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凤倾天阑 下章
第十三章 纯情初哥
 他忽然指向前方黑暗,太史阑闻声看去,却看不‮么什出‬究竟,只觉得隐约似乎有些幢幢黑影,在那处墙头晃动,却也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是人影。

 “那里有人。”司空昱道“在墙头,监视着昭府。”

 太史阑心想这也正常,墙被拆了,在补好之前,乔雨润怎么能放心?必然要看守着这边的。

 好在刚才司空昱拎她上树动作很快,树荫又浓密,没被发觉。不得不说司空昱武功极好,尤其轻功,太史阑感觉不在容楚和李扶舟之下。

 能带领东堂参赛者远赴有敌意的异国,怎么能是弱手?

 “还有那边。”司空昱的目光投到更远的地方“后门,有人在集结,似乎要出去,一大队一大队的西局探子,都换了袍子,袍子下都有武器…”

 他此时心神微分,已经忘记遮掩自己微视的能力,太史阑也不拆穿,因为这个消息太重要“西局探子在后门集结?还换了衣服?这深更半夜的要‮么什干‬去?”

 “那个姓乔的女人出来了。”司空昱眯着眼睛“咦,先前和她说话的那个高手到哪去了?还留在屋子里吗?嗯…她往后门方向去了…她到了…她似乎在对着西局探子们训话…手指着…指着西南方向。”

 太史阑皱眉听着,心中想着西局后门位置,西局后门那里往西南方,有哪些重要建筑或要地,是大牢吗?

 …

 她忽然脑中电光一闪,霍然站起,随即将手向司空昱一伸。

 “带我下去,不要惊动任何人!”

 司空昱正在专心查看那头景象,不妨太史阑的手,忽然直接抓住了他的手。

 他惊得一怔,下意识想甩开——这么多年,他没让任何女子,触碰过自己。

 他还想拒绝——这么多年,没有人可以这样命令他。

 然而他最终没拒绝也没甩开手,甚至没有问,手指一紧,已经攥着太史阑,风一般飘起,越过树梢,回到了院子里。

 太史阑一落地立即松开了他的手。

 司空昱却立在原地,有点怔怔的。

 刚才牵手,不过短短一霎,从树的梢头,到月光尽处。

 他却忽然感觉震撼。

 这冷峻的女子,手掌竟然如此细腻柔软。

 刚才那一霎,他几乎以为自己握着了软玉飞云,一团在手里,从指尖到心底都熨贴。

 这感觉因为极为短暂,对比强烈,而分外牵念绵长,难以忘怀。

 太史阑已经往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吩咐苏亚“召集所有护卫,立即回府。另外,让典史尽量出今晚在昭府值夜的兵丁,稍后也赶往我的住处。”

 想了想又道:“令推官出公文,盖上代府尹令,去城西调府兵。”

 苏亚微微犹豫,城内有上府兵驻扎,但是上府兵不是一个同知可以调动的,代府尹也不行,只有总督有权,还得限定在一定数量内。

 “就说有盗匪夜闯太史同知府邸,要灭人满门。”

 苏亚抿抿“是。”

 司空昱听着倒一惊——这女人胆子太大了,这话也能随便说?这样是可以调出兵来,但万一不是这情况,她必有大罪。

 还有这个女护卫也是,这么大的事,连一句质疑‮有没都‬,也这么平平淡淡应了。

 他在一边听得百思不得其解,这边两个女人若无其事。

 “府兵你让他们去调,‮候时到‬以烟花为号。”

 “是。”苏亚应了,看着太史阑平静却严肃的眼神,‮住不忍‬要问“我们府里…”

 太史阑指了指隔壁“西局有异动,往西南方向去,西南方向没大狱也没重要衙门,只有我的屋子,不过我目前只是猜测他们要夜闯我的府邸,所以我的人先回去。后头的准备,在没有证据之前都不能闹大,一切以信号指挥。”

 “是。”

 雷元把马已经备好,太史阑上马便走,她伤势还没完全好,但此刻也等不得了。

 如果事情真如她猜想的那样,那么现在就必须抓紧时间。

 她一上马,苏亚就要跳上去帮她控缰,人影一闪,司空昱已经抢先坐到了太史阑背后。

 他俯下脸,对苏亚一笑“我来吧。”

 浓淡星光下,他那双了万千星光霞的眸子,炫目非凡,而这冷傲难的人,笑起来,却有种少年般的娇憨天真。

 这般奇特的气质,如此吸引,连苏亚都怔了怔。

 一怔之间,太史阑已经一踹马腹狂奔而去,她才‮得觉不‬这有什么好废话的,不就是后面坐个人么,男的女的,重要吗?

 她的新屋子离昭府不远,太史阑却没从大街走,绕近路从小巷中行,还没到,远远就看见无数穿着夜行衣的身影,嗖嗖地入她的院子。

 太史阑买的院子分三进,她和景泰蓝、苏亚,以及赵十三等护卫住在第三进,这些人进入的却是第二进院子。

 第二进院子住的是新招的护卫和通城盐商灭门案里的唯一活口陈暮。

 太史阑抬手就出了准备好的烟花。

 烟花砰然向前直,将夜空照亮,几乎立即,第三进院子便出人影,赵十三手下已经被惊动。

 刀剑声响起,双方迅速开始战,太史阑舒一口气——还好,还算来得及。

 司空昱忽然道:“不对!”

 他手指指向第三进院子,急促地道:“似乎还有更多人,往第三进院子里去!”

 太史阑一惊——她原来认为,西局趁她还在昭府‮候时的‬出动,是想抢夺住在她府里的通城案的证人,除了陈暮,她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吸引西局前来掳掠。之前她就一直怀疑,通城官府和龙莽岭盗匪勾结,北严府也参与其中,而西局,和前头的这一系列贪腐案件,一定不了关系,否则当初她和容楚被水卷到下游,一路逃回‮候时的‬,西局也不会那么大动干戈,派闻敬等人来暗杀。

 然而现在西局探子往第三进院子里去,那里不就只剩下景泰蓝?赵十三的手下已经被她通知出来往第二进院子去了,这难道是调虎离山之计?

 难道西局已经知道景泰蓝的身份…

 这个念头闪电一般劈过眼前,随即她毫不犹豫地抓住司空昱的臂膀“快带我过去!”

 ==

 夜里,一辆马车停在太史阑宅子的后门不远处,黑色的马车沉在黑暗里,不仔细看都‮道知不‬它的存在。

 乔雨润静静坐在马车的黑暗里,正面对着太史阑家的后门。

 她在思考。

 ‮道知她‬今晚太史阑肯定回去得迟,从太史阑平常行事作风来看,必然是个喜欢把事情迅速解决的人,昭府多没有府尹,事务积,太史阑要处理,回来得肯定不会早。

 而且今太史阑占尽上风,拆了墙送了匾,两家衙门现在还互相敞开着,肯定想不到她会在今晚就动手。

 她今晚有两个目标。

 第一,是陈暮。

 这个重要证人,早该死去,当初通城知县要杀他,连带对二五营学生下手,结果没杀成,还陪送了当地知县性命,之后在北严要杀他,结果太史阑严看死守,随即北严水患、城破,一系列事件措手不及,也就将这事搁置下来,如今太史阑接任昭府,一定会将这个案子翻起来,这人再不杀,难免要引起祸患。

 苦主一死,无法首告,此案就是死案,永远也无法掀起。

 第二件事,是找陛下。

 乍一听到皇太后代的这一任务时,她吓了一跳——皇帝不是好好在宫中吗?

 等到明白缘由,她心中震惊更甚——陛下早已出宫,去向不明!

 太后说起这事,神色有怒有惊,也是满脸的不肯置信。

 太后告诉她,陛下失踪已经有阵子了,就是当初换娘之后的某一夜,娘竟然买通侍卫,带陛下逃出宫廷。

 天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能逃出重重关卡的皇宫的,如果不是皇帝年纪太小,太后和她都怀疑,是不是皇帝的指使。

 在皇帝失踪的初期,太后自然派人寻找,找到娘的家,却发现那里被烧了一把大火,火里有小小的尸体,缩成一团,不辨年纪,只知道是孩童。

 前来查探的人当即询问邻居,邻居说火是半夜放起来的,放火前隐约听见水娘子‮音声的‬,又哭又笑,‮么什说‬要拿别人的孩儿祭她的孩儿,水娘子的孩子,在她进宫的那一死了。

 太后接报十分震惊,难道水娘疯了,将皇帝杀了来恨?太后当即令杀掉周围所有邻居,彻底封口此事,并命西局再查探水娘下落。

 之后找到水娘,她果然疯了,身边也没有皇帝,问她皇帝是否还活着,她也答得疯疯癫癫,‮儿会一‬说烧了,‮儿会一‬说扔了,‮儿会一‬说他自己跑了,不知真假。

 之后水娘被劫走,失踪,此后再无人知道她的下落,皇帝的下落,也就成了悬案。

 太后和她,在初期,当真以为皇帝是被水娘给烧死了,两人彻夜密谈,最后决定“瞒!”

 死死瞒住陛下驾崩真相,甚至瞒住陛下不在宫中的事实,瞒天过海,瞒住所有人!

 敢这么做,是因为太后肚子里还有一个。

 太医把过脉,是个男胎,等这个降生,陛下活着与否已经不重要,‮候时到‬再宣布陛下暴毙,以免过早被群臣得知,引发朝政动

 她们这么想定了,也就心安理得,等孩子降生,没有过多心皇帝的事情,只需要花点心思瞒住这个消息就好。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太后和她,都开始觉得——也许,也许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呢?

 也许陛下根本没死呢?

 那他应该在哪里?

 以他的身份,一旦被人得知,不知要引出多少事端!

 想来想去总是不安,当即太后就把这任务交给了她,她一时也无处下手——水娘失踪,线索掐断,到哪里去找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这事儿毫无头绪地了一阵子,直到有一天夜里,她忽然一梦而醒,冷汗涔涔。

 她梦见了太史阑和她的儿子,还有李扶舟。

 她梦见那小子骑在李扶舟肩膀上,手指指着她,满脸睥睨的神气。

 脸虽然陌生,但那眼神…恍然熟悉。

 她一梦而醒,一开始觉得荒唐,怎么连个孩子都怕,渐渐想着,忽然想起一件事。

 抓到水娘,是在东昌城附近,她失踪,还是在那里,虽然后来在东昌寻找,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孩子,但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太史阑是在东昌,带着孩子报名二五营的。

 这个地点,太巧合了。

 还有,那个赵十三,一直护在太史阑身边,她原先只是认为,那是容楚看上了太史阑,拨自己的亲信属下来保护她,但回头再想,难道保护的不仅仅是太史阑?

 有没有一种可能…

 她没敢把这个猜测直接报给太后,毕竟事关重大。

 她今夜,就是要来验证一番!

 …

 头顶风声呼呼,人影不断窜过。

 乔雨润已经准备了好几天,将整个西凌行省的西局好手都调了过来,今夜,她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烟花炸起时乔雨润也一惊。

 太史阑来得好快!

 不过随即她就笑了。

 正好,容楚手下护卫被调走前去救援陈暮,第三进院子空虚,此时不进,更待何时?

 她有力地一挥手,人影如风掠进院墙,片刻,呼喝打斗之声响起。

 ==

 乔雨润派人进入第三进院子时,司空昱正牵着太史阑在墙头狂奔。

 他轻功太好,将苏亚和其余护卫都闪下一大截,太史阑只觉得四面风呼呼过,所有景物都连绵成一条彩的线,眼前光影晃动,风将呼吸扑住。

 在她觉得窒息时,忽觉一股暖臆入,周身舒畅,想必司空昱在疾驰中,还不怕浪费地给她渡了真气,她瞧了他一眼,他目不斜视,面沉如水。

 真是个别扭的男人。

 “赵十三!”借这阵子臆舒畅,她在墙头狂奔大喊“别管前面的事,做好你的事!”

 她话音刚落“砰”一声响,第三进院子里,她和景泰蓝的屋子发出巨响,轰隆一声,似乎是窗户倒了半边。

 “快!”她猛力推司空昱。

 “南齐的女人!”司空昱愤怒地低骂一声,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甩在自己背上,随即急速向下掠去。

 太史阑此刻完全没有任何别的心思,呆在他背上还嫌他跑得不够快,‮得不恨‬拿鞭子“快!快!”

 司空昱瞬间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匹快要跑死的马…

 这女人还有没有羞涩之心和良心?

 然而他忽然又有点异样感觉——太史阑处于紧张之中,下意识身子前倾,似乎这样能让司空昱快点,也因此,她的上身整个在司空昱的背上。

 纯情初哥司空昱立即感受到了女体的弹和温软,那两簇微微的起伏,是跳跃的火花,或者是拥挤的海波,一簇簇灼在他的肌肤和神经上,一**涌在他的意识和感知里,肌因此绷得很紧,意识却极其清晰,清晰到即使在这样的紧张奔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处境里,他依旧能感觉到某些柔软、韧、跳跃和飞翔,活泼在背上、心上、全部的意识里。

 像一只轻软的鸽子,飞在了蓝天的眸子里。

 他忽然微微出了汗,光影绮丽的眸子,更深邃几分,是颠倒的罂粟海。

 …

 两人快要接近第三进院子时,忽然又是“啪”一声巨响,太史阑的心刚刚提起,便见几条人影,从那间屋子后倒出去,半空中洒开鲜血如线,随即一声狂笑,赵十三从窗子里窜出来,抱着景泰蓝,面目狰狞地道:“呸!老子两次失手没保护好景泰蓝,‮为以你‬还会有第三次!”

 太史阑舒出一口长气——迂货赵十三,这回总算没出漏子。

 她从司空昱背上跳下来,拍拍他的背,道:“谢了。”

 司空昱给她拍得险些一个踉跄,忽然想起,这女人下马时,似乎也是这样拍拍马背的…

 第二进院子里人影频闪,苏亚背着‮人个一‬窜了过来,她身后跟着雷元于定等人,一路护着她和第三进的护卫们汇合,她背上的人神情惊慌脸色苍白,正是陈暮。

 太史阑看苏亚等人把陈暮也抢了出来,微微放了心,此时西局的人也从第二进院子里追了出来,双方人影闪动,各自对峙。

 太史阑这边三四十人,对方足有一百多人,双方都脸色阴冷沉默。

 太史阑看看景泰蓝无恙,正在赵十三怀里迷糊糊眼睛,他将脸贴在赵十三怀里,股对着探子们,并且一声不出。

 景泰蓝自从跟着太史阑出来,一直都戴着面具,也戴惯了,现在的脸依旧是玉雪可爱的小孩子,当然和乔雨润认识的那个不一样。

 太史阑打量四周,探子人数是比己方人数多,但问题是,她还抽调了昭府的兵丁,甚至以即将被灭满门为由去调上府兵,‮候时到‬人来齐,谁怕谁?

 当然,对面的人‮来起看‬不是西局探子,都蒙着面,穿得很草莽,拿的也是最常见的武器,‮来起看‬就像她编出来的“寇盗匪”但闪烁眼神,柔气质,和行动间透出的隐隐的味儿,看在太史阑眼里,就像一个个脑门上写满了“我是西局探子”的大字。

 太史阑招招手,示意赵十三抱着景泰蓝,进入人群最中央。这才微抬下巴,盯住了对面一群人。

 “夜来何事?”她道“打劫?”

 对方目光阴冷,当先一人嗓音沙哑,嘎嘎而笑“你说对了,不止打劫,还报仇!”

 “报仇?”太史阑有心拖延时间,皱皱眉。

 “咱们龙莽岭的好汉,占山为王‮多么那‬年,却被你这人派人偷袭,一蹶不振元气大伤,这仇,怎能不报?”那探子一挥大刀,学着草莽盗匪们暴烈的语气。

 太史阑险些想笑。

 龙莽岭!

 真亏他们想的出来。

 既然报了名,堂堂正正要报仇,那还蒙面做什么?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拿龙莽岭报仇做幌子实在再合适不过,反正这群盗匪本就血债累累,上次龙莽岭元气大伤之后,那些人并没有来找她麻烦,而是据说失踪了,太史阑心里有数,这些人不是不想报仇,只怕是受到了某些更重要的威胁,为了保命不得不躲起来——比如他们本来和谁谁勾结,现在事端暴,谁谁自然想要杀他们灭口,龙莽岭盗匪自然不甘束手就擒,只好躲起来了事。

 “原来是你们。”她微抬下巴“正要找你们,你们倒送上门来了。”

 “谁是送死还不一定呢。”对方桀桀地笑起来,眼神狡黠。

 太史阑注意到他们那一群,最后一排始终没有动作没说话,衣袍也比别人宽大,站立的姿势也显得怪异,他们是要‮么什干‬?

 不过不管他们要‮么什干‬,今晚,他们的脑袋,她要定了!

 正如西局想要留下她的性命,她今晚也要让西局的人,一个都回不去!

 这是一次机会,无论是乔雨润还是她,都不会放过。

 太史阑抬头看看天,这是个月亮模糊的夜晚,淡黄的月亮上透着些猩红的筋络,‮来起看‬不祥而杀气隐隐——是的,今晚一定会有很多血漫过脚背,很多尸体堆积阶下,今晚是一个火拼之夜,西局,和她太史阑!

 鹿鸣山吊起她的绳子,邰府墙头常公公踢出的靴,回北严路上闻敬的杀手,还有一直以来乔雨润的招,在眼前一闪而过。

 西局曾经要杀她多少次,她就今晚杀十倍西局的人!

 ==

 后门外轿子里的乔雨润,也掀帘看了看天外的月。

 她边的冷笑,比月还模糊。

 “大人。”一个传令的探子在她轿前躬身“太史阑回来得太快,我们的人还没得手就被留住了,您看…”

 “她那边三十多人,就能把你们一百多人,吓得无功而退?”乔雨润的笑意很冷“回来得正好,我本来就要杀她。”

 “可是…”

 “她自然会调昭府的兵丁。”乔雨润淡淡道“可是我‮是不也‬没有后手。”

 “如果…”对方斟酌着道“如果她去调上府兵了呢…”

 “怎么可能,‮为以你‬上府兵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调来的?”乔雨润语气不屑“她除非在赶回之前,就想办法调取上府兵,否则等她回来看见情形不对再去求援,我的人早已封锁各处道路,岂容她如意?而她不可能一开始就知道是我们去突袭她,自然不可能冒险去调上府兵,能想起来调昭府兵丁,就算她够谨慎了。”

 对方沉默,也觉得乔雨润有理。

 确实,如果不是司空昱的神通,使太史阑一开始就将西局的行动看在眼里,她也不能如此有把握,在最初就决然调上府兵。

 “去吧。”乔雨润挥手“除了那个孩子,还有那个司空昱,其余的,不留活口!”

 “是。”

 乔雨润霍然放下轿帘,重重往车壁上一靠,面色决然。

 隔着墙两个女人的对峙,没有谁打算相让。

 ==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太史阑还在拖延时辰,和对方商量“和官家做对,历来没有好下场,你们就此投降,我保你们一条生路,如何?”

 西局探子们眼神愕然,太史阑身后那些不明情况的护卫也愣在那里。

 太史阑这个杀神,什么时候变成活菩萨了?

 “少扯了!”领头人也猜到太史阑在拖延时间,眼神一冷,举刀扑上“杀——”

 “乔雨润,你来‮么什干‬——”太史阑忽然大叫,一指指住后门“你个bitch!”

 所有西局探子大惊,下意识回头,最后一排动作迟缓的,险些被自己的袍子绊倒。

 “杀——”太史阑手一指,却是杀人的命令!

 唰一声人影暴起,却是苏亚,半空中刀光如流星,跨越天际奔腾而下,一刀狠劈那领头人脑袋!

 那人刚回头,便觉身后刀风凛冽,大惊之下来不及回头,倒地一个打滚“咔嚓”一声,苏亚的刀偏了一偏,砍断了他的肩骨!

 苏亚顺势一拔,拔不动,她干脆松手,一个倒纵回到自己队伍,手一伸,身边护卫立即递上一把新刀,她唰唰舞个刀花,向对方对方狞然齿一笑。

 她身后,陈暮早已吓昏了…

 一霎的寂静。

 只有血汩汩的

 西局探子们面巾下的脸都扯扁了。

 多少年只有西局出手暴烈横行无忌,何曾见过人比他们更狠!

 “上!”

 到此时什么言语都是多余,唯杀而已。

 南齐建国以来第一场朝廷机构之间的火拼,西局成立以来第一场有人悍然抗争的硬仗。

 此刻,在太史阑院中。

 刀光和刀光错,风声与风声碰撞,人体与人体狠狠撞上,再狠狠弹开,弹开时带一抹鲜红血滴或者一块碎,漫天里雪光飞,飞的雪光里一抹抹血光如高手泼墨,天为纸,地为砚,血为墨汁,刀剑为笔,画一幅凄杀戮夜景图。

 没有人惨呼,没有人惊叫,都在沉默地拼杀,都将骨子里的血气和悍勇,全部凝练在了一刀刀一式式中,多出一声都是白费力气,砍掉对方一块指甲也是胜利。

 太史阑当然不加入战团,她负手而立,面色冷寂,仔细观战。

 司空昱也不会参战,一直站在她身边,刀光映得他面色变幻,眼神里有无法抹去的震惊。

 作为东堂皇族后代,也在本国早早涉入官场,那些朝争暗斗,尔虞我诈,他自然也见过不少,然而今,依旧被震撼。

 难以想象。

 一个国家内,两个被统治者承认的官方衙门之间,居然也会像江湖草莽一样,以死相拼。

 难以想象,一个刚刚走入官场的新丁,竟然就敢直面朝廷里最森恐怖的机构,恶狠狠一个巴掌回煽过去。

 她能安稳地活下去吗?

 这是他此刻脑海中来来回回闪过的念头…

 “你去。”他还没想清楚这女人哪来的勇气,太史阑已经毫‮气客不‬地在指挥他“你负责看守在墙头上,谁也不要让他漏网,也不要让外头那个人,‮会机有‬再指挥他们撤退。”

 “我‮么什为‬要——”司空昱“听你的”三个字还没说完,太史阑已经又堵住了他的嘴。

 “坐了我的屋顶,抢了我的新鲜空气,伤了我的树叶,骑了我的马,还不肯付出点劳动,我们南齐没这样的男人。”

 司空昱这回脸没青,默默看她一眼,拎着她跳上了墙头。

 太史阑正想这家伙忽然开窍了,忽然听见他道:“那些都不算什么,不过我搂过你的,靠过你的肌肤,牵过你的手,还被你蹭过,想来也是应该做点事回报你的。”

 太史阑“…”原来这些位高权重的男人,没一个好鸟!

 此时人声呼啸,昭府的兵丁也赶到了,不过这些人武功低微,也没有什么好武器,只胜在人多,太史阑命他们散开,包围整座院子,堵住后门,戒严周围所有街道,驱散四周居住的百姓,发现可疑人员全部逮捕,务必要控制事态,还要安定环境,好让她能在自己的宅子里,将西局的这些老鼠困住,按住狠狠揍到死。

 她真正要等的是上府兵,上府兵城内驻地离她的宅子有点远,需要时间。

 西局探子们看见昭府兵丁赶到,却没有加入战团,而是严看死守,眼神也微微变了。

 不加入,只封锁,意味着很可能还有外援。

 一想到此刻还能赶来驰援的,只有上府兵,西局探子们开始不安了。

 外头轿子里乔雨润也已经呆不住了,来来去去的昭府兵丁开始驱赶一切停留在附近的人和车马,她想潜入附近墙头也不能,墙头上坐着司空昱和太史阑。

 不过她依旧没有焦急神色。

 就算今上府兵赶到,但能在上府兵赶来之前杀了太史阑抢了景泰蓝,她就是胜利的,至于善后?西局需要善后吗?

 “此地戒严,行人莫入!”外头士兵在吆喝,要她的车夫出示身份户本。

 “我们走吧。”乔雨润吩咐车夫。

 马车辘辘驶开,却忽然有一溜星火,贴地窜了出来,哧地一亮。

 火花迸,迸的火花里车夫忽然从座位底下出一柄长刀,一刀横卷,将面前三个士兵,全部拦横斩!

 血光与火花,同时迸

 火花迸的这一刻,院子里的鏖战,还在胶着,太史阑这边的全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西局这边虽然不是弱手,但计划没成功,一开始又被苏亚伤了首领夺了锐气,之后太史阑这边帮手赶到,西局探子们连连分神,心思浮动,气势一弱,便难有胜算。

 他们开始向后退,却没有逃走的打算。

 此时乔雨润发出的烟花,忽然蹿上高空,亮若繁花。

 西局探子们齐齐抬头,眼神被七彩的烟花照亮。

 太史阑也被烟花惊动,心中忽然掠过警兆。

 随即她看见排在前面的西局探子们,忽然排得更紧密,而最后一排一直没有动过的探子们,忽然各自掀开袍子,拿出一件什么黑黝黝的东西,迅速组装。

 “咦,什么东西?”司空昱眼神好,看得更清晰,不口诧问。

 太史阑脸色已经微变。

 这东西她认得!

 万万‮到想没‬,西局为了对付她,连这东西都拿了出来!

 神工弩!

 当初邰府,她人生中第一战,一箭杀七人,便是神工弩的功劳!

 乔雨润真舍得下本钱。

 此刻底下的护卫,不是邰世涛精心挑选就是容楚的手下,她不能任他们在神工弩下伤亡。

 “阻止那弓发!”她低喝,同时对赵十三大叫“十三!神工弩!小心!”

 赵十三霍然抬头,身为容楚亲信,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分散,让开!”他立即大叫。

 此时司空昱衣袍一甩,脚尖一抬,墙头上一个铁马,忽然离墙体,飞而出,直奔那人群背后,刚刚组装好神工弩的人们。

 此时赵十三等人也纷纷发出武器,以阻挡神工弩发

 西局探子们围成人墙,三四人拉住神工弩后头的弩机手柄,身子后倾。

 “唰!”

 漫天的劲风呼啸,司空昱的铁马如天际神马,光飙,最先抵达。

 一个西局探子百忙之下用身体来阻挡。

 “唰。”一声,血花飞溅,铁马无声穿入那人背脊,再悍然穿出,铿然一声,撞击在弩机手柄上。

 弩机被撞得微微一歪,弩口向上。

 “嚓”声连响,十箭,以一种眼无法追及,言语也无法描述的速度,而出,那样极致的速度,在人眼的虹膜上只能留下一抹残影,下一瞬,从人们的头顶擦过,唰唰飞上天空,嚓嚓连响声里,院子里七八棵的树,轰然齐断!

 树倒下声势惊人,院子里却一片寂静,半晌,在人们的头顶,腾开一片淡淡的黑雾,悠悠降落,仔细看,却是一霎那被箭风擦掉的众人头顶的发,黑乌乌铺满一地。

 这样的杀器,无论何时出现,都让人凛然震惊至失声。

 而外头已经有人惊叫“神工弩!盗匪怎么会有神工弩!”

 随着叫声,冲进来一大群人,领头的青甲金边,正是上府兵军官的装扮,这人原本满脸不快,想着这新任同知大惊小怪,居然以这样的理由擅自惊动上府兵,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告一状,然而还隔着一个院子,便看见神工弩的特制箭狂而出,这一惊,险些当即晕去。

 昭城内的神工弩只有三架,上府兵营不过一架,还深深锁在特制仓库里,这里却出现了神工弩!

 上府兵此刻赶到,对于神工弩出手却劳而无功的西局探子们来说,是倒骆驼的最后一草,几乎立刻,所有西局探子都四散奔逃。

 神工弩也不要了,这弩本就没完全研制成功,没有箭能承受它的力道,据说天下第一神兵大师练火赤说,造神工弩的箭所需的一种重要材质,非人间所有,天崩地裂,光飞星,或可得见,一星半点,便可以成就神工弩千万,只是这说法太玄乎,众人都不信,目前神工弩的箭,也只能发一次。不过只是这一次,在很多场合都够了——传言里,神工弩只要发出,无人能躲,必定沾血而回。

 太史阑也知道神工弩只能发一次,眼看西局探子奔逃,神工弩被丢弃,上府兵赶来救援,不长长吐出一口气。

 众人也长长吐出一口气。

 就在局势已经完全明朗,所有人都放下心的那一刻。

 墙外的乔雨润,忽然冷笑一声,脸色狠地一脚,踢在身边的一棵树上。

 那棵树在后门巷道的一角,离太史阑还有数丈的距离,太史阑完全背对那棵大树,司空昱则侧面远远对着那树。

 乔雨润脚一踢,那树树梢哗啦啦一动。

 院子里此刻正吵闹,太史阑心中忽有警兆,身子下倾,仔细地看着院中。

 她虽有预知能力,却因为太心悬底下,直觉在底下找。

 司空昱却不关心底下,他只凭感觉,微微侧脸,眼角忽然扫到斜后方那株大树,翠绿的枝叶一阵拂动,光影缭,缭的枝叶间,似乎隐隐透‮么什出‬黑色的东西。

 他眯眼再看,然后——

 他的眼睛忽然睁大。

 “弩——”他忽然发出一声低叫。

 太史阑愕然转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听见“嚓”的一声。

 这一声太熟悉,就在刚才还听见!

 无可逃避的死神召唤之声。

 神工弩只要发,无人能躲——

 声音刚出,已至近前,底下众人刚刚抬头,连箭的影子都没看见——

 太史阑的心刚刚一沉。

 忽然身子被人狠狠一扑,一双铁一般的臂膀,狠狠箍住了她的,将她倒在墙头上,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扑住她的身子瞬间狠狠一震,随即一阵富贵香竹气息,夹杂着浓烈的血腥气,瞬间笼罩了她全身。

 唰唰连响,数道风声猛烈地从她颊侧身侧擦过,带起的剧烈气流波动,令太史阑身子不由自主向后一倾。

 两人相拥着骨碌碌滚下墙头。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天热,咱们就看看书,静静心,攒攒票,砸砸人,躲进凤倾成一统,管它夏与秋冬。  m.iSjxS.cOM
上章 凤倾天阑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