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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余孽未清
 “来,到总编室来一下。”

 编辑部里,社长从玻璃门后喊了一声,隔断座位里的来应了声,起身了。

 偌大的编辑部,不少羡的眼光向那位姑娘投去,看着她微笑着、傲然着进了总编室,各自窃窃私语着,不少还拿着新一期的报纸在指指点点,这段时间因为猎扒的报道,小姑娘风头出尽了,前两又拣了个便宜,因为一直和公安局政宣打交道的缘故,她又捕捉到了机场外宾行李失窃案信息,是全省多家媒体中首家全程刊载的,这件很有的新闻旋即被多家网络和媒体转载,原作者也跟着新闻自然名声起了。

 “注意了,停一下手头的活,我宣布一件事啊。”

 主编出来了,旁边跟着来,一副踌蹰满志的样子,不用说,提拔了,果不其然,主编扶扶眼镜,很欣赏地回看了来一眼,对着编辑部一干采编道着:“前段时间我们的“猎扒”系列报道反应良好,不但得到了广大读者的认可,连市政府、市公安局的领导也多次来电表彰,既有新闻,又是正能量的报道,是我们以后办报的一个方向,鉴于来同志的表现,经社里讨论研究,社会新闻采编部暂时由来同志负责,大家。”

 在同仁们热烈的掌声中,来兴奋而羞涩地鞠了一躬,与上前祝贺的同事们一一握手,能以工作不到三年的经历问鼎采编部负责的位置,足以让她的职业生涯有一个高于别人很多的。

 她‮道知不‬是‮样么怎‬怀着一颗怦怦跳的心坐回原座位的,在同事不时投来的羡眼光中,兴奋、自豪、激动充斥在心里,这一,恐怕无法安心坐在这里了。

 她想到了很多应该分享这份喜悦的人,于是她拿起电话,轻声地问着:

 “喂,鼠标啊…我想请客,你有时间吗?呵呵,当然有喜事了,我‮得不恨‬把反扒队的兄弟们都请请…别别,就请你们几个…”

 她邀着鼠标,很意外,在电话里,她居然发现一惯好吃的鼠标心情不大好…

 …

 同一时间,许平秋的办公桌上,刚刚放下那副刊载机场失窃案的报道。现在的警务透明度越来越高,越感的事越捂不住,不过对于顺利解决、而且有报道价值的案情,各级机关还是比较支持的。只是…那报道,稍稍让许平秋有点牙酸的感觉。

 案发后民航公安分局高度重视,迅速上报省厅,省厅组织干力量,迅速侦破,并在接案后不到七十二小时内找回失物,这个当然是缩水过了。而且为了增加吸引力,还把盗窃的主谋黄解放的身世搬了出来,从作案的手法分析,联系到销声匿迹三十年的老贼、抓到他的继承人、再找到他的尊,一个销声匿迹三十年老贼重出江湖,悬念制造的可够足了。他估摸着,又是市局宣传部那帮笔杆子连编带凑拼一块的。

 敲门声起时,他刚拿起的电话又放下了,是秘书和李处长同时来了,正好,他要找的就是秘书,一招手,刚刚打印的发草稿递上来了,他大致看了看,签名时,李卫国凑上来了,直道着:“老许,我正找你说这事呢,你等等再签发。”

 “怎么?你对表彰有意见?”许平秋异样地问。

 “很有意见,我问你啊。”李卫国指着发草稿质问着:“怎么把‮人个这‬的名字,划去了…”

 是余罪的名字,没有表彰个人,只给反扒队记集体三等功一次,而省厅授予的功劳,含金量可没那么高,许平秋笑着问:“有意见吗?小吴,你等会再来拿。”

 秘书出去了,李卫国为余罪叫屈了,拍着巴掌道着:“我觉得你做事有点过份了,从机场开始刨,第一个嫌疑人是他找出来的、第二嫌疑人也是他找出来的、首犯黄解放也是他最先找到了…不能因为黄解放提前向马秋林自首了,就抹煞人家的所有功劳吧?不是我说他们啊,民航分局,什么事也没办;七队、特警队,就跟着马秋林去把人抓回来了,这不让人寒心吗?”

 许平秋笑了,先是微笑,后是哈哈大笑,笑着解释道:“老李啊,基层这一套你不懂,就别瞎掺合了。”

 “我怎么就不懂了。”李卫国‮气服不‬地道。

 “民航分局什么编制,别看门脸小,正处级单位,分局长和我是平级;特警支队什么单位?支队长和我也是平级。反扒队什么单位?比派出所还低半级的。怎么着?把他们排到头一位?让其他人寒心呀?”许平秋反问着,把李卫国问懵了,自然不行,要那样话,寒心的人更多,这其中需要一个平衡,需要不同单位之间的一个平衡。

 问住李卫国了,许平秋拔着笔帽,签上了名字,李卫国还是有点不忍地道着:“可总不能因为搞平衡,就打人家反扒队吧?”

 “没打,不记了个集体三等功嘛。”许平秋道。

 “可个人功劳一个没给呀?”李卫国道。

 “我倒想给,可总不能让他把特警队的、七大队的老同志一头吧?尹南飞、王冲生可都是出生入死的老同志了,你把个没长全的新人他们头上,他们撂挑子更不好办。”许平秋道。仍然是集体功劳。一笔带过。

 “那这个新人撂挑子,不也可惜了,我就觉得这个小同志简直是个神探,那么蹊跷的事都被人捋得一清二楚,还摸到黄解放的家里了。这事别说见到,就听着也觉得玄乎。”李卫国有点惊讶地道着。毕竟是内勤,无法了解外勤那些看似很神秘的手段。

 “这个你不用担心。”许平秋笑着道:“他一直就在撂挑子,我要‮你诉告‬,他是被赶到反扒队下放的,而且警校没毕业就被破格授予三级警司衔,你一定不信是吧?”

 “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李卫国愕然道,许平秋不多说了,拉开抽屉,拿着一夹子,手一拍问着李卫国:“你非要刨问底,那我就得给你看了啊,不过得经过崔厅长的同意。”

 是特勤档案,李卫国一下子眼睁大了,凛然了,摆摆手,不看了,然后一言不发,掉头就走。省厅刑侦和特警中都有培养的秘密身份的特勤,用于处理一些特殊的案件,这种绝密的事情,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许平秋得意地笑了笑,翻开了夹子,空的,又合上了,回了抽屉。这一招空城计真真假假他用得早就纯了,否则你无法打消别人强烈的好奇心。

 在又一次看件时,他狐疑地看着报纸,现在回想,似乎对几个关键的节点,连他也想不明白所以然,不独余罪在案情大白时退居其次,连马秋林也称病,再没有出现过。

 对了,‮么什为‬黄解放单单向马秋林投案自首,这其中…一念至此,他敲着电脑,找着旧案记载,太久远了,没有形成电子档,他又连拔了几个电话,终于在经手案刚刚完结的尹南飞处证实了他的猜想:

 黄解放第一次入狱的经办民警,就是马秋林。

 哟,这秃小子学得真快啊,把老马的底子都搂出来了。许平秋暗暗想着,侦破上的能人不少,马秋林就算一个,但是此人已经心灰意懒,很少再参案,就硬调他,他也是得过且过,而现在,许平秋似乎发现了一个能与马秋林比肩的替代品,否则他找到黄解放,就无法解释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苗子呢?”

 许平秋又反复斟酌着,原想把他扔在反扒队受受罪,坐坐冷板凳再委以他任,毕竟经历过羊城那一单大案,许平秋相信这样的人才肯定会有用武之地,谁可知道,还没给他,他倒自己找到用武之地了,反倒让许平秋踌蹰,‮道知不‬该怎么用人了…

 …

 …

 此时此刻,鼠标放下手机,他接到来的邀请,虽然不介意去吃一顿,不过这两天心情实在不怎么好,累了几天,点好处没捞着,回队里检查照写,而现在吧,刘队要求更严格了,不让三人结伙了,非给标哥和李二冬一个安个组长的名头,让他们带着人出勤。

 组长不算长,放都不响,就应个名,补助都不多几块钱,实在有违标哥从警的初衷。

 “嗨,二冬,过来。”鼠标唤着刚从外面回来的李二冬,又抓了个贼,一看那年纪,还小着呢,眼光躲闪着,人瑟瑟发抖,鼠标下楼一瞧,‮气客不‬地道着:“这才多大点孩子,吓成这样?你有点同情心没有?”

 “同情?你问问他‮么什干‬了?才高二年纪,偷了十七辆山地自行车,全卖了上网去了。”李二冬道,洋姜也了句,十三中报的案,一直丢车,窝了好几天才抓住这个内贼。鼠标一听乐了,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一竖大拇指道着:“咦,这么小就会搞钱了,有出息,警察叔叔这么大时候,还不如你呢。”

 “去去…‮么什说‬呢你,带进去。”李二冬烦了,叫洋姜带走了人。看李二冬也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他拉着人道着:“哎,来请咱们吃饭,去不去?”

 “不去。”李二冬道。

 哎哟,最下作的居然不爱吃了,把鼠标给惊讶地,一把拽着李二冬,上上下下瞅着,奇怪地问着:“咦,这是咋回事呢?你啥时候进化了?连吃都不爱了。”

 “去去,烦着呢,刚被队长在门口逮着训了一顿,把我的大杀器没收了,还说以后我再用辣椒,直接给我记处分,靠,抓‮多么那‬贼时候,怎么没人说咱们干得不对。”李二冬火大地道,鼠标细细一问,敢情是哥俩审人无往不利的绝招已经曝光了,不但李二冬惯用的水灌辣椒人不行了,鼠标用粉也堪虞了,你说这整得,两人满打满算就两把刀,还全给用了,能不郁闷么。

 “算了算了,瞎混着呗…哎,去吃呗,来妞对咱们不错。”鼠标邀着道,李二冬想了想,点点头,随意道了句:“叫上余儿啊,他窝在家里郁闷几天了,出来晒晒太阳。”

 “嗯,好嘞。”鼠标掏着电话,联系着余罪,自从黄解放被特警和民航分局羁押,案子进入正常程度之后,余罪就不正常了,旷工两天请假三天,都没来上班,你打电话,就一句:烦着呢,不想去。

 偏偏这家伙队长和副队长都给面子,烦着就歇两天呗,鼠标电话打通了,不过一两句就被挂了,挂了电话他有点火大,表情僵在脸上,李二冬赶紧问着:“怎么了,还烦着呢?”

 “烦倒不烦,他说又没机会,光吃有逑用,不去。”鼠标张口结舌地重复着余罪的话,愕然地道着:“尼马这货现在怎么越来越氓了。”

 “也不算氓吧,这是最接近真相的一个推理,我其实也是这样想的。”李二冬道,一句把鼠标说震惊了,他摸摸鼠标因为惊讶耷拉的嘴,严肃地道着:“科学研究表明,男人在见到一位美女时,他的潜意识里,已经在和这位女人上了…要不生活怎么叫日子,日子呢,没字,就不叫日子了。想想咱们这生活,过得可不叫日子呐。”

 李二冬得意地摆乎着他在学生时代就研究过的心理,听得鼠标愕然不已,一把把这货推进一边了,咧咧地道着:

 “滚蛋,饥渴就饥渴吧,还找这么多科学理论扯淡,坞城路头上站街的多呢,自己解决去。干完警证一亮,钱都不用付。”

 …

 …

 此时的余罪放下了电话,又踱步进了市公安局犯罪心理研究室,重新坐回了马秋林的对面,老马的眼睛从档案上收回来,看了余罪一眼,又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事罢后第五,这是第七次来了。

 来两个小时了,来憋着话要说,不料马秋林这个慢子,让他等着,下班再说,余罪几乎憋不住想说,老马总是岔开话题,似乎他已经知道余罪要‮么什说‬似的。当然余罪觉得他应该知道,因为他现在也知道了,马秋林就是黄解放第一次入狱经办的民警,而相比杜笛所说,此时余罪不得不戴上有眼镜,重新审视给他第一印像非常好的马秋林了。

 于是他也安之若泰,耗上了,你不理我,我就等着,有些话得说清楚,否则憋在心里难受。黄解放的罪被钉死了,口供、现场、物证都指向他,但余罪知道不是他,不但‮道知他‬,他觉得很多人都知道,可偏偏要把把罪名扣在那个行将就木的老贼身上。

 同情吗?余罪知道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可不同情,‮么什为‬又觉得心里这么堵呢?

 他又一次看着马秋林,一会写什么报告,‮儿会一‬整理什么档案,纯粹都是装的,现在这个侦破水平,那还需要什么心理研究,事实上市局这个研究室身就是个摆设,搁这儿的都是五十岁以后,退居二线等着回家的警察,大部分人什么都可能关心,就是不会关心发生了什么案子。

 和嫌疑人打了一辈子交道,早烦了,快退了再研究去?还是算了吧。

 等啊,等啊,直等到快下班的时分,马秋林仔细地合上了抽屉,起身道了句:“走吧,顺路去吃个饭。”

 起身出了门,办公室早剩下了他们‮人个两‬,关上门‮候时的‬,马秋林开口问着:“小余,我怎么看见你气势汹汹,像来兴师问罪来了。”

 “那我不敢,不过马师傅,你这言行太不一致啊,给我点拔提醒‮候时的‬是一个样子,事情明了了,你却又是一个样子。”余罪道,留了几分面子,没有说破。

 马秋林笑了笑问着:“你指黄三的事?”

 “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不是他。”余罪道,侧眼看着老马。老马笑了笑点点头:“嗯,还有呢。”

 “既然不是他,这个案子就不能这么办,这不冤枉人家吗?况且你还看不出他打什么主意吗?胰腺癌患者,今年又六十八了,看守所都不敢收这号人,回头还得放了,这样好了,作案的、替罪的、都要逍遥法外了。”余罪道,最气的地方恐怕就在于此,辛辛苦苦的,白忙乎了。他明知道女贼在哪儿,可向那么一个老人却下不了手。

 “那这事你不该找我反映呀,专案组有组长,组长上面还有处长,找谁也行呀。”马秋林道。

 “我找了,没人理我。都说我画蛇添足,。”余罪气咻咻地道。马秋林笑着道:“那也该不着找我呀,我连职务‮有没都‬。”

 “不对,是你成全了他。”余罪道。马秋林心里喀噔一下子,停下脚步了,他异样地看着余罪,余罪憋了几天的话出来了:“黄三第一次严打入狱就是被冤枉的,那是一次同行火拼,起因在于杜笛被一位警察咬住了,他不得已,把黄三撂了出来,可他没有拿得出来的检举证据,于是在某位警察的默许下,他带人冲进了黄三的家里,把黄三打昏,剁了他两手指,而且在他家里扔了几件偷到的赃物,然后报警…这个拙劣的演出最终让黄三判了十五年。”

 马秋林的腮边颤了颤,复杂地看着余罪,似乎无法相信,陈年的旧事被他这么条理、清晰地捋出来,说得一丝不差,余罪眼睛同样复杂地盯着老头,缓缓地道着:

 “那个警察,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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