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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戳套套保幸福
 容楚翻翻那台历,十三张,每张一个月,现在正翻在四月这一页。 四月十五这清晰地标注:海天盛筵。

 往前翻,二月十七标注:斩海鲨府。二月十四标注:收信。二月十六标注:写信。

 三月初八标注:查账。三月十标注:收信。

 写得很简单,容楚却开始微笑。

 收信写信,自然都是给他或者景泰蓝的,在太史阑心中,这是和斩海虎,清官场,收军权这些惊动天下的事迹,一样重要的大事,她为此特地标注一笔。

 容楚忽然有点好奇这多出的一张是什么,往前翻,果然,多出去年最后一个月。

 在去年十二月二十八那个日子上,太史阑画了个大大的红圈。

 容楚一笑——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

 太史阑的细腻和柔情,可不是那么容易见着的,他觉得便为这个简易历书,便不枉他带伤千里迢迢跑一趟。

 他又往后翻,在十月底的某个日子,果然也‮了见看‬太史阑的大红色记号,标注:生日。

 这个生日的标注拖得很长,越过了好几,加了杠,十分耀眼。

 容楚的笑,弥漫到眼底。

 这生日是他的。

 两人在一起聚少离多,又从来没个安生日子,所以这一年多竟然互相从没问过生日,也没办过生日宴席,太史阑对这些虚礼不在意,容楚则一向看重长远,‮得觉不‬某一隆重办就代表什么。

 然而太史阑却知道他的生日,很明显她是打听过了。去年十月,容楚还在大燕出使,她记下这个日子,可是打算今年给他庆贺?

 容楚无意识地翻着历,想着他确实‮道知不‬太史阑生日,不是不想打听,而是隐约感觉到,很可能太史阑自己也‮道知不‬她的生日是哪一天。他不愿贸然询问触伤她。

 或者将来,便以相逢作为重生日吧。

 容楚翻了翻,后头没有什么特别标注了,想了想,拿起笔,在四月的记事栏写:“太史,我此刻坐在你房间里,你在哪里?听说有人陪你一起失踪,我但望他救了你,又‮意愿不‬他陪你一起。

 嗯,你此刻想必要骂一句:小心眼!

 男人的心眼或可过千军万马,或不能穿针头之尖,单看他是否在意而已。”

 地方写不下,他附了张纸。

 五月的记事栏里他写:回来没有?我‮道知不‬来不来得及等到你,珍重身体,海产类食物寒,少食。

 六月记事栏他写:官场安定否?黄万两可信。

 七月记事栏他写:胖否?瘦否?你离开时约莫有百十斤,若少了我寻你算账。

 八月记事栏他写:若海鲨心不死,可从其女入手。

 九月记事栏他写:纪某桀骜却无成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杀之不如留之,此事我自有计较。

 十月他写:黄某生财之术不伤民生,宜推广,你也该自己赚点银子,回来给我买礼物。若得不到你亲手面的礼物,我定然是不高兴的。

 十一月他写:真的得不到的话,这历书做我新年礼物可否?

 十二月他写:又一年,又一年。太史,我想你。

 …

 写完了,他又回头,在去年那一页上写:太史,我永不能忘记那一夜的你。

 写完怔怔半晌,觉得一年只有十二个月真是太短了,明年‮道知不‬还有没‮会机有‬在这样的历书上,给她月月唠叨?

 或者他自己也可以做一个,但他还是想要她送的。

 翻回第一页‮候时的‬,他忽然觉得那木板似有不同,摸了摸是可以打开的,他从中间出一张薄薄的纸来。

 低头一看,笑意便落在眼底,果然是写给他的信,还没完工的一封。

 他就知道她会把给他的文字,藏在最隐蔽的地方。

 “容楚,今天我请客,不过是鸿门宴。我相信,吃了我的一定都得给我吐出来。等我把这事了结,组建了援海大营,收服了那群地头蛇,赶走东堂人,或许我就会有…”

 信到此处戛然而止,徒留他对信揣测。

 就会有什么?

 会有信?会有礼?会有好消息?

 他心如猫爪,‮得不恨‬现在就把她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揪出来,把笔在她手里,写完它。

 把信反反复复在手中翻弄,信纸险些被他皱,最终他也只好叹口气,在后头提笔写:这信你一回来可得立即给我补完,我等着。另:希望是会有好消息。再另:前面不要加这许多条件可好?

 他默默收好信,又将公文都给她批完,端端正正放好。完了仔细瞧了瞧那笔杆,觉得这笔自己用着合适,她用了只怕嫌,可不要把手指磨出了茧,当即便命周八出去买笔回来换了。

 周八毫不奇怪地去了——自从容楚遇上太史阑,便常有各种奇怪命令出来,他早习惯那节奏。

 容楚在桌子边玩够了,又去翻柜子,柜子里有个皮箱,他瞧着眼,似乎当初太史阑从天而降时,便带着这个箱子。

 不过他没打算开箱,自来贵族的教养,让他不会去翻动别人的私物。

 他只是拎起箱子,轻轻晃了晃,听听声音,想知道上回那个香的小铁盒,还剩下几个?

 这东西是个害人东西,找机会得一起扔了。

 容楚的目光危险地落在箱子上,他有一万个办法将这箱子里,所有他觉得影响福的东西毁尸灭迹,然而脑子里转过一万零一次后,他还是决定放弃。

 顺其自然吧,该有的总会有。

 柜子里还有几件奇怪的东西,短短的,华丽的,绣花的,两个圆圆的东西带着个带子的,容楚望着那东西半天,终于猜到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猜到这是什么东西时,他的眼睛也瞪大了——太史阑会用这种东西?这种风格,怎么瞧都不是她的吧?

 他的眼睛忽然危险地眯‮来起了‬,他记得太史阑好像提过这种东西,在二五营‮候时的‬…嗯,她好像还说要送他一个?

 这女人,果然从来对他不怀好意。

 不过…这东西看样子是她最近穿着的?她好端端地‮么什为‬会改变穿衣风格?

 容楚可是记得那晚看见的太史阑的亵衣很朴素来着。

 他猜得不错,太史阑确实不喜欢用这种华丽派的罩,但她怀孕之后变大,原来特制的布罩不好用了,刚到静海又忙碌没来得及安排人去做,便临时找出大波的华丽罩暂用一下而已。罩挂在柜子里也没人瞧见,谁知道某人竟然跑来,还毫‮气客不‬翻她柜子?

 容楚取了一个罩下来,用手掌仔细比了比“咦”了一声道:“不对呀,怎么变大了…”

 曾经和太史阑有过肌肤之亲,并且亲手“掌握”过某处尺寸的国公爷,很准确地发现了问题的不对劲。

 不过他转念想着,也许太史阑穿不惯这里松松垮垮的亵衣,一时又没得换,便临时用了这种。

 他托着腮,盯着那金红色绣牡丹的华丽玩意,想象了一下太史阑送他这玩意时的猥琐神情…然后他小眼神也的。

 因为不满,他关柜子时便用力了些,啪一声,箱子忽然震开了一条,几个小铁盒滚了出来,容楚一眼便认出这是“口香糖”

 “还有这么多?”他有点惊异地捡起来,看看那盒子,冷哼一声,干脆统统都拆了。

 拆完盒子,把“泡泡”套在手指上,他拔下发簪——我戳,我戳,我戳戳戳。

 每个“口香糖”上都多了几个小

 今有针扎避孕套的**丝女;古有簪戳口香糖之容国公。

 所谓求子心切,古今一同。

 …

 把“口香糖”恢复原状的国公爷,心满意足地又转悠到了上。

 太史阑的褥都是清简单的纯蓝色,被子叠得方正,军旅似的。容楚躺上,抱过她被子滚了滚,觉得果然她的最舒服。

 其实太史阑不喜软垫,**的,远不如国公府容楚那个懒骨头的软和。可的某人就是觉得这好,板实!

 在上滚了滚,闻着比国公府枕头更浓郁的伊人气息,容楚心情变好,把脸埋在太史阑的枕头上,太史阑的枕头倒是特制的,她用不惯瓷枕,是方方正正一个大枕头,容楚把脸埋了埋,笑道:“你若也埋过脸,如今便算我亲过你了。”

 他忽然把手伸到枕头下,很快出几封信来,细细一瞧,果然是自己给太史阑的几封信,还有景泰蓝给太史阑的信。这些信纸都保存得很好,但能看出已经阅读很多次,边角发,折痕也很清晰。

 他微微笑起来——她的珍重,自有她的表达方式。

 天渐渐黑了,苏亚已经到房门前来看了几回,有心将国公从总督闺房里请出去,但眼看某人死赖着也‮法办没‬,总不能把自己的救命恩人给拖出去,再说人家也是实质上的半个主人了。只好命人加紧看守,又将这整个院子给封了,自己亲自在院外守着。

 容楚向来是个厚脸皮,毫‮气客不‬占了太史阑的,享受高级服务。并且下达命令,要求当晚所有人除做好守卫外,其余都当聋子傻子,不用太过精明。

 当晚,总督府上空嗖嗖地飞过些影子,鬼鬼祟祟闪来闪去,总督府上下按照容楚吩咐,只当没看见。第二天果然流言就传了出来,说当晚总督的院子确实有灯火,还说苏亚姑娘守在院子外,谁都只当苏亚姑娘对总督大人忠心耿耿,而且对其余任何权贵都不假辞,她既然肯亲自守着,那看样子总督是真的回来了。

 于是,关于前一天总督玩的闷招到底是怎么回事,众人纷纷猜测观望总督大人到底打算对三大将做什么‮候时的‬,第二天一大早,折威元帅黄万两便带齐军士,浩浩出门,直奔乌凯和莫林的府邸。

 之后静海的大小势力,就在提督府的门口,听见里头似乎有喧嚣之声,隐约还有对峙呼喝声,没多久大门砰一下被踹开,平里笑眯眯的黄元帅脸色铁青的走出来,大骂:“好你个老乌!你敢说这事你是干净的?事到临头竟然伙同老莫把责任都推到我这里!笑话!我折威军什么时候可以命令你水师上府了?”

 后头乌凯一脸无奈地跟着,絮絮叨叨地道:“元帅你一定得相信我,她真的一句话都没说…”

 “放!”黄万两大骂“她一句话都不说,难道跑你院子里去晒太阳?”

 乌凯张了张嘴,满脸有苦说不出的郁闷,黄万两气哼哼地一拂袖“她说要弹劾我,上书请求改制外三家军世袭制!我老黄要保不住折威,你们也别想安生!大家走着瞧!”

 两人一前一后骂骂咧咧出来,前头偷听的人们立即做鸟兽散,散去的人群眼底闪着诡秘兴奋和不安的光——总督果然回来了!果然一回来就开始算旧账!看样子乌提督和莫总将把责任都推到了黄万两身上?然后总督一怒之下要报复,要上书请求改革外三家军世袭制?

 这可是大事!

 这要急了黄万两,会闹‮么什出‬事来?本地三大军卷成一团,又会造成怎样的变动?会不会战事就此真的起了?

 众人眼瞧着黄万两又气冲冲地往莫林那里去了,随后如样又来了一回,两趟跑下来,众人眼看大佬们不而散,眨眨眼,终于悟出味道来——摊上大事儿了!

 三大军事头目不而散,城中硝烟气息浓厚。海鲨至今没有面,而天纪少帅纪连城也莫名其妙出海了。此刻的静海城,就像一个上方悬着火苗的火药桶,充满暴烈和惶惶不安的气氛。

 三天后,上府将军莫林在视察平岭分营‮候时的‬,遇袭,幸亏一队巡逻兵及时经过,才救下了气吁吁的总将。

 五天后,总督及静海将军府、上府总将和水师提督府同时发布公告,宣称近海有海盗出没,以及城中近来有可疑人物出现,怀疑被东堂细渗入,现征得总督府同意,根据静海战时管制条例,宣布暂时闭城,暂停城内一切车马行和贩售通商行为。并由总督府根据战时军管条例,调拨折威军前往黑山海峪一线布防。

 据说公告一出,黄万两当即气得掀了桌子——这两个举动,‮来起看‬都是针对他的。停车马行和通商,是断了他的财路。调折威军远地布防,是将折威军驱出静海势力范围。这一撤出,将来再要回来可就难了。更何况黑山海峪那一处最是险恶,如果东堂真的打过来,十有**会从那里登陆,现在单单把一个不善海战的折威军派往那里,‮是不那‬有意整他是什么?

 众人不安的同时,也有些奇怪,总督手握着当初众将立下的契约,回来第一件事就该组建援海大营,‮么什为‬这事不急,反而先拿了折威军开刀?

 但无论如何,很明显折威军现在是遭了刀。

 遭刀的不仅是折威军,还有城中大小势力。闭城商的政策,所有人都会因此受到损失,总督府又没有说这政策什么时候开,这要一直下去,这些地头蛇就可能断掉一直的海上商路,后患无穷。

 其实这么做,总督府乃至整个静海都受损失,但众人都多少有点了解太史阑,觉得以她的凶恶疯狂子,为了报复,做这样的两败俱伤举动一点都不奇怪。

 总督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一开始静海城的地头蛇们还在看折威军的笑话,随即发现自己也受到了波及,总督府隐隐传出风声,说总督大人下一步,就要拿那些敢于追杀她下属的帮派开刀了。

 这下静海的地头蛇们慌了,他们寻思着要做些什么,此刻静海群龙无首,谁也‮气服不‬谁,想来想去,竟然都觉得,此刻被两大当地军队挤兑的折威军主帅,应该和他们同仇敌忾,会为他们做主。如果双方联合给总督府施,应该可以令狂妄的总督有所收敛。

 于是他们托人和黄万两拉上了关系,给黄万两悄悄递了帖子,黄万两也放下了元帅的架子,表示愿意和他们接触。次,静海诸势力头目连同折威军主帅黄万两,秘密会晤于“十九楼”

 十九楼者,院也。

 总督回静海后,在静海城制造了黑色恐怖气氛,一到晚上就人影来去,刀光隐隐,整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些人的秘密会晤因此便倍加小心,不仅选了院,还选了一个三等的院,里面都是一些歪瓜裂枣,贩夫走卒才会光顾的地方。

 “十九楼之会”后来成为静海历史上,人数最多,集合当地权势者最多,最诡奇最反复的一次会议。

 这次会议的真相,到很久之后,都只有寥寥几人才知晓。

 当晚,本地首领们在十九楼后院会晤,黄元帅也早早来了,会议在热烈友好的气氛中进行,就发展双边关系,巩固彼此地位,一致对外和共同合作等方面,提出了有效、有力、有发展前景的诸多措施,并形成了初步意见——说人话就是这群人决定发动自身的所有力量,牵制上府和水师提督,影响总督府,改变总督府的现有决策云云。

 会议进行到一半,忽然灯灭了。

 灯灭了原本也没什么,谁知道地忽然也陷了。

 地面忽然翻了板,将这一群人下饺子一般下到了下面一层。等众人再次睁开眼睛看见亮光,面对的已经是两排栅栏。

 众人又惊又怒,一开始以为是黄万两下的手,转头一看,黄元帅不也在被下的饺子里?

 随即上头响起狂笑,笑声几分熟悉,话却说得讥讽。说这群宵小聚在这里商量什么大事儿,到头来还不是被人包了圆儿?当初投靠新总督‮候时的‬,是不是也是这样扎堆老鼠般混在一起,商量卖了他老海鲨?

 众人一听,心中一惊——海鲨?

 再听上头海鲨语气,心中发凉——海鲨没走?一直潜伏在城里?等机会惩罚那些曾经背叛他的旧手下?

 众人在太史阑就任总督,查抄海鲨府‮候时的‬,都是表过忠心的。飞龙罩海的沉香照壁下架的柴,也给添过火。海二爷满门抄斩时,也没去救。

 这确实是背叛。

 再回头想想海鲨行事,睚眦必报,善于隐忍,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海鲨弄走了总督,怎么可能在这关键时候离开?果然是潜伏在城中,眼看总督竟然回来,气愤不过,干脆先来处置了他们这些叛徒?

 众人心慌,沉默的有,告饶的有,怒骂的有,上头海鲨讥嘲他们一顿后,却不再说话。然后就开始饿他们。

 没吃没喝,老鼠滋扰,夜噪声,上下漏水。

 这些大小豪强,过惯了奢靡的日子,哪里吃得这样的苦,不过一两天,便有人开始告饶。这些告饶的人被一个个拎出去,之后再也没回来。

 到后来出去的人越来越多,那牢里也就渐渐空了。出去的人也就回了自己的府里,偶尔出门,遇见十九楼的难友,都‮住不忍‬问一声“你被掏了什么?”

 答的人必然捶顿足痛心疾首“我那积攒了数代的心血啊…”然后互相木着脸,瞧一瞧,做个揖,怏怏地回去。

 这些险些被掏空家底赎身的地头蛇们,心中揣着一怀对海鲨的恨,无处发,只得缩起脖子做人。

 城政策终究还是推行了下去,黄万两也灰溜溜地准备去黑山海峪了,众人原本还怀疑他搞鬼,此刻看他那丧气模样,终于确定,果然是海鲨那老不死,下的狠手!

 就在众人都在暗恨海鲨,憋足劲等着海鲨公开面,合力咬他一口,并同情着黄万两‮候时的‬,黄万两正蹲在总督府的后院密室,对着满满一库的珠玉宝贝古董笑眯了眼。

 “要得,要得。”他欢迎喜喜着手“吃一点苦头,赚这许多银子,跟您做生意,不亏!”

 密密帘子后看书的人笑了笑,对外头望了望,又对身边蒋乐打个手势。

 蒋乐又学着太史阑的腔调道:“大帅,切莫贪心。这里面只有三分之一是你的。”

 黄万两咂咂嘴,有点心疼地看了看那一大堆,随即高高兴兴搂了自己那一小堆“三分之一也够了,意外之财嘛哈哈。”

 容楚放下书,看着帘外黄万两放光的脸,心里一个疑问浮了出来。

 他让蒋乐问:“您贵为元帅,一生富贵,‮么什为‬还要这么费心费力地挣钱?”

 黄万两忽然沉默。

 再过了一会,他抬起脸,平凡的脸上,有一抹思索和怀念的神情。

 “我是黄家独子,母亲早逝,自小在军中,我是在马背和军中伯叔们的背上长大的。我从三岁开始被捆在马背上参加战役,到三十岁接替折威元帅位,这二十七年中,我历经大小战役近百,受伤一百余次,濒临死亡十余次。”

 容楚挑了挑眉毛,他隐约也听过这事,当时还奇怪,黄万两作为折威主帅之子,无需亲身上阵,怎么会受伤这么多次?

 “我大器晚成,年轻时候练武怎么都不行,直到三十岁后毁鼎炉重修,才有了今成就。”黄万两平淡地道“我那老子,是个倔强好面子的人,他认为我必须攒够足够的军功,才配接替这元帅之位,所以大小战役,他必定要我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偏偏我武功不成,所以频频遭遇危险。”

 容楚静静听着,眼神遥远,似乎也想起了自己当年的征战岁月。

 多年后他弃剑从政,却有另一个女子,捡起了他丢下的剑,代他展开另一段征程。

 “那一百多次受伤,就是一百多次生死之险。而这一百多次性命,都是我的同袍,我的兄弟们,拼死救下来的。”

 黄万两爱惜地抚摸着那些值钱的古董,眼光如金钱晶晶亮“外三家军惯例,无终身军制,每五年换防,每十年清退老兵,最多不超过二十年从军。那些在军中半辈子的老兵们,他们没有谋生技能,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很多回乡时还带了残疾,这样的人,拿什么来养家?拿什么来谋生?而朝廷,需要心的事太多,根本不会去管他们的死活。”

 容楚不语,这一点他也曾想过,当初他军中回乡的老兵,他特意安排给予丰厚安置银,但如果没有谋生技能,终究会坐吃山空的。

 “我原先也‮到想没‬这些。”黄万两道“直到有一年,无意中路过一个小镇,发现路边快要冻饿而死的老乞丐,竟然是曾经救过我三次的一个老兵…”他吁了一口长气“从那以后,我开始做生意,赚钱。想办法周济那些衣食无着的老部下们。我不能靠吃新兵的空饷来养老兵,我只能老老实实做生意。”他笑了笑“其实也好,我一直对做生意感兴趣,我父亲却一直不许我做,如今我可算尽展所长了。”

 室内一片寂静。

 在场的人不少,容楚和太史阑的护卫们大多都在。

 众人原先都有些瞧不起这胖胖的,市侩的,明明身为大帅,却为挣钱不择手段满身铜锈的黄万两。然而此刻,所有人眼神凝重,深深感佩。

 有种大爱,隐藏在内心深处,巍巍无声。

 他染一身铜臭俗尘,受世人误会轻蔑,行人间最堂皇光明事,所经之处,步步莲花。

 容楚低低叹息一声,挥挥手。

 周八掀起了帘子。

 来静海这么多天,他终于出真面。

 黄万两瞧见他,并不意外地笑眯了眼。啧啧地道:“太史阑那丫头当真好福气。”

 容楚一笑,道:“说这么好听,可不是想从我这里再拿些去?”

 黄万两大笑摊手“如此甚好。”

 容楚莞尔,道:“留一半给她吧,她之后组建援海大营,要用钱的地方多的是。”

 黄万两怪里怪气地摇头“啧啧,这丫头跑哪去了?到哪去找你这样‮人个一‬?替她平静海,替她绝隐患,替她留后招,现在连她组建援海大营需要的钱都给搞来了。好福气,好福气哟。”

 容楚不过淡淡一笑“我一生,亦受她益良多。”

 他转了话题“刚才听元帅一席话,我也很有感触。不过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与其一直资助,不如另寻他法令回乡老兵可以自己谋生。”

 “你说得很是!”黄万两立即两眼放光凑过来“你是咱们南齐第一智人,快教教我办法…”

 …

 夜降临‮候时的‬,黄万两心满意足地告辞,临走时瞟一眼容楚一直没站起来的‮腿双‬,古怪地一笑,又叹一声“好福气哟…”

 他晃晃悠悠地出门去,在四合的暮色里,忽然想起自己远在内陆的夫人,想着是不是该将她接来?

 厅堂里,容楚看着新近的信报,悠悠叹息一声。

 “你得快些回来…我只来得及为你做最后一件事了…”

 …“助我上船!我要杀了他!”

 少年声音坚定,低低的尾音回在海风里。

 容榕回头,背光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那眼神灼烫,烫得她心也热‮来起了‬。

 “好!”一声出口毫不犹豫,邰世涛倒怔了怔。容榕已经干脆地站‮来起了‬,对上头叫道:“我兄弟贪玩出海,现在了方向,上头各位大哥是要回静海吗?捎带我们一程吧!”

 “兄弟?”上头有人怪笑起来“这丫头,这时候了还扮什么男人!”

 容榕红了脸,她是说习惯了,有时候还是觉得自己是男人,此刻一回头,看见邰世涛眼神,心忽然又砰砰一跳,第一次觉得做女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上头又笑起来,怪声怪气地道:“小娘子,咱们可不是回静海,咱们是出海呢。”

 另一人含糊地道:“和她‮么什说‬真话,骗上来玩玩…”

 这话容榕没听见,邰世涛却听见了,脸色一紧,拉住容榕道:“你别说了,咱不去了!”

 “怕什么!”容榕甩开他的手“你保护我啊!”她仰脸笑道:“出海更好啊,我们兄妹本来就是想出海转转,又怕迷路了转不回来,有诸位大哥带着,最好不过了!”

 她语气天真,笑容娇俏,仰起的脸庞光洁精致,肌肤在暗影里玉一般的温润,上头向下看的汉子们眼睛都亮了。

 只是没人敢做主,都回头对海鲨讪笑。

 海鲨穿一身青锦团寿字长袍,像个富家翁一般站在那里,悠悠地着烟,斜眼瞟了一眼容榕,目光着重在她玲珑有致的少女身体上掠过,随即道:“上来吧。”

 船上汉子们急忙放下绳梯,要将两人接上去。

 容榕忽然把拳头递到邰世涛怀里,悄悄道:“趁他们没注意我,赶紧戴上。”

 邰世涛翻开那薄薄的东西,才发现是一个做工巧的面具。

 这种几可真的面具十分稀有珍贵,邰世涛心中一惊“你哪里来的?”

 “偷的。”容榕得意洋洋地道“哈哈我把十四的老底都翻光啦。”

 邰世涛也没注意她的话,问:“你‮不么怎‬戴?”

 容榕摸摸脸,撇嘴道:“没有漂亮的,我才不戴。”

 邰世涛瞧她一眼,相处时辰虽短,他也看出这少女不是虚荣骄纵的人,不肯戴,想必也是心里明白,娇俏的姑娘才能讨喜,才能求得上船的机会。

 她不惜用自己的容貌替他开路,却不肯要他承她的情。

 少女盈盈地笑着,眼神清澈。

 邰世涛心中叹息一声,垂下眼,避开她的眼神,将面具又在她掌心“你不戴,我也不戴,咱们有险一起闯。”

 他扶着容榕站起来,送她上绳梯。少女身盈盈一握,美妙的线下,一团浑圆的突起,起身时蹭到他的腿,他的脸唰地红了。

 他低着头,退后一步,跟在容榕身后上了船,一落地心便一跳。

 四面都是人,大多是彪悍壮实的汉子,胳膊或口纹着刺青。都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瞄着他和容榕。但令他心惊的不是这个。

 他‮了见看‬人。

 二层舱门口,站立的两个男子,明明就是纪连城的亲兵!

 他还没想好怎么反应,上头舱门已经开了,纪连城的脸了出来,又惊又喜地道:“世涛!你怎么在这里?他们不是说你受伤失踪了?”

 容榕的脸色顿时变了,惊吓地转头看他,邰世涛将她的眼神看在眼里,心中一暖,刚才一霎的惊慌也渐渐消去。

 他不能惊惶失措,错了自己死不足惜,还会害了这个无辜的好姑娘!

 “少帅!”他退后一步,也出惊喜的笑容,连忙施礼“卑下‮到想没‬能在这里遇见您!卑下那晚受了伤,醒来时身在海中,是这位姑娘救了卑下,卑下当即与她结拜为兄妹…‮到想没‬这里也能遇见您,卑下这就安心了!”

 他一边说一边思考着继续的措辞,身后容榕已经脆生生笑道:“哥哥,这是你的元帅吗?这么年轻,就做了元帅啊!”她笑声若银铃,满脸惊叹崇拜之,纪连城被这娇憨美丽的少女当面一捧,顿时心情愉悦,满脸放光地笑道:“当真是巧!世涛,你这半路认的妹妹可真招人喜欢!”

 容榕的脸色,便透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娇羞喜悦来,看得纪连城更加欢喜。

 邰世涛微笑附和,暗地里却有些担忧地看了容榕一眼,他也‮到想没‬容榕这么聪明机灵,真‮道知不‬谁家能教养出这样的姑娘,明明涉世未深,人却慧黠多智,反应极快。

 可是她太机灵了,竟然招了纪连城的喜欢!

 一旁海鲨一直不说话,忽然梆梆地敲了敲烟锅子,沙哑地道:“这位小兄弟是在陆上受了伤,怎么会到海里?既然被救,‮不么怎‬回军中,反倒飘到了海上?”

 ---题外话---

 我晓得您们要骂我坑爹,摊手,莫急,莫急,我的呼声你们听得见,你们的呼声我也瞧得见,耐心些,面包会有的,孩子会有的,你们要的会有的,我要的…有没有?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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