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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荀绍后半夜才回到府中,之前就睡了,再加上醉了一场,此时睡意全无。她和衣躺了‮儿会一‬,还没叫便起了身,跨马去了大将军府。

 在门外转悠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天光熹微之时,周丰容才姗姗出门,她立即打马现身:“大将军。”

 周丰容愣了愣,叫人提灯一照,见她跨马立在寒风中,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等你啊。”

 周丰意刚好出来,听到这话,跟荀绍打招呼的调子一下变得暧昧了几分:“哦~~~看来二位此番行军,收获不小啊。咳,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大哥和荀大人一起吧。”

 “等等…”周丰容嘴翕动,似要解释,却瞥见荀绍用口型比划了句“愿赌服输”,又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荀绍翻身下马,又走近几步,笑道:“大将军不用不高兴,我来与你说句话就走,不过你最好单独听。”

 周丰容正觉尴尬,冷着脸吩咐左右退回府去。

 荀绍道:“宁都侯有意请陛下为你我赐婚,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周丰容身形一僵,立即怒斥:“荒唐!”

 “荒唐?”荀绍笑了:“那你觉得我让你跟我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就是每我来等你上朝这么简单么?”

 “…”周丰容说不出话来。

 荀绍觉得还是给他点时间慢慢接受这个消息,不再多说,上马走了。

 应璟动作迅速,没过两天,幼帝身边的小太监便跑来东观宫见荀绍,说陛下那边一切都已清楚,请她尽快去和太后禀明心意,并且再三强调万事妥当,叫她千万不要退缩。

 荀绍稍有犹豫,摸摸袖中这几总带在身上的订亲诏书,在殿中坐了好‮儿会一‬才动身去寿安宫。

 午后闲暇,太后刚刚念完佛经,正是心平气和‮候时的‬,见到荀绍来,还和颜悦地拉着她说了几句关切的话。

 荀绍一时无法开口,更不好意思就座,垂头站在她面前。

 太后瞧出端倪,笑道:“荀东观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好了,你最近连连立下功勋,怎么反倒收敛起来了。”

 荀绍心想也罢,以后陛下羽翼丰了,自己还是会被着走这一步,干脆一咬牙,跪倒在地,取出订亲诏书,双手奉上:“臣荀绍,恳请太后收回订亲诏书。”

 太后自然错愕无比,险些把手里的茶盏给摔了,回神后头一句话便问:“可是宁都侯迫你的?”

 “不是。”荀绍头垂得更低:“太后恕罪,臣心中另有他人,还请太后成全。”

 太后恍然,她之前就担心过,这个年纪的女子岂会没有心头好?但又想,只要套着她背后的军权,有些事情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这桩婚事她本‮是不也‬真心要结的。

 可是‮到想没‬她竟要中途撤走,如今大局未定,岂不是了计划?

 太后心中不快,表面还得冷静:“荀东观是不想再夺回将军之位了么?”

 荀绍沉默。

 回都这么久,她已经看得很清楚,太后并无实权,行事又没有章法,如今她绑着婚约身陷权势争斗泥沼,寸步难行,且不说应璟,幼帝也将她视作眼中钉,长此以往,别说将军之位,只怕以后连上战场的机会都没了。

 早在从合浦郡回来后她便生出了悔婚的念头,只是如今恰逢应璟提出赐婚,愈发动摇了而已,严格说来,倒也不全是为了周丰容。

 她又拜了一拜,正道:“太后放心,荀氏一门世代忠良,臣可以对天起誓,无论身居何位,都一定对陛下尽忠,绝无二心。”

 太后着心头怒火,死死揪住罗帕:“那哀家问你,你心仪之人是哪位?”

 荀绍小心瞥她一眼:“是…大将军周丰容。”

 太后的脸色略有缓和,刚才有一瞬她还怀疑是应璟,简直肺都气炸了。虽然周家当初没有拥立幼帝,周丰容自坐上大将军之位以来却是对国对君都很尽心,更何况目前朝中,他是最能遏制应璟的力量了。

 但怒火小了点不代表她就能原谅荀绍,对她而言这无疑是背叛。

 “荀东观,你该明白,帝王诏令是何等威严,你一旦接受便无法更改了。”太后站起身,走到她跟前,语气陡然凌厉:“哀家没有追究你顶着未来皇后身份与大将军暗通款曲已是法外开恩,你竟还有脸叫哀家成全你们?来人!”

 郭公公小跑着进了殿门。

 “荀东观违抗圣旨,由御史台发落!”

 荀绍早就料到太后会恼怒,但‮到想没‬她竟然要将自己弄去御史台,那群古板的老家伙一听她违抗圣旨,必然是定个死罪啊!

 陛下,说好的安排呢?

 两名侍卫进来就要拖人,远处传来嘹亮的通传声,宁都侯翩然而至。

 “太后这是在做什么?”他像是偶然来拜访的,笑意盎然,穿一身雪白绸面祥云绣纹镶领宽袍,脚踩软靴,这么冷的天还作死地拿着柄折扇扮风雅,身后领着一批宫娥,个个手捧礼盒。

 太后看见他就没好气:“宁都侯忽然前来有事?”

 “哦,鲜卑派人送了贡品过来,陛下说万事得先想着太后,非要命臣立即送过来给您,臣便匆匆赶来了。”

 若在以往,听到儿子孝顺,‮是其尤‬在他口中听到这种话,太后心情必然大好,只是眼下情形不对,太后没心情理会他,随便叫郭公公接下东西,摆摆手便叫侍卫将人拖走。

 应璟伸手拦下,对太后道:“可是荀东观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太后何必如此动怒?”

 太后若是告诉她岂不是当着他的面甩了自己一巴掌?干脆冷哼一声不开口。

 应璟看一眼荀绍,叹息道:“原本此时臣不该多嘴,但事关体统,还是要说一句,臣记得荀家获赐过免死令牌,有此令者可活罪尽免,死罪留命,所以太后只怕动不得她啊。”

 太后一愣:“荀家何时有免死令牌了?怎么哀家从没听说过?”

 荀绍也愣了一下,旋即会意,垂头不做声。

 应璟笑道:“太后说的是,兴许是臣记错了,不如太后派人去荀家搜一搜,若是没有,再动手不迟,免得落人口实啊。”

 太后心中不忿,却也只好派人前往荀府,心中已然察觉到不对。

 果然,侍卫们返回时带回了一块金灿灿的免死令牌。

 荀绍心中感慨:啊,原来免死令牌是长这样的啊…

 太后有火发不出,再看荀绍真是一百个不顺眼,揪着帕子恨恨道:“难道就任由陛下受辱吗!”

 应璟装模作样地问荀绍:“荀东观到底何事惹了太后不快啊?”

 荀绍只好装模作样地再回答一遍。

 “原来如此…”应璟沉思片刻,冲太后安抚地笑笑:“老丞相说得对,此乃皇家家事,既然如此,不如问问陛下自己的意思吧。太后就不用多操劳了,臣这便领荀东观去见陛下。”说完径自走到荀绍跟前,“走吧。”

 荀绍到底有些心软,对太后存着愧疚,临走对她又行了跪拜大礼。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待人一走便将应璟送来的礼品丢了一地:“哪里是大将军坏事,必然又是他从中作梗!”

 郭公公吓得缩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荀绍并没有见到幼帝,据说他今心情太好,带着一群跟班去围猎了,连寒冬刺骨猎不到东西的劝告也不管。

 应璟叫她暂避锋芒,领着她出了宫,上车后忽然交给她一只锦盒。

 荀绍打开,里面放着一卷黄绢,料想是贵重诏令,小心展开一看,果然是皇帝盖了玉玺的诏书,而内容赫然就是给她和周丰容的赐婚。

 “这…”荀绍一时间‮道知不‬该说些什么好,应璟实在雷厉风行,短短几便将所有事情都布置好了,她却有些手忙脚,甚至到现在还觉得刚才就那么冲去跟太后直言有些冲动了。

 应璟将手中扇子折起来又展开,反复不断地把玩着:“你放心收下,陛下说了,要何时公布,全看你和大将军自己安排,你也不用担心朝臣和坊间流言,一切我都会安排好。”

 荀绍仔细看看他的脸,突兀地笑了一下。

 应璟抬头:“怎么了?”

 “你忽然对我这么好,我觉得自己都快对你改观了。”

 “是么?”应璟笑得心不在焉:“听起来像是件好事。”

 天色将暮,朱雀大街上却是最繁忙‮候时的‬。马车在中途停了一下,已经沉默许久应璟忽然问了句:“今这步一走,许多事情便无法回头了,你可后悔?”

 “咦,大将军!”荀绍正望着车外,恰好看见周丰容的车马,立即就跃下了车,走出几步又匆匆折返回来:“你刚才‮么什说‬?”

 “没什么。”应璟放下车帘。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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