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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章
 顾无相惊呆了,找了很多年的人就在眼前,饶是稳重如他,也难免激动。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地把蓝衫青年箍在怀中:“晚儿晚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真担心死了!”随即又急急说着“都怪大哥不好,大哥原不该骂你的,原该好好对你说的!”

 顾澄晚的手臂软软垂在身侧,手指张了又合,终是没有回抱,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大哥,我这不是平安出现在你面前了么。”他似乎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怎么会是大哥的错呢,明明是我年少不懂事,只会让大哥为我操劳,大哥明明是为了我好,我却全然不懂体谅…”

 “晚儿你不要这样说,我是你大哥,自然就该好好待你,那般不分青红皂白对你发脾气,大哥早就后悔了!”顾无相伸出手,要去擦拭顾澄晚不自觉润的眼角,顾澄晚后退一步,偏头躲了过去。

 顾无相僵住,手指停在半空。

 顾澄晚手背蹭一下脸上的痕,出个笑容来说:“我都这样大了,大哥怎么还将我当小孩子看?还有啊,都说了好多遍了,别叫我‘晚儿’,就像叫一个小姑娘似的…”

 他原意只是想把尴尬气氛带过去,让自家大哥不要这般自责,可顾无相却怔住了,然后闭闭眼:“是啊,晚儿都二十三岁了,大哥错过了你的加冠礼…”所以饶是再怎么想要靠近,也无法回复原本的亲密无间,毕竟中间隔了八年的沟壑,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弥补。

 顾澄晚默默垂目,却无法反驳,他并非不再信任他的大哥,而是有一些其他的原因,根本无法诉诸于口。

 “阿澄?”这时候,房门开了,从屋里走出身着碧长衫的秀美少年,在他身后,有身姿拔的青年抱剑而立。

 少年左右看了看众人,微微一笑:“这是怎么了,楚家主还有各位…是找在下有何要事么?”

 “少爷。”顾澄晚看见花蚕,躬躬身子,往后又退了一步行礼,不再发话,就好像一瞬间恢复了那个严谨恭顺的属下形象,没有丝毫逾矩。

 “晚儿你…你怎地会?!”顾无相强忍心痛,他不敢相信自己那个曾经骄傲无比的弟弟会在另‮人个一‬面前低眉顺目,甚至卑躬屈膝。

 站在旁边的楚辞一行也反应过来了,楚辞很讶异:“无相,你的意思是,这位就是你失踪了八年的弟弟顾澄晚?”

 “传说中的小晚哥哥?!”楚澜也惊讶。他多少明白,顾无相之所以这么包容自己,多少也有些移情作用…为着这个失踪了这些年的弟弟。

 顾、林、楚、赵四家本是世家好,尤其这一辈顾、林、楚三家子嗣年纪相近志趣相投,彼此之间又更熟悉一些,顾无相楚辞林沐晴三人更是过命的情,后来结识竹玉,四人结成异兄弟…顾无相此人是极为刚毅的,且因年纪最长而对三人照顾有加,然三人却是明白,因着双亲去世早,顾无相的那个小他足足十岁的幼弟几乎是他一手带大,感情极为亲厚,而顾无相为了弥补幼弟没有双亲的苦楚,对其宠溺非常…于是只要事关那幼弟,顾无相便往往失去稳重之态,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最初家主之位不稳,顾无相怕幼弟‮么什出‬危险,便把他养在无人山中,除一个哑仆照管外,只每月私自去探望一回,教导武艺,再不让旁人瞧见他。直至幼弟十三岁,顾无相大权在握将其,悉心又调养几个月,而这时幼弟憧憬江湖,顾无相便放了他出去,待十五岁归来时,不知怎地两人大吵一架,幼弟赌气出门,顾无相冷静下来去寻,居然便再没有寻到了…正因如此,楚林几人居然无一人见过顾无相长大的幼弟顾澄晚,以致如今见了,也认不出来。

 “正是。”顾无相勉强点点头“这便是我的晚儿,如今也该二十三岁了。”

 顾澄晚抬头看了顾无相一眼,跟着又把头低下,虽说是言又止,可这一霎的表情让人能看出,他是颇为高兴的。

 却见花蚕温和一笑,冲顾无相拱了拱手:“在下花蚕,承蒙楚家主盛情在此叨扰。还没请教这位侠士…”

 “在下顾无相。”顾无相收敛情绪,可声音仍是低了几分,也冲花蚕一抱拳。

 “这位是我的好友,罗城顾家的家主。”林沐晴上前一步补充“这回到浮来,是同我们几人商讨事情的。”

 花蚕点头示意明白,而后问:“顾家主与阿澄是兄弟?”

 “是。”顾无相沉声道“晚儿十五岁离家后便不知所踪,顾某一直找寻,今方才见到,不知不觉间,也有七八年之久了。”

 花蚕回头看一眼顾澄晚,见他垂目默认,就又笑了:“阿澄是在下自山间捡回来的,初见时遍体鳞伤,之后养好了身子,就留于在下家中做事,不曾想,是还有亲人在的。”

 “舍弟这些年劳烦花小公子看顾了。”听得自家弟弟之前所受苦楚,顾无相脸色有些难看“晚儿,随大哥回去。”

 顾澄晚沉默地摇一摇头,退后一步。

 顾无相心中一痛:“晚儿不愿认我这大哥了?”

 顾澄晚抬眼,又阖眼:“不是。”再摇头“少爷待我恩重如山,不敢弃之而去。”

 “救命之恩,大哥自会替你重重答谢。”顾无相急道“可你是我顾无相最疼爱的弟弟,怎能在他人家中做下人?”随后连连看着花蚕“花小公子,可否让顾某带舍弟回去,顾某会好生报答花小公子恩情。”

 “顾家主说哪里话,亲人团聚乃是理所应当,在下怎会做这恶人。”花蚕笑道“想是日子太久,阿澄想必还有些心结未解,顾家主与诸位不如先去前厅等候,待在下私下与阿澄说几句话如何?”

 顾无相再看自家弟弟,见还是那般死气沉沉,心中实在无法,只好答应:“那就劳烦花小公子,顾某今晚设宴以谢小公子恩情,还望小公子与令兄务必前来赏光。”

 “好说。”花蚕抬手做出个“请”的手势“顾家主客气了,我兄弟二人定会准时到访。”

 几个人说几句话道别,就速速离去了,花蚕瞥了顾澄晚一眼,迈步朝屋中走去。

 门无声无息地合上,顾澄晚规规矩矩地站在墙角的阴影里,默然不语。

 “阿澄可是对我有不满?”花蚕靠在自家兄长身上,手里起身旁人垂下的一缕长发把玩着“顾家主都亲自开口了,我又怎么忍心阻扰了兄弟相聚呢。”

 “主人的好意,属下无比感激。”顾澄晚恭声道,语气里没有一丝不快。

 “谢就不用了,阿澄不怪我就好。”花蚕轻声笑了笑,眸子里却划过一抹冷光“不过,阿澄要记得,该做的事情尽可以去做,不过…”

 顾澄晚洗耳恭听。

 花蚕弯:“不过,不该说的事情,阿澄便还是不要说的好。”笑意加深“明白么?”

 “属下明白。”顾澄晚明确地察觉到心口被植入的本命蛊虫异动——它在确认这个一手操控了其生死的主人的存在。

 “下它。”没有给顾澄晚太多思考的时间,一道低缓的少年声线就又传入了他的耳朵,顾澄晚心中一悚,抬头一看,倒一口凉气。

 一如曾经他见过无数次、原本用来对待他人的场景,那个肌理细白的手掌中心,赫然停着一只奇异的虫子:通体赤红,两螯八足,无眼无口,背负暗红血纹,只是安静地趴在那里,就释放出某种极致危险的气息。

 “…心蛊。”顾澄晚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他前不久起了心想要冶炼、却因为手段不足而尚未成功的极恶蛊虫——嗜人心而成蛊,蛊成后能食人五脏,噬其血,破其本元。

 可如今,他要让他…下它?顾澄晚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因而他眼睑颤了颤,抿一下,接着张开口。

 花蚕低声地笑,手指一弹,心蛊直入顾澄晚口中:“这就对了。”又柔声安抚“阿澄无需担忧,只要阿澄心思不曾异动,心蛊便也只是栖息于阿澄的体内而已…阿澄所炼心蛊还只成了一半罢?下我的心蛊以后,阿澄的心蛊,便也能成长得快一些。”

 “属下不敢造次,谨凭主人吩咐。”顾澄晚喉头一动,将蛊虫咽下,跟着身子一阵燥热,丹田处气血翻腾,他苦苦压制良久,才让那心蛊与自己体内蛊虫合为一体。

 花蚕没有打扰他,却好像得了什么乐趣似的,手指绕的动作更加放肆了些,花戮皱一下眉,把自己头发从他手里出,自顾盘腿上运功调息去了。

 “压制不住了?”花蚕见状,也敛下神色,快步走过去捏住花戮脉门,悉心查探,就觉着那处青筋,经脉中血似是奔腾烈马,咆哮不肯终止。

 花戮微抬腕震开花蚕的手:“无妨。”说着闭目凝息,气沉丹田。

 花蚕也不生气,绕到另一边,又竖起手指贴在花戮颈侧大动脉,因着这回没碍着他行功,就默认了花蚕了解他体内状况。

 过了一刻,在花戮五经八脉中游不休的狂暴内力渐渐偃旗息鼓,重新回复平静。花蚕暗自松了口气,放开手:“看来,这事不能再拖了。”

 花戮“嗯”一声答应。

 这时候,顾澄晚也堪堪融合了心蛊,了满头冷汗,花蚕屈指一弹,弹了颗丸药入顾澄晚喉中:“也罢,你口沫汗水皆是剧毒,但服下这个,便能无恙了。”

 顾澄晚心中欢喜,他正担忧与兄长回去久则身份难掩,又因身体处处是毒饵不敢与其有丝毫亲近、于之前见面时就伤了兄长心,如今得了这药,后就不用害怕这许多了。

 “去罢,顾无相该等你许久了,若再不走,怕待会又有人三催四请,扰了我家哥哥休息。”花蚕摆手遣他出去,声音里似笑非笑,也不知有几分真心说话。

 顾澄晚自然不敢多说,行个礼就匆匆退下,临出门抬头看了一眼,正瞧见那碧衫少年持起一方手巾,笑朝那冷面青年白玉一样沁凉无汗的额头拭去…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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