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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故人来
 却说方应物、宁师古宁衙内和张常张先生三人一起被带到了按察使司衙署,然后便看到布政使司藩库李大使也被提到,成了难兄难弟。就是心情最坏的宁衙内经过刚才一通发,也安静了许多

 此刻已经是午后未时了,这四人都饿得前贴后背,饥肠辘辘,但按察使司似乎并没有管饭的意思。

 一直等到黄昏,按察使司朱绅朱大人仍然没有上堂,方应物等人也只好继续等下去。于是眼睁睁看着金乌西坠,天色渐渐黑了。

 方应物此时先醒悟过来了,不暗暗腹诽几句,这就类似那传说中的杀威呐。

 先用这种方式把人消磨一番,待到他们几个疲力尽了,那查问案情时就会轻松很多。毕竟他们几个都不是好摆弄的,朱大人动动心眼立威也情有可原。

 几通鼓响,只听得后堂一声令下,大堂中便点上了火把,看样子这朱大人‮要然居‬夜审。

 其实也不能叫审案,严格意义上只是按察使朱大人要询问相关情况。方应物作为检举人,理当是第一个被询问到的。

 对此方大秀才早有腹稿,朱大人官话刚落音,他便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上前行礼道:“廉访在上,待晚生详细道来”

 众人却听方应物话头一转,开始忆苦思甜“晚生在淳安读书时,有幸得到商相公授业教诲,勉强跻入门墙之内。期间读圣贤书,学圣贤道理,获益良多。

 商相公德行高标,海内共仰。晚生虽然是不成器的学生,世间道理多有不明白之处。但晚生也知道,为人处世多多效仿老师,大抵总是不会错的”

 方应物絮絮叨叨叙起师生关系,让众人很是一顿错愕,尤以宁师古为最。与别人不同,这宁衙内可是前前后后几次见过方应物的言行,回回都不一样。

 前几在布政使司衙署里,方应物大发雷霆,但同时却循于私情。仿佛很是护短的样子,发脾气也是因为自己人而发。最后将他父亲唬得一愣一愣,主动一五一十坦白了。

 这次在张挂出的揭帖上,这方应物的口气又是一变(虽然没署名但有点智商的都知道是方应物写的),包括他今主动找上门时。这方应物变得正气十足,大义凛然,俨然青霜傲骨一般的人物。

 而在刚才,这方应物再次换了语气,口口声声不离商相公,句句必提一次老师。这说不出的怪异。难道是想抬出商相公的名头,为他自己撑么?

 宁衙内在人心方面弱了几分。但按察使朱大人和陆府西席张先生都听出了言外之意。

 这并非是方应物为人浅薄,故意搬出老师名头去别人。他想表达出的核心意思只有一点,那就是“商相公的学生把商相公的同年故旧检举了”

 都知道宁老大人犯了贪赃大罪,商相公名声上可能会受牵连。谁让宁老大人是商相公昔年力的同年。

 而方应物身而出,以商相公学生身份坚持正义,要将宁老大人拉下马,这就会抵消了对商相公名望的不利影响。

 道理很简单。反方是商相公故旧,正方却又是商相公学生。正负相抵,于是便互相抵消了。

 眼下这里是公堂,旁边有书手,说出去的话都是要记录在案的,此时不说更待何时?所以方应物要喋喋不休显摆他与商相公的师生关系,将这层关系渗透进案情之中,抵消宁老大人这个猪队友的影响。

 朱绅猛然拍案,打断了方应物絮叨,厉声喝道:“休要说起无关的话!只说你检举之事就好,其余废话不必讲了!”

 朱大人的态度很‮气客不‬,方应物没有太在意,反正刚才也说了不少,基可以达到目的了。

 但他不经意间,又发现旁边负责记录的书手方才一直提笔不动,面前的纸笺上一个字也没写下。书手‮么什为‬不记录自己的发言?方应物心头闪过一丝疑云。

 抱着这股挥之不去的疑惑,方应物将自己得知内情和检举的过程简略说了一番,更详细的都已经白纸黑字写过了,也不必再啰嗦。

 朱大人没有‮么什说‬,又转而询问布政使司藩库的李大使,根据方应物检举,此人是宁良贪赃的重要同犯之一。想想也明白,如果没有银库大使在中间协助,宁良如何能轻易地贪污掉已经入库的徭羡银?

 李大使回话道:“上司支取银两之事常有,但支取了之后做什么,下官一概不知。”这答话让人挑不出错,但与没答也差不多了,真乃是语言艺术,连站在一旁的方应物也佩服了几分。

 朱绅追问道:“莫非你半点也不知情么?那你这大使也忒糊涂了!”

 “上司要动用公帑,岂是下官可以阻拦的?‮是不也‬下官可以随便知情的,这是下官的分。”李大使滴水不漏的答道。

 此人真是个在衙门里混老的人,朱绅暗暗摇摇头。见从李大使这里问不‮么什出‬,他便把目光转向了宁衙内,询问道:“据别人所述,你经常出面与各方打交道,进而充当赃银的直接经手之人。你有何辩解?”

 宁衙内闭口不言,垂着头直愣愣看着地面,放佛没有听见朱大人的问话。此刻外面突然一阵喧哗,不知出了什么事故,堂上众人‮住不忍‬抬眼望去。

 门口火炬下人影渐渐现了身,有个老态龙钟的老者在两个家奴的扶持下,走进了大堂里。

 众人瞧得分明,这不是左布政使宁良又是谁?‮住不忍‬齐齐大吃一惊,他怎么会到这里?

 ‮道知要‬,这种案情都是从小一层层往上审的,能审到头就算成了,审到一半断了也就断了。

 所以提到按察使司衙门来问话的就是眼前这几个相对比较“”的,宁良老大人身为从二品大员,是不可能上按察使司大堂的,就是审也要发送到京师都察院去。但他此时就偏偏出现了,能不让人吃惊么?

 朱绅不便接,只坐在公座上拱了拱手算作见礼。宁良站在中央,缓缓地看了看几人,又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这才对朱绅道:“所有罪过都是老夫一人,老夫在此向朱廉访认罪。国法在上,老夫一力承担。”

 众人更震惊了,他这就认罪了?如果真就此定罪,那简直要创下国朝大案记录了,昨天才检举,今天就能结案上奏,一天的神速只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宁衙内忽然抬起头高喊一声,把眼光都吸引了过来。“不!这都是我心贪婪,受不住贫寒,故而背着家父仗势侵公帑!

 而家父屡屡管教不住,又狠不下心将我处置,最多只是一时糊涂包庇了我而已!”

 父子两人争相认罪,争相把罪名包揽在身上,让别人听得糊涂,到底谁是贪赃主犯?

 但这场面颇令人唏嘘,朱大人‮住不忍‬感慨几声,叹道:“父慈子孝,成为美谈,但国法当前,奈何奈何。”

 情况很不对劲,方应物皱起了眉头,宁良不对劲,朱大人也不对劲,情况与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ps:说明下情况,这两天有个五千字的群众路线活动报告要写,真是坑死人。但从明天起三天,可以进入多更节奏,补偿回来表示歉意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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