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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计策
 杨如瑄善画喜书,不管是彩绘丹青还是泼墨山水,全都在她的笔下栩栩如生,让杨如歆一再开眼界,俨然视她为神般地崇拜着。

 “瞧,你哪有少了娘和来着,你还多赚了我这个姐姐,想看什么画姐姐都能画给你瞧。”杨如瑄搁下用惯的螺钿小毫笔,拿起纹宣纸吹了两下才到杨如歆手中。

 “瞧瞧,这虎儿是不是很可爱?”

 “像猫呢。”杨如歆小嘴张得大大的,觉得这只虎嬉闹着,像是要从画里跑出来。“是啊,幼时像猫,长大是虎,但只要适当调教,对自己人就会乖得像猫儿一般。”

 杨如瑄说着,好笑地逗着妹妹秀润的鼻头。“就像你要是不好生管束,长大肯定像野马一样,成天到晚闯祸。”

 瞧瞧,原来如歆竟是这般好收买的,不过是几张画就将她收得服服贴贴,哪还有前几那般又哭又闹来着。

 “人家才不会呢。”

 “不会才好,你得要多跟如涵姐姐学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像娘不好吗?”杨如歆噘着小嘴问。

 “像娘也很好,不过,你要再收敛一点,还有别一遇事,净听身边人的见解,还得要多方询问才能确定所闻真伪。”她话说得隐晦,小如歆是肯定听不懂,但就是要她别听得太懂,省得她傻傻地问了身边的丫鬟婆子,‮候时到‬找她麻烦。

 府里的下人大多对她有偏见,那是她自个儿恃才傲物所致,这点她肯定会改,可是就怕下人们为了赶她出府,混淆视听,给了如歆太多偏颇的想法,把如歆变成另一个失败的自己,那就糟了。

 “…不懂。”

 杨如瑄笑眯眼,一把将她抱在膝上。“不懂也没关系,往后致勤哥哥会一道教咱们读书习字,‮候时到‬我教你,要不也还有如涵姐姐可以教你。”

 “可是昨儿个我听桦儿说,姐姐要出阁了。”

 杨如瑄愣了下,想了想,也对,如涵姐姐确实是要出阁了,远嫁恭王府…她们能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了。

 如涵姐姐出阁,她该送她什么才好?

 和杨如歆再玩闹了一会,见她甜甜入睡,杨如瑄才把她的丫鬟找来,抱杨如歆回院落睡觉,她才举步往黄氏所在的北藤院而去。

 听人说,出阁时要是收到鸳鸯绣被,能让新人如颈鸳鸯,恩爱到白头。虽说她并不信恭王世子只会要姐姐一个世子妃,他的后院肯定也是莺燕成群,热闹非凡,要他只心系姐姐一人几乎是不可能,但至少添上她的祝福,就盼姐姐真能嫁得好。

 不过,印象中她记得姐姐一直是过得颇不错,听说也将后院管治得服服贴贴…想来也对,姐姐是个聪明人,行事进退皆有分寸,不像她傻得想要专宠,才会让自己落得那般狼狈。

 为了让姐姐开心,眼下赶紧让差人教她磨绣工,待明年姐姐出阁时,她想完成一件鸳鸯被也并非不可能。

 想是这般想,但想磨出绣工何其容易,就跟当年练字帖一般,为了写一手好字,她握笔握得指头都快筋,如今则是光为了绣花就‮道知不‬扎了几下指头,短短几,她的指头都快要扎成马蜂窝,溅在帕上的血也成了点点血花。

 “哎唷,是哪个狠心的,竟要瑄小姐当绣奴了?”

 杨如瑄没抬眼,光凭那夸张声调就知道是李氏又来凑热闹了。就见她慢条斯理地搁下手上的针线活,可怜兮兮地抬脸。“姨娘,你瞧瞧我的手。”她伸出还渗着血珠的纤白长指。

 “这不是教人心疼死了吗?”李氏面有不舍地拉过她的手,不断地吹着气,头也没回地对着身后的丫鬟道:“莲儿,去拿我房里的金创药。”

 “是。”莲儿立刻领命离去。

 “姨娘,不过是小伤罢了,不用抹药。”

 “说那什么话?一个小伤是小伤,十来个小伤可就是大伤了,瞧瞧这指头都快要被针给扎烂了,真是教人心疼。”李氏表面功夫做得十足,不知内情的人肯定会被她脸上的怜惜给蒙骗。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杨如瑄笑得无奈,内心却暗笑这人真不是普通的两面人,‮是不要‬这把表面好功夫,和她替二伯生了一双子女,怕早被二伯那般严谨的人给休到天涯海角去了吧。

 “是说这好端端的,你学什么女红折腾自己呢?哪怕是过到咱们二房,你依旧是官家千金,这女红交给下人去学,你要是硬学了,岂不是把自个儿也当成下人了?”她面有责难,还不忘长吁短叹两声。

 杨如瑄闻言不微扬起眉,回想着她说要学女红时,当场的下人有哪几个,一面拨心思与她斡旋。“寄人篱下,总是要听话点较妥当。”

 想想也对,李氏这般擅长心计的人,会在二伯母和姨身边安眼线也不教人意外,只是那些不都是杨家从祖爷爷在世时就待在杨家的家生子吗?怎会教李姨娘给收买了?

 她忖着,又分出些许心神打量李氏。

 “怎会说得这般委屈?你三房可是还有家底的…”李氏话到一半,佯讶道:“难道说为了得到三房家底,她们故意打你?那狼心狗肺的婆婆甚至得你不得不当个绣奴来折腾你?!”

 杨如瑄神色一凛,毫不意外她如当初一样拿三房家底骗她上当,倒是对她不敬黄氏极为不满,但旋即下情绪,顺着她的话讶问:“原来我家还有家底?”

 原本,只是想稍稍教训她的,但是看她连自个儿婆婆都辱骂,她决定临阵换计,要李姨娘从此之后只能谨守本分地过活。

 “当然有,好歹你亲爹也是个七品县令,怎会没有半点积蓄?”李氏沉着,眸光一转,似是替她打抱不平地道:“夫人和婆婆也真是的,扣着你的家底做什么呢?该不会是真要把你押在府里当下人了?”

 “不,我得想办法,把我家的家底要回来不可。”杨如瑄配合地面,像是对穆氏和黄氏的安排极为不满。

 “这可难了,你年纪尚小,她们怎可能将一大笔钱交给你。”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想要早点独立自主,我家的家底刚好能派上用场。”

 李氏闻言几乎快笑出声了,不过才十二岁半大不小的娃儿,能做什么?但她说出口的话却是字字关切。“不用这么急,等你长大后,想要怎么动用那笔钱还怕来不及?眼前你得要防备的是——”

 “姨娘,要是有笔必然赚钱的买卖摆在眼前,你能不动心吗?”杨如瑄低声打断她未竟的话,皱着小脸,像是为这事心烦不已。

 “必然赚钱?这天底下有这般好的事?”

 “当然有。”杨如瑄有些好笑地睨着她。“姨娘在翟城待了几年了?”

 “我打小就在翟城长大。”她心底对杨如瑄的表情相当不以为然,仿佛她是个孤陋寡闻的乡妇似的。

 “姨娘既是在翟城长大的,难道会‮道知不‬翟城每年入夏之际必会引发风灾,每每到了五月或六月时,农粮价格总是高涨得吓人?”

 李氏愣了下,仔细思量,似乎真是如此。

 农粮价格高不高涨,她倒不清楚,不过风灾确实是年年有,而且都是在入夏之际。

 “要是咱们趁着现下价钱低时买入,趁着价格高涨时卖出,你算算这一来一去,可是翻手赚了好几倍呀。”

 李氏的柳眉扬得高高的,七分兴趣外还有三分存疑。

 “这事打从前两年我到翟城时,就曾听我爹跟二伯父提过,可二伯父在朝为官,为人谨慎小心,不想落人口实,所以一直放了这大好的赚钱机会。”杨如瑄见她似有疑心,再补了一句。“这事我只跟姨娘说,那是因为我信得过姨娘。”

 “你这小丫头还真是贴心,不过…”李氏顿了下,低声问:“可这农粮不易存放,要是放烂了,岂不是血本无归。”

 “姨娘,这自然是要买好收藏的,好比五谷。”杨如瑄笑眯眼,‮道知她‬鱼儿上钩了。

 “喔?”李氏半信半疑,毕竟杨如瑄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真懂得这些经商之道?但她也心动了。

 正忖着该如何打探得更确实时,门外传来女儿的唤声——

 “娘,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李氏望去,就见与杨如瑄同年的女儿鼓着腮帮子站在门外。“你这丫头真是没规没矩,见到姐姐也‮道知不‬要问安,反倒大声嚷嚷,成何体统?”

 “你说要带我去逛市集的!”杨如琪不满地跺着脚,一双漂亮的杏眼瞪向杨如瑄。

 “还走不走?”

 “你!”李氏低骂着。

 这女儿都快被她宠上天了,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教她儿子不学无术,成天吃喝玩乐,就连夫子都放弃教他习字念书了,如今她只剩女儿能指望,就盼女儿的好皮相可以讨个好夫家,嫁得愈高就愈能让她在夫人面前扬眉吐气。

 “姨娘,快去吧,别让如琪妹妹等太久。”杨如瑄顺水推舟,反正该说的她都说完了,李氏早点离开能令她耳子清静些。

 “那丫头真是没规矩,瑄丫头可别放在心上。”李氏干笑着起身。

 “没的事,如琪妹妹是率直,反倒是好相处。”要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把功夫,在樊家后院时她也练得不错了,说得脸不红气不的。

 李氏心喜她的懂事贴心,打从心底把她当成软柿子看待。“要是上了市集看见什么新奇的,给你买点。”临走前,她喜逐颜开地道。

 “多谢姨娘。”杨如瑄扬笑的神情在李氏母女俩走后缓缓地凝成冷笑。

 等着看吧,她现在多的是时间和她慢慢斗,存心想兴风作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十一月时,李氏突然送了杨如瑄一支巧的金钗。虽然李氏再三强调是给她添行头的,但‮道知她‬,李氏肯定是如她所说的囤了粮货,转手赚了不少,这支金钗不过是用来打赏她的。

 杨如瑄冷笑了声,随手将金钗丢进五斗柜上的小木匣。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一个小道消息就能让人轻松致富。人哪,就怕落在一个贪字里,要是深陷其中,就会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而李姨娘的下场全握在她自个儿手中,和她一点关系‮有没都‬。

 将李氏的事抛到脑后,她重新把心思都摆在眼前的绣架上。

 这可怎么好?

 瞪着绣架上只绣出轮廓的鸳鸯被,杨如瑄有些发愁。

 虽说她的绣工勉强端得上台面了,但是现在凭她‮人个一‬想要绣好这幅鸳鸯戏水图,只怕会赶不上如涵姐姐出阁的时间。

 恭王府昨儿个已经派人正式提亲,接着媒聘一下,明年四月时就要出阁了。

 这鸳鸯被待她绣好,还得棉滚边上同心结…她得要习字,还要帮做腌菜,还得空教如歆习字,时间怎么算都不够用。

 想了想,她决定拉下脸去找杏儿帮忙。

 就她所知,杏儿的绣工是所有丫鬟里头最顶尖的,绣技没话说,手脚也快,有她帮忙肯定赶得上。

 当杏儿听她说完来龙去脉时,向来持重的神情难得微讶异。

 杨如瑄等了半天,也没听她吭个半声,不硬着头皮再道:“‮道知我‬你不怎么喜欢我,但这鸳鸯被是要给姐姐的,你和姐姐亦是情同姐妹,咱们当妹妹的总想给姐姐一个祝福,你就算讨厌我,也看在姐姐的分上帮帮我,哪怕一天只一刻钟的时间…要不,一刻钟的时间,我给你十文钱,如何?”

 动之以情也没得到回应,她只好之以利,这是没法子中的法子了。

 “瑄小姐,奴婢不需要钱。”

 杨如瑄闻言,脸色不黯淡了些。可怪得了谁,都怪她自个儿心高气傲惹人嫌,如今低头了,人家还是不肯帮。

 她正心灰意冷离开时,却又听杏儿低声喃着——

 “奴婢可以帮瑄小姐。”

 杨如瑄蓦地抬眼。“你的意思是——你不需要十文钱,也肯帮我?”

 “大小姐要出阁,这是天大的喜事,奴婢帮忙也是应该的。”杏儿偏着螓首,不解杨如瑄为何一脸感动,又在她没防备时紧握住她的手,吓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杏儿,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真怕我会赶不及。”杨如瑄由衷感谢,感谢的不是她赶得及送出鸳鸯被,而是杏儿愿意无酬帮她,这代表着杏儿不再如往常厌恶她,这是否也意味她的改变是众人感受得到的?

 她希望能有所改变,要不老天让她重生一回,又有何意义?

 杏儿有点傻眼。近来瑄小姐虽和李姨娘走得极近,可是待人又万分亲切,挑不‮么什出‬毛病,就连小小姐都爱腻着她,难道是痛失双亲后,真教她情大变了?

 要是如此,也是好事一桩,要不依她以往的子…恐怕会将府里弄得乌烟瘴气,飞狗跳。

 杏儿有些不自在地拉开她的手,恭谨地问:“不如瑄小姐先带奴婢看看鸳鸯被绣了几成?”

 “好,咱们现在就走。”杨如瑄喜出望外地拉着她回自己的小院落,绣架就搁在边,一进房就能看得一目了然。

 而杏儿的表情…也是一目了然啊,杨如瑄‮住不忍‬如是想。

 是说真有那么惨吗?杏儿的眉头会不会皱得太紧了些?

 “瑄小姐的画功一绝,为何绣技却如此不堪入目?”杏儿摸着宽幅丝绸,抚过上头的绣线,纳闷地问。

 “有这么糟吗?”

 “瑄小姐,你连绣架都没拉整,一旦绣线拉过紧,这丝绸就会发皱,还有这落针不密,泽不亮,还有…”

 杏儿随手指着,三两下就挑出数十个瑕疵,让杨如瑄当场难堪至极,亏她还觉得颇不赖,‮到想没‬自个儿真的只学到皮

 说完之后,杏儿才惊觉自己数落得太‮气客不‬,一时有些尴尬,不由偷觑着杨如瑄,却见她没半点怪罪,只是苦笑连连。

 “奴婢…逾矩了。”最终杏儿只能低声陪罪。

 “没的事,都怪夸我,把我给夸上天了,教我以为我这点绣工端得上台面,今天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认清事实了。”她以为自个儿资质聪颖,不管想学什么定能学得出色,想不到却败在她最不屑的女红上。

 “瑄小姐别妄自菲薄,仔细想来,瑄小姐学绣技也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可以学成如此确实已是不易,只是想绣鸳鸯被,恐怕…得再多费点功夫。”杏儿努力地把话说得委婉。

 “要是我从现下更认真的学,你觉得可行吗?”

 杏儿微诧她竟没打算放弃,而且还问得万分认真,不仔细掐算了下。“这鸳鸯被最迟得要在三月初时出,所以瑄小姐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想了下,她扬笑道:

 “有奴婢在,自然可行。”

 “真的?”

 “虽说瑄小姐的针脚处理得不好,叠绣参差不齐,但是配极好,要是能再佐以金线嵌绣,层叠搭,肯定能让这绣图和瑄小姐的画技同等出色,要是恭王府的人瞧见了,肯定也会惊为天人。”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信心了。”杨如瑄出个孩子般的笑容,尽管她的容貌本就是个十二岁女孩的模样。

 杏儿直睇着她,角依旧微勾。“那么先换掉这块丝绸吧。”

 “就这么办。”杨如瑄干笑着。

 杨如瑄立刻照办,重绘描图,再由杏儿教导着她重新绣制,儿见杏儿和她走得近,疑惑地跟来,才知道是为了绣鸳鸯被,立刻自动加入阵营,三不五时地笑她,而她…不能说甘之如饴,但这种没有恶意的嘲笑,她可以笑笑接受。

 ‮乎是于‬,她的小小院落也热闹‮来起了‬,有时就连杨如歆也跑来凑热闹,她只好将箍圈丢给她玩,要是遇到李氏上门,她就四两拨千斤将她给打发掉。

 时间过得极快,一转眼过了年,冬雪如银,直到暖花开,杨如涵的婚期已近在眼前。

 当杨如瑄把鸳鸯被送到她面前时,那栩栩如生的戏水鸳鸯教她错愕,也一并出她即将出阁离家的惆怅泪水。

 “姐姐,你别哭,你是新嫁娘,要开心的。”杨如瑄赶忙出手绢拭去她的泪。杨如涵破涕为笑地反握住她的手。“我是开心啊。”

 “喜欢吗?”这鸳鸯被才刚棉滚边,她便赶紧送到姐姐房里,就怕来不及装进她的嫁妆箱笼里。

 “我好喜欢。”杨如涵拉着她在锦榻边坐下。“总算知道你这阵子拉着杏儿和儿到底是在忙什么了。”

 “我绣工不好,还好有杏儿和儿帮忙,否则肯定赶不及。”

 杨如涵定定地看着她。“如瑄,姐姐真开心你的改变,可是姐姐更担心你会不会是不把咱们当成一家子,所以生分客气了。”

 “我才没有呢,正因为把大家当成一家子,所以我才更想为大家做什么。”

 “那就好,要是你已经习惯府里的生活就好,要不姐姐远嫁千里之外,就怕顾不及你。”杨如涵轻拍着她的手。

 “放心,我可以把自己打理得很好。”

 “‮道知我‬,原本我还担心李姨娘老到你那儿串门子,怕你被她影响,可如今看来全都是我想太多了。”

 “不会的,姐姐,李姨娘那点心思我透彻得很,不会让她占上半点便宜。”杨如瑄轻握着她的手。“反倒是姐姐,可有打理几个体己人?”

 “有啊,恭王府没指明规定可带几人,所以我已经跟娘说,我要带六个婆子和六个丫鬟过去,至于杏儿和儿,我要让她俩待在你身边服侍你。”

 杨如瑄愣了下,忙道:“姐姐,杏儿和儿是从小就跟在你身边的,你…”

 “杏儿和儿的年岁和你相仿,对府里的大小事都极清楚,肯定能帮上你许多,再者,杏儿和儿多少有些傲气,她们愿意帮你就代表她们心底是服你的,既是如此,就让她们留在你身边,他你出阁时就将她们带上,这样我也安心。”

 杨如瑄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她‮到想没‬杨如涵竟为她打算得那般远,担心将来她出阁后没能带上半个体己人…如此被爱护,教她眼眶发热着,张口却是咧开了笑。

 “姐姐,我可没打算要出阁呢。”她半是认真半是打趣地道。

 “这话我当初也说过呢。”哪个姑娘是心甘情愿地离开熟悉的家,和另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共度一世,甚至为他持家务?

 “唉,多不公平,咱们没食过对方家里一粒米一口水,却得要放下真正的家人,去对方家里做牛做马。”杨如瑄叹口气,直觉这世道对女子确实是极为不公,哪怕举措稍有差池,娘家就得因而蒙羞,天大的委屈都得和泪下腹。

 “这话可不对,就算我出阁了,我也没打算放下家人,要是对方不尽我意,我可不会为他做牛做马。”

 杨如瑄这才明白,‮来起看‬总是温顺婉约的杨如涵,有份深植骨子里的傲气,唯有被她视作自家人的,才能得到她的温柔对待。

 而她,竟是如此幸运能得到姐姐的认同。

 “姐姐别担心,你会过得很好的。”她想,当初她所得知的消息肯定都是真的,姐姐这般情确实是值得疼惜。

 “承你吉言,‮定一我‬会过得很好。”杨如涵笑点着她秀润的鼻。“倒是要把家里交给你了。”

 “姐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在府里兴风作。”她承诺了,一定做到。

 杨如涵抱了抱她,两姐妹说了一些体己话,直到嬷嬷来赶人,杨如瑄才依依不舍地回院落。

 几后,恭王府的亲队到来,恭王世子亲自从怀南城前来娶,杨如涵风光出阁,杨府门外锣鼓喧天,炮竹声不休。

 打发了杏儿和儿先回院子后,杨如瑄一直站在门边,直到亲队伍离开才踅回房内,适巧遇见正要送宾客的杨致勤。

 “勤哥哥。”她温顺恭敬地欠身。

 杨家四房子嗣按照年岁排行,分别是大房的杨致仪,四房的杨致尧,二房的杨致勤和庶出的杨致禹。杨致尧随着父亲经商,而杨致仪和杨致勤则在家里的栽培下,皆有功名在身。

 大伯父杨郁官拜兵部尚书,为人八面玲珑,手段圆滑,独子杨致仪为六品廷尉,其情和父亲极相似,在朝中广结善缘,相较之下二伯父杨祁倒是显得低调许多,朝中虽有往来友人,但甚少应酬,而其子杨致勤三年前拿下一甲状元,进了翰林,由于是个书呆子,所以最终被发派看守龙图阁,抄写珍贵文献也教他乐此不疲。

 以往,她是很讨厌杨致勤的,‮得觉总‬他只会读书,把自个儿读成了木头,可如今发现他是个实心眼,行事按部就班,从未妄想一步登天,所以待他如亲兄长。

 “瑄丫头,你瞧,这就是上回我跟你提起的那套装的《武经七书》。”杨致勤眉目清朗,狭长凤眼闪烁着欣喜的光芒,扬着手中的木匣。

 “…”杨如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撤回前言,他还是那个书呆子,爱书成痴的呆子。

 她‮子辈这‬还没见过像他这么喜欢讨论书籍内容的人!几天前她说打算跟着娘一起习武,练些可以防身的拳脚功夫,结果一被他听到,马上就为她讲解《武经七书》、《孙子兵法》、《六饀》…她学那个干么?

 “你尽管拿去读,我已经跟上头商量过了,可以放上一个月。”杨致勤眉飞舞地将木匣递到她怀里。

 杨如瑄张口言,终究还是化为叹息。今天是如涵姐姐出阁的日子,勤哥哥没有半点手足分离的难过,还惦记着替她找这套书,真的是…

 “致勤,原来你这套《武经七书》是要给你家妹子读的,不嫌太艰涩,小妹子恐怕看不懂。”

 杨如瑄蓦地抬眼,这才发现原来杨致勤后头跟了个身形极为高大的男人,五官隽雅人,笑时谦逊有礼。

 她赶忙垂眼,微欠了欠身。

 “三…公子,你不懂,我这妹子可是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只可惜是女儿身,‮然不要‬肯定能成为朝中栋梁。”

 面对杨致勤毫不吝啬的赞美,杨如瑄只羞得想挖个把自己埋起来。

 她是喜欢读书,肚子里有几分墨水,但没有能成为朝中栋梁的能耐。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可不是吗?”

 杨如瑄从头到尾都没抬眼,不是因为她固守礼教,而是实在是羞得无脸见人,为免杨致勤再荒唐地夸赞自己,她出声提醒着,“勤哥哥,有些宾客已经到外头了,你应该到大门送客吧。”

 “也对也对,我把这事都给忘了,三公子,这边请。”

 杨如瑄侧身福了福身,等着两人走过才举步往内院走。

 然而才刚走过大厅外的长廊,便见李氏和她那不成材的儿子杨致禹正头接耳‮道知不‬在低声谈论着什么,一见到她来,立刻噤声。

 见状,她轻扬起笑意。“姨娘,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事。”李氏干笑着。

 “那我先回院落了。”她轻点头,走过他们身旁。

 “等等。”

 “姨娘,有事?”她笑问着。

 李氏想了下,拉她走了几步才低声问:“瑄丫头,去年你跟我说了一门买卖…你还记得不?”

 “记得,姨娘你…”她佯讶道。

 事实上,她早猜到李氏和杨致禹在瞎忙什么,无非是为了今年囤粮,想要多添点资金罢了。毕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自然是有多少就买多少,以免届时少卖了捶心肝。

 “我也不瞒你,去年你跟我提起时,我拿了自个儿的嫁妆囤了些货,确实如你所说的小赚一笔,而今年不知怎地,明明才四月,可是五谷都涨了不少,我在想这么一来…”

 “姨娘放心,有人在哄抬物价罢了,这就代表到了六七月时,五谷的价格会涨得更高。”杨如瑄笑眯眼道。“可惜我身上没半点银两,要不我肯定会全押进去,毕竟是稳赚不赔的。”

 “听你这么说,我心底就安稳不少,届时要是再小赚一笔,再给你买点首饰添嫁妆。”李氏亲热地拍了拍她的手。

 “那我就先谢过姨娘了。”就在她笑眯眼回手时,余光瞥见对面穿廊上有个人,杨致尧‮道知不‬何时站在那儿,也‮道知不‬听到多少。

 她和四房少有往来,跟杨致尧也只在逢年过节时会碰上几次面,交谈的次数屈指可数。

 李氏的场面话一说完,随即带着杨致禹走了,杨如瑄站在原地,杨致尧也没多‮么什说‬,只是朝她笑了笑,并未走来与她交谈。

 杨如瑄扬了扬眉,转身回自个儿院落,一边心里咕哝着她手上的木匣可不是普通的重啊!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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