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谈判
小皇帝将信将疑。皇家当然不会讲道理了,奈何顾家那个疯丫头是讲道理的人吗!要是她要死要活闹腾起来,怎么办?传出去多难听啊!母后虽然知道他的心意,但天下人若是真因为她的缘故,误会他对顾家有了什么…正所谓“投鼠忌器”,心里憋闷极了。
然而更让他意外的是,两天后顾太后示意、安皇后亲自负责谈判,气氛和乐融融、结果皆大欢喜!耗时不到一个时辰的“谈判”中,顾静媛展示了大家族千金的素养,温和愉悦,笑语嫣嫣,柔顺的听从了安皇后的安排,并且发自肺腑的感激皇后的慷慨,和仁慈的美德。
小皇帝听人转述,惊得跳起来,摸着
口一叠声问弄错人了吧?该不会皇后姐姐跟别人谈话,然后把结果按在顾静媛的身上?
明知道可能
不大,但小皇帝就是住不忍这么想。他的脑中,已经勾勒出无数顾静媛龇牙咧嘴、耀武扬威的狂放模样——骑马进宫不曾打
她低人一等,反倒成了她放肆无礼的缘由。当她大声嚷嚷“…被马蹄践踏而死我都不怕,还有什么能威胁到我”,小皇帝必须承认,他竟然有点心虚了。
打又不能打、骂又骂不过,小皇帝头疼,本以为要继续头疼,为他的一时任
付出代价,哪里了知道顾静媛答应走了?他第一个反应不是兴高采烈,而是奇怪。
“走,去坤宁宫看看去!”
坤宁宫内,仙鹤曲颈铜香炉里熏着安神宁气的香,安皇后没有一身正装凤袍,而是一身家居,显得温柔端庄,笑着提起了她和顾静媛之间的对话。
“皇上,其实元元妹子天
淳朴可爱,不屑掩饰,她是个表里如一、想什么就么什说的人。哪有皇上说得那么坏。”
“朕当然也知道她本
不坏,不然,早叫人把她拖出去了。她啊,坏在那张不饶人的嘴,受不了!朕听到她说话,头都能炸开。”
安皇后的笑容越发加深了。
记得两年前,四女入宫——那时她表现得落落大方。谁知道暗夜无人之时她心如刀绞的泪水?情场如战场,是其尤这后宫之中,争夺皇帝就意味着一辈子的身家性命!在这里,亲妹妹也是容不下的。
她做好了完全准备。就是说,如果太后首肯、皇帝愿意,那她会从容接收四个“妹妹”,一同分享宫廷生活。如果有哪一方不乐意,她也欣然顺水推舟…
结果,先是陆家嫡出千金被陆皇太妃暗害,弄得瘸了。虽然目前为止不明白陆皇太妃的用心,但不妨碍她暗暗喝彩,并提供帮助呀?紧接着,顾静媛因为家庭缘故,不能进宫入选,换成了她妹妹顾静妍。顾静妍命不好,关键时刻遇到了亲祖母过世,必须守孝。
而高老太的过世,又彻底引爆了平洲瘟疫,弄得陆家都收到打击。陆家两姐妹再是不也心腹大患。
四女一下去了三个。安皇后才懒得剩下一个亲妹妹留下碍着她的眼睛,略施小计就打发了。成为皇后遇到的最大的一道坎,就这么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现在她和皇帝的感情更加深厚。已经不惧怕再有什么新来的面孔威胁到她的地位。只要再这样支撑两年,皇帝对她的感情依旧如初,那她就会机有生下皇子,从而彻底稳固!
当然,前提是不要出现顾静媛这样行事不再常理之中的!安皇后总有预感,若是一般的大家千金,言语无味、举止被闺阁教育拘得太紧。彷佛套在无形的套子中,是无法获得皇帝的关注。唯独出身乡野的顾静媛,别有一股桀骜不驯的“野
”,才能让皇帝念念不忘。
“皇上,其实也不能元元妹妹无状…她自幼就在乡野之间长大。因为是女孩子家里不重视,也没人教她念书,不通三从四德。长大了,性格改不了了,忽然知道竟是顾氏一脉!
平素在家里,不得不伪装其大家闺秀的做派。其实她心里非常苦闷呢。”
故意说起顾静媛的一些为难处。安皇后决心试探一下,若皇帝愤怒之下有心,她可以随时改变跟顾静媛定下的条款。可惜。似乎她想多了,小皇帝情窍未开,对人全凭当下的感觉。
“哼,她苦闷?活该!朕长这么大,没气到眼前发黑。皇后姐姐。你道知不,朕当时真想顺手把花瓶砸到她脑袋上。若非小恩子见机得快。抱住朕,朕一定下手了!”
“真要那样,朕岂不是成了遗臭万年的昏君?古往今来,有哪一个皇帝在幸妃嫔候时的亲手将妃嫔打死?”小皇帝后怕不已,急急追问,
“那个疯丫头什么时候走?快快送出去吧。”
“呵呵。”安皇后放心了,笑着道,“皇上不想知道,臣妾都答应了她什么?”
“呃,说说看?让朕先猜猜,一定狮子大开口,跟你要了难办的条件。”
“皇上,臣妾身为六宫之主,事事都要为天下表率,怎么可能做出违背常理的事情呢?她呀,非常痛快,只求臣妾看在她两度入宫、全无收获的份上,为她指婚。”
“指婚?”小皇帝喃喃自语,先是笑,拍掌道,“指婚好!指婚旨意一下,她必须出宫了。可是、可是!”迟钝的小皇帝忽然回过味来,
“她不想嫁给朕,想嫁给别人?”
这不就意味着他不如某人么?
小皇帝生气了,竟然违背自己再也不想看见顾静媛的“金口玉言”,出了坤宁宫就去寻可恶的疯丫头了。
安皇后站在坤宁宫的门外,遥遥看着皇帝的车辇不见影儿了,才腿双放酸的回到宫室内。有贴身的嬷嬷小声问,
“娘娘这是何苦…”
“多嘴!”
即便是带进宫廷内的老嬷嬷,安皇后也不肯轻易把心事托盘而出。她的心没有刚刚的愉悦了,反而沉淀下来,慢慢的对着镜子梳妆。暗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己虽然比皇帝大六岁,但从来没忘记过,皇帝是自己的夫!普通百姓有
盛
衰的,但帝王之家绝无!她不能通过感情控制皇帝,更不能靠一个夫
名分就要求皇帝为她如何如何。从嫁到宫廷之中,就注定了她只能走一条路——顺着皇帝!以皇帝为天!
如果皇帝喜欢顾丫头,那情愿现在就收了。新鲜过两三年,就过去了。她有足够的耐心,帮顾静媛把她所有的棱角。所有吸引人的地方慢慢磨平。可如果放她走了,谁知道以后呢?也许皇帝会想到她,然后淡淡一笑。放在脑后;也许念念不忘怒把花瓶的心情,非要得到…什么都说不准。
就看皇帝自己的抉择吧。
总之,她绝对不能做任何
后皇帝想起会抱怨的事!
…
冬季的御花园内,除了特别的温室培育的鲜花,其余也都是空空落落的暗绿,不见缤纷色彩。唯独一处梅林。粉的黄的白的梅花开得正好,幽香阵阵,若有微风吹过,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顾静媛站在梅花树下,一身桃红色猩猩毡,边缘是一圈白色的貂
。顾盼之间,美眸
盼,此情此景。竟然显出人比花俏的意味。
小皇帝看得一愣,随后更加不喜——比起一个放肆不敬的人,更让人讨厌的就是虚伪!现在的顾静媛,连她最后一点优点都丢掉了!
气冲冲的走上前,“你要嫁给谁?我竟不知。顾家好家教!允许你自责夫婿了!你到底看上了谁,哼。想让皇后下旨,也要看朕答应不答应。”
顾静媛平板板的转过头,刚刚那股已经立马消散了,只见她歪着脖子,“你爱答应不答应,反正我已经求了太后娘娘了。”
“你!你真当朕拿你法办没是了吧?”
“嗯。”顾静媛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皇帝讨厌我,但你是讲道理的皇帝,总不会因为讨厌人个一,就把人杀了吧?”
“你…”小皇帝呕血。
顾静媛转头看枝头上一朵梅花,随手
弯了,将梅花的花瓣拉倒鼻翼边,轻轻嗅了一口,
“其实我觉得因为愤怒、讨厌而杀人,还算说得过去。最可怕的是,因为好玩、有趣儿杀人。比如,随随便便派一匹马去接一个小女孩,人家来好呢,还是不来好呢?若是来了,死在路上,死的人固然委屈,可是下令的那个人,才是坏到家了吧?无冤无仇、就平白害了一条性命!纵然他能控制舆论,称不是他的作为,可是非黑白,总在人心。谁对谁错,能防得住悠悠众口,防得住史书如刀吗?”
小皇帝冷冷的讥讽,“没来出看,你也有说大道理的一天。”
顾静媛呼吸了一下,彷佛放出浊气似的,调皮的眨眨眼,“谁跟你说大道理了?就是告诉皇上一声,虽然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可是天下人也不都是傻子!大家都长了眼睛和嘴巴!”
道知不为何,小皇帝对顾静媛就是百般看不顺眼,“朕从来没当你是瞎子和哑巴!”
自古忠言逆耳,看来她是没什么劝谏的天分。无聊的耸耸肩,“那就好。现在请允许臣女自辩:皇上一定是没听完臣女跟皇后娘娘的谈话内容。臣女什么时候说要嫁人了?臣女的要求是:请皇后娘娘代为留心,将来为臣女指婚的人选一定要长相端正,家世清白、无不良嗜好,不必读书上有成就,但一定要有一技之长,同时不能太风
。最好有那种‘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如果没有怎么办呢,只能请皇后娘娘撑
了!”
小皇帝听完,仔细看了一眼顾静媛,“忽然发现你长得很美。”
“谢谢皇帝赞美。”
“狗
,朕在骂你,你听不懂吗?你真以为自己国
天香啊!还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满京城有这等规矩的只有两家…”
“哇,真的有?”顾静媛睁大眼睛,“快说,那两家?”
小皇帝不
了,甩了袖子,“别做梦了,连皇家的公主都不能下嫁,就你?”
“我怎么了?我觉得我很好啊?”
“你好?你不敬父母、顶撞兄长、妇容妇德,你得了哪一样?听说你在平洲候时的还挖过坟墓…若不是母后再三叮嘱,说你这是不顾小我,一心为民,朕才不会让你这种人进宫哩!”
从来没这么痛快骂过,小皇帝一口气说完了,得意的瞪了顾静媛一眼,“朕没有冤枉你吧?”
“没有。”
“那就好。”小皇帝心头一口郁气发出去了,整个人清
极了,挥挥手,“除了最后一条难办,上面的,朕会帮你盯着。快滚吧,朕不想看见你啦!”
小皇帝就这样把顾静媛打发出宫,若干年他回忆起来,彷佛还能闻到当年梅花的香气——可香是香,么什为香中还带额一丝丝的苦涩呢?
或许,他做得最错的一件事,不是送走了顾静媛,并为她在三年后下了指婚的圣旨,而是千不该万不该接了和顾静媛长相九分相似的顾静妍!
看着一张面孔、两种心肠,想的是什么,念的是什么,种种酸甜,唯独他自己知道了。
…
当顾静妍趁夜
未亮时,辞别父母,裹紧了斗篷,跟着太后娘娘派来的老嬷嬷一起入宫时,顾静媛也悄然无声的出了宫廷,恢复了自由。
再见父母,恍若隔世。
房氏对顾静媛态度好多了——因为小女儿进宫了,小女儿的终身不会被耽误了!而顾祈恩则是听说元元冒犯了皇帝,被皇帝厌恶,终于放下那颗担忧大女儿被玉清道利用,入宫为患的心了。
父母双方又一次团结一致,对大女儿嘘寒问暖,不再对她的种种言行挑剔。甚至感念大女儿危急时分展现出的顾全大局的情怀,让他们面上增添了许多光辉,拿出关心幼子的心来待她,倒是让顾静媛体会了几分迟到的“父疼母爱”
时光悠悠,一转眼,三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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