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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二章
 孙大人一辈子钻研农田水利,并无什么位极人臣的远大志向,却没料娶了个愚蠢而又贪婪的嫡,生了个野心的嫡子,更有一个为图富贵偏要往宫里钻的妹妹。孙家五代清名就这样毁于一旦,偏他还无力回天,只能将错就错的走下去。

 往常上朝孙大人只是站在群臣中听训便罢,心绪十分平静,今却连握笏板的手都在发抖,官帽边沿渗出许多冷汗,顺着鬓发和耳垂往下滴落。他不敢擦拭,只能略微挪步隐在工部尚书身后,抬眸时与款款前行的四皇子对视了一眼,被他瞳仁中燃烧的炽烈野望镇在当场。

 “孙大人可是身体不适?”四皇子回眸而笑,一如传言那般风度翩翩,仁和宽厚。

 “谢四皇子关心,微臣略有些受凉,并无大碍。”孙大人低垂着头,再不敢直视对方。

 “天气严寒,出门可得多穿几件衣服才是。”四皇子略微关怀几句便往前堂去了,那是诸位皇子才能站立的地方。

 五皇子和六皇子也相继到来,看见对方时虽然面上含笑,眼里却划过无数刀光剑影。朝臣中有人目不斜视,有人心在不在焉,还有人心绪狂,蠢蠢动。总之今的朝堂还是一如往昔般暗涌动,似有一股风雨来的不祥气味在空中弥漫。

 成康帝的到来使本就凝滞的气氛更为沉重,他面无表情的开口“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五皇子和六皇子还不肯罢休,再次煽动朝臣奏请废太子,只不过他们争斗了好几月,太子却还稳稳坐在储君之位上,此时也有些着急,竟说出太子罪无可赦理应当诛,两位小皇孙也该贬为庶人的话。

 “诛杀太子?”成康帝一字一句重复朝臣的奏请,面上表情晦暗莫名。

 孙大人只觉得本就寒的空气已凝成了一粒粒霜雪,入鼻孔竟带来一股钻心的疼痛。他抬眸冲四皇子看去,却只看见他得笔直的背影和拢在袖中紧握成拳的手。

 他收回视线,将本就垂的很低的脑袋又往下埋了埋,耳边隐约听见士兵踏步而行刀兵相撞的声响,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成康帝坐在上位久不发话,只用一种陌生的,令人骨悚然的目光打量着已然成年当政的几个儿子。还在慷慨陈词的五皇子六皇子逐渐消音,呐呐不敢言。成康帝忽然勾而笑,慢悠悠的转头朝四皇子看去,见他不卑不亢,淡然伫立,角的笑意更深,眼中的冷意却越发慑人。

 四皇子紧握成拳的手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正缓缓抬起,却见一名侍卫疾步跑进大殿,边跑边喊“启禀皇上,西疆大捷,得胜将士们已班师回朝正在城门口等候,敢问皇上何时才能进城?”

 “好,终于回来了!”成康帝收回目光朗声大笑,震袖道“暂且罢朝,爱卿们随朕到宫门口接大汉的功臣!”若非病体违和,他本该率领群臣去城门口接。

 “得胜?班师回朝?西疆不是战败求和了吗?怎么又大捷了?”朝臣们议论纷纷。月前就有战报传来,言及汉军惨败连失两城,西夷人已向大汉发出议和的讯息。当时废太子的风波闹得沸沸扬扬,朝臣们主张求和的居多,皇上也派遣了理藩院的主事前往西疆商讨合约。

 怎么只几个月就得胜了?且几十万大军开拔回京,沿途竟无半点消息,这是有人刻意封锁了京中众人的耳目啊。放眼整个大汉,谁有这种通天彻地的掌控力?谁又能将满朝文武包括诸位皇子耍弄于股掌之间?而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朝臣们纷纷抬头朝皇位上的成康帝看去,有的目惊骇,有的欣鼓舞,还有的已是满脸的绝望。

 成康帝将众人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内,这才踏上御撵往宫门口去了。众臣鱼贯跟上,有几个因为腿软摔了一跤,好半天爬不起来。

 孙大人面如死灰,心如槁木,反的看向四皇子,却见他还是那般老成持重,镇定自若,就仿佛大军还朝本在他预料之中。

 几十万大军就在京郊守候,宫,什么宫?只怕上一刻刚成事,下一刻皇城就会被血气尚未褪尽的大军踏平。皇上如此安排是巧合吗?俨然不是!他其实什么都看在眼里,不过引而不发罢了。

 要么蛰伏等待,要么一击毙命,这向来是皇上的行事风格。方才还在朝堂上吵得沸沸扬扬的朝臣们此刻就像锯了嘴的葫芦,一声都不敢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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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品言骑着马,立在巍峨的城门口,在他的身后是黑的看不见边际的将士,‮人个每‬都带着沉肃的表情,手里紧握着寒光烁烁的剑戟,那种战场上拼杀染血而造就的杀戮之气令守城衙役简直无法呼吸。

 他们白着脸,频频踮起脚尖朝皇城的方向探看,只希望传旨的太监赶紧过来。尤其站在虞品言马下的官吏,大冷的天竟似被浇了一瓢水,冷汗顺着发梢不停滴落。

 几经征战,虞都统身上的杀意越发重了,眼眸黑漆漆的毫无一点人类该有的情绪,反倒更像一只罗刹,亦或一把行走的兵器。当他垂眸看来‮候时的‬,那漠然而冰冷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物。

 “圣旨怎么还不来?再遣人去宫里报信!”官吏顶不住了,随便揪住一人喝道。

 虞品言不动如山,他的骏马却出一口白气,仿佛有些不耐。恰在这时,城墙上忽然出现几个身影,手里还拿着帕子不停挥舞。

 “谁在上面?谁允许你们放人上去的?还不赶紧撵人!”官吏见了‮得不恨‬将那几人拽下来。这是大军班师回朝,不是让人随意观看的猴子把戏。

 却见面无表情的虞都统忽然开口“那是本侯的家眷,还请大人通融一二。”

 正撵人的衙役们石化了,那发号施令的官吏更是差点吓,立即跪下磕头赔罪。虞品言淡淡摆手,冰冷的目光触及老祖宗那张苍老许多的脸庞时柔软下来,又看向旁边的虞思雨,马嬷嬷等人,最后停驻在那娇俏明的脸庞上。

 看得出来她今刻意打扮了一番,如云堆积的秀发梳成巧的十字髻,十字鬓的中间点缀着一朵怒放的牡丹花,而她的脸庞却比那牡丹更为夺人眼目。她此刻正探出半边身子,捏着小手绢不停挥舞,角的笑容比天上的冬日更为明媚。

 虞品言皱眉摆手,她立即将身子缩回去,老老实实趴伏在石栏上,似觉得心中的欢喜无处表达,她忽然吻了吻自己手心,然后做了个推送的手势。

 虞品言目力过人,将她掌心那红的印尽收眼底。上忽然微微一热,那感觉就仿佛她隔着空气吻了过来,同时带来的还有满满的爱意。虞品言紧绷的角终于上扬,出了一个足以倒全天下女子的微笑,本就俊美的脸庞在冬日的照耀中熠熠生辉。

 官吏眼睁睁的看着一柄绝世凶器转瞬变成一个有血有的人,心头压力骤然减少。恰在这时,传旨的太监到了,虞品言下马接旨,旋即带领五千将士入京,其余人等依旧驻扎城外。

 老太太从城墙上下来,不酸了腿不疼了,看见孙子完好无缺,什么病都没了。虞襄扶着她正回沈家,却见一列士兵快步跑过来,打头那人半跪道“启禀老太君,主帅命卑职接你们回永乐侯府。”话落示意几人上马车。

 “侯府不是被查封了吗?”老太太眼中出惊喜的光芒。

 “皇上早已颁下圣旨,只等主帅归京便将侯府解封。”

 “好好好,快走吧,终于能回家了!”老太太喜极而泣,迫不及待的登上马车。

 因成康帝封锁了消息,京中竟无一人得知大军即将还朝。此时三房一家正喜气洋洋的客,卓氏穿着一件大红锦袍坐在堂上,拉着常雅芙的手不停打量“几年不见,芙儿真出落的似一朵芙蓉花儿一般。”

 常雅芙娇羞的垂头,虞品鸿的子卢氏却冷笑道“这样也叫长得好看,你们莫不是眼瘸了吧?你们是没见过沈家小姐吗?那才叫长得若桃李倾国倾城,那在街上与她对视一眼,我连路都不会走了。似常小姐这样的也就算尔尔,且还是个婚前失贞的。”

 卢氏的父亲虽然只是个小小里长,没了他照拂,虞家三房这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物早就饿死在蜀地。没料到他们一朝得势竟打算替虞品鸿再娶一房平,简直拿卢氏当傻子糊弄。让常雅芙进门,卢氏自觉早晚会被对方整死,不若先下手为强。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直等常雅芙的啜泣声传来,靖国公夫人才暴起喝问“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简直是无稽之谈!”

 “哪里需要刻意打听?常小姐口有一颗朱砂痣,这事京里谁人不知?当年她不是主动了衣服让男人看吗,怎么还怕人说?瞧常小姐这身段如此风,平里也不知被怎么个浇灌滋润法。说是回了老家,天晓得藏在哪个夫家中。”卢氏本就是山野村妇,再鲁的话也张口就来。

 靖国公夫人气得几呕血,厉声骂道“你这个妇,竟敢如此污蔑我儿,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卢氏急忙躲到面色郁结的卓氏身后。卓氏正琢磨着是不是叫个嬷嬷来给常雅芙验身,却听门外有人喊道“夫人,永乐侯府解封了,老太君回侯府了!”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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