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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没有困难就要制造困难
 清平街路口是一座桥,桥下是一道清浅的溪,约摸两尺深,水中有柔软的水草,百姓们浣衣濯菜也常用到这河中水源,这条河同时也是暴雨时节洪的重要水道。

 此刻,那些柔软的水草已经被连掘到两侧的堤岸上去了,一坨坨的瘀泥把这些柔软的水草在身下,偶尔还能出一线翠绿。原本清澈的河水被搅成了泥汤,几十个役夫穿着兜裆站在河中,奋力地挖掘着一滩滩瘀泥。

 清平街上第一家是药店,因为清瘀掘河,桥头已少有行人走动,祝掌柜的无所事事,便走出来和督理工程的苏循天闲聊起来。祝掌柜对苏循天道:“苏头儿,这河道你们打算清理到什么程度啊?”

 苏循天道:“这条河是洪的主要河道。据工科说,这条河原本面阔四丈,底阔两丈,深七尺,你看现在都瘀成什么样了,连两尺都不到啊,我们打算把这条涧河修复原貌。”

 祝掌柜的喜形于,道:“那感情好,只是…不知清理这一段河道需要多长时间,你也看到了,清瘀已经影响了我家的生意,要是耽搁太长日子,那我老祝可要喝西北风了。”

 苏循天道:“祝掌柜的放心,不用多久的,你没看到我们先从这路口开始清理吗,为得就是尽快清出这块地方,免得影响百姓进入。少则三,多则五,这一块儿就能清理好了。”

 祝掌柜的听说要耽搁三五时光,虽然不太情愿,不过三五功夫倒也耽搁得起,便陪笑道:“那就辛苦苏头儿啦,您费心照看着,越快完工越好。啊,阳光越来越足了,苏头儿到舍下喝杯茶可好?”

 清平街的另一侧路口是一条暗渠。这条暗渠同样具有洪作用。但日常则是各种生活用水的排口。河道砌好后上边盖上石板,石板上又覆了土,变成了一条普通的街道。

 数百年下来,很多生活在这街道两旁的人甚至‮道知不‬他们脚下有一条不断淌的暗渠。但是此刻地面已经刨开,盖在暗河上面的石板已经重见天,暗河堵非常严重,潺潺细还能通过,水稍大一点必然瘀,已经起不到洪作用。

 这暗渠一揭开,登时臭味熏天。行人至此大多掩鼻匆匆而过,道路两旁多是酒馆茶肆,原本都很红火,这一来生意一落千丈,不要说没有客人登门,就连店主和伙计端起饭碗,在那充溢口鼻的臭气中都无法下咽。

 饭馆掌柜的们一个个叫苦连天,忙不迭出去打听,得知那位姓的大汉就是这一路段的监工。赶紧上前向他诉苦:“头儿,这样子可不行啊,您怎么一下子就把整条街都揭了盖儿啦,我们的生意没法做啊。”

 问智把牛眼一瞪。喝道:“‮么什干‬‮么什干‬‮么什干‬?还反了你们啦,这是知府大老爷的恩典,是造福乡里,是惠泽百姓。你们懂不懂,你们还敢跟知府老爷唱反调不成?”

 众掌柜的低声下气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知府老爷要清理河道。我们自然感激。我们只是想知道,清理这条河道究竟要多长时间啊,我们还要做生意呢,实在耽搁不起呀。”

 问智道:“急什么急,宋朝时候造的这条暗河,用了五百年才清理一次,我打算造一条一千年后都还能用的洪渠,让千年以后的人都记着我们知府老爷的恩典,这要是偷工减料,被知府大老爷查出来,‮候时到‬是你担待还是俺担待,心急可吃不了热饽饽。”

 造一条能连续用上一千年的暗渠?众掌柜暗叫一声苦也,马上就有那心眼灵活的生意人摸出一摞大钱儿往问智手里,陪笑说道:“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头儿和众兄弟们辛苦,拿去吃杯茶。我等别无所求,只希望头儿能尽快把这段路修好,我等感激不尽。”

 众掌柜的一见他这般举动,回过味儿来,马上纷纷向袖中、怀中、荷包中摸去,问智大叫起来:“‮么什干‬‮么什干‬‮么什干‬?都赶紧把钱给我收回去,‮然不要‬俺就办你们一个贿赂差官之罪,嘿嘿,俺老的大可是早就饥渴难耐了…”

 这时候,一个皂隶跑过来,推开众掌柜挤到问智身边低低耳语了几句,问智立即振臂高呼道:“小的们,收工喽!”

 “嘎?”众掌柜的齐齐一惊,方才意图贿赂问智的那位生意人结结巴巴地问道:“头儿,这离晌午还早着呢,怎么就收工了?”

 问智把眼睛一瞪,喝道:“知府老爷有令,叫俺们先去西城,给他的本家亲戚们修洪渠,怎么着,你不服吗?不服跟知府老爷说理去。”

 那些饭店掌柜们哭丧着脸问道:“头儿,你这就走了,那这儿怎么办?”

 问智道:“等我们修完西城再说,开拔,去西城!”

 问智命人在清理了一半的工程区域上官府的工幌旗子,便领着一帮光着脊梁、挽着腿的役夫呼呼啦啦地离去,只留给清平街众掌柜的一个臭气熏天的烂摊子。

 同样的场面,在三街六巷最繁华处,不约而同地上演着…

 傍晚时分,花家娘子正在院子里筛着陈米,眼角余光忽地瞥见忽然隔壁院里来了一位客人,衣着光鲜,员外打扮,手里提着两匣礼物,敲开房门同江家娘子对答几句,便被引进屋去。

 花家娘子赶紧把簸箕往石辗子上一放,一扭股进了屋,神神秘秘地道:“当家的,刚刚我瞧见有个员外进了江经历家,还提了一份礼物。”

 花经历今天跑了一天各处工地,统筹安排,调度人员,久不活动的身子,一时有些吃不消,现在只觉要散架似的。正懒洋洋地躺在那儿歇气呢,听婆娘这么一说,无所谓地道:“你管人家的事做什么。”

 “话!”花娘子在他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斥责道:“他是经历,你也是经历,怎么有人提着厚礼眼巴巴地上门求他,就没人上门给你送好处?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花娘子越说越上火,眼见丈夫躺在那儿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便拧着他的耳朵把他提‮来起了‬:“你装死是不是,听见我说话没有?”

 “嗳嗳嗳。你轻点,轻点儿…”花大郎苦着脸坐起来,这时就听门口有人唤道:“请问花经历在家吗?”

 花娘子松开丈夫耳朵,走过去拉开房门,就见外面站着一位身穿铜钱纹锦缎袍子的清瞿老者,花娘子瞧这老者有点眼,仔细一想,登时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这不是清街上“舒氏头面店”的东家么?

 头面店卖的是发饰、耳饰、颈饰、臂饰、手饰、簪钗、镜梳。这些东西有贵有,几文钱也是它,几千两也是它,用料不同。价格便有天壤之别。“舒氏头面店”作为清街上最大的头面店,卖的当然都是贵重之物。

 握说,要论宝物之奇之贵,只有同在清街上的“大亨杂货铺”胜舒家三分。不过那“大亨杂货铺”只卖珍罕之物,不分门类,是以谓之杂货。这就不是花家娘子这等妇人喜欢游逛的地方了。

 花娘子常去舒氏头面店,望着那些目的珍贵头面留连不舍,可惜囊中羞涩,去了也只能过过眼瘾,她是买不起的,因此这舒店主对她便也冷淡的很。可是此刻,这位舒店主却提着礼匣,满面堆笑。

 花家娘子作梦似的看着舒东主,舒东主向她欠身一笑,客气地问道:“这位娘子应该就是花夫人了吧?老朽清街舒氏头面店店主,不知尊夫花大人可在家么?”

 花娘子如梦初配,期期艾艾地道:“啊!他…他在,舒员外请进!”

 花娘子把舒店主让进屋,这时花经历已经从里屋出来,舒店主赶紧上前见礼,花经历毕竟是官,虽然穷了点儿,便不似乃一般失措,泰然让客道:“蜗居简陋了些,让舒员外见笑了,快请坐。”

 花娘子给丈夫和舒员外斟了杯茶,依旧去院子里站着,不住偷偷往屋里瞧,就见那平不可一世的舒员外时而陪笑,时而拱手,态度非常谦卑。而平时任她打骂连嘴都不敢还上一句的丈夫却是端坐如山,捋须颔首,神态淡定,花娘子心头不免有种异样的感觉。

 待那舒员外告辞离开,花娘子赶紧回屋问道:“当家的,舒员外找你有什么事?”

 花经历淡淡地道:“也没甚么,只是请托了我一点事情。”说着顺手把那礼匣递给她,依旧淡淡地道:“这是舒员外送的,你收着吧。”说着回到里屋,依旧躺下。

 花娘子急急打开礼匣,就见匣中有整整一套的头面首饰,精致的耳环、闪闪发光的项链、颤颤巍巍的步摇,花娘子的心立即卟嗵卟嗵地跳‮来起了‬。

 花娘子眉开眼笑地收好首饰,正要跑回屋去告诉丈夫人家送了些什么,就听门外又有人问话,开门一开,依旧是一个员外打扮的人,后边还跟着一个小厮,挑了两篮绸段。

 这一遭花经历堂屋会客,花娘子便避到了里屋去,隔着门帘儿倾听,听那员外似是在央求丈夫帮什么忙儿,什么生意耽搁不起一类的话,好话说尽,丈夫才答应替他想想办法,那员外便千恩万谢地去了。

 花经历一掀门帘见了里屋,又把两篮子丝绸递给娘子,花娘子两眼放光地道:“天啦,上好的湖州丝绸。”

 花经历依旧一脸的平静,今天“淡淡的”成了他最常挂在脸上的神色,花经历淡淡地一瞥,淡淡地道:“不就是几匹绸缎嘛,收起来就是了,大惊小怪没见识的样儿,惹人笑话。我忙了一天,实在乏了,先歇歇,你快去准备晚膳吧。”

 花经历说着,淡淡地往榻上一倒,花娘子听他如此言语,先是柳眉一竖,可是看看大字型躺在榻上的丈夫,忽地没了发作的勇气。

 花经历闭着眼睛正在假寐,一双手忽然搭在了肩上,张眼一看,就见花娘子仿佛新嫁娘一般晕着双颊,柔情款款地道:“相公身子乏了,人家给你捏捏。”

 花经历闭着双眼强作镇定,脸上依旧淡淡如初,可心里头却如同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激动得实在无以复加:“李师爷没说错,跟了这叶大人,果然是吃香的喝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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