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贺兰之死
今
游园的宾客大都集中在太
池西岸,东边自雨亭一代比较清静。
丹菲抄了近路,赶到自雨亭,就见贺兰奴儿正引着孔华珍进了亭子里。自雨亭说是亭,却是一处很大的水榭。此刻窗户紧闭,透
着一股诡异。偏偏孔华珍单纯,也不起疑,老老实实地进了屋。
丹菲见上前阻止已经來不及了,只得按兵不动,藏在树后观察。
贺兰奴儿送了孔华珍进屋,过了片刻,退了出來,将大门紧闭。她手下一个宫婢拉着孔华珍的婢女去旁边玩。她则和另外一个婢女守在门口。
不远处的园林里,忽然响起女子的呼叫声。
贺兰奴儿一愣,急忙吩咐身边的宫婢:“你过去看看,别惊动了旁人。”
宫婢匆匆奔过去,到了林子后面一看,先前那个拉着孔家婢女來玩的宫婢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孔家婢女却是不知所踪。
这宫婢吓了一跳,急忙转身想回去汇报。不料身后一阵风袭來,脑后被重重一敲,人倒地不省人事。
丹菲接住她的身体,将她拖去同她的同伴放在一处。
躲在石壁后的孔家婢女走了出來,面色惨白“这…这究竟是…”
“有人要算计你家娘子。”丹菲飞快道“你赶紧回去向你家夫人报信,让她派人來接!”
上次丹菲跳水救孔华珍时,这婢女也在。她对丹菲的话深信不疑,提着裙子急忙朝清思殿跑去。
贺兰奴儿在亭子前等了一阵,不见人回來,顿时觉得不妙。她立刻转身上了台阶去敲门。
“世子,有些不对劲。您看要不…”
话未说完,脖子上被架了一把雪亮的匕首。
“世子?”丹菲阴冷的笑声自身后传來“贺兰,你背叛崔景钰,谋害他未婚
,原來是跟别的男子勾结在一起了?让我猜猜,上洛王世子?”
贺兰奴儿浑身寒
倒立。丹菲一脚踹开了自雨亭的门,押着她走了进去。
屋内昏暗,帷帐低垂,孔华珍倒在地毯上,昏
不醒,衣衫倒是完好,也沒外伤。
丹菲松了一口气,松开一只手去摇她。
贺兰奴儿眼神一闪,突然一脚将一个香炉突然踢翻,随即捂住鼻子后退开。一股极其浓郁的香气冲入鼻端。丹菲只闻了一口,就觉得头晕目眩。她暗道不好,急忙伸手捂住鼻子,可是已经晚了。
强烈的晕眩感來袭。丹菲努力支撑着,力气却不受控制地从身体里
走。她挣扎着,最后还是跌倒在了地毯里。
人是倒了,神智却还留有几分清醒。耳边听到鞋子踩在地毯上音声的。有人走了过來。
“这药果真管用。不愧是突厥秘药。”这个男子嗓音十分耳
,竟然是新上洛王世子韦敬!
“世子,快动手吧!”贺兰奴儿气急败坏道“这段氏也有几分姿
,又是崔景钰的亲表妹。世子将她们两人一起享用了,可正报复了崔景钰!”
“开什么玩笑?”韦敬冷笑道“我也不过敷衍安乐一下罢了。真动了孔家女,得罪了天下文人,光是
舌剑都能把我活剐了。安乐为了那姓崔的疯魔了,我可沒那么傻。至于这段氏,倒确实有几分姿
…”
说着,伸手在丹菲的脸上摸了一把。
“世子!”贺兰奴儿不甘心“那至少也要在孔氏身上做点痕迹。不然,在公主那里,沒法
代。至于这段氏,完事后就丢进湖里去好了。公主已寻了一个侍卫顶罪…”
这是想装出丹菲被
后投水自尽的假象。杀人还要毁人名誉,这么恶毒的计谋,以安乐满是财
的脑子是想不出來了。这计定出自李碧苒之手!
韦敬不耐烦地挥手“我都知道,不用你啰嗦。你去把孔氏弄走。”
贺兰奴儿无可奈何,只有去扯孔华珍的衣服。
韦敬朝丹菲俯身下來,
重的
息拂在了脸上。丹菲顿觉阵阵恶心,将所有力气都放在手脚上,试图挪动几分。
韦敬一边兴奋低笑着,伸手來解丹菲的
带,又低头在丹菲脸上亲了一口。丹菲几
呕吐,狂怒和焦急之下,手终于能动了动。
她的耳朵移动,听到隐隐传來的人声。
來了么?
“世子!”贺兰奴儿警惕地抬起头來“好像有人过來了。赶紧将段氏投水吧。女人将來还多得是。”
韦敬唾骂一声,悻悻地收了手。
“來人好像是临淄郡王,还有孔家的人。世子您快些…”
韦敬十分不舍地又摸了丹菲两把“真是个颜色难得的佳人,偏偏惹了那么大的祸。要杀你的可不是我。冤有头债有主,你成了鬼,径直找她去。”
说着,抱起丹菲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就将丹菲往窗外的湖里扔去。
就这一瞬间,丹菲双目猛然睁开,伸手扣着窗棂,死死抓住。
韦敬猝不及防,低呼一声,继而反应过來,去掰丹菲手。
丹菲被水面的冷风一吹,药效退了些,力气回來了不少。她奋力挣扎,手肘猛击韦敬鼻子上,将他撞得鼻血长
。
韦敬破口大骂,兜头就给了丹菲几个耳光,拿起一个青玉摆件就朝丹菲劈头盖脸地砸去。
丹菲手指上传來剧痛,松开了窗棂,噗通落入水中。
冰冷的湖水反而让丹菲更加清醒。打打小在海边长大,深谙水性。此时虽然手脚还十分乏力,却也能应付着划动,又从水中浮了起來。
“不行!”贺兰奴儿忙道“不能让她活着!世子你快躲开,余下的我來!”
韦敬巴不得,趁着來人还沒有赶到,从侧门出了自雨亭,钻进了旁边的林子里,沿着湖边朝西逃走了。
丹菲朝着远处正奔过來的人高呼:“他在那边…”
话音未落,贺兰奴儿噗通跳入了水中,一把抱住她,把她往水里摁去。
丹菲身体里药力未消,根本不是贺兰奴儿的对手。贺兰奴儿也懂水性,深
了一口气,而后紧抱着丹菲的
,拽着她往湖底沉去。
自雨亭的门轰然一声被撞开。
孔家郎君一马当先冲了进來,大呼:“妹子!阿珍!”
他看到昏
的孔华珍,急忙将人抱起。
“人呢?逃走了?”
李隆基和崔景钰随后进了屋,立刻四下张望。屋中除了孔华珍,再无他人。
崔景钰一身透
,面色苍白。他眉头深锁着,朝那边走了两步,耳边捕捉到哗啦水响。他转身大步奔到窗前,往湖里望,就见贺兰奴儿正
出水面呼了一口气,又沉了下去。
崔景钰瞳孔猛地收缩,手在窗棂上一撑,翻过窗子跃入湖中。
入秋冰凉的湖水将丹菲包围住,带走了她的体温。她奋力地同贺兰奴儿拉扯撕打,可身体的虚软让她沒法有效地反击。贺兰奴儿自己则换了一口气,又继续抓着她的头发,将她狠狠往下摁。
丹菲吐出最后一口气。一时间,往事纷至沓來,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掠过。
父亲抱起幼小的自己,放在马鞍前,带着她从高坡上俯瞰营地。
长安的豪宅夜宴之中,小小的女孩跌倒在雪地里,一个俊美少年将她抱起,用拇指抹去了她鼻尖上的碎雪。
睡梦中被摇醒,被母亲抱上了马车。父亲双目通红赶着车,匆匆离开了长安。背后,宅院淹沒在熊熊烈火之中。
沙鸣乡下的家里,父亲一身浴血被人抬了回來,临死前还死死抓着她的手。
燃烧的城池,惨死的母亲,冰天雪地地逃亡…
黑暗铺天盖地。茫然虚空中,丹菲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朝她们而來。
男人伸手想将贺兰奴儿扯开,可贺兰奴儿疯了一般紧扯着丹菲。男人只犹豫了片刻,继而伸出手抱住了贺兰奴儿的脑袋,猛地一转。
咔嚓,,
丹菲其实在水里听不到什么声音,但是得觉总颈骨折断的脆响依旧传入了耳中。
紧拽着丹菲的手松开了。
贺兰奴儿的身体飘开。男人随即抓住了丹菲,堵住了她的
。
一股气息涌入,丹菲住不忍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用力
。冰凉的
胶合在一起,牙齿触碰,酥麻的感觉
窜至全身。
片刻,崔景钰撤回了
,将丹菲抱在
前,托着她朝上方明亮的地方游去。
崔景钰抓着丹菲,奋力游向岸边。岸上伸出七八双手,将两人拉了上去。
丹菲被放在草地上时,面色惨白,已沒有了呼吸。崔景钰双手颤抖着,拍着她的脸。
“曹…阿江!”
李隆基赶过來,看了一眼丹菲的样子,身子一晃,单膝跪在她身边。
“样么怎?还有气吗?”
崔景钰用力
着丹菲的腹部,然后捏着她的鼻子,对着她的嘴吹气。
“醒过來!”崔景钰在她耳边低声呼唤“曹丹菲,你不会就这么放弃的!醒过來!”
他疯了一般。李隆基在旁边看着,嘴
翕动,说不出话來。
突然,丹菲动了动,继而
搐,扭头哇啦吐出一大口水。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崔景钰
力地跪坐在她身边。
“活了…”
“菩萨保佑!”
丹菲筋疲力尽地吐着水,
息起來就像喉咙里破了个
一般。一双强健有力的胳膊把他抱了起來,让她靠在怀中,给她拍背顺气。
丹菲慢慢回过神,清晰地感觉到一具温热英伟的身躯正和自己紧贴在一起,
膛上的肌
结实坚硬,散发着年轻男子特有的气息,以及淡淡的血腥气。
“你受伤了?”丹菲轻声问。
崔景钰不答,从侍卫手中接过厚绒披风,将丹菲严严实实地裹住。
“站得起來吗?”
丹菲动了动手脚,摇头。
崔景钰将她一把抱了起來。
“沒事了?”李隆基哑声问“请太医來看看。给崔中书再拿个披风來。”
饶是崔景钰年轻强健,被岸上秋风一吹,也不
嘴
发乌。两个男人脸色都十分阴郁,眼中充满晦涩冰冷之意。
“崔郎…”云英带着几个宫婢过來接丹菲,看着崔景钰护宝一般的架势,有些不知所措。
崔景钰回过神,这才松开了手,把丹菲
到了她手上。
那头,孔华珍也被人唤醒了。
她一进门就被
晕,反倒沒受什么罪,还以为是自己晕倒的。孔伯母抱着她心肝儿
地一通大哭,怒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哟?”
“你们怎么了?带我來的那个女史呢?”孔华珍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两名侍卫也从湖里把贺兰奴儿的尸首捞了上來。
丹菲瑟瑟发抖,看到贺兰奴儿的脸色青白,头不正常地歪在一边,眼睛竟然还沒闭上。那黑漆漆的双眼里还保留着临死前的震惊与怨恨。
她估计临死也沒法相信,自己掏心挖肺爱着的男人,会这么轻易就断送了她的性命。
崔景钰音声的冷漠平淡,仿佛浑然沒意识到自己刚结束了一条人命。
“小娘子失足落水,不幸溺毙了。我來得晚,只救了表妹一人。”
李隆基也看出贺兰奴儿死相可疑。可若细查,难免会损到孔华珍的名誉,还会把丹菲牵扯进來。若是深查贺兰奴儿,沒准还会把他们自己也都绕进去。崔景钰这样的处理对谁都好。
丹菲也迅速反应过來,道:“是。孔娘子突然晕倒。我们两人商量舀些湖水给她擦脸。不料湖边地滑,我们一个拉着一个,都跌进水里去了。”
孔华珍还是一脸困惑,孔伯母却也紧跟着反应过來,道:“原來是如此。倒是可怜。阿珍想是染了风寒,我们早些回家歇息吧。”
李隆基立刻让内侍将孔华珍护送回去。
丹菲如今药劲彻底过去了,终于又能站了起來。她浑身
透,纵使裹着披风,被岸上的秋风一吹,还是冻得瑟瑟发抖,一张脸白里透着青,比还躺在地上的贺兰奴儿更像个死人。
“你先下去更衣吧。”崔景钰的脸色其实也比她好不了多少“换了衣服,再來见我。”
丹菲临走之前,最后看了贺兰奴儿一眼。
内侍们已经取來了一张白布,正往她身上盖。她躺在竹担架上,双眼已经合上,面孔也沒有那么狰狞了。丹菲总有一种她下一刻会睁开眼睛的错觉。但是她沒有。白布盖住了她的脸。内侍们将尸体抬走了。
而崔景钰从始至终,都沒有多看贺兰奴儿一眼。这个男人此事展现來的冷酷与决绝,还真的有些令人不寒而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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