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程的出租车里，
高潜双手放在膝上，坐得笔直，一道道路灯的光影从他的脸上快速掠过，让那张五官明朗的俊脸带了几分难以捉摸。
身旁的小倩，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不时悄悄地窥视着高潜的脸色，几次
张口说些什么，都踌躇地咽了回去。高潜在理清思绪。
短短几
里，他对世界的认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同一个朴素的三维立体模型被摔散了架，如今摊在高潜面前的是一个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世界：人间，魔界，清道夫，恶魔，红甲骑士，神血之子，魔血之子，人狼，
血鬼…还有什么？
如果连
血鬼这种奇幻生物都真实存在，并且混迹在人群中的话，那么女巫是不是也是真的？术士呢？精灵，巨魔，地
，是不是都是真的？他想起办公位置就在他对面的那个爱说爱笑的美工组小姑娘张婳，她会是女巫吗？她总是半开玩笑地说如果他再催她工作进度，就毒哑他，而且她还养了一只黑猫。还有和自己同一小组的尚可，他会是
血鬼吗？他的脸色总是那么苍白，性格古怪冷淡，终端着一杯带盖子的密封杯饮料，谁也道知不里面盛的到底是什么。世界仿若正在他面前一层层洗去粉饰的伪装，
出布满疥癣和脓疮的身体，丑陋但又真实无比。高潜放在膝上的手慢慢紧握成拳。
“高潜，你是不是在生气啊？”身边传来桂小倩小心翼翼音声的。
生气？么什为要生气？他只是需要想清楚，想清楚这个世界，也想清楚他的打算。
高潜淡淡地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景物。
新的世界已经对他敞开了大门，无论他喜不喜欢，它们都在那里。即便他遮住眼，捂住耳，它们也不会放过他，就如同地铁上的恶魔，高架上的骑士，还有…
高潜沉默地看向桂小倩。
一直在偷偷观察高潜的桂小倩有些慌张地低下了头，高潜的目光深沉，难懂，又带着让她忐忑的东西。
“那个…”她喃嚅地道“道知我你不高兴我问李思要手机号码…”
“他是
血鬼，我本应该躲得远远的才对。”她像个小学生面对老师时继续认错。高潜凝视着窗外。
小倩悄悄地
起眼皮，目光在高潜淡漠的脸上转了转，心一横，干脆一口气说了出来：“不过，不过碰到真的血鬼这种事很难得啊，你道知不做我们这一行的竞争有多
烈。我那几万粉丝听起来
多，其实都是虚的。今天他们是我的粉丝，明天就可能弃了我成了其他主播的粉丝。如果我再不拿出点新奇的东西给大家看，人气很快就会下滑，用不了多久就会没有人记得我了。”“人气？”高潜的目光终于落在小倩的脸上“所以你就在高架上不顾安全地去拍摄那个红甲骑士，甚至和危险的
血鬼打交道，一切都是为了可笑的人气？”小倩脸色郑重起来：“这不可笑。高潜，你有你的理想，你的目标，我也一样有我的，谁并不比谁的理想更高贵一点。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我的那个直播间就是我的生命，如果哪一天真的没了人气，我宁愿死。”
死？高潜的嘴角牵起一丝嘲讽。没经历过生死劫难的人轻年总是轻易地言死。他们没见过濒临死亡时扭曲的脸孔，也没听过恐惧到极点时凄绝的惨叫。他们道知不活着是一种怎样珍贵的馈赠，而又有多少人不计生死，只是为了让他人更好地活着。
也许高潜以前并不明白，只是这短短的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想他已经变了。
不过高潜现在没有兴趣对小倩说教，他又看了眼窗外，说起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你今天么什为要向我求救？虽然后来是我回拨了电话，但却是你先在留言信息中透
了你现在很危险的讯息。”高潜直视着桂小倩“因此我想知道么什为，么什为你选择的求救对象不是警察，或者你男朋友，或者其他亲人，而是我。”“啊？”小倩被高潜的话问得愣住，好半天才道“我也道知不…也许因为我当时正好在和你发消息，也许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而且我也没有男朋友。”小倩小声地补充道。
高潜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建筑物的黑影没有说话，直到小倩失望地以为他根本没听到时，他缓缓地开口：“你知道知不，今天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很可能会被扣在那里，成为
血鬼和人狼纠纷的牺牲品。”小倩的脸色瞬间苍白：“牺牲品？”
“人狼和
血鬼两个部族之间恩怨已久，李思又因为你杀了一只人狼。你的存在此刻就变得十分
感，随时都可能让两族之间因你而爆发一场大战，因为你的处置权属于人狼。”“什么处置权？你什么意思？”小倩慌了，声音也大来起了。
高潜看了眼前排专心开车的司机，在
边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低声音道：“你别急，两个部族之间的战争是不也说打就打的。只是你不宜再留在这个城市，我建议你明天一早就坐火车离开。”“离开？去哪？”小倩茫然地看着高潜。
高潜微微蹙眉：“回你的老家，你父母那里，或者去投奔亲戚，哪都好。这个城市对于你已经不再安全，只要离开这里，哪儿都比这里强。”
“如果我不离开，那些人狼就会杀死我？也许
血鬼也会觉得我是个麻烦，而将我交给人狼？”小倩显得有些失魂落魄。高潜面无表情地看着桂小倩：“道知你他们不是人类。”
“可是…”小倩看着高潜的脸，却像是透过高潜看到了很远的地方，她音声的飘忽如同风中打旋的枯叶“我是孤儿…我没有父母，也没有什么亲戚，我甚至有没都什么真正的朋友。我用全部的积蓄买了那套小公寓，这里就是我的家，你让我离开这个城市，我真的道知不该去哪里。”
小倩圆圆的大眼蒙上了一层雾气：“离开这里，就能逃过那些人狼了吗？其他城市就没有它们的踪迹吗？高潜，如果，如果定一我要被它们杀死，我希望能死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家，你明白吗？”
高潜沉默地看着桂小倩，看着她的睫
上结着的泪珠，在快速掠过的光影下闪着晶莹的光。然后那滴泪珠颤动了一下，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在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一道
漉漉的痕迹。高潜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恼怒：
“哭什么！”
“起不对…”小倩低低哽咽了一下，又发出一声勉强的轻笑，她想说点什么化开这份尴尬，却哽得开不了口，只得不停地用手背胡乱地抹着脸颊。然后她听到高潜低沉音声的：
“不，该道歉是我。我会再找李思谈谈，这几天，你最好待在家里，不要四处
跑。”小倩猛然惊喜地抬头：“高潜。”
高潜看着窗外轻哼：“那些家伙到底也有顾忌，你要只自己不作死…总之等我的消息吧。”
“高潜，我就知道你是好人。”小倩开心地抱起高潜的胳膊，使劲地摇晃起来。
“么什干么什干，放手。”高潜冷着脸呵斥。
小倩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尚未干掉的泪痕，在光影下闪闪发亮。 Ｍ.iSＪxS.cＯm