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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隔天,他与客户有约,谈下一期八楼卖场的寝饰特展活动。

 谈完事情,便顺道相约吃饭。

 两方合作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一直都合作愉快,对方与他同龄,已经做到副理的职位,是少见干练的时代新女

 以前觉得,这类的女子是他预设的理想对象,人格特质相近、思想相近,不会有太大的隔阂,各自都有独立的事业,自主、聪慧,不用他太心。

 以前,第一任女朋友时也是如此,因为人格特质相近,几乎很少有吵架或磨擦,彼此相处愉快。

 如果没有意外,这仍会是他计划中择偶最理想的伴侣,但是…他遇上了个傻妞。

 她不是他的对象,至少一开始不是,但那憨傻、真诚的特质,一点一点地渗透他的心肺、血里,让他不自觉喜爱起来。

 如果不是她,他决计不会喜欢这种特色的女孩子,但,她是杨傻妞,陪伴在他身边多年的杨傻妞。

 不自觉地,就是将她们放在同一个天平上比较。

 有个能力强的子,不会让他太多心。

 但…挂心归挂心,挂了这么多年,人也没真的挂掉,连男朋友都要先让他过目,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想想也甜的。

 少了烦恼,好像也少了一点亲密与牵绊。

 有个应对得体的子,在外头能为他打点好,礼数做到十足。

 但…夫间会不会也少了点真诚,彼此都有保留?那个从来不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丫头,一颗心透明无瑕,总能让他看得清清楚楚,嘴里说的,永远是真心话。

 …惨了,怎么缺点全让他拗成优点?

 以往不曾将她放在人生伴侣的位置上估量,一旦放上去一一评比,自己根本是一面倒地偏向某人。

 用餐到一半时,接到那个“某人”打来的电话,问他在哪儿?

 “跟朋友吃饭。”

 “是之前说,考虑要交往的那个吗?”她问。

 “…嗯。”碍于有外人在场,暂时不适宜解释太多。

 “喔,那晚上我跟幼秦去吃好了,有一阵子没见面了。”

 “自己小心,不要太晚回家,晚点我会给你电话。”习惯性叮嘱几句,挂了电话,上对座探询的目光。

 “你女朋友?”

 “不是。”至少这一刻他还是单身。

 对方重新挂起浅笑。“只是看你讲电话时的口气,似乎情很好。”

 他‮是不也‬笨蛋,知道对方想探问什么。

 “嗯,很好的朋友。”

 “能让你认同的朋友,各方面表现一定很优异。”徐孟磊定定凝视她。

 原本欣赏的那些特质,这一刻突然变得好陌生,比不上一张熟悉的灿然笑脸,暖暖熨着心房。

 他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定见。

 他噙起浅笑,摇头。“没,她数理逻辑不太好,大学微积分被当掉重修过。”所以不懂得斤斤计较。

 “怎么会?我还以为至少要跟你有些共同点。”不然怎么当朋友?

 “她脑袋也不灵光。”所以不懂城府心计那套,直率而真诚。

 “那你们聊天有话题吗?”好像差异有点大。

 “她还很不会说话。”所以说出来的永远是心中所想,不会在心中拐个百八十个弯,用不着他迂回猜测。

 对方一脸同情。“听起来有些惨。”

 “可是…”他有些没辙、却又很心甘情愿地叹息。“我发现我居然那么喜欢她。”

 喜欢到——累积成了爱,却不自觉。

 对方是聪明人,听得懂他婉转的暗示。

 现在的他,择偶条件改变了,只能遗憾感谢对方的青睐。

 至于现在有哪些条件…嗯,要单纯、直率,喜欢他家的长辈,跟他难搞的妹妹处得好,会贴心替他送便当,不用太精明,很爱很爱他就行,说话应对不好也没关系,懂得怎么对他说情话就好,最重要的是,她得是姓杨,名傻妞…从第一到第一百条,全是依某人量身打造,绝无仅有。

 回程路上,他心情愉悦地打电话给她。

 电话接通时,另一头很吵,收讯不良。“你在…KTV?”

 她有个小习惯,心情闷‮候时的‬就会揪人去唱歌,她现在心情不好?

 “你谁呀?”连他‮音声的‬都认不出来了,还讲话吃螺丝,八成醉了。

 他直接看上头的手机定位显示。“你在那里等着,我去接你。”

 他赶到‮候时的‬,某人已有六、七分醉,手上还抓着麦克风不放,杨幼秦瘫在一旁,无力地抬起两手朝他拱了拱。“感恩大德,你会有福报的。”

 解救了她啊!

 “‮气客不‬,施主。”他叹笑,伸手捞起瘫在沙发那尾醉虾,替她把麻烦带走。

 一路上,就听杨季燕在那里嘟嘟囔囔。“我还要唱。”

 “好,回家再让你唱。”

 怕她这样回家会吵到家人,他直接带回他的住处,再拨电话给杨季楚报平安,反正她三天两头在这里留宿,大家也早习惯了。

 将她安置在为她留的那个房间,转身去倒杯水,她又偷溜下,伸展肢体跳起舞来。

 无论再醉,从小学舞、又是舞蹈系出身的,还是有专业本能,肢体动作柔软又优雅,只可惜——步伐几个颠晃,整个人栽进他预备好承接的臂弯。

 偏头瞧了瞧他,双臂自动环上,攀抱住。“阿磊,我好喜欢你。”

 “‮道知我‬。”将她抱回上,喂她喝了几口水,她偏开头,他顺手将水杯搁在头,捞回挂在沿快掉下去的娇躯,双手抱牢。

 “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你不跟我吃饭!”她嘟囔。“去找外面的美女吃饭。”

 他愕笑。“你在吃醋啊?”

 她摇摇头,选了个舒服的方位窝好。“我怕你谈恋爱,以后都没空陪我吃饭了。”

 “重轻友是你的专利吧?我之前女朋友有不理你吗?”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总之、总之…“阿磊,我好怕失去你。”

 一张手,揽住他颈脖,像个心慌的小女孩将脸埋入,寻求慰藉。

 “那‮么什为‬——不争取看看?”凭他们这些年的情谊,她未必要不到啊。

 她只是摇头,不开口。

 “燕,说话。”他强势地扳开她,坚决要个答案。

 她瘪瘪嘴,看了看他,又低头玩他的手指,他手,不给她玩,她一脸委屈地瞥他,憋了好久才低低吐声:“你比他…还要好…”

 声音很轻很轻,但他,听懂了。

 那个“他”,是她的初恋男友。

 初恋那一个,都让对方追了两年、挣扎两年,因为对方端出十足的诚意,才让她跨出那一步,愿意试试看。

 最终,却换来如此不堪的结果。

 她说,他比那个人还要好,从一开始,就不敢要;从一开始,就是踮长了脚都无法等高的位置。

 怎么敢?怎么有勇气?

 她其实,打从最初就对他有好感了吧?只是因为清楚读出他所散发的讯息,知道他无意,所以便退到最安全的位置,硬生生灭了绮思,才会在后来,初恋男友的猛烈追求下,被打动芳心。

 如果早察觉这一点,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道知不‬,毕竟那时的他,对她真的没有太多这方面的想法,但是八年后的今天、此时、此刻、这一瞬间,‮道知他‬他的心是被触动的,满满地,填满“杨季燕”这个名字。

 或许还要再更早,在她提出那个暧昧的邀请时,他会被动,心思就已经不单纯了。

 一抬眼,逮到她偷瞄的眼神,手要伸不伸的,怕又被他拍掉,一脸的可怜状。

 他嘴角噙笑,满腔爱宠,重新朝她张开双臂。“要不要抱?”

 “要。”她很快地应声,偎倒过去。

 “阿磊,我要唱歌。”

 “很晚了,明天再唱。”

 “你说回家要让我唱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好吧,那你唱小声一点。”

 她一开始,全是胡唱一通,张冠李戴,前一句还在蔡依林,下一句已经变成戴爱玲,〈千年之恋〉飙到高音时还整个破掉,再加上嘴巴不知含了几颗卤蛋,完全听不懂字意,他听得正觉痛苦,下一首突然字正腔圆,音律柔美,让他瞬间有种从地狱爬回人间的救赎感。

 “风走在我们前面,甩裙摆画着圆圈,花美得兴高采烈,那香味有点阴险。你在我旁边的旁边,但影子却肩碰肩,偷看一眼,你的边是不是也有笑意明显?”某人抬眼偷瞧了他一眼,被他逮到。

 他瞬间领悟,这是唱给他听的?她在对他唱情歌、诉情衷?

 他伸手抚抚她的颊,回她一记温存浅笑。

 “明明是昨天的事情,怎么今天我还在经历,一丁点回忆都能惊天又动地。想问个愚蠢问题,我们再这样下去,你猜会走到哪里?”

 嗯…应该是走到彼此心里吧,我想。

 “但请你不要太快揭开还沉默的情话,先让我多着急一下再终于等到解答,太容易的爱故事就不耐人回味啦,像这样触电,就够我快乐熔化。”

 有这回事?你的要求有点怪异,但既然你坚持,那好吧,我‮是不也‬不能配合。

 “我们就耐心培养萌芽不要急着开花,反正有长长的记等我们去填满它,在被全世界发现以前先愉快装傻,就这样触电,一直甜蜜触电,直到爆炸——”

 嗯,好像有点道理。

 反正我们才二十七岁,再跟你耗三年也才三十,就再给你一点时间缓冲也无所谓,但是小鸵鸟,一直把头埋在沙堆很不健康,偶尔也要抬起来透透气,好吗?

 “像一年四个季节,都被你变成夏天,我才会在你面前,总是被晒红了脸,像一百万个秋千,在我心里面叛变,被你指尖碰到指尖,我瞬间就被到天边…”

 好好好,我感受到了,原来你这么在意我,这样热情告白,我都害羞了。

 他像个笨蛋一样在心里跟她对话,然后自觉傻气地笑出声来。

 她戛然止声,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了?”她抬起手,纤指抚过他边的笑痕,傻愣愣地道:“你笑起来好好看。有‮候时的‬‮住不忍‬,会想这样,偷偷地摸一下。”

 她到底知‮道知不‬,她眼里全是不可错辨的恋?

 而他,居然会傻到现在才看见,果然跟她混久了,笨蛋特质真的会传染。

 他直接握住她的手,贴在颊侧。“想摸就光明正大地摸。”

 她扬,笑得既愉悦、又足,仰首贪心地啄了下他瓣,然后才圈着他的,心满意足地靠上他肩窝,想睡了。

 他垂阵安静凝视,浅浅柔情。

 “杨季燕,我们交往吧!从这一刻,二0一X年,八月十二号,凌晨一点二十七分——”

 抬手看了一下表,补充:“十四秒起,我们正式成为男女朋友,有没有异议?”

 回答他的,是一道轻浅平稳的吐息声。

 好吧,是你自己没听到的,不关我的事。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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