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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两处闲愁
 “阿泽,外面凉,你就穿这身坐着,等会儿又该咳嗽了。”

 一个略显沧桑的妇人,步履蹒跚走出来,拿了个披风,披在白泽的身上。

 不消说,这妇人正是当初的袁氏,白家的女主人。先前绫罗绸缎,锦衣玉粒噎满喉,现在衣衫褴褛,面有饥,年纪不过四十出头,鬓角已经花白。而白泽相较于当初,显得更加瘦削,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

 白泽连忙站起来,扶住袁氏,说道:“娘,你怎么起来了,身体不舒服就躺着多休息。”

 “躺的时间够长了,你爹当初成天喊着:水不腐,户枢不蠹。再躺下去,我这整个身子都快僵了。”

 说话‮候时的‬,袁氏满脸的苦涩,腔调中尽是无奈之意,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已经很明显,像是岁月一刀刀刻下的痕迹。

 本是暮时节,草长莺飞,万物生机的繁华时刻,但这院落却是看不到一点绿意,出的反倒都是绵绵不断的萧瑟和凄凉。庭中没有一棵树,倒是墙角有几朵零星的小花开放,不仔细看,是注意不到的。由于长时间没有打扫,下雨经常淋到的屋檐下,生了不少的苔藓。

 自从白家大少爷白慕陷入争,被投入了大牢,白世敏和袁氏几乎花光了家里几十年的积蓄,要把他捞出来,然而将近十年过去,白慕依然被关在大牢里,同时一家人被严刑供,都吃了不少苦头。袁氏挨了二十大板,从此腿上烙下了毛病;而白泽的手被夹的,现在握笔都是颤抖不止;二哥白清因为告御状被抓起来,如今也身陷囹圄;白世敏身上没有打‮么什出‬问题,但几年东奔西走。到处求人,抑郁成疾,左眼失明,几乎是在一夜之间白了头。

 “你爹昨晚又没回来,也‮道知不‬是不是又碰上什么麻烦了。”

 回到屋里,坐好之后,袁氏皱着眉头,一脸担心地说道。

 白泽说道:“这么多年大风大都过来,还有什么能够难住爹的,他没事的。娘你别担心了。”

 袁氏轻轻咳了几声,说道:“阿泽,有句话。娘要问你。”

 “娘,有什么话你尽管说。”白泽说道。

 “自从咱们家出事,你爹就让你解除和韩玉的婚约,你迟迟不肯,说很快就会好起来。可是到如今‮有没都‬什么转机,你才同意你爹的做法…”

 袁氏又捂着嘴咳嗽,白泽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背,咳声这才慢慢停下来,继续说道,“娘就是想问你。你怨不怨爹娘?”

 “娘!”

 白泽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放在袁氏的膝盖上,仰着脸。说道,“泽儿知道爹娘的苦衷,当然不敢埋怨。泽儿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再不解除婚约,再继续拖下去。非但不能成就一段好事,还可能会把韩家也连累进来。”

 “哎!你懂这个道理就好。”

 袁氏轻轻摸着白泽的头。眼角的,说道,“这韩家都是农村人,老实本分,重情重义,并不像一些人,见咱家有了麻烦,躲得远远的。娘知道,你现在心里还是放不下她,可是等到你大哥的事情都弄好,她恐怕也已经重新找了人家,毕竟年龄不小了,咱耽搁下去,怎么能行。”

 白泽只是点头,笑容下遮掩的是一份痛彻心扉的苦楚。

 袁氏继续说道:“阿泽,娘问你,你现在是不是还放不下她?”

 “这么多年没见,她长什么样,我都记不起来了,有什么放不下的。”白泽笑了一下。

 袁氏说道:“你啊,口是心非。娘也年轻过,你这点小心思,还能猜不出来啊。放不下就放不下吧,心里装‮人个这‬,总比没心没肺的强。只是,我这个儿媳妇,就这么白白的没了。”

 白泽说道:“娘,放心吧,等大哥没事了,我再娶一个,比她还有漂亮贤淑听话的大家闺秀。”

 两人在屋里说胡,听到门口吱呀一声,便知道是白世敏回来了。

 白泽连忙站起来,说着就往外走:“娘,你好生歇着,我去看看。顺便去做饭,娘想吃啥?

 袁氏嘱咐道:“问你爹想吃啥,他忙活这么久,肯定又累又饿。”

 进了门来的白世敏脸上写满了倦意,但还强忍着,挤出一丝笑容来,他一头的白发格外惹眼,尽管脸庞看上去并没有那么老。

 白泽站在灶屋门口,声音并不大:“爹,你要吃点啥,我做着,你就先回屋歇息吧。”

 “泽儿,爹到处打听,你大哥二哥兴许有救了!”

 许是太过兴奋,白世敏说了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黑,捂了脑袋,这就要倒下去,被白泽连忙扶住,来到屋里,躺在上,喝了几口水,这才继续说道,“泽儿,他娘,我在坊间听闻,都说改革派卷土重来,如果能够在这次的争斗中成功拿下皇上的支持,当初被抓进牢里的那批人,必然无罪释放!这样,老二老三,自然就回来了!”

 听白世敏说完,袁氏的脸上一下子有了精神,就好像是被冰雪覆盖了多年的花园,忽然寒意退去,大地回,开出多多鲜的花来,重新回到万紫千红的繁华。

 现在不比以往,有什么山珍海味,各补品,现在的白家已经落魄到不如农家的温生活。

 看着灶屋里的材料,白泽动手煮了两碗鸡蛋汤,把几个干硬的馒头蒸了一下,又炒了四个鸡蛋,直接端到屋子里,把筷子都递到白世敏和袁氏的手中。

 “泽儿,盼了这么多年,这日子总算要到头了。爹今儿个高兴,爹高兴啊…”

 这么吃着说着,白世敏竟然簌簌地掉下泪来,跟个受了多大委屈的孩子一样。

 袁氏和白泽在一旁听得看得都心里非常不是滋味,能把当初这个倔强爱面子的爹成今这幅模样,真是命运无常造化弄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无疑都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袁氏也连忙低下头,偷偷抹泪,说道:“好了,他爹,别哭了,泽儿在呢。”

 白世敏噎了一下,抹了抹眼角的泪,说道:“我是高兴!我是想笑,可是这一笑,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白泽说道:“爹,娘,快吃吧都,都要凉了。”

 “你也吃鸡蛋啊,老是啃个干镆,哪里会胖的起来。”袁氏有些埋怨地说道。

 “泽儿,爹想好了,等你大哥二哥真的没事了,爹就带着你们会咱们香城,重新拾起当年发家的生意做做,从今往后,就安安分分做个小老百姓,功名利禄之类的都不要想了。这官场就是战场,有时候死都‮道知不‬怎么死的,可能是对方放的冷箭,还有可能是背后捅的刀子。”

 白世敏仍然一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豪情,诉说着自己的打算和一些看法,“以后咱们白家,子子孙孙,为商为农,绝对不准踏入仕途半步!”

 白泽只是点了点头,再次啃了一口馍馍,看着这几年满脸抑郁的爹娘,现在终于有了精神,他也觉得好像是雨后放晴,彩虹化作一道桥梁,把人从十八层地狱引向九天云霄。只是心里头某个角落里,既然残留着一些伤口,隐隐作痛。

 她,韩玉,如果不能娶她为,必将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痛。

 所以他也下定了决心,一旦确认大哥二哥没事,无罪释放,他会马不停蹄赶回去。如果她还没有嫁人,他一定会牢牢抓住她,誓死不放手。如果已经嫁人,那也只好认命,祝她幸福,可也必然抱憾终身。

 爱情就是这么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的东西,你思念他‮候时的‬,他也同时思念着你。你打定主意非君不嫁‮候时的‬,他心里也坚定着非卿不娶的信念。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尘不染的爱情。2

 “小玉,你要等着我…”

 白泽心中不停地呐喊着,走了神,呆呆的,脸上却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笑意来。

 “阿泽,这碗鸡蛋汤你喝,爹吃了,喝点水就成了!”

 白世敏把面前的鸡蛋汤推到白泽脸前,说道,“‮道知你‬爹最不喜欢吃的就是鸡蛋,有股子腥味。”

 白泽回过神来,心里头暖涌动,他自然知道,从记事儿开始,就知道白世敏爱吃鸡蛋,所以袁氏就变着法子做给他吃,蒸的、煮的、炒的,鸡蛋汤、鸡蛋皮子…反正能想到的几乎都做了个遍,就是自从来到京城,家里条件艰苦之后,便成天喊着不喜欢吃鸡蛋。

 “他爹,我的这碗,你喝!我不渴,吃了几口饭就了,再喝这么一大碗,怎么受得了!”

 袁氏又把自己的鸡蛋汤推到白世敏的面前,“大义凛然”地说道。

 白泽笑了笑,站起来,跑到灶屋里又拿了个碗,把鸡蛋汤倒成了分量差不多的三碗,其中两碗分别推到爹娘面前,两人这才肯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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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1:意指常的水不发臭,常转的门轴不遭虫蛀。比喻经常运动,生命力才能持久,才有旺盛的活力。最早出自《吕氏秋。尽数》:“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

 2:出自方文山的素颜韵脚诗《如果》:全诗如下:如果/连月光都拒绝精灵/如果/连魔法都撤退出森林/如果/故事的第一行/就开始出现阴影/那么亲爱的/你要叫我如何相信/这世上/还有一尘不染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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