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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第一百四十八章 清水育兰生(
 兰生与清水寺中众僧人渐渐混了,那打开寺门发现他的小沙弥比他小上两岁,法号慧能,因是他的救命恩人,两人更是近些,慧能一一将清水寺规告诫兰生,兰生身体渐好后,慧能又带着他到清水寺各处,习地形,兰生心中感激,亦不管慧能小他数岁,乃以师兄相称。

 清水寺依凤栖山而渐,风景秀丽,建筑雄伟宽广,兰生初游寺中,但觉各处皆是新鲜美景,每被慧能发现其胡乱游至北院,便厉声告诫,清水寺同皇家寺院法门寺其实不相上下,其中贵客往来甚众,偶有贵客留宿者,必有重兵把守,若被误作细则闯下大祸了,‮是其尤‬北院最角落处有一片林子,那里长年供奉着前朝惨死的淑德贞烈公主轩辕淑琪的牌位,闲人入则必诛。

 兰生从未见过笑口常开的慧能这样严厉,自是慌恐地诺着,过了不久,便被派往伙房,开始劳作,不但没‮会机有‬出门,更遑论再游北院,便渐渐地淡忘此事。

 慧能年纪虽小,资历颇深,为人也灵巧,深得主持喜爱,每到初一,十五,总被派往前厅伺候贵人,然而每每送归来,慧能便会跑到伙房来找兰生聊天,每到此时,兰生对他心中再是感激,却是百般痛恨,只因慧能总是炫耀又见到了原家哪些重要人物,最多提及的便是原家清泉公子和踏雪公子那二人是如何丰神如玉,似青松俊,如朗月磊落,那些个贵妇小姐又是如何婀娜多资,美动人,搅得兰生心的,那颗世俗之心似又起。

 这一正五月初一,又值原家举家前来礼佛,慧能照例前去伺候,兰生正在伙房忙活着准备素食,有一个沙弥名慧明的气吁吁地跑过来叫他去帮忙,原来这一寺里所来之原家香客及皇室宗亲礼香者甚众,连很多高贵的内眷也来了,前厅早已是忙得不可开,急需一个送茶水的。

 那慧明来去匆匆,只说了上佛音茶,兰生立时猜到恐是原候爷亲到了,那花茶乃是清水寺特产,独独给最稀罕的客人,茶叶本身便是选用极品高山银针,配合西域红玫瑰,紫罗兰等名种鲜花,经十几道工序制而扎成圆壮,再用朵大洁白,香气馥郁茉莉花窨制而成,银针满批披白毫,冲泡后银针内包含的各花朵慢慢绽放,鲜灵的茉莉花香扑鼻而来,浓浓的花汁便会一丝丝的析出,染红了整杯茶水,仿佛在佛音暗语,故取名“佛音茶”深得原候爷的喜爱,每来必点。

 兰生赶紧换了一件干净的僧袍,用一个大托盘,托着七八盏佛音茶茶前往前厅。

 绕过花廊,隐隐有羽林军的军旗飘扬,一旁太监宫人敛声屏息地垂首而立,未到前厅,早有几个锦衣华服的高壮健汉出手相拦,个个面目冷峻,神情肃然,带上皆挂着紫玉牌,牌上纂着一个原字,显是原氏家臣,长长的伺宴队伍弯而立,静静等着那些人先是用细亮地银针试了又试,然后下一排将所盛糕点茶水皆取出一些放在银碗中亲口尝试,用过无妨后,方才放行。

 兰生一个苦命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帐,嘴巴都差点合不笼,在那些健汉地厉目下,吓得赶紧闭上嘴,抖着身子进入回廊,只听得里面阵阵谈笑风声,几个女子的笑声隐隐传来。

 “夫君听听,连锦妃都说你应该多回家陪陪我和重了。”一个女子温柔动听,明明是笑声连连,却隐有不悦。

 “今儿个我不是专程陪你前来还愿了么,重都六岁了,你这做娘倒像个孩子。”那个声音充满权贵的庸懒,低哑动人,却听他用着戏谑‮音声的‬继续说道:“王妃倒是该心咱们家三爷的终生,总这么‮人个一‬,可知今清水寺的女香客都快排到护城河,只为了瞧咱们三爷一眼哪。”

 一阵动听的娇笑又起,却似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哟,三爷的事我可不敢管,说来说去,我可只是个侧妃,还该姐姐来这份心吧。”兰生的心一动,为何这个声音如此熟悉。

 来到厢房口,早有几个穿锦着缎的标致丫头前来接过托盘,兰生正要随僧侣退下,却见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了他,有人高声唱颂着,候爷到,兰生随众僧侣忽啦啦地跪了一地,兰生不敢抬头,却见眼前一双双高底绣纹的羊皮小靴。

 过了许久,兰生偷偷抬头,为首一人乃是一个目光如炬的黄袍老者,五柳长须,俊美威严,后面跟着两个青年,一黑一白,黑衣青年虽说眉目微有阴郁,杀气隐现,仍可谓俊朗有神,但是同旁边的白衣青年站在一起,却一下子比了下去,那白衣青年丰神有如天人下凡,朗月入怀。

 兰生不由万般概叹,这时眼角瞄到走在最后一人,正满眼警觉地四处查看,回头忽然望向兰生时,一双黑色的吊睛眼中印着兰生惊惧的脸,却是一年前那个队紫瞳妖的手下,名唤乔万的,彻底改变兰生命运的人。

 兰生这才猛然醒悟到刚才听到的骄笑之声正是那紫瞳妖,汗浃背中,已有娇声细语从厢房里传出,却见一群人鱼贯地从厢房中走出。

 那阳光正好,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立在桃花香瓣舞中,只见她对着那为首的黄袍老者微一屈膝,那紫琉璃般的双瞳却是秋波未到笑颜浓,只听得她娇滴滴地唤了声:候爷万福,那乌髻上紫金凤冠的稀世紫晶耀着兰生的眼,钗钿随着佳人莲步轻摇,悦耳作响,紫锦袍上大朵大朵的白色富贵牡丹花开正浓,那牡丹花样间的蝴蝶也似要风飞‮来起了‬,老者似是宠溺地一笑,搂过佳人,笑着入内。

 兰生吓得浑身直颤,那个吊睛眼的乔万却偏偏走到他的面前,似是盯着他的头顶看了一阵,兰生整颗心似要蹦出嗓子眼了,却听他大声喝道:“武安王府内眷在此,生人回避。”

 众僧侣高声唱着诺,回到后院禅房,年纪小的沙弥不由高声谈论着方才所见那原氏富贵显赫。

 兰生无心加入,满心惶恐不安,直担心那乔万会认出他来,一整天缩在被窝里,再不敢去前厅伺候,拿着佛经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好请佛祖保佑。

 哺时,夕阳微坠,兰生听说候爷携着内眷回府了,只留昊天候夫妇在此留宿作明的法事,他再三确定那吊晴眼的乔万亦随同紫瞳贵妇离去,这才惴惴不安地爬起。

 作晚间功课时,耳边全是僧侣经文之声,兰生却心不在焉地想着那紫瞳贵妇,他万万想不到她竟然是武安王最受宠爱的侧妃花氏。

 晚课颂闭,兰生心思恍惚地竟然了路,走着走着,来到一处放生池边,朗月映在波光中,兰生微一低头,借着月光看到湖中一人光溜溜的脑门,尖嘴猴腮,瘦得不成人形,不觉悲从中来,想当年在宝路镇上,兰生也算是客栈的活招牌,‮是其尤‬对女主顾,甜甜一笑,唤声姐姐,不知为客栈招来多少生意,偏这一年的亡生涯早已把当年宝路镇上的俊巧小二折磨得面目全非,亦难怪那乔万认不得他来。

 过往种种苦难在眼前闪现,兰生越想难受,‮住不忍‬一股坐在池边,放声啜泣起来。

 忽而有一人对着兰生的耳朵吹气,一手微搭兰生的肩膀,兰生吓得一跳而起,回头一看,并无任何人影,正疑惑中,又感到似有一人在他背后吐着呼吸,兰生低头再看池中,果然池水中除了自己的身影外,似有另一人模糊的身影正站在他的身后。

 头顶正是一棵百年槿树,新长的碧叶滚着夜,滑过刚暴出的小花苞,轻轻滴在兰生的光脑门上,混着兰生的汗水,延着兰生的鼻尖滑进他的嘴间,他却大气亦不敢出,只得极慢极慢地回头。

 月溶溶,青草和着花香四逸间,眼前一人鼻对鼻,眼观眼正对着兰生,那人长发披肩,及飘垂,身上宽松地套着一件月白袍子,袍子一角,隐隐绣着一种漂亮的花样,似是并蒂西番莲,随夜风起,鲜红耀眼,同那女子一样,沉默地看着兰生,似是女鬼一般,苍白的面目隐在乌发之中,看不真切。

 兰生脑中一片空白,呆呆地骇在那里,那个人亦是极慢极慢地抬起头,借着月光,一双紫瞳印在兰生的眼中,发着幽幽的光。

 兰生吓得尖叫出声,不想那人也吓得尖叫出声,两人对叫‮儿会一‬,兰生这才想起要转身逃走,跑了几步便被河边小石给绊倒了,磕磕绊绊了好几下,好不容易跑起来,那双紫瞳又在眼前,她正弯看着他,这一回兰生看清楚了,竟是一个紫瞳的清秀佳人。

 兰生脑中响起的全是宝路镇上的疯道人说得那紫瞳花妖的传言,脑中第一反映便是,为啥‮子辈这‬花妖就是要跟他过不去呢。

 惊恐的瞬间,他左摸右摸,想拿什么碎石杂物投掷,河边只是鹅卵石镶刻而成的岸堤,一片平整的碎石扔去,那白影也不躲,怀中一物,扔‮去出了‬,然后转身再跑。

 兰生跑到实在跑不动了,一股坐了下来,惊魂未定地左右望去,原来自己已然跑到放生池的对岸了,清水寺的放生池连着凤州城的渭水,加之寺内有千年闻名的疗伤圣泉,故而在二百年前得名,那放生池虽名为池,其实却是‮人个一‬工大湖,水域宽阔,波光粼粼。

 白影立在湖边对岸,远远地看着兰生,默然无声,兰生一时也似定在哪里,那女子月白的身影在浩淼的水面上随月影聚灭无常,过了‮儿会一‬,她慢慢蹲下身检起地上一物,似是放在月光下看了半天,又慢慢放在鼻间嗅了嗅,然后猛地一口咬下去,狼虎咽地吃起来。

 在兰生丰富的想像力的指引下,他不由自主地将那馒头想像成他自己的脑袋,然后过了‮儿会一‬,才慢慢意识到,那个东西应该是刚才自己掏出来砸向她的面馒头,今天一整天胆战心惊,连饭也没有心思吃,慧能担心他,就在做晚课前偷偷给他的。

 兰生心中一动,妖怪是不可能吃馒头的,如此说来,那白衣女子不是妖怪啦?

 心思百转间,那个女子已经吃完了馒头,复又慢慢抬起头,一双紫瞳漫无目的四处看着,最后,又扫向了对面的兰生。

 兰生的心里又咯噔一下,忽然又有人在他耳朵边吐着呼息,他又吓得一转头,立刻被漉漉地了满脸,兰生抹了一把脸,却见一只黑狗正亲亲热热地对他吐着舌头,兰生木然地又被了半天,终于讶异地唤出那只狗的名字来:“你是小忠呐。”

 黑狗响亮地汪汪叫了两声,似是很高兴兰生认出了他,两只前爪趴在他肩上,对他哈哈乐着。

 兰生见到宝路镇的老朋友,不由激动道:“小忠,原来你也没有死啊。”

 兰生抱着黑狗,一时忘情地哭出声来。

 “哮天犬,”有人轻轻笑着,兰生抬头看去,月光下站着那个紫瞳的女子,微微弯,笑地看着他和黑狗。

 兰生啊地轻叫,害怕地抱紧了黑狗,心里颤颤地对自己说道这个女人还是妖怪,‮然不要‬怎么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欺近,他结巴道:“他是小忠,你是谁?”

 “他叫哮天犬,不叫小忠,”她在那里柔柔笑道,并没有回答兰生,只是对着小忠招招手:“哮天犬!快来呀!”

 小忠在兰生和女子之间转头转脑一阵,然后选择快地奔向那个女子。

 她蹲下身子搂着黑狗,对着兰生歪着脑袋看着兰生想了一阵,然后恍然大悟地叹道:“二郎神…你是二郎神,”她咯咯笑着拍手道:“哮天犬认得你,你一定是二郎神。”

 何谓二郎神,何谓哮天犬,兰生的小脑瓜飞快地转着,其实的他还没‮会机有‬读过那本后世的西游记,所以还无法了解这其实是剧中重要人物。

 于是当时的他再一次得出结论:

 第一,这定是一个到寺院来清修的富贵小姐;

 第二,她清修的原因,很有可能同她的脑子有点问题,理由是前个月就有个户部官员的千金因为中了,到寺里住了半个月才放出来。

 第三,她可能是西域人,所以她的眼睛是紫的。

 兰生站‮来起了‬,拍拍僧衣,冷哼一声:“这位小…。。姐,大半夜地,您这么晃来晃去,可把小僧给吓死了。”

 那女子却忽地直起身来,似是凝神细听,并没有答他的话,那黑狗也似支楞着耳朵。

 远处一阵若隐若无的古琴声传来,那琴音空灵缥缈,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淡淡的哀伤,似是有人在怀念无穷无尽的往事,兰生悲伤的过往也被勾起,历历在目,甚至打开了他记忆中最深藏的一慕,好像曾有雪白温暖的躯体躺在他的怀中,充满了兰花的香气,那浓的红在他的耳边优雅而妖柔地说道:你的名字就叫兰生吧,去吧…兰生。

 急促的狗叫之声惊醒了兰生的梦,再抬头时,却惊觉自己的两颊早已挂满泪水。

 兰生描了一把脸,细细辩了辩,那琴音好似从西厢房的听涛阁里传出。兰生记得今晚昊天候宿在东边的歆阁,而在西边听涛阁夜宿的是踏雪公子原非白。

 那女子似是痴了一般,跟着那琴声慢慢向前走去,小忠在她身边不停打着转,焦急地仰头叫着,似是阻止她的前进,最后咬住她宽大的长袖,使劲往后拖。

 一股咸的风若隐若无地吹来,侠带着西北的风沙,吹了二人的眼,墨黑的天际蓦地闪过一道金光,如金色的游龙挥舞着利爪撕开了天际,对着人间愤怒地咆哮着,听涛阁的琴音也嘎然中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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