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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教训你们,华珠护姐
 紫竹林的另一侧,一名身着藏青色锦衣华服的公子从华丽的轿子里走出来,他身材魁梧、五官硬朗,虽不及廖子承的清绝无双,也不如赫连城的华美精致,但也算得上养眼。至少在华珠看来,配得上颜婳的。

 马乔,今年三十岁,有过一任发,育有三子一女,后面发患病辞世,他一直没再续弦。

 值得一提的是,马乔无不良嗜好、无犯罪记录,除了略有些风、且不思进取之外,别的方面没叫老百姓挑‮么什出‬错儿来。而且他是马家的嫡长子,此等身份,配一庶女,是不是绰绰有余?当然,如果嫁妆是一个郡王身份,别说娶庶女,娶母猪放在家里供着都成!

 马公子眯了眯满是自信的桃花眼,雄赳赳气昂昂地朝有温泉的小院子走去,一边走,一边问在前头带路的小丫鬟:“‮不么怎‬敢抬头看我?”

 抬头?本姑娘抬头只能看到天!华珠撇了撇嘴儿,挤出很小心、很温柔‮音声的‬道:“马公子有仙人之姿,奴婢恐不敢瞧。”

 马公子被夸得心花怒放,随手赏了华珠一小锭金子。

 干这事儿还有银子赚!

 什么叫被人卖了还提人数银子,今儿总算是见识到了。

 华珠低垂着脑袋,引领马公子从后门进入小别院。

 幸亏封氏要做坏事,将闲杂人等都遣散了,如若不然,她也没这么容易蒙混过关。

 马公子被华珠绕得晕头转向,按了按眉头,问道:“你们府里哪位小姐最漂亮?”

 “那还用说?肯定是表小姐咯!表小姐呀,才不像那群庸脂俗粉。她的美,像天上的明月一般圣洁,也像川的海一样奔放。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比她更美丽动人的女子。”华珠双手按住口,自我陶醉地说道。

 马公子听得一阵心神漾:“比大小姐还漂亮吗?”不是说样貌平平?

 “大小姐?哼,给她提携都不配!”华珠的小鼻子哼了哼。

 马公子一噎,觉得这丫鬟好生古怪,是颜府的人没错吧?怎么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华珠领着他绕过回廊,停在一处可以从中间推开的扇叶门前,耳旁传来动的水声,是温泉内的小景物风车。

 华珠就低了音量道:“公子,把外袍了吧,人在温泉里头呢。”

 马公子的脸色迅速蔓上一层红光,想也没想就了藏青色外袍,随手一丢,轻轻推门而入。

 看着他迫不及待的猴急样儿,华珠坏坏一笑,转身离开了原地。

 却说罗妈妈得了封氏的令后,马不停蹄地朝颜府大门奔去,算算时辰,老爷这会子该回来了。

 果不其然,罗妈妈一跨过二进门,便与穿着官服的颜宽碰了个正着。

 罗妈妈着气儿,行了一礼:“老爷,您回来啦!”

 颜宽淡淡地“嗯”了一声,对于封氏的这位陪房,态度还算可以,只是他严肃惯了,与谁说话都不带笑脸的:“有什么事儿吗?”

 先前跑得太厉害,心脏都快爆开了,罗妈妈轻拍着口,笑道:“老太太在省亲别墅摆了一桌,老爷一块儿过去用晚膳吧!”

 一听是老太太摆的席,颜宽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罗妈妈暗自松了口气,其实,哪儿是老太太摆的席?分明是太太弄的,可若不把老太太搬出来,老爷又怎么会愿意去?

 瞧天色,太太那边儿一定准备好了!

 大小姐也应该把老太太请到膳厅了,很快,一切便要成为定局了!

 表小姐啊表小姐,你将来万一过得不好,千万别埋怨老婆子,老婆子只是一介奴才,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五岁孙儿,可丢不起这饭碗!

 你要怪,就怪燕王妃和大太太吧!

 省亲别墅很大,有正殿一座,偏殿两座,外加小别院若干,罗妈妈领着颜宽去的就是紫竹林附近,有温泉的小别院。

 二人穿过前门,绕过回廊,停在明厅处。

 忽然,罗妈妈眉头一挑,竖起食指道:“老爷,您听到什么动静没?”

 颜宽略一皱眉,凝神聚气,在温泉那儿听到了动静,似乎…是男子‮音声的‬!

 二人彼此看了一眼,罗妈妈仿佛忽而想到了什么似的,神色大变:“哎哟喂,刚刚奴婢出省亲别墅大门‮候时的‬,碰到表小姐在附近晃悠,该不会…是表小姐在里头吧?”

 “别胡说!”话虽如此,颜宽还是沉着脸走向了温泉的入口——扇形门。

 里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一名青年男子的深情告白。

 “你约我来此,你的心意我明白了,虽然我们身份太悬殊,年龄也太悬殊,但我还是要娶你!你…”不知讲些什么甜言语好,便把华珠的话给照搬了过来“你像天上的明月一般圣洁,也像川的海一样奔放。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比你更美丽动人的女子!”

 颜宽的眉头倏然皱紧!

 罗妈妈就苦着脸,低声解释道:“哎哟,这不是马公子‮音声的‬吗?大小姐被太子殿下剥夺选秀资格后,太太便给大小姐相看了一门亲事,正是这位马家公子。太太说,今非昔比,大小姐的情况,想找个门当户对、年龄相仿的太难了。马夫人与太太是好友,知知底,马公子为人正直,与大小姐倒是能凑活。在寺里,大小姐与马公子碰到,表小姐当时就问奴婢,那位气度不凡的公子是谁?奴婢没往心里去,只当她小孩子家家的心,就告诉她,那是与大小姐相看的马公子。谁知…唉!怎么…怎么闹成这样了?”

 颜宽紧抿着薄,一脸阴郁,浑身都散发出一种骇人的冷气,他抬了抬脚,想冲进去,忽而又意识到万一二人衣衫不整怎么办?

 收回脚,他对罗妈妈吩咐道:“你进去,把人叫出来。”

 “是!”罗妈妈应下,心里却道,叫出来?不,得抬出来才是。

 罗妈妈探出手,推门。

 突然,一声清脆的少女话音自身后慕地响起。

 “咦?舅舅,你怎么来了?站在温泉门口做什么?”

 说话的不是华珠,又是谁呢?

 罗妈妈的头皮一麻,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侧过身来,看到一袭粉衣白裙,戴梅花金钗,点梅庄的娇俏少女,扬着最纯真美丽的笑,莲步轻移而来,吓得怔在了原地。

 表小姐不是应该趴在池子里的吗?

 怎么会好端端地出现在她面前呢?

 里面明明有哗啦啦的水声,应该是马公子或者,正要清醒的“表小姐”弄出的动静。

 可,表小姐不在里头,那么,里头的人…是谁?

 念头闪过,罗妈妈的腿都快软了。

 颜宽古怪地看了一眼华珠,说道:“没什么,就过来转转。”

 华珠踮起脚尖,左右望了望,天真无地问:“我来找婳姐姐玩的,听丫鬟说,婳姐姐进了省亲别墅,舅舅你看到婳姐姐了吗?”

 一石起千层,颜宽眉头一皱,莫非…是婳儿在里边?

 罗妈妈也想到了这茬儿,虽不明白缘何事情变成了这样,但还是闷着头就往里冲。大小姐绝对不是真的要嫁给什么马公子啊,要是被人瞧见她被马公子轻薄,不嫁…也得嫁啦!

 罗妈妈擦完冷汗,不等颜宽吩咐便推开了扇形门。

 可刚一推开,颜婳从另一边来了!

 她的神情有些慌张,脸蛋红扑扑的,眼神微闪,像干了什么坏事。甫一瞧见颜宽,身形一晃,险些没站稳:“父…父亲!”

 低头,再不敢与颜宽对视。

 颜宽的心底悄然松了口气,不是华珠,‮是不也‬婳儿,或许,里边是哪个胆大妄为的丫鬟。若果真如此,送给马公子‮是不也‬不可以,反正马家与他们的关系,明面上是过得去的。

 一念至此,颜宽再没了看戏的兴趣,指了指温泉的方向,低音量吩咐罗妈妈:“把人…送给马公子吧!”但亲事是绝不可能了,他的女儿,不能嫁给这种放形骸之人。

 顿了顿,又问“太太呢?”

 “太太她…”罗妈妈猛地一惊,里面的人难道是…太太?

 “啊——”

 温泉处,忽而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刺耳到了极点,几乎要戳破众人的耳膜。

 而这声如此之熟悉,熟悉到颜宽胆战心惊!

 颜宽一脚踹开半闭着的扇形门,迈开长腿,如飓风般朝温泉奔了过去。

 华珠挑了挑眉,这声儿…听起来不对呀。

 颜婳与罗妈妈面面相觑,似明白,又似乎不大明白,只觉心里发,跟着华珠一道冲了进去。

 群山环绕的温泉,烟雾缭绕,与天相接处,挂着一轮明月。

 如此良辰美景,若有佳人在怀,自当不算辜负。

 然而,那仰望着佳人的马公子,却被佳人踢中要害,一跟头栽进了池子里,连哼一声都来不及就呛了一大口温水。

 老太太穿着褐色绣蝠纹长袄、藕曳地裙,银丝披散肩头,歪坐在池边。她跑完温泉,觉得乏,便在半透明珠帘罩着的小亭子略坐‮儿会一‬,谁料,就被人给表白了!

 她摸着自己的脸,潸然泪下:“你个没良心的登徒子!居然如此侮辱于我!老头子,我不活了!你才死了几年,都有人敢把注意打到我头上了!”

 臭小子,‮么什说‬身份太悬殊、年龄太不合适,但还是要娶她!

 ‮道知她‬自己长得漂亮,也知道自己风韵犹存,但月可鉴,她从没想过改嫁啊!

 颜宽有种被天雷给劈中的感觉,晕晕乎乎地行至老太太身边,了外袍给老太太披上,并抱她抱‮来起了‬:“娘,没事了,我送你回房。”

 “呜呜…”老太太委屈地伏在儿子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这是哪儿来的人?一定没安好心!我都这把岁数了,还能给你找个后爹?太可恶了!是不是你干的?”

 我?我都五十了,能找个三十的后爹?

 颜宽哭笑不得,本来窝火的一件事儿,他约莫也琢磨出一点儿眉目了,可年迈的母亲像个孩子似的窝在自己怀里控诉“求爱者”的罪行,他怎么…怎么就有点儿想笑呢?

 “好了,娘,别哭了啊,伤身。这是个误会,不知外院的哪个小厮喝多了酒,闯入内,胡言语,你别往心里去。”颜宽软语哄着。

 老太太将鼻涕全部蹭在了儿子膛上:“给我打死!”

 “好好好,打死,一定打死。”颜宽扶着老太太离开了温泉,临走时,狠狠地瞪了颜婳一眼。

 颜婳一惊,父亲该不会是把仇记在她头上了,以为她不知检点、约了马公子私相授受,结果又姗姗来迟,害老太太躺了吧?

 颜婳委屈死了,她什么都‮道知不‬呀!她只是…只是因为一些…一些事儿耽搁了,没按时来请祖母去用膳,谁知马公子会冲进来?说实话,她连马公子今天会出现在颜府都不知情!不就是在寺里匆匆打了个照面么?她堂堂颜府千金,会看上一个鳏夫?也不知母亲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居然给他找这种相看的对象!

 难怪他一直不续弦,敢情他的口味这么独特!

 颜婳气呼呼地走掉了!

 华珠几步跟上颜宽,泪水一点一点地溢满了眼眶,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却又拼力忍着不让其滑落:“舅舅,我不认识马公子。”

 颜宽深深地看了华珠一眼,目光微颤,半响后,面色如常道:“早点回去歇息。”

 罗妈妈惊魂未定地看向池子里的马公子,实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儿,她觉得表小姐捣鬼了,可一想,又认为表小姐没这能耐。

 难道是银杏?

 马公子不会水,这会子已经晕了过去。罗妈妈忙叫来使婆子把他捞起来,急匆匆地送回了马家,生怕待会儿颜宽会找马公子来对峙。因为如今的发展已经远远离了之前的剧本,编好的台词也就没什么说服力了。

 但颜宽是傻子吗?当然不是。

 送老太太回房歇息后,颜宽皱着眉头在膳厅找到了吩咐下人布菜的封氏。

 “这盘菜撤掉,老爷不喜欢。那个冬菇焖再多做一份…汤的颜色太暗,撤掉…”一抬头,看见颜宽,封氏笑了笑,上去说道“老爷。”

 “你们都下去!”

 颜宽冷冷地下了命令,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出,封氏眼神一闪,莫非…已经成事了?忍住笑意,封氏试探地问道:“老爷,怎么了?你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递过一杯沏好的老君眉。

 颜宽一把拍开茶杯,茶杯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热茶蔓过封氏指尖,火辣辣地痛。封氏怔住,不明所以地颤声道:“老爷,你…你这是怎么了?发的什么火?”

 “你是不是算计了马公子和华珠?”

 封氏的心咯噔一下,却面不改地道:“老爷这话从何说起?世子那么喜欢华珠,已经认定了华珠是他的小侧妃,我胆子再大,也不敢算计他的人啊。况且华珠于咱们颜府有恩,我又怎会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来?老爷,你与我说实话,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了?竟让你如此误会于我。”

 太子钦点华珠做秀女的事,只告诉了颜博夫妇,颜宽并不知情。封氏也是前些天看了燕王妃的信件才知原来太子也看上了华珠。是以,在颜宽看来,封氏的确没胆子动赫连城的女人。但如果不是有人暗中帮忙,马公子又怎么会进入省亲别墅,还成功闯过了很容易迷路的紫竹林?今天还没进去,罗妈妈就说里面的人是华珠,她们这群无知的妇人真认为他二十多年的判官白当了?

 一想到那孩子委屈又隐忍的神情,颜宽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倒不是他真的多么疼惜华珠,而是道理伦常摆在那里。华珠尊称二妹一声嫡母,那就是颜府的表小姐!更何况,她姐姐又是颜府四,这么多层关系叠在一起,主母居然欺负她?传出去,别人怎么看待颜府?又怎么看待他这个一家之主?

 当然,他最气愤的,还是自己老娘被“调戏”了!

 “不会恩将仇报最好,若是叫我发现你在后宅兴风作,别怪我‮气客不‬!”

 “老爷!先用膳吧…”

 “不必了,我今晚去林姨娘屋里。”

 男人,如颜宽之,知道怎么戳女人的痛处。

 封氏气得一把掀翻了桌子,十数道精致的菜肴尽数砸在了地上:“你们两兄妹,一个拿我当使,一个给我甩脸子!还有那嫁了个九品芝麻官,也要来跟我们封家抢亲事的人…真是…真是…颜家的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出了省亲别墅,华珠心情大好,看天上的星子都觉比平时耀眼。

 巧儿跟在华珠身后,心有余悸,之前在年府,与梅姨娘斗了一回,可没这么惊险,今儿她若慢一下下,被敲晕的就是小姐了:“小姐啊,太太真是太狠心了,你帮了颜府那么大的忙,又救了大老爷,也帮了四爷,她应该感激你才对,怎么反倒算计你?”

 华珠无所谓地伸了伸懒,语气轻快道:“‮为以你‬是她想算计我?”

 巧儿杏眼圆瞪:“难道不是吗?罗妈妈是她的人,银杏也是她安在四身边的人。奴婢甚至觉得,晴儿的事,指不定也是她指使银杏偷了金钗,放在晴儿枕头底下的。”

 巧儿尚不清楚金钗一事的细节,也不知晴儿怀了孕,晴儿晕倒,余氏请大夫为她诊脉后,只告诉了府里的几位女主人,连颜宽与颜博都瞒着。

 华珠绕了绕间的苏,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来:“燕世子突然返京,必是有谁下了死命令,这人,我猜,是燕王妃。”

 巧儿不解,这与燕王妃、与燕世子有什么关系?

 华珠比较有耐心地解释道:“按当下的条件来说,我一个小小的府台庶女,给马家的继承人做续弦,当真是高攀了。对方一定许了马公子,不,马家一个相当有惑的承诺,而封氏作为一名三品诰命夫人,还给不起那样的承诺。”

 巧儿按住太阳,仿佛茅顿开:“难道…是燕王妃?可…燕世子这么喜欢小姐,燕王妃为何要打鸳鸯呢?”

 况且,燕王妃一早就知道世子是要来琅琊看他未来的小侧妃的呀,这说明,燕王妃默许了,为何反悔?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赫连笙气呼呼的说“抢了我的猫还不够,又来抢我的猪”她没多问,但也猜到必是赫连城叫赫连笙将她从选秀名单上划除,而赫连笙不肯,二人争执了一番。

 兄弟不合的消息不知经过谁传回燕王府,赫连城可以肆无忌惮地向明德太后撒娇要人,燕王妃却是无法容忍这种情况的发生。

 所以,燕王妃给封氏写信,叫封氏想法子解决这个麻烦。

 “燕王妃的心思,谁猜得透呢?”华珠这样回答巧儿。

 巧儿想不明白,又问:“这么说…太太也是被的?”

 华珠摇头:“给我找一门好亲事,她多的是法子,为何非得毁去我名节?还是勾引未来表姐夫的恶名。”

 颜婳前段时间栽了跟头,受舆论非议,封氏要把颜婳变成一个被抢了未婚夫的受害者,以博得众人的垂怜。而她这名备受关注的小神探,也会因为勾引未来表姐夫而受万人唾弃。

 说到底,封氏就是看不惯自己抢了她女儿的风头。

 巧儿不如华珠这么淡定,越想越害怕:“小姐,咱们…要不回福建吧?你在这里…终过得提心吊胆…”

 提心吊胆?就凭她们?

 记得小时候廖子承总爱摆弄一些军械,她就问廖子承,你想参军吗?参加很可怕的。

 廖子承是这么回答她的:“有位大师说过,‘参军其实并不可怕。应征入伍后你无非有两种可能:有战争或没战争。没战争有什么可怕的?有战争后又有两种可能:上前线或者不上前线。不上前线有什么可怕的?上前线后又有两种可能:受伤或者不受伤。不受伤又有什么可怕的?受伤后又有两种可能:轻伤或者重伤。轻伤有什么可怕的?重伤后又有两种可能,可治好或治不好。可治好又有什么可怕的?治不好更不可怕,因为你已经死了’。”

 她早已是死过一次的厉鬼,这世上,这战场,能让她害怕的人,恐怕还没出生!

 …

 幽暗的房间,充斥着一股彻骨的冰冷。

 银杏慢悠悠地从昏中醒来,动了动,后颈传来一阵剧痛,她倒一口凉气,意识反而更清醒。

 然后,她发现,自己趴在硬邦邦的地板上,入眼处是几个红木凳角,和一双镶了珍珠的粉绣花鞋。

 再往上,是绽放的花蕾、洁白的裙裾。

 很快,一道稍显稚的少女声音自头顶徐徐飘起,在这静谧的夜,恍恍惚惚,天籁般不尽真实。

 “马公子的事败了,你说,我是告诉太太,我打晕了你致使计划失败,还是你主动向我告密,助我逃过一劫?”

 这声,真是温柔动听啊。可银杏的每都竖‮来起了‬:“不…不要…表小姐…求表小姐不要啊…”头顶,忽而想起翻动书页‮音声的‬。

 银杏几乎可以想象表小姐那只素白纤细的玉手,在糙的纸张上优雅拂过。很娴静美好的画面,可不知为何,她心底的惧意,又深了一层。

 “我如果是你,在抄晴儿的高利贷账本时,一定不写那么久远的易。过了三年的墨迹与纸张,与过了三天的墨迹与纸张是截然不同的,‮是其尤‬页脚,记得,多卷卷,多用手指捻捻。”

 竟是…那么早就暴了吗?

 “唉,你们要算计我,能不能来点儿新奇的招数?毁人名节,话本上都用烂了,难道我在你们眼里,就只值得用这么简单、这么恶俗的招数对待吗?好伤我自尊。”

 简单?银杏的嘴角,太太和罗妈妈的脑袋都快想破了,才设计出如此天衣无的计划,到了你口中,竟变成“简单、恶俗”?换个人来试试?

 “好啦,我没功夫跟你废话,四还等我描红,不描完不许我睡觉。你看,我其实也很辛苦的。有些扯远了,最后问你一遍,要死还是要活?”

 不待银杏做出选择,华珠又幽幽一叹“算了,以你的智商,估计不明白我的意思。想活,就替我做事;不替我做事,现在我就告诉太太,你救了我一命。还有,我想我应该‮你诉告‬另外一件事,马公子今天表白的对象是老太太,老爷可窝火了,跟太太大吵一架,还歇了林姨娘的院子,夫关系史无前例的紧张,你说,太太会不会急需一个替罪羊?”

 表小姐的这番话已经把她所有退路封死了,但是,她真的…可以背叛太太吗?或者,她敢吗?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不背叛,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高,或者愚忠的代价不够惨。

 华珠吹了吹指甲:“‮道知我‬你做太太心腹很多年,打心眼儿里,你畏惧太太。其实呢,投靠我并不可怕。投靠我,你无非有两种可能:被发现或不被发现。不被发现有什么可怕的?被发现了又有两种可能:惩治你或不惩治你。不惩治你有什么可怕的?惩治你又有两种可能:从轻发落或从重发落。从轻发落有什么可怕的?从重发落又有两种可能,我保得下你或保不下你。我保得下你又有什么可怕的?保不下你么,我至少也不会栽赃你!”

 将最坏的情况一层层向某个人进行剖析,并有针对地提出解决方案的过程,也是帮他在无形中树立胆识和心理建设的过程。

 说白一点儿,有洗脑的嫌疑。

 但银杏明白,而今的形势于她非常不利,除了妥协,别无他法了!

 …

 离开房间,华珠果然去年绛珠屋里描了红,她很安静、很乖巧,像个需要捧在掌心里呵护的瓷娃娃。纤长的睫羽一颤一颤,眼珠琉璃般一闪一闪,红嘟嘟的小嘴儿时而撅起、时而紧抿,偶尔也幽怨地咬牙,真是把年绛珠的一颗心都萌化了。难怪父亲最疼她,的确是个招人疼的孩子。

 但年绛珠很奇怪地发现,银杏奉茶给华珠时,眼底充满了一股子极强的敬畏和惧意。

 怎么会这样呢?

 是她看错了吧?

 对,一定是她看错了。

 “肚兜合身吗?”年绛珠将写完的家书折叠了封好。

 “合身,舒服。”华珠看着她叠信,才想起来给父亲的家书还没写,不由地头疼。

 年绛珠似是知道她小脑袋瓜子里想些什么,就温声道:“不急,我还得收拾些年礼,约莫后天才寄出去。”

 “哦。”华珠继续低头描红。说起描红,真是她两辈子的痛,她一不爱背诗,二不爱写字,前世没谁拘着她,她便由了自己子,‮子辈这‬看来是没那么幸运了。

 “葵水来过了没?”

 华珠的脸色不自然了,每次谈起女人的话题她都别扭:“来过了。”

 年绛珠倒是镇定得很:“葵水那几,不要吃凉的,也不要碰凉的,以免落下病。会疼吗?”

 华珠有些羞涩地摇头:“不怎么疼。”

 年绛珠用蜡油将信的封口处封住,并盖了一枚她的印鉴,这是用来防止半路有信差或奴仆私自拆信阅读。将信递给银杏收好后又问:“燕窝好了没?”

 银杏拿过信件:“奴婢去瞧瞧。”

 语毕,打了帘子出去,片刻后回来,手中多了一碗极品血燕。

 这是给华珠的。

 华珠描完红,银杏又打来放了梅花花瓣的温水让她净手。华珠洗完,以帕子拭干,然后才端起蓝色掐金丝圆瓷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来起了‬:“姐夫知道晴儿怀孕了没?”

 “知道了。”怕华珠担心,又补了一句“没‮么什说‬,都好的。”

 都好的你强调什么?

 怕是吵了一架吧!

 华珠的眼底掠过一丝冷意,敢挑拨年绛珠和颜博的关系?封氏,你很好,很好…回了房间,巧儿伺候华珠睡下,一边放帐幔,一边问:“小姐为何要信银杏啊?不若打发她走得了,留在四身边,迟早是个祸害。”

 “这也是我要和你商量的事。首先银杏打发不得,银杏有把柄在我手里,比较容易掌控。而且换掉她,太太一定会再进来一个更难的。”华珠翻了个身,半撑着坐起“从明儿起,你到四跟前服侍,就说,想学规矩。”

 巧儿点头:“好。可是你身边…秀云她们俩,不是我要背后议论她们是非,实在是,她们做事太糙糙了。”

 “放心,我有分寸。”

 “晴儿那边,我‮得觉总‬蹊跷呢。”巧儿为华珠掖好被角“太太要保晴儿,放自己院子便是,何苦闹到大跟前儿?”

 华珠冷冷一笑:“这么曲线救国,当谁不知她心里打的什么馊主意呢!”

 余氏一直唯唯诺诺数十年,堪称史上最孝顺温柔的媳妇儿,加上又是封氏亲自相中的,她的得宠程度绝非年绛珠之可比。最重要的是,封氏觉得,余氏比年绛珠好拿捏,颜大爷也不如颜博这么偏袒子。大房当家,比四房当家,更能足她的私

 “历来,上至王侯将相,下旨布衣平民,家主之位都是传嫡传长不传贤,大房一直与继承权无缘,无非是没有子嗣,可一旦晴儿生下个大胖小子,再过继到余氏名下,谁还能说…大房后继无人?”

 巧儿猛地一惊:“啊?这样的话,二少爷岂不是…”

 有那个胆子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份本事!跟年绛珠的儿子抢家主之位,活腻了!

 华珠拢了拢如墨青丝,笑得颇为恬淡:“那些只是太太的打算,大有没有这份儿心思,暂时不能下定论。眼下,正好有个试探大的好机会。”

 …

 年关将至,颜府开始热闹起来,采买的采买,贴对联的贴对联,各院各房的年货与新衣裳也陆续送了过来。

 那老太太被表白后,据说哭了一整晚,但福寿院所有细心的人都能发现,老太太的精神更好、笑容更多了,也叫人采摘晨脂与花瓣,且越来越爱照镜子了。

 而封氏颜宽大吵一架后,颜宽一连十多都留宿林姨娘的院子,直把封氏气得两眼冒金星。每次尤氏与颜姝来请安,她就挑她们俩的刺儿,由头稀奇古怪,什么“茶太烫”“天太早”“穿得这么打眼是要给谁看?丈夫不在家你也不晓得给我警醒点儿”“好好的颜府千金成天只知道梳妆打扮,也不学学四书五经休养内涵”…

 好笑的是,她挑一次,颜宽回来就大赏她们一次:铺子、田庄、地契、房契…应有尽有。

 再这么弄下去,估计丈夫大半的私房钱都要落入二房手里,封氏闹不起了,终于在一个风和丽的上午熄了火。

 腊月二十五,颜旭之与颜敏之满月,燕王妃赐下厚礼,并特许他们在省亲别墅的正殿为小侄儿庆生。因为颜宽所在的行政部门没有放假,为就着他,宴会的时间定在了晚上。据说有京城最大的烟花行专门打造的烟火与爆竹,华珠非常期待。

 用过早膳,华珠在前院散步消食。

 银杏拿了一封信和一个包袱从穿堂走出,上次计划失败后,封氏与罗妈妈在房里琢磨了许久,到底为何华珠没有被带到池子里,她们自然找到了银杏,想看看是不是银杏出卖了她们。银杏哭得一塌糊涂“是奴婢没用,奴婢刚要敲晕表小姐,结果脚底一滑,自己掉进了井里。表小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又找绳子把奴婢拉上来,不信您看…”

 银杏把腿上的伤口给封氏和罗妈妈看。

 封氏做主母多年,当然不信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娃娃能厉害到哪儿去。她十三岁‮候时的‬在干嘛?怕是连勾心斗角怎么写都‮道知不‬呢!

 封氏最后只能归咎于华珠走了狗屎运!

 “表小姐。”银杏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华珠看着她手里的包袱和信件,想着给父亲和年府的东西早在数天前便寄出去了,这些又是给谁的?

 银杏也不等华珠问,就开口道:“四给卢家的年礼,四吩咐奴婢,无需对表小姐言明什么,还说表小姐原本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卢?这个姓氏听起来好陌生、好久远。华珠晶莹的眸子里转过一丝惘。她娘叫卢晓珺,年绛珠口中的卢家就是她血亲上的外戚。但按当下的风俗,卢家是没资格与她、与年府攀亲的。不过好歹她娘生了她,又早死,年府每年都会给卢家封点儿红包什么的。但她仅在六岁‮候时的‬见过他们一次。那次,她看见她的舅母与大表嫂像个下人一样从角门进入年府,站在最寒冷的穿堂,挂着最讨好的笑容,等待大夫人的赏银。

 大夫人没面,只叫房妈妈给了他们一个质地非常平常的包袱。

 她的舅母探出糙黝黑的手,解开包袱,颤颤巍巍地掏出两锭银子,与大表嫂对视了一眼,二人都出欣喜的笑来。

 梅姨娘正好路过,告诉她,她们是卢姨娘的亲戚。

 她跑到她们身边,扬起稚的童音,怯生生地唤了两声“舅母”“大表嫂”

 自那之后,年府再也没了卢家人的影子。

 长大了才知,是大夫人不许他们踏入年府一步,年底只叫房妈妈拾掇一些不要的补品、布匹与碎银送往卢家。就像…施舍乞丐一样。

 纵然年绛珠再疼她、宝贝她,这一点上与大夫人阵地相同,不承认她与卢家人的关系。

 华珠打开包袱看了看,二十两银子,几片燕窝、几斤鲍鱼、几两虫草,都不是上等货。自己每天一碗血燕,足够包十份这样的年礼。

 银杏就道:“往年卢家那边自有年夫人张罗,四是不必心的。今年是看了表小姐的面子,才也送了一份。”

 华珠点了点头,将从马公子哪儿骗来的金子进了包袱:“去吧。”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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