄之力。

 “不!”柳忆翩惊呼一声,“别杀我爹,他是一个好爹爹,是我最爱的至亲,我不要你伤害他。”

 关凛眼底闪动着簇亮火光,直直望进她的眼里,“我曾立誓,弑亲之仇在我有生之年必定雪,否则自断筋脉,了此残生。”

 “不要…”柳忆翩忘形地叫出声,急急抱住了他。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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