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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沈铁算盘
 不用想都知道,江宁定要出大事了。

 之前那小厮一去就没回来了,不过接人的轿子已经过来。

 张廷玉与顾怀袖,自然看不成热闹,上了轿子便走。

 内秦淮水波潋滟,可他们却并没有在这边停下多久。

 等到下轿‮候时的‬,抬眼便可见青瓦白墙,秀雅端庄,正门开着,外面站着不少的下人,躬身垂候。

 顾怀袖跟在张廷玉后面,被人引着进去了。

 前厅里,廖逢源已经等候多时,见到张廷玉与顾怀袖进来,虽满面忧愁,却勉强挂了笑出来。

 “张二爷总算是来了,廖某还以为请不来您了呢。二少也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啊。这一回,定然要廖某一尽地主之谊了。”

 “廖掌柜的客气了,见面还未祝您生意兴隆。”张廷玉一拱手,风雅怡然。

 岂料,廖逢源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方才出了事了,廖某听说方才您二位也在场?”

 张廷玉眉头一抬“说的可是那沈铁算盘的事情?”

 “你们来之前,我才接到消息,说是沈恙的船上人都死完了…”

 廖逢源才跟沈恙一起办了大事,现在沈恙凶多吉少,他廖逢源也坐不住啊。因着张廷玉在这里,只好强作镇定,强撑着了。

 “现在消息刚刚来,还‮道知不‬沈爷如何…”

 沈恙往日虽跟廖逢源不对盘,就是沈恙那天死了,廖逢源也是无动于衷,可今天偏偏出了这样奇诡的事情。

 在江宁竟然还有人敢对沈恙的船下手?

 敢对沈恙动手,那就是敢对他廖逢源下手,这还了得?!

 就是‮道知不‬沈恙现在死没死,若是死了,不消说,一场风云就在眼前了。

 廖逢源现在是坐立难安。

 屋里屋外丫鬟们都在忙碌,他干脆道:“我这外头人多眼杂,还有不少人在交接货款,您二位里面请,咱们从长计议,邬先生还在里面呢。”

 说着,廖逢源往旁边一让,请张廷玉与顾怀袖去后面花厅那边。

 他们出了后堂,便绕进了一处回廊,山石堆砌成池塘之中的小假山,上头爬满了青苔,池中荷花开得正好,一朵一朵娇极了。

 顾怀袖一看,便知道这园林设计巧,也建了有一些年月了。

 前面应该是廖逢源平时处理生意的地方,若要见个朋友,谈谈什么事,还要往园子里来。

 这后面亭台楼阁错落,不同于京城那边的四合院,显出一种江南水乡的精致柔美。

 廖逢源一路都是忧心忡忡的:“原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刚才我听见那边的消息…”

 原来八月十五前后两天,河上有灯会,都是商贾们一起来办的。

 这事情也不记得是谁牵线的了,反正江南的商贾们每年都要办一些事来彰显自己的富贵,灯会也是一样。

 为着这件事,原本沈恙还在扬州那边处理事情,接到消息便乘船赶来了。

 昨天晚上就已经有人来了消息,说沈恙的船慢悠悠地在半路上晃,明即到。

 结果到了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发现船上有问题的,乃是打渔归来的一名渔夫。

 沈恙跟他那条船在江南太有名了,这渔夫一眼便认出来了,可是他撑着船从旁边过去‮候时的‬,却发现河面上有血。

 这一来,往船上一望,便吓住了。

 当时正是中午,头毒辣,照耀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一片,仿佛满河的水都要沸腾起来。

 周遭安静极了,边上的画舫都停靠着,里面的歌姬这时候还在困觉,断断不会出来。

 这一条船,也跟别的地方一样安静,安静得诡异。

 而后,便是张廷玉他们目睹的事情了。

 船上的人死了。

 一个活口都没找出来。

 沈恙出来‮候时的‬,船上仆从带了不少,带来多少,就有多少人死在里面。

 廖逢源说着,脸上那勉强挂上来的笑意,终于是不见了。

 他捏着自己的手掌,只叹气道:“怕是这沈恙,凶多吉少了…”

 能在江宁这地界儿,把事情做得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能没一点本事?

 沈恙这人惜命,所以来‮候时的‬都带着人护着自己的,不可能没一点防备,就这样还能死了一船人…

 廖逢源的心,真是一沉到底。

 张廷玉紧锁着眉头,也‮到想没‬刚刚来就碰到这样棘手的事情。

 若真是有人要害沈恙,做得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才是吓死个人。

 他们刚刚转过一座水榭,便有小厮跑着上来,赶到了廖逢源的身边:“廖先生,船上没一个活口,统共死了有二十三个人。”

 “沈爷呢?”

 别人死了还没那么要紧,丫鬟小厮死了也就死了,看是沈恙死了是要出大事的呀。

 现在沈恙手里握着整个江南的布匹丝绸生意,还握着一半的茶叶生意,又开始足米行,还是茶行这边的会长…

 想想廖逢源头上都在冒冷汗。

 他声音急切,可小厮却道:“现在还有下面一层底舱没进行清理,只知道人全死了,沈爷在不在里面还不知。”

 “再去探!”廖逢源一张脸都要绿了。

 他走路‮候时的‬,脚下已经开始打哆嗦,手也开始哆嗦‮来起了‬。

 即便再不待见沈恙‮人个这‬,这时候沈恙也万万不能出事。

 廖逢源纵横江南商海这么多年,还没遇见过这样让自己紧张的事情,根本无法停止自己满脑子的可怕猜测。

 他必须握紧了自己的手,才能让自己的脑子勉强冷静。

 事情发展到现在,即便是张廷玉也不能说一句话。

 他跟着廖逢源往小湖旁边的花厅走,刚刚踏上台阶,后面的小厮又来了。

 花厅两边又镂空雕花的暗格窗,两扇大门都还紧闭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张廷玉与廖逢源又在外面站住了。

 报信的小厮道:“禀告廖先生,没有找见沈爷的尸体,现在人还在水底下打捞,不过商行外面都了,不少人都往咱们商行这边挤。”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这里又是茶行的地盘,肯定很多人想要来这边探听消息。

 现在在江宁跟沈恙关系好一点的,也就一个廖逢源了。

 毕竟这‮人个两‬同时管着一个茶行会馆,廖逢源也算是这里的地头蛇,这几天因为灯会的事情,南北商贾都来了,所以一有消息,大家都往廖逢源这里钻。

 廖逢源才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只狠声咬牙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继续给我找。外面若是来了人,一律不见,全部关在门外,现在这里不得!”

 “是,小的明白!”

 这小厮倒是干净利落,立刻就跑回去了。

 廖逢源深了一口气,道:“张二公子见笑了。”

 说着,他伸手去推开两扇门,吱呀地一声轻响,门开了…

 厅中两边放着花架,各摆着一盆兰花,两排两溜北官帽椅,夹放着数架红檀木对椅茶几,俨然是一副议事厅的模样。

 厅堂正前方放着一红木雕葡萄翘头案,两边原本各摆了一把紫檀木太师椅,然而其中放在左边的那一把已经被人拉到了厅堂正中间,大喇喇地刺在那里,显眼极了。

 张廷玉是跟着廖逢源进去的,顾怀袖还跟在后面。

 原本只是略略一打量里面,‮到想没‬便见到这一副场景。

 廖逢源更是完全‮到想没‬,直愣愣地站在外面,竟然走不动了。

 只因为,那一把紫檀木太师椅上,坐着一名身穿艾子青颜色绣八宝纹长袍的男子,头上着一青花蓝瓷簪,簪头却是一枚铜钱纹样。这人竟然光着一双脚,一腿落在太师椅上,一脚还踩在地上。

 贵重的猩红色地毯上布满了水渍,仔细一看,这男子头上身上都是的,似乎才从水里爬出来。

 他埋着头,手里端了一碗热茶,似乎是从中堂的翘头案上端来的。

 这人似乎完全没看见进来的几个人,低头吹着滚烫的茶水,用茶盖熟练而小心翼翼地扶着茶沫。

 茶香氤氲在空气之中,夏日的午后有些燥热,然而花厅里站着的几个人却无端端觉得有些发冷。

 这人轻轻地眯着眼睛嗅了嗅茶香,仿佛生怕放过一丝一缕,有一种难言的穷酸和吝啬感觉。

 “明前的西湖龙井,果真绝品…”

 呢喃完这一句,他埋头便一口喝干茶碗之中的茶,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回,总算是暖和了,嘴‮是不也‬原来得青白色,脸上开始透出几分红润来。

 这男子看着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五六,可通身气派跟常人不一样。

 他一抬眼,就瞧见僵硬在门口的廖逢源,眼睛顿时眯成了两弯月牙:“廖掌柜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乎?”

 廖逢源真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痴愣愣了半天,才张口结舌道:“你你你、你…沈铁算盘你…”“嘘——”

 这人轻轻一竖手指,竟然阻止了廖逢源的大喊大叫。

 他起身来,竟然光着脚从地毯上踏过去,从三人身边经过。

 不过走到尽头,要去关门‮候时的‬,手已经按住了门框,却忽然一回头,看向了这里唯一的女人——顾怀袖。

 顾怀袖现在还有些没明白过来,隐约已经知道这人的身份,她还在琢磨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就见这人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然后直勾勾看着自己。

 张廷玉顿时皱眉了。

 不料,这身穿艾子青长袍的男子,竟然又一低头“呀”了一声“这位夫人,抱歉,真不是故意踩着您的裙角的…”

 他将自己在水里泡久了的大脚丫子抬起来,十分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顾怀袖密合的裙角上印了一点水渍,不过并不严重。

 她忍住了没说话,只是退到了张廷玉的身边,而张廷玉那不善的眼神,并没有收回过。

 那男子过去一把将门关上了,才又松了一口气般回来,重新舒展了四肢坐在厅中太师椅上,这回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廖逢源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也顾不得跟张廷玉解释,先上来跟这人说话:“外头都说沈爷您是已经没命了,您怎么进了我这园子的?外头那船又是怎么回事?这、这、这…”无疑,这男子便是沈恙了。

 他朝着廖逢源摇了摇手指:“我沈铁算盘下秦淮喝了几口六朝古都水,这回是领教了。”

 沈恙神神秘秘地一笑,可眼角眉梢都没温度的,他目光一转,看向了张廷玉跟顾怀袖,淡淡问道:“不知二位…”

 作者有话要说:1更,晚上继续。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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